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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想到方才蛇妖让小蛇去探路的话,她明白过来,妖魔想穿过裂缝,几乎要付出巨大代价,数千年、乃至万年道行都会毁于一旦。

  蛇妖以前应该不是翩然对手,可是逃出去的翩然,十分虚弱,连凡人都打不过。

  也难怪蛇妖不敢自己逃出去,只敢观望。

  蛇妖吐着信子:“你是她的仇人,可我依旧要吃了你。”

  说罢,她的蛇尾甩了过来,苏苏早有准备,险险避开,拔腿就跑。

  苏苏慌不择路,也顾不及看前面是何处,左支右绌地闪避。

  蛇妖不紧不慢地玩弄着她,她手一抬,苏苏凌空而已,痛苦地捂住自己脖子。

  姒女桀桀笑着,手指收紧。

  “小小凡人,妄图和我斗。”

  苏苏袖中冰棺掉落在地,变成原本大小,她身上的血滴在冰棺上。

  姒女享受着杀戮的快感,没有注意到,弱水冰棺一颤,竟有融化的趋势。

  勾玉见事情严重,本想破釜沉舟,没想到,冰棺突然飞旋出去,将姒女击退。

  姒女惨叫一声,弱水全融化在她身上。

  她变成一条巨蟒,在地上翻滚。

  苏苏掉落下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孩,茫然地看着她。

  苏苏忍住痛,见小孩手软脚软的模样,在他面前蹲下:“来,姐姐背你跑。”

  小孩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她,张开手臂,趴在她背上。

  苏苏忍住喉中血腥味,背着小孩跌跌撞撞跑。

  小孩安安静静趴在她背上,还回头看了眼蛇妖,他抿唇说:“妖怪又追上来了。”

  小孩见她跑得这么辛苦,说道:“你放下我,自己走吧。”

  苏苏说:“你要真想帮我,留意一下该往哪边跑。”

  小孩愣了愣,最后犹豫说:“左边好像有一处宗庙。”

  苏苏死马当活马医,干脆往左边跑。

  姒女追上来,一看宗庙,脸色大变,她不甘地看着苏苏和小孩,咬牙离开了。

  苏苏跑进宗庙,小孩回头看,说:“妖怪没有跟上来。”

  勾玉惊喜地说:“苏苏,你看那边。”

  只见一处荒芜的蒲团之上,一个白发男子,闭眼坐着。

  他身上没有妖气,周围泛着白色的柔光,周身带着空灵圣洁的气息。觉察到自己的结界波动,男子竟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啊,孤独苍凉,既像是冷漠,又如悲悯。

  一眼万年,苏苏仿佛从他眼中,看到缓缓流逝的岁月。

  想到他明明是神,却独守荒渊,与数万妖魔,共同留在永远见不到阳光的地方,苏苏鼻子酸酸的。

  苏苏放下小孩,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前辈,晚辈黎苏苏,不得已闯入此地,惊扰了您,请您原谅。”

  男子银色眼眸看着她,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眼中带着几丝欣慰:“你终于来了。”

  苏苏诧异地抬眸,身后小孩也十分茫然。

  男子没说话,然而下一刻,小孩晕过去。

  男子对苏苏说:“你且上前来。”

  苏苏连忙过去,走近才发现,男子身躯,已近透明。他抬起手,手指点在苏苏眉心。

  正是苏苏本体朱砂的位置。

  “吾名稷泽。”他温柔地说。

  苏苏身上被蛇妖弄出来的内伤,缓缓痊愈。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稷泽。

  他银色眼眸带着笑,竟轻轻摸了摸她头发。

  “小友甚是坚强。”

  苏苏被世上最后一个神夸了,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手足无措,又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连勾玉都纳罕:“苏苏你竟然会害羞的啊!”

  稷泽垂眸说:“九天勾玉,难得。”

  勾玉这下也不好意思了,多少年,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个啥。稷泽一下叫出它的名字,他觉得脸烧得慌。

  稷泽没有点破勾玉那点心思,他的语调轻缓而温和,对苏苏说:“吾守在荒渊太久,神力渐渐消失,荒渊开始出现裂缝。这个世界,即将妖魔横行。”

  苏苏说:“晚辈便是为此而来,父亲和长老们希望苏苏改变五百年前的一切,抽出邪骨,阻止魔神觉醒,还请前辈指点方法。”

  稷泽说:“抽出邪骨并非那么容易,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不在乎吗?”

  苏苏郑重点头。

  稷泽银色的眸,清亮而干净,他没说鼓励的话,也没讲丧气的话,只包容地说:“既如此,小友去试试吧。”

  他摊开手,里面是一颗泛着金色光芒的珠子。

  珠子从稷泽的手中,飞到苏苏手里。

  勾玉细细辨认:“这是……灭魂珠泪,我听说,灭魂珠泪,可以化作九枚神钉,钉入邪魔体内。但是从未有人见过灭魂珠泪。”

  “神陨落前,才可以化出灭魂珠泪。”

  苏苏抬起头,讷讷说道:“您……您……”

  稷泽微笑道:“吾将陨落。”

  他语气从容平和,苏苏和勾玉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晌,勾玉小声问:“灭魂珠泪,如何才能变成灭魂钉,消灭邪骨呢?”

  这事谁也没有干过,谁都没有经验啊。

  稷泽看着苏苏。

  “世上抽出邪骨的唯一方法,便是打开魔神的心,让珠泪化作九枚神钉,一枚一枚,钉入他的心上。”

  苏苏磕磕巴巴、不可思议地说:“打、打开他的心?”

  不会吧,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稷泽微笑说:“小友聪颖,定能领悟吾之意。荒渊封印,三年之内必破,小友只有三年时间,将神钉钉入他的心脏。”

  “然……”稷泽看着她,轻声说,“世间少有人知,魔神并无情丝。”

  苏苏握紧手中神钉。

  这下勾玉也惊呆了。

  苏苏还想说什么,稷泽却已经重新闭上眼,白发神祇,身躯逐渐透明,消失在空中。

第35章 弑君

  苏苏握着灭魂珠泪, 神珠在她手中散发柔和的光晕,一如它即将消散的主人。

  微风拂过荒渊,苏苏从门口往外看, 蓝色的月敛住妖异的色彩, 神力一层层覆盖住荒渊。

  所过之处,白骨弥散, 金色的封印在荒渊每一寸土地亮起。

  妖怪们惊异地探出头, 发出嚎叫。

  勾玉说:“稷泽要消失了,他早已撑不住, 万年的消耗,让他无法守住荒渊, 无能为力看着妖怪出逃。他在陨落前, 散去神魂, 为荒渊加固封印。如他所说,这个封印, 顶多只有三年。”

  三年后,失去神的镇守,魔神一旦觉醒, 妖怪们冲出荒渊, 天下大乱。

  白色的光点落在苏苏手中, 她被一阵轻柔的力度托起。

  勾玉:“稷泽要送你和小孩出荒渊。”

  果然, 如勾玉所说,苏苏看着荒渊景象越来越远, 那轮蓝色的妖月,渐渐黯淡。

  金色的印记闪烁, 觉察神之陨落, 无数荒渊的妖怪, 试着出逃。

  包括姒女,她脸上一喜,也想冲出荒渊缝隙。

  一股金色的神力,不容反抗地在整个荒渊荡开,所有妖怪动弹不得。

  只有苏苏身上的神力是温和的,她昏迷过去的最后场景,荒渊离她越来越远,她落入缝隙之中。

  稷泽的神力包裹住她,挡住缝隙中的罡风,把她送出荒渊。

  缝隙发出金光,慢慢阖上。

  荒渊之外,是极北天山。

  冰雪覆盖,一眼望过去,尽是白色。

  缝隙里的罡风太猛烈,苏苏无知无觉躺在冰面上。

  勾玉说:“小主人,快醒醒!”

  苏苏眼睫颤了颤,睁开眼。

  她看见入目的景色,明白已经出了荒渊,身边躺着一个冰凉的小身体。

  是苏苏从蛇妖手中救下的小孩。

  小孩脸色苍白,手紧紧握住自己衣摆,还没醒过来。

  勾玉:“荒渊缝隙的罡风太猛烈,他身子不好,纵有稷泽护着,也觉得难受。”

  苏苏把他扶起来,现在才有时间看这孩子。

  他长得粉嫩可爱,脸上一股纯稚之气。

  苏苏打量着孩子,忍不住说:“比澹台烬小时候可爱多了。”

  勾玉赞同附和:“可不是嘛。”

  澹台烬小时候笑起来都阴森森的,偶尔的纯真,却是在杀人的时候,让人头皮发麻。

  “再可爱也是个麻烦,他的身体一看就出了毛病,才会用弱水冰棺封住,阴差阳错掉入荒渊,没想到被强行唤醒。”勾玉说,“你如今要去找澹台烬,他怎么办。”

  苏苏说:“先带他出冰山,看看有没有能收养他的人家。”

  勾玉观察着孩子,说:“难,除非有奇遇,不然他的体质活不下去。天生体弱,被天材地宝吊着命,如今他失去依仗,不知道能活多久。”

  苏苏捏捏孩子小脸,说道:“生命本就应该是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

  倘若能在疾风劲雨中长大,他未来必定比所有人都顽强。

  这样的世道,谁活着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勾玉觉得这孩子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哪里眼熟。

  想不出个所以然,它索性也不再想。

  “小主人,我休眠了。”这次醒来太久,它得赶紧阻止损耗,消耗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有可能让苏苏回不到正确的未来时间。

  苏苏:“好。”

  天山太冷了,苏苏连忙以血画符,变出一只大鹏鸟,她把孩子放上去,自己也坐了上去。

  大鹏驮着二人飞出天山,苏苏的血没法再维持,只好让大鹏鸟降落在附近。

  她背起昏迷的孩子,继续往外走。

  天山脚下,是一条蜿蜒的山路,泉水从山上流下,越往外走,越发暖和。

  丛林中叽叽喳喳的麻雀,跳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苏苏走了没多久,便出了汗水。

  明明天山冰冷,外面怎么这么热?

  男孩便是这时候醒来的,小松鼠探出头,嘴里塞满了松子,躲在树上看他们。

  他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意识到有人在背着自己走。

  少女轻轻喘着气,额上渗出些许汗珠,花瓣一般的唇,粉粉的。

  他愣愣看向少女的侧颜。

  她用紫色的丝带,束起两个花苞发髻,紫苏垂落在鬓间,显得娇俏可爱。

  少女身子软软的,男孩骤然记起娘说男女四岁不同席,有几分羞赧,悄悄收回了自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苏苏觉察背上的动静,笑着说:“你醒来啦?”

  男孩看一眼她,又悄悄看一眼她,细声细气说:“嗯,谢谢你救了我。我很重,你这样很累,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苏苏越发觉得他乖巧,她依言放下他:“我叫叶夕雾,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犹豫片刻,低声说:“我叫小山。”

  这名字一听就不像大名,看着小山局促的模样,苏苏也不拆穿他。

  能用得起弱水冰棺的孩子,身上穿的是玉蚕丝织就的小锦袍,怎么也不可能取个“小山”这样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孩子,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勾玉所说,乱世中,太过娇贵的人,根本活不下来。

  苏苏热得够呛,放下小山以后,连忙把披风解开扔掉。

  小山的脸更红。

  苏苏说:“小山,你也看见了,你的冰棺被融化掉,我没办法给你找弱水重铸,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她还是决定问问小山的想法。

  小山看着她,低下头,小声问:“我可以跟着你吗?”

  苏苏有几分意外,摇摇头说:“我有事要做,很危险,不能带上你。”

  小山指尖泛着白,说道:“好的。”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

  若他不依不饶,苏苏还能狠下心,可这孩子太过乖巧,苏苏心里升起一阵罪恶感。

  好在她明白,如今不能意气用事。落在澹台烬手中,翩然都想寻死,别说这么个脆弱的小孩了。

  两人走了一阵,林中突然传出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粗犷汉子的声音:“格他奶奶的,这什么破世道。周国军队都快抢到俺们村里来了,要不是老子会打猎,早饿死了。”

  另一个声音说:“听说他们已经打到禹州,不知道大夏还能在那群周国蛮子手下撑多久。”

  汉子粗声粗气说:“周国换了皇帝,你不知道吗?”

  “什么?换了皇帝!”

  “前两天的事,听说之前那个周国皇帝,被他弟弟弄死了,现在尸首还挂在边境漠河。”汉子道。

  另一人很高兴:“之前那个周国皇帝澹台明朗豢养妖怪,搞得民不聊生,现在换了皇帝,新帝总不如之前的澹台明朗残暴吧!”

  汉子嗤笑说:“你道新帝是多么仁慈的人,听说他捉到他哥哥,也不急着登基,把那肉一片片割下来,剜了眼珠,全部喂了野狗。双腿只留了白骨,引来苍蝇和毒虫啃噬。澹台明朗被绑在旗杆上,生生捱了三日,才最终咽气。有人说,新帝不急着登基,是要打下大夏再登基。”

  另一人不可置信地说:“可……澹台明朗不是养了妖怪吗?漠河一战,他豢养的妖怪,身躯有一座小山高,连叶大将军都输了,怎么会被新帝杀了。”

  百姓就想过安稳日子,显然周国新帝的残忍狠辣,比旧帝还可怖,实在让人惊骇到难以接受。

  汉子闷声闷气道:“那谁知道,妖怪到底是妖怪,你当是什么猫猫狗狗?”

  两个猎户向前走,迎面遇上苏苏和小山。

  猎户们一惊,面面相觑。

  这破山林,怎么会有漂亮少女和小孩?难道……

  还不等他们脸色大变,苏苏出声问:“请问二位大哥,你们口中的周国新帝,是叫澹台烬吗?”

  见她语气和善,身上也没有妖媚的感觉。

  先前那个汉子胆子大些,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新帝叫什么。”

  苏苏听他们谈论,就知道如今情况不太妙。

  再加上这天气热得不像话,根本就不像她才进入荒渊时的三月初。

  “大哥,如今是几月了?”

  猎户回答说:“七月了,姑娘,你和这小孩,怎么在山林中?”

  苏苏说:“本是进山寻药,没想到在山林里待着许久,什么药都没找着。”

  汉子说:“我们这里也不安稳了,周国打了过来,全靠宣王殿下守着城门。姑娘,你别找什么药了,还是早早回家,和你家人赶紧离开吧。”

  这两个倒是好人。

  苏苏道:“我知道了,这就带着弟弟赶回去。刚刚听你们说……叶大将军兵败漠河,是怎么回事?”

  猎户沉沉叹了口气,说:“周国旧帝养了一只吊睛白额虎,那妖怪身子有半座小山高。两军还没交手,叶大将军的军队,就被吊睛白额虎咬死了。士兵们散的散,逃的逃,还没打,就已然输了。”

  “漠河失守,如今已经落在周国手上。”

  苏苏连忙问:“叶大将军没事吧?”

  “听说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咱们宣王殿下,正代替叶大将军,守在禹州。”

  苏苏心里十分沉重。

  她万万没想到,明明自己进入荒渊三日不到,可外面已然过了三月。

  看来荒渊的时间流速不同,一出来,竟大局变迁,成了如此糟糕的局面。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荒渊的奇怪,让她身上的结春蚕并未发作。

  如今澹台烬杀了澹台明朗,还对上了萧凛的夏军。

  父亲受伤,大哥在嘉峪关中了毒,二哥投靠澹台烬,没有一个好消息。

  转眼间,人间已然七月份。

  苏苏向两名猎户道了谢,带着小山往前走。

  “到了山脚下,我们就得分别了。”苏苏对小山说,“姐姐要去禹州,禹州在打仗,不能带着你。我到时候会为你找一户好人家。”

  小山失落地看着地面。

  都是这样,父亲悄无声息离开了他,母亲也很少来看他,后来说要去很远的地方,现在……眼前的少女,也要离他而去。

  小山说:“姐姐珍重。”

  他已习惯别离,也不知道这幅身体,能活到何年何夕,姐姐看上去也不是常人,她去做大事,必定不能带着他的。

  苏苏纵然心中记挂着禹州,见他这幅小可怜模样,也有几分于心不忍。

  她摘下一片竹叶,滴血在竹叶上,让竹叶变成一只翠绿的小鸟。

  她把翠鸟放进小山掌心。

  “别难过,这个送给你。”

  翠鸟乖巧地蹭蹭小山,小山抿住唇角,眼睛里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惊喜。

  “真的给我吗?”

  苏苏笑着说:“嗯。”

  小山小心翼翼道:“它会一直陪着我吗?”

  苏苏摇头。

  一片竹叶,消耗的灵力并不多,是她借由倾世花的力量变化的生灵。

  若她死了,小灵鸟便会变成竹叶。

  小山见她摇头,愣了愣,低声坚定地说:“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小灵鸟啾啾叫一声,飞到小山肩膀上。

  *

  漠河城中,黑衣少年靠在王座之上。

  他懒懒坐着,身前趴着一只吊睛白额虎。他冷眼睨着殿内被绑着的大臣,大臣被迫跪下。

  “逆贼,你弑君,不配为新君!”

  “我等今日就算死了,也不会臣服于你。”

  “如此折辱周帝,狼心狗肺,必定不得好死。”

  他们人数众多,好歹是澹台明朗在周国的心腹,又跟了澹台明朗那么多年,此刻,谁也不会服用“外门邪道”上位的澹台烬。

  外面,澹台明朗还被钉在旗杆上呢,从古至今,还没见过那么惨的皇帝。

  眼前这小畜生,根本就不是人。

  文人本就重风骨,倘若他们臣服了这逆贼,千古之后,史书将如何写?

  想到此,他们越发来劲,仿佛多骂澹台烬一句,心中就畅快一些。

  此起彼伏的骂声,殿内吵作一团。

  夷月族的几个将领,看着澹台烬,冷汗涔涔流下。

第36章 归来

  他们骂得起劲, 文臣们本就擅言辞,翻来覆去地骂澹台烬,都不带重样的。

  王座上的澹台烬, 认认真真, 洗耳恭听。

  他并未劝阻这些文臣,也没让人下令杀了他们。文臣们一看,顿时有了底气, 澹台烬还没登基,不被大家承认, 他就是个乱臣贼子。

  想成为帝王的人, 谁不要名声,澹台烬肯定不敢拿他们这些老臣怎么样。

  六岁为质,如今和异族人、妖物为伍, 澹台烬根本就不配当周国皇帝!

  羊暨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澹台烬倚坐在王座上,群臣愤骂,已经骂到“断子绝孙, 不得好死”。闹哄哄的, 不知道是漠河城主府的话, 还以为是某个菜市场。

  羊暨看一眼澹台烬,小胡子惊恐地抽了抽。

  他小声问旁边的廿白羽:“怎么回事, 这群老头不想活了?殿下竟然没生气?”

  目前这样的情况,两国交战,总不能把满朝文武都杀光, 可他们这样骂澹台烬, 殿下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廿白羽是夷月族夜影卫首领, 如今转到明处, 他低声道:“殿下听他们骂了一个时辰了。”

  一旁的叶储风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又骂了一盏茶功夫,有人词穷,殿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终于,澹台烬动了。

  他打了个呵欠,问大臣们:“骂完了?”

  他声音平静,不比下面任何一个义愤填膺的人高,大臣们越发来劲:“今日我等就算折在这里,也不会认你这个狗贼做新君。”

  另一个有骨气的臣子附和:“对,狗贼,要杀便杀,我关某绝不会为你效命。”

  谁知,听见这话,王座上那人抵住额头,低声笑起来。

  “你们以为,我把你们叫来,是想招降?”澹台烬古怪地说。

  难道不是吗?

  澹台烬拍了拍手掌:“端上来。”

  侍从拿了一个木桶进来,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懂澹台烬这是何意。

  “我这样的狗贼,不喜杀戮。”澹台烬说,“诸位骂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见你们对先帝如此忠诚,我好生感动,便成全你们,把先帝的遗体,还予尔等保管。”

  羊暨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向廿白羽,廿白羽想到什么,低下头,没有讲话。

  侍从们拿出小碗,依次从木桶中,乘了一小碗肉汤。

  澹台烬轻笑道:“替我这个乱臣贼子,好好款待诸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