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寻一把薅住卫东后脖颈把他拎进了门,扔到牧怿然身边:“怿然,让东子看看,他们美工眼毒。”

  卫东正不明所以,就见牧怿然把手机屏幕伸到了眼前,屏幕上正有一张灰白大脸,一双黑眼珠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的眼睛,死寂冰冷地盯着镜头。

  “——卧槽!”卫东猝不及防吓得向后一蹦,捂着心口看向面无表情的牧怿然,“……大佬你提前支会我一声啊,不带这么调皮的啊……”

  “看看有没有和照片上相似的脸。”牧大佬并没有要和他调皮的心情,淡淡地说道。

  卫东颤巍巍接过手机,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敢下眼看。

  屋里的其他三人都没有出声打扰他,只站在他的旁边静等。

  卫东看得很仔细,虽然开始还在心里发瘆,但看得久了也就免疫了,身为美工的职业习惯慢慢冒出来,神色也更加地专注。

  直到一次暂停画面后观察良久,卫东猛地抬起头来:“是这个人!茅坑里那半张脸的照片是他的!”

  柯寻牧怿然和朱浩文围上来看向手机,见画面上的这张脸仍然模糊不清,很难辨别是否真的和那半张照片是同一个人。

  朱浩文审慎地看向卫东:“你确定是这个人?”

  “确定,没错,相信我!”卫东十分肯定地用手在屏幕上的这张脸上比划了一下,“这个人的脸廓线条和耳鬓这里,和照片上的人至少有95%以上的相似度。”

  柯寻拿过手机,点了下播放键,视频继续进行,屏幕上的脸缓慢地从镜头前滑过去,过了片刻,又出现在稍远些的地方,漫无目的地晃荡着,从这一端的办公桌慢慢地晃到另一端的实验器械旁,而后停留在了那里。

  “他是282号试验品。”柯寻忽然说。

  牧怿然闻言目光一凝,看向柯寻手指点向的地方,那是这个人胸口的位置,灰白的衣衫上隐约有着三个数字,但这数字太小太模糊,像三颗细小的马赛克,很难辨认是哪三个数。

  “你又是怎么确定的?”朱浩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第一,”柯寻指着那三个小到只有几个像素的数字,“两端的数字形状相似,第二,中间的8的形状我非常熟悉,我有一张比赛的照片,当时我背的号码就是384号,那是一张远景照片,队里一手残给我照的,特别模糊,上面的8形状就跟这个差不多。不过,以上都是我的主观判断,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282号。”

  朱浩文:“……”

  卫东:“……你特么的直觉才是最主观的好么。”

  柯寻手指轻轻抹过屏幕上推测为282号试验品的面孔:“我觉得,他站在这些器械旁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卫东使劲在屏幕上盯了几眼:“……敢问你从哪儿看出他有眼神的?”

  “不管你信不信,”柯寻抬起眼,却望向牧怿然,“反正我就是这么觉得。”

  牧怿然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282号似乎是实验日志记录里,唯一一个成功进行过前额叶切除手术,并正常存活下来的人,”朱浩文说,“他还经受了那项不知内容的ET实验,只是不知道结果。”

  “寻找签名的关键,也许就在他的身上。”牧怿然的声音有些淡沉,“今晚我要留在D试验室,并且保持清醒。”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冷冷盯了眼柯寻。

  柯寻两只前爪抱在一起做拜年状,向牧怿然发射puppy eyes:“大佬我错了,今晚求带。”

  “我们最好先点一下今天存活下来的人数,”朱浩文在旁边淡声说道,“如果只有六个人活下来的话,说不定D试验室将会就此关闭,从而绝了我们能够找到签名的路。”

  卫东一惊,掰着手指头数:“C试验室至少需要四人,那么AB试验室各一人……咱们就拿不到D试验室的进门卡了!我去看看秦医生怎么样了!”

  说着跑出了D试验室。

  柯寻望着卫东的背影摇了摇头,转回身揣起怀,看向朱浩文:“浩文儿,我是不是昨晚不小心把你捏出什么后遗症了?要想如愿继续在今晚进入D试验室,有一个相当简单的法子啊。”

  朱浩文:“……什么法子?”

  柯寻一挑眉毛:“咱们今天一整个白天,不离开地下实验区,不就好了?”

第121章 人学20┃冷跩冷跩的沈大佬。

  朱浩文又有点无语,不是对柯寻,而是对自己。

  这也许就是太过注重规则的“后遗症”,连续几天的抽签选择实验区,让人产生了思维惯性,再加上前几次需要离开地下实验区去上面,是为了寻找签名的线索,现在既然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签名在地下实验区,就已经没有必要再回到上面去。

  只要不离开地下,大家的号卡就不会刷新,不需要重新取号。

  不得不说,思维跳脱的人,你给他一个白眼,他往往能还你一个惊喜。

  卫东带着秦赐和李雅晴回来,两个人的面色虽然不太好,但起码人还活着。

  “小柯的方法很有用,”秦赐把耳机还给柯寻,“很高兴看到你们都安然无恙。昨晚有没有什么发现?”

  朱浩文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道:“所以我们决定从现在起一直待在这儿。”

  秦赐目光微动,声音放轻:“我想,黄皮和祁强不会同意。而且C试验室也凑不够四个人,不知道这种不符合规则的状况会不会引起反噬。”

  “秦医生,”柯寻用看“后遗症”患者的目光看着他,“C试验室的两台机器,做的都是同样的实验,少两个人也没有关系,还有一台机器可以用,这并不算违反规则。

  “而且,就算C试验室一个人也没有,我觉得这也同样不算违反规则,如果我们几天内都无法离开这幅画,那么人会越死越少,当只剩下四个人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试验室内的实验无法进行。

  “再说,我们用晕厥大法躲过BD两个试验室的实验,本来就相当于‘缺少试验品而无法进行实验’,也没见有什么反噬,所以不用担心人数的问题。”

  “说得对。”秦赐微微点头。

  忽听见祁强的声音响在门口:“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去?!”

  柯寻抬眼,见站在门外的是他和黄皮,果然昨晚在C试验室死去的,是张晗睿和徐贞。

  柯寻偏脸看向牧怿然和其他几人:“你们说,如果这两人离开了地下再回来,拿到的会是哪个试验室的号卡?”

  “可能还是C试验室的号卡,”秦赐思索着说,“毕竟其他试验室的人都没有离开,手上的号卡还是昨天抽到的,他们两人再抽的话,也只能填补进C试验室的空缺里。”

  “也有可能是A试验室和B试验室的号卡,”朱浩文说,“虽然我们手里的号卡没有刷新,但取号机的系统可能会刷新重来,从A实验区的号开始发放。”

  “最差的结果是,一旦有人离开地下,所有人手上的号卡就全部作废,强制重新取号。”牧怿然道。

  “你们在说什么?!”祁强警惕地看着众人。

  “我们不打算上去,就留在这儿。”柯寻没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答他,反正他总归会知道。

  祁强结合刚才几人说的话,隐约猜到了什么,脸上阴晴不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一把扯住离门最近的李雅晴的头发,箍到了自己的身前,瞪着众人怒骂道:“都他妈的给老子上去重新取号!敢耍心眼老子就先杀了她,再宰了你们!”

  柯寻猜祁强是怕自己上去重新取号的话,还会取到C试验室的号,到时候就是他和黄皮两人的生死PK,而如果不去取号的话,他们两个同样还是会留在C试验室。

  李雅晴被祁强扯得头皮都快要揭起来,疼得直哆嗦,泪眼婆娑地望着柯寻:“小柯哥……救我……救我……”

  “祁强,你自个儿几斤几两重,心里没个数?”柯寻面无表情地看着祁强,“别说你一人对我们几人,就是一对一,你也不是我对手。先放开她,大家一起想办法,如果我们都死了,你一个人也逃不出去,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祁强神经紧绷地僵持了一阵,终于慢慢地放开了李雅晴,李雅晴踉跄着逃到柯寻面前,一头扑进了怀里。

  柯寻正一边扶着李雅晴,一边防备着祁强出妖蛾子,就觉一件衣服从后头扔在了自己的肩上,听见牧怿然淡淡的声音传过来:“穿上。”

  见是自个儿昨天用来裹拖把头的上衣,再看眼自己赤着的上身,胸口上一片水光,是李雅晴刚才蹭在上面的眼泪。

  柯寻往头上套衣服的时候,听见牧怿然对祁强和黄皮说道:“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上去重新取号卡,那么有可能你们会被安排在A实验和B试验室;二,留在地下,今晚将继续在C试验室。你们在AB试验室的存活机率有几分,心里应该清楚,而如果你们选择留在C试验室,我有办法让你们两个都活下来。你们可以考虑后再决定。”

  “什么办法?”祁强警惕地问。

  “如果我们人为地破坏这里的实验机器,会遭到反噬,”牧怿然淡淡地道,“但如果,我们用这个世界无法识别的东西来破坏机器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好办法!”柯寻瞬间get到了牧怿然的想法,“用手机造成机器连电短路,说不定还能爆炸,这样机器肯定就废了。”

  祁强脸色变幻了片刻,咬着牙说了一句:“行,我可以留在C试验室,不过你们得负责弄废机器!”

  柯寻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心里是怎么掂量的——就算手机连电的方法失败,想必他也认为凭自己的手速能够快黄皮一步保住性命。

  一直没说话的黄皮却转身离开了,看样子却是要往上面去的。

  卫东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转头向大佬告状:“他一定是要上去重新取号的!”

  牧怿然面色未变,迈步往外走,柯寻不放心他,正要跟上,被他回头甩过来一句:“留在这儿,两个人去会让他更戒备。”

  柯寻停下脚,嘱咐了一句:“当心着点,那家伙不是善茬。”

  牧怿然嗯了一声,迈出了门去。

  “如果签名真的在D试验室,那么其他试验室的人怎么办?”朱浩文的思路已经放在了更重要的事上。

  “半道儿从试验室跑出来的话,会有什么事儿?”祁强阴郁着脸,问秦赐。

  “通常会遭到反噬,但这也只是之前某些画里的规则,”秦赐答,“这幅画我们没有试过,所以也不能完全肯定离开规定的空间会不会有事。”

  “我认为有事,”朱浩文指着墙上的计时器,“在差一分钟十一点的时候,这个东西既然会倒计时,显然就是为了提示我们回到各自的试验室去,这是一个相当明显的约束提示。”

  “那……那我们怎么办?”卫东有点惶惶,他一个人在B试验室,晚上还要靠晕厥大法熬过实验的折磨。

  众人各自陷入沉思,直到过了一阵,牧怿然和黄皮先后从外面走了进来。

  柯寻看向牧怿然,牧怿然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黄皮说的,让黄皮打消了上去重新刷号的念头,现在所有存活下来的人都聚集在了D试验室里,一边熬时间,一边探讨关于签名和怎么从其它试验室进入D试验室的问题。

  在这期间,柯寻去了趟C试验室。

  张晗睿和徐贞倒在机器旁。

  徐贞不知道是被吓的、疼的还是因电流贯体导致的失禁,一股屎尿味从她的一步裙下飘出来,精干利落的白领,死得毫无尊严。

  张晗睿的黑发铺散在头部的下方,一个年轻美丽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断送在了这莫名其妙的“画”的世界里。

  柯寻早已经不再是初入画的新人,这一路走来,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的死亡,那种愤怒不甘与无力无奈,也早已不能再左右他的情绪。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因此变得麻木与习惯,老爸说,尊重生命就是尊重自己。

  柯寻把张晗睿和徐贞的尸体挪到C试验室的角落里,和蔡晓燕、邓光、赵佑怡的尸体摆放在一起,又去了A试验室,将婴儿床上的床单抽出来,给几人盖在头上。

  转身正要离开C试验室,却见牧怿然不知几时站在了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柯寻拍了拍旁边的机器,冲牧怿然一笑:“我对这个试验室真是又恨又怕,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我怀疑我骨子里可能是个变态,有时候回想起前一晚来,竟然还有一点心甘情愿的满足感。”

  牧怿然垂了垂眼皮,没有理他,只是走进来,打着手电观察这台机器。

  柯寻接过手电替他照着,扭头看了眼门口,转回来压低声音:“你和黄皮怎么说的?”

  “我只是告诉他,”牧怿然低着头继续检查机器,“犯众怒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他想凭一己之力离开画,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所以,要么死,要么听话。”

  然后黄皮就听话了。柯寻低笑了两声,他家大佬就是这么冷跩冷跩的。

  “去D试验室,有个抽屉里有工具箱,拿过来。”他家大佬冷跩冷跩地下令。

  “好嘞。”柯寻屁颠屁颠地领命而去。

  D试验室里,所有人都找了个地儿坐着,没人说话,有人在发呆,有人在思考。

  柯寻拿了工具箱就往外走,朱浩文起身跟上。

  卫东低声和旁边的秦赐说:“小朱同志太没眼色,总插在人俩中间当百瓦大灯泡。”

  秦赐心想你也没少在中间插着,跟个落地灯似的。

第122章 人学21┃手机的妙用。

  重新来到C试验室,牧怿然从工具箱里找出螺丝刀,把机器后面的面板给拆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各种线路。

  “不管是破坏还是改动,很可能都会遭到反噬。”朱浩文在旁边看着,提醒他。

  “不,就仅仅只是打开。”牧怿然把面板放到一边,“既未改变性状,也没改变功能。”

  柯寻掏出自己那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想了想,又塞回兜里,出门去了D试验室,很快把祁强和黄皮叫了过来,然后伸手:“你俩的手机拿出来,晚上要用。”

  朱浩文:“……”这人果然是犬系男,不仅护食儿护短儿,还护自个儿的东西。

  “你想怎么弄?”祁强犹疑着把手机递给柯寻,眼睛看着牧怿然。

  牧怿然接过柯寻递来的手机,用从工具箱里挑好的工具,毫无怜悯之意地三下五除二就把祁强的手机给拆了,眼睛都不带瞟祁强一下的,只淡淡说道:“手机里的锂电池,如果受到撞击而变形,其内部的正负极相接,必然会造成短路。短路会导致电池内部热量聚集、气压急剧增强,从而引发爆炸。而电池中的锂离子,也会直接与空气中的氧产生化学反应,出现剧烈燃烧的现象。”

  祁强一脸的初中文凭,还没来得及破解牧怿然口中的天书,已听柯寻在旁边补充:“只需要把手机摆在这机器里面,燃烧或爆炸就会毁掉里头的线路,这机器准废。”

  “但这算不算人为破坏‘画’的设置?”朱浩文审慎地看向牧怿然。

  “所以引爆手机这一环节,我们不亲手来做,”牧怿然淡定从容,“设置一个联动机关,让那些‘研究人员’自己动手。”

  “……牛B。”柯寻竖起大拇指。

  “手机在这幅画里属于无法被识别的东西,就相当于宇宙中的黑洞或是身边的空气,看不见摸不到,”牧怿然继续淡淡道,“只要不是我们直接用它造成的破坏,就不会被认定为和我们有关系。”

  “你想怎么做?”朱浩文问。

  “这个试验室的‘研究人员’动用到力量的地方只有两处,”牧怿然偏脸看了眼试验室的门,“一是进门时推开门的力量,二是强制把试验品押上机器旁的椅子并禁锢。后者随意性太强,无法利用,所以只能利用前者,因为门被推开的轨迹是不会变的,力量作用的方向也不会变。”

  柯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弄一个机关,利用那些‘研究人员’推门的力量,把放置在机器里的手机撞变形,从而引发爆炸和燃烧。”

  “就算无法撞击变形,直接刺穿电池也可以。”牧怿然补充。

  “那还等什么,”柯寻说,“说干就干。”

  朱浩文看着他:对的。他说过,做机关坑人是他打小的拿手活。

  几个人首先把两台机器挪动到了离门尽量近的位置,然后搜集了本实验室一切可用之物,如办公桌椅、门后的衣架、拖把柄、工具箱,甚至撕成条状、用来做绑绳的黄皮和祁强的上衣,由牧怿然指导,柯寻动手,其他三人辅助,完成了一架连接门扇和放置在机器内部的手机电池上的简易机关。

  一旦那些“研究人员”推门,门扇打开的力量撞击机关一端,使机关产生形变,缚于机关另一端的羊角锤就会受形变的作用力,对准手机电池砸下。

  为了确保一次成功,众人先做了几回无手机电池的实验,在保证了羊角锤百分百不会砸偏并力道十足之后,牧怿然又对手机电池小心翼翼地做了最后的加工。

  锂离子电池的内部,是由一块薄薄的塑料将两个电极分开的,如果电池损坏并且塑料层失效,那么正负电极就会接触,并导致电池的液体电解液着火爆炸。

  牧怿然将电池的表皮弄得尽量薄,并放置成容易被砸变形的角度,羊角锤的尖端正对准那层塑料所在的位置。

  “如果失败怎么办?”祁强咬着牙使劲盯着牧怿然问。

  “自求多福。”牧怿然淡淡抛下这四个字就离开了C试验室。

  柯寻和朱浩文同他一起回到了D试验室,柯寻就指着试验室里那台至今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机器看向牧怿然:“你说这台机器咱们用不用提前也装上机关,以防个万一?”

  这台机器比C试验室的机器要复杂得多,机器上有几块大小不等的显示屏,由于此刻没有通电,也不知道都是用来显示什么内容的。

  机器插口处伸出几条线,线的另一端有连接着类似头箍的装置,也有形似夹子、铐子、棍子之流的装置。

  怎么看怎么凶残。

  “我觉得这台机器应该不会第一次就致命。”朱浩文思索着道,“实验日志上的内容表明,那个282号在经受过第一次ET实验之后仍然存活,否则不可能再进行长时间的观察。”

  “而且,”秦赐接口,“如果你们今晚想要破坏掉这台机器,我建议暂时先不要过早动手,万一签名的出现契机就在这台机器的运转上,至少也要先弄清这机器是做什么的,过早破坏掉会不会致使签名消失。”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再设置机关了。C试验室的机关是靠那些“研究人员”推门进屋的时候施力的,只有一次机会,D试验室却不能照搬这个法子,因为这台用来做ET试验的机器还不知道对寻找签名有没有用。

  “那你们说,照这样,咱们干脆改用手机把那做额叶切除术的工具炸坏,不就少了个危险了?”卫东灵光一现。

  “前额叶切除术的工具都是简单的小件,不像复杂的电控机器,肯定还有备用的,炸坏这一套起不了什么作用。”正研究ET机器的牧怿然头也不抬,淡淡地摁灭了卫东的灵光。

  柯寻拿着工具和牧怿然一起动手,把这台用来做ET试验的机器外壳拆掉了一面,露出了里面复杂的线路和机械零件,仔细检查过后,没有发现能被利用的地方,又把外壳掩了上去。

  之后的时间只能在黑暗中静坐,地下室无食无水,要一直撑到晚上。

  众人把所有的手机关机,以节省用电,手电筒也关掉,D试验室一片漆黑。柯寻挨着牧怿然坐,两人靠在墙边,眼前黑洞洞什么也看不见,柯寻伸手摸了摸,握住了牧怿然的手。

  牧怿然顿了顿,正要甩开,却被这人微微用力,硬是握住不放,紧接着热喷喷地凑过来,在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话:“怿然,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柯寻几次靠直觉预感都挺准。

  牧怿然再次顿住,静声问道:“怎么。”

  “就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柯寻把下巴放他肩上,“不是对别人,是我自己,浑身肌肉发紧,还有点儿心惊肉跳,你感受一下。”

  说着握着牧怿然的手摁向了心口。

  牧怿然:“……”很好,借口越来越无懈可击了。

  牧怿然抽回了自己的手,柯寻也没有再追,只是用鼻尖拱了拱牧怿然近在毫厘的耳朵,就枕在了他的肩上不再动作。

  牧怿然的脖颈被这人头上柔软毛茸的乱毛搔得微微发痒,然而他并没有推开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任他靠在身上。

  黑暗与寂静,除了会带给人恐惧与孤独,还会让人冷静和思考,并直面自己真正的内心。

  就在这黑暗与静中不知过了多久,牧怿然终于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自己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终究做不到无牵无绊。

  一个比前几天更加紧张和难以预测的夜晚再度降临,秦赐带着李雅晴回了A试验室,柯寻跟着卫东去了B试验室,将他捏晕后回到了D试验室,C试验室的祁强和黄皮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如果我们会被强制施行前额叶切除手术,你们是否想好了对策。”朱浩文看着柯寻和牧怿然。

  “我们只有极短的时间做出行动,”牧怿然道,“在‘研究人员’进门之后,至试验开始之前,它们会有几分钟的准备时间,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用手机摄像头寻找282号,并观察它的举动。

  “我有个推测,既然我们三人都处于清醒状态,而前额叶切除术也不可能同时对三人进行,那么肯定会有一人被拉去同时做ET试验。

  “前额叶切除手术第一步是打麻醉针,对试验品进行局部麻醉,这会占去一部分时间,在这段时间里,ET试验已经展开,我们可以了解到它的内容,并趁机寻找签名。

  “所以,从‘研究人员’进门,至麻醉起效这段时间,对我们来说最为关键,而除去两个成为试验品之外的第三个人,将肩负着尽快发现签名,并营救另两人的重任。

  “而最大的难题是,”牧怿然看着柯寻和朱浩文,“我们不到最后一刻,无从知道签名会以什么形式出现,所以一切的应对方法和判断,都需要当时、最短时间内做出,没有任何可以犯错重来的机会,这,是一个零容错的任务。”

  “祝我们好运。”柯寻抓过牧怿然和朱浩文的手,把三个人的手搭在一起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牧怿然:“……”

  朱浩文:“……”

  然后忽然想到了牧怿然刚才说的话,其中似乎不言自明了一个让人感到尴尬的事实。

  【在D试验室,只有在性取向上有异端倾向的人,才会成为试验品。】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看着陷入静默的另两人,柯寻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不在现场,大气都没敢喘。

第123章 人学22┃ET试验。

  柯寻手里的手机是徐贞的,朱浩文则用的是蔡晓燕的手机,赵佑怡和邓光的手机在秦赐和李雅晴的手里。

  夜里十二点整的时候,D试验室的门如期打开,三个人迅速摁亮手机,点开照明功能并调出摄像头。

  六七条灰白的人影走入镜头,在办公桌和试验仪器旁做着试验前的准备。

  柯寻索性举着手机走过去,近距离在这几条人影里寻找282号。

  他看到有“人”正在用针筒吸入麻醉剂,有人在取做前额叶切除手术需要的尖锥——时间紧迫!

  “在这儿!”柯寻率先找到了282号,镜头里的这个人,和其他“人”一样,面孔灰白,枯瘦干瘪,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对原本在照片上看着温和精神的眼睛,在这张脸上早已变得木讷死寂,乌黑的眼珠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眼眶,即便正对上柯寻手机上的照明灯,也反射不到任何的光亮。

  它留连在ET仪器旁,麻木的面皮和眼珠没有丝毫的微动。

  “你在看什么?”柯寻忽然问。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个“人”和别的人影不一样。

  282号却对他的问话没有任何反应。

  “这几个人,究竟是试验品,还是研究人员?”朱浩文突然问。

  如果是试验品,为什么是由他们来进行试验?

  如果是研究人员,为什么282号却是试验品?

  牧怿然的手指在手机屏上飞点,调出了之前拍下的几张非试验室内的照片,照片上是各种各样灰白的人影,将照片放大,仔细观察了这些“人”胸口的号码,沉声道:“研究人员的胸口也有号码,不同的是,研究人员的号码是工号,试验品的号码就是试验排号。”

  “那这个282号如果是试验品的话,为什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进入试验室?”柯寻举着手机四下照了一圈,这试验室内除了“研究人员”和282号,并没有其他的试验品进入。

  牧怿然几步走到柯寻身边,从他的手机屏里看向面前的282号和其他的研究人员,再对比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一指上面的号码:“仔细看,号码款式不同,工号有镶边,字体是雅黑,试验品的号码无镶边,字形是印刷体。这个282号,是研究人员。”

  这个发现让人猝不及防并难以理解,一个研究人员,同时竟然也是试验品,这是什么缘故?为研究事业主动献身?

  时间却不肯等三人再继续观察下去,几条灰白的人影迅速向着三人走来,柯寻忙拉着牧怿然要躲,然而人影毕竟是超自然力量,只一瞬间的功夫就追了上来,柯寻便觉一股不可抗拒的怪力扯住他的双臂,生拉硬扯着拽向那台用来做ET试验的仪器。

  而在另一端,朱浩文被另外一股力量控制住,牢牢地摁在了进行前额叶切除手术的医用床上。

  牧怿然没有被选中,但他此时此刻除了旁观变化,不能做任何事。

  “怿然——”柯寻被强行摁坐在仪器旁的座位上,头部、手脚和身躯被皮索铐住,除了能发声,别处丝毫不能动弹,“怿然——282号一定有问题,我觉得他有想法,他和别人不一样——”

  柯寻生怕像在C试验室一样被堵住嘴出不了声,竭力把自己的想法尽快告诉给牧怿然,牧怿然就站在ET仪器旁,可他阻止不了那些人影的动作,也阻止不了仪器的通电运转,镜头里的柯寻被套上了头箍,手指、胸口、小腹,甚至不可言说的部位都被接上了电线头,仪器上的大小屏幕亮了起来,出现了类似心电图式的图表。

  而另一张床上的朱浩文,正被一条人影摁着擦酒精棉,人影的另一只手上,拿着麻醉针。

  要怎么做呢?

  要怎么阻止?

  签名在哪儿?

  要怎么做签名才能出现?

  牧怿然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里的282号,它站在ET仪器旁,面冲着座椅上已被禁锢的柯寻,它的脸上和眼里仍然没有任何的情绪,木讷死寂,森默不动。

  它和别人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它有想法,它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牧怿然眉头紧锁,他无法不去分心注意座椅上的柯寻,那套在他头上的头箍,就像是箍住了孙悟空的金箍,天生地长自在逍遥的石猴,从此后便成了他人的马前卒、麾下士,再不能挣脱束缚,再不能随心所欲,再不能轰烈爱恨。

  “柯寻,”牧怿然忍不住叫他,“坚持住,我会找到签名。”

  “别急,”柯寻对他笑,“ET试验第一次应该死不了,记得吗。”

  话音方落,忽然一束昏黄的光从办公桌上那台投影仪处投射了出来,落在柯寻对面的墙壁上。

  柯寻和牧怿然的目光跟过去,甚至那边正在被注射麻醉药的朱浩文也挣扎着盯向这面墙壁。

  是签名吗?会是签名吗?

  “啪”地一声,墙壁上出现了画面,那是一张照片,三个人都见过,就是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那一摞照片中的一张,画面上是个半裸男人的正面全身照,之所以是半裸,是因为他的下半身被柯寻用油性笔给涂黑了。

  柯寻:“……”

  所以投影仪是用来放照片的?

  但照片不透明,是怎么被投映上去的?

  不过这在画里可能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行为渲染,它所要表达的意思,实则就是要给ET试验的试验品来看这些照片。

  ——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柯寻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牧怿然却注意到了仪器上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的似乎是柯寻的心跳频率,以及其他一些奇怪的数据。

  连接柯寻心口的夹子头状的线,看来就像测心电图时用的工具。

  为什么要测他的心跳呢?

  牧怿然突然想起他曾问过柯寻的一句话:看到这些照片,你会有什么反应?

  做为一名同性恋者,看到同性的含有性暗示的照片,还能有什么反应呢。

  牧怿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还未及细思,却听得又是“啪”地一声,墙壁上的画面换了,还是那一摞照片里的图像。

  如果这些照片没有被柯寻涂抹过,也许还能有一个稍微符合时宜的解释,但现在这些“东西”给他一张张看这些照片上的涂鸦,就像是在展示并状告柯寻的捣乱行为一样,充满着一言难尽的……滑稽感。

  照片一张一张切换,牧怿然时刻关注着显示屏上柯寻的心跳频率,始终保持着稳定。

  而另一边,朱浩文的麻醉针已注射完毕,几条预备为他执行手术的人影正在旁边准备手术器械,而朱浩文的神志尚能保持清醒。

  “柯寻,”朱浩文的声音有些微弱,但仍如他平时的冷静,“如果我死在这儿,麻烦你去我的住处一趟,写字台的抽屉里有封信,是写给你的,我的住址可以从我手机里找。”

  “好。”柯寻说。

  “啪”地一声,照片忽然停止放映,几秒之后,墙壁上再次出现影像,这一回却是视频格式,一个眉目精致,身材惹火的裸男出现在了画面里,并且不断地做出撩人的动作。

  “……”柯寻觉得莫名其妙,“这究竟是要干什——唔!”

  一道猝不及防的电流从十指指尖、小腹和敏感部位所接的电线头部瞬间刺穿皮肉,流遍了全身,那是一种不同于C试验室的触电感,仿佛击碎了皮肉下的每一颗细胞,难以言喻的巨痛轰然而至,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柯寻的汗水瀑涌而出,几欲痛死过去。

  这一声呻吟疼到变了腔调,牧怿然看到他整个身体骤然一缩,似乎连骨骼都在这一瞬间被强拗变形,难以想象这疼痛到了怎样的程度,不由脱口沉喝了一声:“柯寻!你怎么样?”

  “我……我还成……”柯寻汗水淋漓而下,像是刚被一桶水浇在头上,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实在因为疼痛而再难发出声音。

  牧怿然紧紧蹙起眉,目光沉定地收回,牢牢盯在手机的屏幕上。

  只有尽快找到签名才能救他。

  屏幕里的282号站在仪器的显示屏旁,木讷的脸孔微垂。

  他在看显示屏吗?

  牧怿然一直注意着柯寻的心跳频率,但就算刚才墙上的画面由图片切换成了视频,他的心跳也没有什么变化,那么为什么还会遭到电击?

  不是心跳频率的缘故。

  是其它几块显示屏上的数据。

  牧怿然同样没有放过其它显示屏上显示的画面,他迅速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画面数据和现在的画面数据,发现有一块显示屏上的数据有着略微起伏的变化。

  这块显示屏显然也和监控心跳频率的显示屏一样,它连接着柯寻身上某些体表或体内的体征变化,在墙上视频出现的一刹那,它监控到了柯寻的变化。

  是什么呢?

  多巴胺?肾上腺激素?瞳孔放大收缩?还是脑波?

  牧怿然不相信柯寻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旖旎的心思,所以监控到的这种变化,一定是不能靠自我意识控制的条件反射的反应。

  这就和异性恋看到异性裸体照片是一样的道理,即便没有性想象,也会有逻辑思维条件反射下形成的性意识。

  这是人类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