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煜落水的那一幕总是浮现在眼前, 成芜低下头,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一颗接一颗掉下来。

  听见“吱呀”一声推门响,成芜身子一抖, 颤颤抬起头, 用蒙了一层泪雾的眼睛, 望着走进来的沈茴。

  沈茴走进来,扫了她一眼,在靠窗的长椅坐下。今晚有风, 风吹河面, 水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从窗户缝漏进来。

  “听说和别的公主比起来, 煜儿找你一起玩的次数更多一些。”沈茴缓缓开口,语气听上去温温柔柔的,没有什么怒气的意思。

  她越是这样的语气,成芜脸色越发苍白。好半天,她才哽咽地问:“弟弟还好吗?”

  沈茴的目光落过来,成芜脸上一红,瞬间低下头,不敢看沈茴的眼睛。她小手紧张攥着裙子。分明她在今天早上亲手将齐煜推下水,现在再问他好不好,太虚伪了。小姑娘为自己的虚伪脸红。

  她站起来,朝沈茴跪下来,也不为自己辩解:“皇后娘娘,是我做的。是我推了弟弟。请皇后娘娘降罪。”

  她俯首,额头抵在地面,眼泪吧嗒吧嗒地砸下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脸哭,使劲儿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

  “告诉本宫,为什么?”

  成芜不明白皇后娘娘的语气为什么听起来一点都不凶?难道不是应该盛气凌人地打她,让人把她抓进牢房里去,甚至杀了她吗?

  成芜小身子抖了抖,抬起头望向沈茴。

  沈茴静静看着她。

  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哪来那样大的恶呢?这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推一个小姑娘出来做这事,说不定拿出怎样的恐吓。

  当然了,白日时,沈茴已经派人去调查。去调查的人也已回来,正在隔壁候着。但是沈茴没有立刻听人禀告,而是先来了这里,想先听听成芜公主的解释。

  成芜望着沈茴,犹豫了。

  沈茴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移回视线望着成芜,问:“饿不饿?”

  成芜怔了怔,小声抽噎着,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荔嫔!是荔嫔逼我这么做的。呜呜呜我要是不听话,她就打我母妃,还要把母妃从船上扔下去呜呜呜……”

  成芜哭着说了好些话。

  她的母妃原本是荔嫔身边的宫女,一朝得了皇帝宠幸,被封了灵婕妤。荔嫔本就十分不喜身边的下人成了妃嫔,平日里对灵婕妤又打又骂,不尽苛待。

  宫中的公主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几个母妃娘家势力大的,其他的公主都得不到太多的重视。荔嫔将成芜放在身边养着,何况不是对她又打又骂。母女两个在荔嫔身边每日都心惊胆战。

  宫里人都传,皇帝快死了。

  马上要临盆的荔嫔看了那么多大夫,有宫里的太医,也有她让家里人找的民间隐婆子。这些人都说她怀的这一胎定然是个男儿。

  皇帝不喜齐煜,宫里的人都知道。只要他生下皇子,岂不是很可能继承大统?可是齐熔和兰妃的例子摆在眼前。荔嫔忍不住想要先下手为强。

  想要当皇后、太后的执念,让她近乎疯狂。本就不是良善人,冲动之下,用灵婕妤的性命逼了成芜。

  事发?

  事发就事发吧。

  身怀六甲的荔嫔眼中迸出疯狂。反正她已从太医口中得知皇帝得了那病,治病的药,让他不能再让宫妃受孕了。

  若齐煜死了,她肚子里的皇子就是皇帝唯一的继位人!何况,皇帝本就不喜欢齐煜,只要她生下皇子,皇帝根本不会在意齐煜的死活!

  “吃些东西吧。”沈茴将白瓷碟里的糕点递给成芜。

  成芜看着沈茴的脸色,小心翼翼接过来,却也不敢吃。

  沈茴起身离开这里,去了隔壁。沈茴派去打探的人禀告沈茴的内容,和成芜公主说的大方向不差,不太一样的小细节倒也不重要。

  早上眼睁睁看着齐煜掉进水中,沈茴气得心想若是知道是谁害了齐煜,定然不会放过这人!

  荔嫔……

  沈茴眼前浮现荔嫔绝望看着自己女儿被摔死的一幕。

  沈茴再次进去,成芜把糕点放下,胆战心惊地望着沈茴:“娘娘要把我关进大牢里吗?”

  沈茴说:“煜儿应该还没有睡。怎么责罚你,她说了算。你现在就去问她。”

  成芜呆住。半晌,低下头,小声地哭。

  沈茴回了歇息的寝屋,一整日折腾下来,十分疲惫。刚一进屋,她就软软地坐在美人榻上,神情恹恹的模样,好似筋疲力尽。

  沉月赶忙吩咐宫婢给沈茴准备热水,想让她泡个热水澡,快些歇下。

  伺候沈茴沐浴时,沉月轻叹了一声,说:“没想到荔嫔看上去这样和善的一个人,竟是蛇蝎心肠。今日之事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沈茴沉默了一会儿,说:“等她出了月子,以谋害皇子之罪,赐三尺白绫。”

  沉月愣了一下,抬眼看向沈茴。

  沈茴整个身子泡在氤氲的热水里,合着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好。我记下了。”沉月说。

  因果报应之说太过玄妙。沈茴相信上天必然坚守正义。可是上天太忙了,上天赐予的因果报应是上天的事情。按照律法奖赏惩治,是人的事情。

  两不相干。

  ·

  许是这一日折腾得狠了,沈茴本就身体不太好。这一晚她睡得很沉,

  第二日日上三竿才睡醒,醒来也不太舒服。

  船队已经离岸启程了。

  沈茴觉得身子沉重,脑子里也晕沉沉的。她坐在船边,想要吹吹风。凉风拂面,沈茴望着漾动的水面,沉思着。

  因为有点头疼,她反应有些迟钝,想事情总不能专心。

  脚步声,将沈茴从沉思里拉回来。

  她以为是回去帮她拿薄毯的沉月,一抬头,看见萧牧跨过了两只船之间的搭木。

  萧牧这几日都在皇帝所在的船只上,他坐在船舱里,从窗户遥遥望着沈茴已经好一阵了。他知道不太合适,还是没忍住,跨过了两船之间的搭木,走上来。

  犹豫要不要过来见她的每一刻,都是那样艰难。

  萧牧站在船头,含笑望着沈茴,一如曾经。

  沈茴愣了好半晌,才猛地站起来。搭在膝上的轻薄外衣缓缓滑落。沈茴将脑子里关于皇帝和齐煜的事情暂且赶离,曾对萧牧的担心又冒了出来。

  沈茴的视线越过萧牧,望向前一只船船舱的一扇窗户。

  她看见了裴徊光。

  裴徊光的目光落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慌张一闪而过。沈茴压下心里的慌乱,反倒是朝萧牧走过去,在距离萧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她用寻常的音量开口:“表哥,不要做别人的棋子。”

  萧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望着沈茴,将千言万语转成了一道温柔的笑。他凝望着沈茴,慢慢点头,用着以前最寻常的语气,温声说:“哥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茴的眉心蹙起,再展开。

  她的目光再次从萧牧肩膀飘过去,遥遥望向裴徊光。

  萧牧有所感,顺着沈茴的目光回过头,也看见了裴徊光。他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落在沈茴的身上。

  萧牧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过来跟沈茴说一句话。自小一起长大,他从沈茴蹙眉坐在船边的样子,瞧出她又不舒服了。

  他的千言万语,变成了一句废话:“不舒服吗?有没有让俞太医看过?”

  沈茴看见船舱里的裴徊光站了起来,片刻之后,裴徊光的身影出现在船舱外。沈茴惊愕地看着裴徊光朝这边走过来,她的心忽然紧张地悬起。

  望着裴徊光逐渐走近,沈茴压了压心里的慌张,说:“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

  萧牧说:“那还是让俞太医过来看一看才好。”

  他怕沈茴又引了旧疾。

  小时候,沈茴每次引了旧疾,都会昏昏沉沉睡过去,他连见都见不到她。不仅见不到她,还要日夜担心她再也不会醒过来……

  萧牧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看见了裴徊光。

  “为什么没睡好?”裴徊光语调慢悠悠地问,听不出情绪。

  裴徊光在萧牧身边停下了,他望着沈茴,嘴角噙着一道若有似无的浅笑。沈茴再一深看,又不见了他唇角的那抹笑。

  “因为……”沈茴望着裴徊光,“陌生的床睡不习惯。”

  萧牧担忧地皱眉。陌生的床?这一路两个多月了,她还没有适应?是不是住在船上让她很不适应?他想问,却不能再深问。

  “是吗?”裴徊光轻笑了一声,手指慢悠悠地推着个小糖盒推拉式的盖子。

  沈茴的目光在裴徊光和萧牧两个人之间扫过。虽然理智告诉她不可能,可她还是莫名担心裴徊光会忽然一脚将萧牧踹进水里!

  沈茴再开口:“掌印随本宫来,本宫有事要问你。”

  裴徊光推捻小糖盒盖子的动作顿了顿,“哦”了一声,慢悠悠地经过萧牧身侧,踏上沈茴的船。

  “风大船晃,娘娘当心。”裴徊光略欠身,抬起小臂送到沈茴面前。

  沈茴硬着头皮将手搭在裴徊光的小臂上,由他扶着转身回船舱。

  刚迈进船舱,沈茴听见一道水声,她惊讶地回过头,看见萧牧不知为何落了水,船上的宫人正招呼着救人。她猛地转头,望向身侧的裴徊光。

  “这就是娘娘所说的日后不会再有牵连?”裴徊光笑笑,他从小糖盒里取出一粒糖,塞进沈茴的嘴里,然后抽出沈茴臂弯里的披帛,慢悠悠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缠了两圈。

第94章

  荔枝的甜味在唇齿间慢慢化开, 沈茴嘴里含着裴徊光塞过来的糖,却没有立刻咬了吃。

  “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沈茴小声辩驳。她嘴里含着块硬糖,吐字有些不清楚, 带着几分奇异的糯音。

  裴徊光没说话, 而是又慢悠悠地将披帛在手腕上绕了一圈, 然后握在掌中。他垂着眼, 视线落在掌中的披帛上。

  沈茴的视线越过了裴徊光, 看见落水的萧牧从水中爬上船, 小太监给他递上棉巾擦水。这样远的距离, 裴徊光是怎么让萧牧落水的?沈茴可不相信萧牧是自己掉进水里的。见萧牧走远, 沈茴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裴徊光的身上。

  几个小宫女端着新鲜的水果鱼贯而入。

  沈茴心虚地不想和裴徊光杵在这里。

  “随本宫进去说话。”沈茴说完,转身快步往里走。

  裴徊光跟了上去。

  沈茴进了房中, 裴徊光跟进去之后, 倒也没往里走,只站在门口,摆弄着掌中柔软的披帛。鹅黄的颜色, 过分鲜艳娇嫩。

  沈茴让其他宫人都退出去。房门一关, 她快步走到裴徊光面前, 语速又快又低:“我与表哥一共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内容, 掌印都听得清清楚楚。又何必……”

  “不对啊。怎么能是糖给娘娘吃,披帛绑咱家?”裴徊光抬起眼睛来冲沈茴温柔地笑,慢悠悠地说:“反了。”

  沈茴一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裴徊光却忽然抬手,手掌搭在沈茴的后腰, 将人往面前一送, 让沈茴柔软的身子撞在他的胸膛。

  裴徊光用缠着披帛的左手捏住沈茴的下巴, 轻易让她张开了樱口。然后另一只手修长的指探进她湿软的口中,寻到只融了一点的硬糖,取出来,慢悠悠地放进自己口中。他望着沈茴,将硬硬的糖块一点点嚼碎,吃了。

  “刚熟的荔枝捣碎了弄成浆,昨儿个刚做出来的糖块。”裴徊光点头,“还行,挺甜的。”

  他抬抬眼,欣赏着沈茴此时脸上的表情,慢悠悠地说:“可惜是最后一块了,等明儿个让宫人送过来一些。”

  沈茴双手抵在裴徊光的胸口,她轻轻推了推,想挣开。可裴徊光缠着她的披帛的手掌扶在她后腰,亦是将她禁锢在他怀里。

  裴徊光直到将口中最后的一点荔枝味儿的甜消化殆尽,才拉住沈茴的手,让她的手双手交叠放在身后。他用披帛的另一端将沈茴的双手绑了起来。

  沈茴不服气:“本宫做错什么惹掌印不高兴了,要这样罚我!”

  “罚?”裴徊光笑笑,他低下头咬住沈茴的耳朵尖轻轻磨了磨,用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娘娘做事光明磊落,没有做错任何事。更何况咱家也没有生气。不过是两日未见娘娘,心生思念。思念……成疾。啧。”

  他拉着沈茴绑在一起的手,朝床榻走去,让沈茴在床边坐下。他一边环视屋内布置,一边语气随意地说:“娘娘的这自称一会儿一变,听着不大得劲。”

  过了片刻,裴徊光又说:“听着也没很不得劲。啧,也行吧。随娘娘欢喜。”

  他走到沈茴的妆台,在抽屉里翻找着。他左手手腕绑着沈茴的披帛,另一端绑在沈茴的手上,幸好妆台离床很近。纵使这样,沈茴还是不得不被他拉得身子朝一侧栽歪。

  裴徊光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一支雀羽簪。孔雀羽毛耀如蓝宝石。沈茴觉得太浓艳,并没有戴过。

  裴徊光拿着这支雀羽簪缓步朝沈茴走过去。

  沈茴蹙蹙眉,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心里好奇裴徊光想要做什么,却紧紧抿着唇,并不问。她甚至将脸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直到裴徊光捏着簪子一端,用宝蓝色的柔软雀羽,轻轻扫过沈茴的脸。

  有点痒。

  沈茴缩了缩脖子,身子忍不住向后躲。

  裴徊光弯下腰,去解沈茴胸口的系带。他动作斯文,语气也斯斯文文:“娘娘昨天晚上没睡好,可是因为咱家不在身边伺候?”

  齐胸的裙子落下来,堆在沈茴的腰间。

  裴徊光用指背反反复复温柔磨蹭沈茴的脸颊,感受着指背的细腻,他忍不住凑过去,用鼻尖也蹭了蹭。

  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船上,这让沈茴浑身不自在。她朝一侧躲避,匆匆往床上去。

  裴徊光拉住沈茴的脚腕,将人往前拉过来些,一边脱她的鞋子,一边说:“娘娘,穿着鞋子到床榻上去,可不是端庄姑娘的所作所为。”

  他把沈茴的鞋子脱了放下,沈茴已经再次往后挪了挪,后背抵在床榻里侧的墙壁。裴徊光拽了拽两人相连的披帛,略抬下巴,说:“转过去。”

  沈茴盯着他,没动。

  “咱家现在不想看娘娘这张脸,转过去。”

  沈茴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转过身,面朝雪白的墙壁。

  裴徊光视线下移,落在沈茴纤细的腰身,凝在她后腰的腰窝上。他很早前就注意过沈茴后腰的腰窝,那轻轻陷下去的地方很难不吸引人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痒不痒。

  这般想着,裴徊光便用手里的蓝宝石色雀羽轻轻扫过沈茴的腰窝。

  沈茴的身子剧烈颤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一脸惊愕地望向裴徊光。

  裴徊光慢慢勾起了唇角,他像是找到了十分好玩的事情。他又靠近些,一条长腿屈起,膝盖抵在床上。他缠着披帛的手握住柔软的鹅黄披帛,一圈又一圈缠握在掌中,逐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当裴徊光再一次用雀羽轻扫沈茴的腰窝,沈茴终究是忍不住笑出来。她又急忙咬着唇,不准自己笑出来。

  裴徊光欣赏着她要笑不笑的样子,满足地摸了摸她的头,说:“这就对了,娘娘板着脸做什么呢?还是笑起来好看。”

  裴徊光逐渐掌握了技巧,知道该如何用手中的雀羽伺候沈茴后腰腰窝的痒肉。

  沈茴耳边隐隐约约的水声,提醒她这是在船上。她强忍着不笑出来,免得被外面的人听见。

  可是……

  可是是太难忍了!

  呜呜呜……

  沈茴忍得都快要哭出来了,眼泪含眼圈。

  裴徊光凑到沈茴的脸前,瞧她湿了的眼角,低声慢语,带着诱音:“笑啊,笑出来给咱家听听。”

  沈茴口中憋着的笑声似乎马上就要憋不住了。

  沈茴无法再忍下去了,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终于张开嘴。然后,发泄一般吻上裴徊光的唇,将忍了半天的笑声变成低低的哽咽与细喘。

  裴徊光一怔,捏着雀羽簪轻扫的动作微顿。

  她被绑在身后的手摸了摸,找到裴徊光的手,扯了他手里的宝蓝雀羽簪,扔到一旁去,怕他再去捡簪子,使劲儿攥着他的手。

  半晌,裴徊光用指腹擦去沈茴眼角的泪花。

  沈茴离开裴徊光,向后退开一点。她吸了吸鼻子,望着裴徊光的眼睛,认真说:“裴徊光,你就是混账东西!”

  裴徊光用绕手的披帛擦了擦嘴角的湿,并未因为沈茴这句话脸上露出半分不悦。

  沈茴终于当面骂出来了,心里升起一阵舒爽。这种舒爽让沈茴忍不住再重声重复:“你就是个混账东西!听见了吗?混账东西!”

  “咱家不聋,自然听见了。”裴徊光漆色的眸底渐次染上几分兴趣盎然的笑意,“娘娘骂人的样子真是动人。”

  沈茴咬咬唇,抬起脚来踢在裴徊光的胸口。然而她力气那样小,裴徊光纹丝不动,反而是捉了沈茴的脚腕。他的视线下移,落在掌中的小脚上。

  沈茴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了害怕。

  别呀。

  她的足心可比后腰怕痒多了!

  她使劲挣了挣,终于将自己的脚抢回来。她身子继续往后挪,她缩着一双脚到身后,又用乱糟糟的裙子藏起自己的脚。

  裴徊光在床榻上扫视了一圈,没看见那只雀羽簪。

  “把簪子拿来。”他说。

  沈茴后辈抵在墙壁上,气势汹汹地瞪着裴徊光:“你休想!”

  “咱家保证不拿那东西挠娘娘的脚心。”裴徊光在床边坐下。

  沈茴怀疑地打量着他。

  莫名地,他说不会,沈茴便是信了。

  裴徊光再次拽连着两个人的披帛,一边拽一边说:“娘娘把坐在屁股下来的雀羽簪拿来。”

  他怎么知道她趁乱坐在身下了?

  沈茴身后的双手握着那支簪子,瞪着裴徊光,板起脸来:“你再挠我痒痒,我真的要生气了!”

  “原来娘娘还没生气?”裴徊光挑挑眉。

  “你!”

  裴徊光忽然低笑了一声,说:“咱家保证不再用羽毛碰娘娘的痒肉。”

  他将沈茴拉过身边,手臂环过沈茴的腰侧,摸到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雀羽簪。裴徊光低头,凑到沈茴的耳边,低声说:“碰碰另外一个地方。”

  沈茴怔怔由着裴徊光将手里的雀羽簪拿走了。她缓慢了眨了下眼睛,忽然就明白了裴徊光在说什么。

  “混账东西!”

  裴徊光叹了口气,尤其悠闲又无奈:“娘娘怎连骂人都不会。换个词罢。”

  沈茴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哭出来。

  “我不舒服,生病了。你不关心人的。呜呜呜……”

  裴徊光垂眼瞥向她,看着沈茴低着头,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

  委委屈屈。

  “不就是没睡好?那么娇气的?啧。”裴徊光一边嫌弃地说着,一边手臂环过沈茴的腰,将她绑在身后的一双手解开。

  沈茴不理他,低着头,小声哽咽地哭。一瞬间,因为二姐姐和煜儿的心疼憋着的眼泪,一股脑都跑出来,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

  裴徊光手掌覆在沈茴的额头,确定人没发烧,再将指腹搭在沈茴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然后将沈茴堆在腰周的裙子理了理,给她重新穿好。

  沈茴瞪了他一眼,赌气似地扯来披帛,将裴徊光的一双放在一起,一圈又一圈地颤着,最后使劲儿打了个死结。

  裴徊光没拒绝,由着她发泄,反而问:“不适应睡在船上?晃吗?还是水声太吵了?”

  沈茴也不说话,睁大眼睛瞪着裴徊光好半晌,才慢慢软下身子。她凑过去一些,双臂软软地抬起抱住裴徊光,她将下巴搭在裴徊光的肩上。

  她用湿漉漉的脸颊在裴徊光的脖侧蹭了蹭,在他耳边软着声音地说:“因为掌印不在身边,所以睡不好。”

  裴徊光慢慢收起嘴角的浅笑,眸底的光影凝了凝。

  不太想去分辨沈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第95章

  裴徊光一动不动。

  他在等。

  在等小皇后软着嗓子用撒娇的语调向他讨东西。

  耳侧安安静静的, 只有沈茴轻拂的气息,还有船外不时的水声。沈茴的沉默,让裴徊光不由去猜测, 去猜她这回想要什么东西?她这样久没有开口, 想来胃口不小, 想要的东西有点过分。

  裴徊光自然知道沈茴从一开始招惹他时, 是打的什么主意。从始至终, 她都想借助他的力量, 辅佐齐煜登基。

  所以, 她这般撒娇讨好是想要他帮她杀了皇帝?

  沈茴终于开口了。

  “我想跟掌印要一样东西。”沈茴双手勾住裴徊光的脖子, 小手在他颈后轻轻勾着。她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裴徊光的眼睛。

  裴徊光没什么反应。他望着沈茴近在咫尺的脸,视线落在她眼睫上沾着的一点泪珠。

  沈茴欲言又止,眉心轻轻蹙起。

  裴徊光凉薄地看着她。

  沈茴身子挪了挪, 由侧坐变成跪坐的姿势, 这样可以让她更高一点。然后她将额头抵在裴徊光的眉宇之间,声音低软柔糯:“给我一件你的衣服吧……”

  “什么?”裴徊光愣了一下。

  沈茴撒娇般嗯哼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她重新抱住裴徊光, 将脸埋在他颈窝里, 小声说:“还要几日才能到关凌, 船上多有不便。就算到了关凌的行宫,也没有暗道了……”

  沈茴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沮丧。沈茴唇角弯了弯,她轻轻亲了下裴徊光脖侧,小小的口一半落在他微凉的颈,一半隔着他殷红缎领。

  “我想把掌印的衣服缝在被子里。”

  裴徊光手腕微转, 腕上刚刚被沈茴缠了又缠打了死结的披帛瞬间断裂, 他抬手, 略用力地捏住沈茴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审视。

  掌中巴掌大的小脸,嘴角微微勾着点甜甜的弧度。雪颊亦沾了点少女娇羞的红晕,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干净澄澈里含着一点零碎的欢喜。

  裴徊光用指腹轻轻磨蹭着沈茴的脸,慢悠悠地说:“若娘娘想,再砸一条暗道便是了。”

  裴徊光的目光凝在沈茴的眼睛上。他在等,等她眼里一瞬间的黯然,又或者她脱口而出的真实想法。

  然而沈茴只是弯着眼睛对他笑。

  她脱口而出的是,是尾音拉长带着丝甜味儿的——“好啊。”

  裴徊光忽然呵笑了一声,松开手,与沈茴对视的目光也先一步移开了。他起身,说:“既没睡好,补补眠。别出去吹风了。”

  裴徊光走了。

  沈茴目送裴徊光走远,脸上的笑慢慢淡下去。她身子一歪,软软地躺在床上。空空的目光虚放了好一会儿,最终被那抹耀眼的宝蓝色的雀羽吸引了。

  沈茴拿起那支宝蓝的雀羽簪,轻轻晃了晃,嘴角轻轻翘起。

  裴徊光以为她是想求他帮忙杀了皇帝吗?

  不是的。

  沈茴比裴徊光想的贪心,她想要的东西更多。

  她要裴徊光做她的臣,对他言听计从。

  沈茴转了个身,仰躺着。她将那支宝蓝色的雀羽簪轻轻放在心口。

  ·

  萧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推下水的。确切地说,他没看见有人动手。而且当时他周围根本没有人。

  他回到房间刚换了身干净衣服收拾妥当,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就过来传话。皇帝要见他。

  萧牧皱了皱眉,强压下心里的厌恶,才去见皇帝。

  皇帝坐在一张长凳上,心美人和意美人一左一右坐在他两侧。一个给他清唱江南小调,一个剥开荔枝笑盈盈地喂他吃。

  两位美人虽然青衫轻薄,但还算整齐。皇帝已经衣衫不整,整个屋子里飘着一股媚味。

  萧牧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慢慢攥紧。他一想到表妹嫁给了这个一个荒唐的皇帝,心里又恨又苦。

  “你们都下去!都下去!”

  皇帝将所有人都赶下去。他朝萧牧招了招手,压低声音:“爱卿过来说话!”

  萧牧强忍下心里的愤怒和仇恨,抬脚走过去。

  皇帝偷偷环过四周,看见东厂的小太监站在窗外。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询问:“朕的长子当真还活着?”

  萧牧点头,同样低声禀话:“臣已派人一路护送大皇子去关凌。过几日到了关凌的行宫,陛下就可和大皇子父子团聚。”

  皇帝笑了。

  “爱卿,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听说今日落水了?可影响了伤口恢复?”皇帝笑呵呵地问。

  “多谢陛下关怀,臣无事。”萧牧垂着眼。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声,“下去休息吧。”

  人人都笑话皇帝因萧牧替他挡刀而直接封了左丞。其实不然。皇帝将左丞这个位子给了萧牧,是因为萧牧告诉他,他还有个儿子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