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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共只是直视马杰,淡定道:”统领何不借一步说话,保证你不会后悔的。“马杰脸现犹豫,但叶大飞却已挺刀直上,他想起白日间为王共辩解,而现在证明凶手却恰恰是他,若不擒下此人,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白同古。

  立刻又有两人围攻上去,马杰却在一边犹豫,索性等王共被擒下再说。

  王共面对几人的围攻,却毫不慌乱。他出手诡异却快捷无比,以快打慢之下竟占据了主动。不得已,锦衣卫又上了两人,在五人围攻下,王共终显颓势、左支右绌。但旁观者却心寒不已,若他突然发动袭击,马队中只怕无人能幸免。因此更加注意防范,牢牢地守住四周。

  王共逐渐被逼到囚车附近,他忽然横扫出一掌,借得一丝空当,向后疾退,左手飞快地扣住囚犯咽喉:”住手!“众人愣在当地,他们只以为王共也是为囚犯而来,定不敢伤及分毫。想不到他竟能以囚犯为人质。现在他身份未明,指不定真会对囚犯下手。

  马杰强笑道:”王兄放了这囚犯,咱们有话好好说。“王共冷笑道:”现在晚了,除非统领答应我三个条件。“马杰正自犹豫,掌柜却悄然一扯他衣襟,向后退去。他心领神会,故作为难道:”王兄有什么条件,我尽量答应就是。“王共全神凝视着他,道:”第一,统领不得再追查我的身份;第二,得让我继续跟随马队;第三……“他的话语被一道暴起的人影止住,正是悄然近前的掌柜,他身形之快令人咋舌。而掌力的袭击却不是奔王共而去,直指囚犯。王共不及多想,将囚犯猛地后拉,挡住这力大势沉的一掌。然而掌柜左手却于此时骈指为刀,划出一缕劲风,再袭囚犯面门。王共再不及卸挡,只能惊呼一声,嗓音尖利已极,仿佛鸱鸟夜哭。那缕劲风锐利异常,犹若凝成刀锋,尖梢只是恰可及囚犯面门,并不四下扩散。”喀“,有薄纸般的两片物事飘落下来,褐黄透黑,仿佛一层扒下的脸皮。

  人皮面具……”众人江湖经验丰富,立刻看出端倪。这人皮面具薄如蝉翼,做工精巧已极,戴在脸上殊不易辨认——那么是谁给囚犯戴上这层人皮面具?囚犯的真身又是谁?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囚犯年仅三十许,面容俊朗儒雅,虽目光呆滞,也难掩其风神挺拔。一声闷响,叶大飞的长刀掉落在地,他失声喊道:“石帅——”众人神色阴晴变幻不定,他们常在禁中行走,自然认得这囚犯的真容,只是不敢置信而已。朝中的股肱大臣、被倚为军中柱石的石帅如何竟会被装在囚车中、运到塞外去?去年京师一役若不是赖他力挽狂澜,只怕中原的锦绣繁华又要沦于鞑子铁蹄之下。

  而这么一个人,竟是他们千里押送的囚犯。

  正此时,沙丘后传来了急剧的蹄声,纵使敲击在绵绵的细沙上,仍如雷霆骤响一般,划破了夜空的寂静。众人一时都怔愣住,才经剧变,又许久未遭番人袭击,他们几乎遗忘了沙海中最大的敌人。

  最先缓过神的是王共,他尖锐的声音道:“快找东西躲起来,他们有弓箭!”一手夹起囚犯,伏到帐篷后面。其余人也乱跑一气,帐阵中凌乱不堪。

  番人骑队已越过沙丘,风驰电掣般地袭来。隔了数百步,便一起搭弓上弦,箭矢犹若密集的蝗雨,无孔不入地席卷帐阵。仍有不及藏身的厂卫,黑暗中无法招架躲避,被锋利的箭镞穿透身体,发出凄厉的哀号。番人骑队驰到百步处,便伫立列阵,以箭雨攒射。帐阵方圆不过数丈,箭雨席卷而过,没有落下任何的角落。不时听到哀号声起,有人被射中了胳膊或大腿,躺在地上翻滚。

  马杰钢牙一挫,知道任由形势发展,势必无人能幸免。他弹地而起,在空中卷起一朵刀花,跃到营帐前,竟是要以一己之力遮挡住箭雨。

  番人骑阵中有人喝了声好,竟分出小半人力,对准他一人攒射。

  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马杰将长刀泼风一般挥着,在身前布下一道光墙。手臂已经酸麻不堪,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松懈,必落得刺猬的下场,更遑论身后的差事了。天行无穷,人力有尽,终于有一根箭穿透光墙,哧声中射穿了他的右臂。长刀落地,激起一蓬沙土。马杰无奈地阖上眼,这时候他竟有轻松的感觉。终于解脱了,再也不必去顾忌这为难的差事,也不必去面对知道真相后的兄弟。

  电光石火间,一道人影抢在他身前,将破空袭至的箭矢尽皆扫落。马杰松了口气,叹息一声,隐隐有失落的感觉,还是要去面对这残酷的人世。

  统领稍作休息,小人先挡上一阵!“掌柜手中拐杖横卷,卷起的气旋令箭雨难以靠近。与此同时,右边也有一道人影奔上,却是王共。两人功力深湛,挡去了大部分箭雨,丝毫没有吃力的感觉。没受伤的锦衣卫也起身上前,双方逐渐形成对峙之势。番人骑阵见久攻不下,也担心汉人再用突袭之策,便一起往后撤走。夜空下,再次激荡起他们豪迈的战歌,随着蹄声远去渐杳。只留下满地的箭矢,受伤骆驼的哀吟,以及锦衣卫的无奈怔立。

  冷月无声地爬出云层,满地的箭矢丛丛堆积。众厂卫浴血奋战,此刻神色阴沉地将马杰围成一圈。叶大飞愤声问道:”统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说你也不明真相。“马杰支吾着道:”这是朝廷的旨意,我们只是执行而已……“一人冷笑截断:”这就是所谓的洗雪靖康耻么?以当朝名将去换取上皇,嘿嘿,好主意。但是石帅一去,长城虽在,谁可镇守?鞑子更要越我藩篱如若无物,他们的铁骑朝发夕至,可直逼紫禁。统领愿意做这千古罪人么?“马杰涨红了脸,斥道:”混帐,朝廷的决策岂是你们能质疑的……“叶大飞抗声道:”什么狗屁上皇,他如果不听那阉贼蛊惑,会导致土木堡变故么?为了这么一个昏君,却要牺牲石帅去换。我老叶第一个不干。“他声音未落,却见人影一闪,一道无与伦比的劲风直袭胸前,变生突然,他根本不及躲闪,只觉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风过沙静,王共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侮辱上皇者,死!“他的神情森冷诡异,而口音也不再是边陕腔,尖利吊诡令人牙酸。马杰迟疑地道:”你是宫中的公公……“王共没去理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黄锦,上面蟠龙绕凤显得尊贵已极,他展了开来,喝道:”圣旨下——“众人面面相觑,马杰率先跪下。王共庄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四品司礼太监王共全权负责塞外之行,所有人等,一干听命,违令者斩。钦此。“众人顿首三拜,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今夕何夕,竟然一变至此。王共收了锦卷,指着晕厥的叶大飞:”此人目无上皇,辱蔑朝廷,实万死不足以谢罪。“他脚尖挑起一把长刀,脱手便向叶大飞心口掷去。马杰嘶声喊道:”不要——“但长刀去势如电,无情地贯穿叶大飞胸口。后者哼也不及哼一声,便在昏迷中死去。马杰只觉天旋地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兄弟命赴黄泉,而无力阻挠,这是何等的悲痛。其余人则噤若寒蝉,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更无暇悲伤同袍之死,生怕王公公把账算到自己头上。尤其一路上羞辱过他的,更是提心吊胆。

  王共慢腾腾地转过身,道:”掌柜好高的身手,竟能与咱家平分秋色。只是藏头遮面,可不是好汉所为。“秋后算账,这次轮到清理掌柜了。众人想起他方才所言,另有一蒙面人隐藏马队中,难道就是此人?

  掌柜神色茫然地道:”公公所言,小人一点也不明白。“”装糊涂么?“王共冷笑道,”掌柜方才为何最后出来?中间这么一大段时间用去做什么,不是换掉黑衣面巾么?“掌柜苦笑道:”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小人上了年岁,难免睡得沉实,确实是晚起了那么一会。

  但……“王共截声问道:”掌柜说自己呆在营帐中,可有人证物证?“掌柜一怔,摇头答道:”没有。“王共嘿然冷笑道:”既然没有证据,咱家就只好进你的帐篷一搜,看看有没有夜行装束藏在里头。“掌柜神色一变,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马杰突然道:”公公不必去搜了。属下可以为掌柜作证,他今夜确实呆在帐篷中,没有离开半步。“王共瞟了他一眼:”哦?“马杰面无表情地答道:”属下一夜都在监视掌柜,他有任何举动,都逃不脱我的耳朵。最后还是我去把他叫醒的。“他两人确实一起出来。马杰既然如此说,王共也不便再坚持己见,一场混乱就如此散了。但是这一夜变故对马队造成的冲击,却远要超过此前任何一次磨难。事情虽草草结束,余韵却深远非凡。

  当此深夜,在沙海的另一个角落,统领也是辗转难眠。

  此行差事干系重大,若万一露了真相,一众锦衣卫只怕都要奋起抗拒。而另一个知情人马杰虽沉稳干练,却无决断魄力,很难弹压下场面。如此一想,他更是心急如焚,恨不能连夜起程,与马队会合。他侧过身子,道:”别装睡了,此处距小绿洲还有几日路程?“由于只有一个帐篷,郡主便睡在另一角,静夜中两人呼吸可闻。郡主慵懒地道:”你没睡之前,我哪敢安心?若遭遇什么不轨非礼怎么办?“统领哭笑不得:”我要有什么不轨企图,你醒着就能阻止得了吗?少废话,到小绿洲还有几天路程?“他能暗夜视物,郡主的海棠睡姿自也尽入眼中,但心中只是一片祥和馨宁。

  郡主一皱鼻翼答道:”最多两日路程,你可要加快脚程,否则就赶不上交接了。“统领知她洞悉此行一切秘密,自然交接人质在小绿洲进行也瞒不过她,当下笑问道:”郡主功败垂成,不觉惋惜么?“郡主冷冷道:”成王败寇,有什么可说的。“统领沉吟着问道:”郡主似乎之前就认识石亨,否则单凭声名,还不至于倾巢而出前来劫掠吧!“郡主答道:”单凭京师一役还不够么?那一战,若是没有石将军指挥,你们的都城能稳守下来?“统领不以为然道:”他只是遇到好形势而已。若没有于尚书在朝中一力主战,并调度安抚有方,只怕京师早要不战而溃,哪轮得到他排首功?即便没有他,我大明朝勇将如云,岂无他人顶上。“郡主嗤笑道:”你不会是说自己吧?“统领眉头一轩:”未尝不可!“郡主摇头,认真地道:”我十六岁开始领兵,大小战役也经历过十数次,在我蒙古铁蹄冲击之下,从无人可指挥若定。但石将军与我们血战三日,中间不乏正面对决,却始终不处下风。换了另一个人,是决计无法做到的。“统领见她眼中异彩连连,不知如何心中涌过一阵怪味,冷哼道:”世无英雄,方使竖子成名。大丈夫当如霍嫖姚一般,横扫大漠,才不负此生。区区守城之战,何足道哉!“郡主讥笑道:”你连一支十几人的马队都统领不好,还去奢谈横扫大漠?不要再酿成土木堡之变就好了。“统领哑然半晌,道:”大丈夫能横扫江湖,却未必能成就小事。劈栋梁之材为薪火,未必能烧得旺。“郡主摇头叹道:”同为中原人,怎么差距这么大?石将军儒雅潇洒,而你却这么不可理喻。你应该做我们草原人更合适些。“统领嘿然冷笑:”他真有你所说的那么好么?我看未必见得。“他半天没有听到答话,扭头去看。郡主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拉开帐帘,偏头看着夜空中半轮明月。星垂平野阔,这横亘千里的大漠,也分外衬托出天穹的高远宁静。少女声音轻柔:”那是攻城第二日,京城西门外,轮到我的万人队进攻。昼夜血战,但他仍白盔亮甲,仿佛是天神降世一般。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所讲的大抵就是这么回事吧。我率着一支千人队直取中军。而他身边不过百十人,却无丝毫慌乱,单骑匹马直冲过来。即使上阵杀敌,他仍是那般淡定从容……“她忽然止住话语,神情却益发柔和。显然略去不想说的故事,才是那次邂逅的重点。统领声音怪异,问道:”你喜欢他?“郡主脸色一红,矢口否认道:”胡说。我怎么会喜欢上你们中原人。

  月光此时也在照耀着马杰,神色却是凄厉的。他用长刀挖出一个深坑,将叶大飞的尸首埋进去,再用浮沙堆起一座高高的坟丘。每一下动作都是一丝不苟,似乎要将时间尽量延长。掌柜默然看着他,并没有上前相助。一个人在伤极悲痛的时候,需要事物来寄托。这就是马杰自己的悼念,不容别人前去分享。空旷的沙地上,只立着他两人。其余锦衣卫迫于王共淫威,都推说夜深疲惫,往帐中睡觉去了。

  一切完毕后,马杰仍怔立在坟丘前,神情死沉灰暗。掌柜捧了一捧沙土,撒在坟丘顶上,低声道:“殓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只能以这一捧沙土聊致敬意。呜呼叶兄,魂兮归来!”马杰俟其起身,冷冷地道:“你走吧,离开得越远越好,指不定我哪日就会揭发你。”掌柜深看他一眼,道:“你不会的。至少不会向王公公说什么。”马杰沉声道:“你若以为我会因私废公,就大错特错了。”掌柜截声道:“正因为统领不是以私废公之人,适才方站出来为我作证。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统领是顾全大局之人。”马杰冷笑道:“天下为公——都是他妈的废话。石帅一意要迎回上皇,结果天威震怒之下,被剥夺官爵,变成死囚,直接送到塞外。叶兄弟性情梗直,遇不平之事便愤愤而起,结果却落得埋骨黄沙的下场。这就是为公么?”掌柜微笑道:“统领这是在说气话。不论如何,上皇悬于外人之手,始终是国耻。而石帅是军中柱石,他一去不回,则长城势必形同虚设,难道统领愿见生民流离失所么?

  马杰道:”不愿又如何,我不过是棋盘中的小卒,一切都身不由己。“掌柜抚掌叹道:”当朝皇上倒是好计策。这一招一石二鸟,既明正典刑让朝中大臣不敢再有非议,更暗地里将石帅送到塞外,要换得上皇御驾归天的消息。“马杰瞟了他一眼:”你对其中原委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掌柜一摊双手:”这是明眼人一看即知的事情。“马杰暗叹一声。正如掌柜所言,送石帅出塞并不是去换得上皇归来,而是要永绝后患。在今上的心中,鞑子的掳掠已是陈年旧事,上皇的威胁却近在眼前。他一旦归来,必动摇皇位。而番人则以石亨为劲敌,若不是此人在京师之战中的指挥,早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因此两方一拍即合,便有了他们的塞外之行。

  掌柜负手背后,踱着方步:”卒子看似微不足道,但在过了楚河汉界后,却可以左右逢源。许多时候它决定了一盘棋的输赢。譬如统领现在的处境。“他眼中精光闪现,沟壑纵横的老脸因此睿智无比。

  马杰默然半晌,沉吟道:”但卒子始终是一往无前的,它更多时候是身死的下场。“掌柜沉声道:”只要统领能与我合作,定可以扭转乾坤。到时候,叶兄的大仇也能得报。

  马杰与他对视片刻,道:“掌柜不必再来说服我,我也不会干预掌柜之事。”他转过身,径直往营帐中行去。掌柜脸上露出笑容,知道马杰已经被说动。只要有他支持,此行任务庶几成矣。

  你以为石亨真就那么大义凛然,表里如一么?“统领见少女隔了许久仍痴痴地笑,忍不住讥刺道。少女皱眉道:”他一意要迎回你们的上皇,最后冤屈下狱,更被送到塞外去与昏君殉葬。这还不是死节之士么?若换了是我,早就反戈一击。你们的孟子不是说,君若视臣为草芥,臣宜视君为仇寇么?“统领嘿声冷笑道:”死节之士?他要迎回上皇是不满目前处境。京师一役,他总以为自己功倾天下,却一直屈居于尚书之下。若能迎回上皇,且侥幸复辟,他倒是可以稳居首功。“ ”小人之心,“少女鄙夷地道,”即便他真有此意,那也是大丈夫的抱负。“统领不理会她,继续道:”若不是上皇昏庸,听信王振唆使,岂会酿成土木堡之变。而今上有于尚书辅佐,境内河清海晏,中兴可期。他石亨若真是忠孝之人,就不该有迎回上皇的念头,轻启党争之祸。“少女身处远僻蛮荒,自然没有统领熟悉中原政局,她勉强反驳:”成王败寇,谁有力量谁就可以获得更大权势。指不定你们上皇重新登位,能洗心革面,又由石将军辅佐,汉唐盛世可期呀。“统领摇头失笑,少女这是用草原的规矩来绳准汉人王朝了。他懒洋洋地道:”若真是汉唐盛世重现,郡主和你的族人又要遭殃了。“郡主杏目圆睁:”你……你这是强词夺理。“统领索性不去与她争辩,转过身睡觉。郡主在争论上首次落于下风,大是不甘,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直至不知不觉间沉睡过去。

  翌日早餐异常丰盛,每人筛了一大碗酒,外加半块乳酪,至于肉脯则可随意享用。王共神色祥和:”众位深入蛮荒,一路辛苦。明日便可到达小绿洲,就是我们与鞑子交换人质的所在。迎回上皇后,我们可直接绕道向东,再不必受风沙之苦。你们家中妻儿也苦待众位回去团聚。这碗酒就预祝我们马到成功。“众人恹恹地端碗饮了一口,眼前虽有丰盛美食,但在他们却是味同嚼蜡。甚至连地点突然改变,可以早日结束噩梦之旅,也没有带来半丝惊喜。这一路来的重重变故,已让他们麻木。

  王共微微一笑:”迎回上皇乃是不世之功,咱家回京后定会禀明圣上,到时候加官晋爵不在话下。大家入了仕途,不就图个出身么?光宗耀祖,荫庇儿孙,才是大丈夫之所为。圣上临行前,特意从府库中拨出十万两银票,令咱家随军犒赏。现在每人先发五千两,入关之后另有奖赏。“他从行囊中掏出厚厚的一叠票券,放在身前地毡上。众人神色间皆是一动,明朝官员俸禄极低,锦衣卫虽另有额外进项,每年也不过数百两。这可是一笔飞来横财,足抵十年劳苦。但众人都迟迟不敢上前。

  王共眉头一皱:”不必拘谨嘛。马统领,先领了你的一份去。不开个头,大家还真不敢领了。“马杰深看了他一眼,大步上前,抽取了五千两银票,恭敬地道:”谢公公赏赐。“王共眯眼笑道:”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为朝廷分忧,为圣上效劳。“既然统领开头,众人都不再顾虑,神色欢喜地上前。毕竟这世上没有比银子更好的东西。原先沉闷的气氛也一扫而空,众人欢声笑语,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