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往柴房走时,华琬还挺镇定,直到瞧见黑黢黢的杂乱屋子才害怕起来,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被恶人劫掳的情景,薄薄身板不住地发抖。

青荷看出了华琬的不妥,牵着华琬的手问道:“华娘子,柴房阴森森的,要不婢子去与罗坊主说一说,别将华娘子关柴房了。”

华琬摇摇头,强做镇定,“没事的,我做错事就应该受罚,今夜已经很麻烦青荷姐了。”

青荷心疼地叹气,“好吧,我让人多送几支蜡烛过来,有亮光会好些。”

柴房门嘎吱一声合上,外头传来铜锁和铁链相碰的哐啷声。

堆了杂草和柴禾的房间在微弱烛火下愈发显得破败。

天气还热着,故蚊虫未退,时不时有黑影从各个角落缝隙里蹿出,在华琬眼前飞来晃去,华琬瘪着嘴努力不哭,小手则在脸上挠,这还没一会,她就被叮了十几个包。

第87章温柔

耳朵旁一直有嗡嗡嗡的声音,脸又肿又痒华琬也顾不上害怕了,多点燃一支蜡烛,盼着蚊虫肯趋光,别再围了她转。

华琬拍去沾在身上的木屑,走到柴房那只剩下残破断木的窗子前,从空隙处往外张望,能呼吸到院子里夹杂着淡淡桂花香的新鲜空气,脸上被蚊子叮的包,似乎没那么痒了。

不知过了多久,华琬开始犯迷糊,昨儿夜里她就没睡好,这会更加熬不住。

脑袋一下一下地碰着窗格,无奈每每快睡着时,手背或者脸就会被蚊虫叮上一口。

华琬哎唷一声又清醒过来,天杀的蚊虫,这次居然叮在她嘴唇上,本如樱桃的红唇立时肿了一圈。

华琬终于忍不住,抬起同样被蚊虫叮肿的手背揉眼睛,晶莹的泪珠儿啪嗒啪嗒落在散落了柴禾的地上,泪水顺柴禾的纹路一点点漾开。

华琬嘟着嘴,大约是她眼睛哭模糊了,否则眼皮子底下的柴禾木纹路怎会在动呢。

华琬努力眨眼睛,仔细瞧了,木头的纹路很漂亮,蜿蜒辗转曲折向前,看似无矩可寻,却有一处不变的中心点,首饰的花样大约也不必一直中规中矩,有时肆意、随性些会更好看。

月亮已经升到正当空,华琬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靠在柴垛旁,终于昏头昏脑地睡去。

当赵允旻披着满身月光,打开窗户跃入柴房时,就看见某人用一方巾帕盖住脸,两只手则塞入袖笼中,袖摆还裹了两圈。

匀细的呼吸间偶有哽咽声。

赵允旻忍俊不禁,他以为华琬会吓的在柴房里打哆嗦,没想到睡得这般香甜。

赵允旻走到华琬身旁,掀开华琬面上的巾帕,忽然看到华琬那肿得跟包子似的脸,笑容僵在脸上。

蚊虫竟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将华琬细嫩的皮肤叮咬得惨不忍睹,这会却没一只敢近他身。

赵允旻从怀中取出一瓶玉露清。

玉露清乃宫中御药,能治无名肿毒,早上他在宫中遇见三妹云岚,云岚随手将玉露清送给了他,辛亏他放在身上未收起,这会能派上用场了。

打开小瓷瓶的裹白绢木塞,一股淡且清雅的香味儿散溢满柴房。

赵允旻将玉露倒在手心,莹白的颜色在烛光下似一块清玉。

指肚沾了玉露在华琬面颊上温柔的滑动。

玉露清效果极好,红疙瘩颜色慢慢淡去,赵允旻修长俊逸的眉毛才舒展开。

在华琬的脖颈和手背也涂抹上玉露后,赵允旻才将瓷瓶盖上,并将瓷瓶放在华琬手心。

红疙瘩涂一次怕是消不掉,明日让傻丫头自己再涂一次,应该就能好完全了。

以为华琬不会醒来,不想赵允旻起身刚朝窗户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有动静。

回头看到华琬两只手在那儿挥啊挥,眼睛却还没睁开,只是秀眉紧紧拧着。

原来他一走,蚊虫就又回来绕着华琬转。

玉露清能止痒消肿,却不能驱赶蚊虫,而且他忘记将巾帕重新盖在华琬脸上,也忘记将华琬的手藏回袖笼。

此时的华琬很痛苦,其实她压根没睡好,从睡着起便开始梦魇。

她被狂蜂追的一直在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她虚脱跑不动了,即将摔倒时,忽然开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芬芳的花朵挡住了肆虐的狂蜂,华琬则倒卧在花瓣中,衣襟、发梢、肌肤皆沾染了馨香,林间有一枝桃花尤为妖冶,缓缓生长,缓缓生长,直到触及她脸庞才停下。

柔软的花瓣一下一下滑过她肌肤,非但不痒,反而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就在华琬逐渐沉醉于美梦之中,越睡越香甜时,漫山桃花刹那凋零,狂蜂又嗡嗡嗡地朝她聚集过来,吓的她爬起身都来不及,只能双手胡乱挥舞,不让狂蜂蛰了去。

华琬呜咽着睁开眼睛,昏暗间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喊了声‘鬼’,就要吓的背过气去。

“小丫头,你仔细看我是谁。”赵允旻实在头疼,华琬太笨,他们已这般熟稔,臭丫头竟然还冲着他喊鬼。

声音熟,华琬揉揉眼睛,脑袋往前凑了凑,一脸惊讶,“甄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会轮到赵允旻伤脑筋,其实过来凝光院纯属巧合,他出宫去见了刚从富宁路回来的苍远盟兄弟,回来时经过凝光院,琢磨着有些日子未见着傻丫头了,本不打算与华琬打照面,不想傻丫头被人关进了柴房。

“是不是陶婶娘知道了,所以让您过来。”不待赵允旻说话,华琬先带了哭腔说道。

华琬自觉猜测准确,一定是罗坊主告诉婶娘,然后婶娘又告诉了甄大人。

婶娘不放心她,知晓甄大人功夫了得,故请甄大人来凝光院看看她。

哎,让婶娘知晓她不但违了凝光院规矩,还同罗坊主撒谎,一定很失望吧。

“是啊,婶娘让我过来的。”赵允旻松口气,顺着华琬的话往下说。

赵允旻已知晓今夜发生的事情,“傻丫头,替人背黑锅就是撒谎,我记得婶娘说过,依你的性子,宁愿沉默,也别轻易主动地去撒谎,尤其是此类事情上,怎么忘记了?”

华琬傻傻地抬头看赵允旻。

甄大人的嗓音很好,说教的声音都似山泉清澈爽朗,双眸间的光华能照进她心底。

“嗯,都是我不好。”发觉到自己失态,华琬抽噎着爬起来,小瓷瓶碰到地上发出脆响,华琬才发现手心里多出件东西。

华琬搓着小瓷瓶,满脸疑惑。

“是玉露清,涂抹了面上的红疙瘩会消得快些。”赵允旻笑道。

忽然想起一事,赵允旻又说道:“你先别睡,我去去就回。”

一眨眼赵允旻消失在窗户前。

连要去哪儿都没说,华琬趴在窗前,睁着眼睛等赵允旻回来。

没有甄大人的身影,满院清辉也了无生趣。

华琬开始把玩小瓷瓶,‘噗’地打开小瓶塞,华琬一下闻到了梦里的桃花香。

心里登时甜滋滋的,闻了一会香气儿,担心药性没了,又依依不舍地将塞子塞回。

……

当赵允旻回来时,华琬已经趴在窗户上睡着了。

赵允旻抚了抚额头,左右他离开了不过一刻钟,傻丫头却疲累得站着也能睡去。

赵允旻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和怜惜,傻丫头是华家最后一人,他应该照顾她的。

拾去地上柴禾,又点起用菖蒲、艾草、白蜜炼窨而成的熏香。

袅袅青烟腾腾而起,香气渐渐弥散满柴房,不过眨眼间蚊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赵允旻解开草垛子,铺平在地,再将华琬抱至草垛上安睡了。

……

当晨光吞没了柴房的黑暗,华琬迷迷瞪瞪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茅草,鼻端还残留有甜淡的熏香。

华琬懊恼地揪手指,她真是个大笨蛋,昨儿怎就睡着了,也不知甄大人是甚时候回来。

这熏香该是甄大人点的,茅草床亦是甄大人铺的吧,思及此,华琬脸颊绯红一片。

趁着天色尚早,暂且无人过来,华琬匆匆将柴房整理干净,将茅草重新摞齐整。

卯时末刻,韦管事跟在罗坊主身后打开柴房门时,华琬正捏着皱巴巴的帕子,发髻散乱,面上还有零星几颗未完全消去的红点,可怜兮兮地站在柴房正中央。

第88章不算

“坊主大人,华琬撺掇匠师将贵重金料带离工事房,其用心可疑,说不得就是想窃取了,依下官看,该将华琬逐出凝光院以儆效尤。”韦管事见华琬这般狼狈,心情大好,忘了自己身份,开口试图撺掇罗坊主。

“是的,若不重罚怕不能服众。”

华琬听到熟悉声音,偏头一看,发现王芷蓉躲在韦管事身后。

许是王芷蓉撩拨的好,周围时不时传来议论声。

罗坊主听得不耐烦,匠师以技艺为重,她最看不惯匠师间勾心斗角互相对付,蹙眉厉声道:“究竟谁是制艺坊坊主。”

“院使大人已不过问此事,你们的声音却比坊主还大,此事与你们有关?可是工事房太闲了,你们无事都能过来瞧热闹和嚼舌根?该如何处置我自有决定,你们谁再多言,就按凝光院不尊上令的规矩处罚。”

罗坊主目光锐利如剑锋,韦管事和王芷蓉俱往后退了一步,闭口不敢再多言。

罗坊主走到华琬跟前,抬手替华琬整理凌乱的发鬓,蹙眉低声道:“忘记柴房有蚊虫,还好不严重,你先随青荷去洗漱换身衣衫。”

青荷听到罗坊主唤她,立即上前扶着华琬胳膊往柴房外走去。

王芷蓉心里一沉,欲阻拦华琬,却碍于罗坊主先才所言,不敢有不敬之举。

罗坊主回到工事房,环视四周,看到除了那几人外,其余匠师皆在专心做手中的事,才稍稍满意。

跟在其身后的韦管事等人见状神情如染坊似的五颜六色,她们本是去柴房看华琬被责罚的,现在却似接迎华琬,她们岂不成了傻子。

王芷蓉走到韦管事耳边悄悄耳语了两句,韦管事咬咬嘴唇,答应了王芷蓉。

此刻林馨亦在工事房内,却因为罗坊主的到来而满心惧怕,缩在角落一声不吭,眼神不断闪躲,甚至不敢看罗坊主一眼。

小半时辰后,华琬才梳洗妥当回到工事房。

罗坊主板着脸问道:“闭门思过后,你可知道错了?”

“学生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还请坊主大人念在学生是初犯的份上,原谅学生一次。”

华琬怯生生的,这话是先才青荷为她梳头时教的,言罗坊主本就不想责罚她,只需给罗坊主一个台阶下,认错了便好。

“好,既然知道错了,说明昨夜在柴房内有认真反思。”罗坊主声音果然缓和下来,“前院递来消息,庆国公府郑六娘子一刻钟后会到凝光院,你准备了先往贵厢等她,送走郑六娘子再单独寻我。”

罗坊主神色已恢复如常,华琬和林馨将金料带离工事房一事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见罗坊主要带华琬走,韦管事一个横跨挡在罗坊主跟前,“坊主大人,华琬犯了大错,您却包庇不惩罚她,会令匠师寒心的。”

“不惩罚?”

罗坊主斜眼看去,“昨日我将华琬关入柴房闭门思过,整整一夜,难道不算惩罚?”

“自然不算,不过是在柴房睡一晚上罢了。”韦管事也不知从哪儿借来了胆子,直接顶撞罗坊主。

王芷蓉和许匠师亦在旁帮腔。

罗坊主看着这几人,眉头越拧越紧,过了好一会,罗坊主忽然松口气,朝工事房内其余匠师问道:“都有谁认为关柴房不算惩罚。”

不出所料,工事房内大部分匠师压根不关心此事,拢共只有王芷蓉、韦管事、许匠师、陈匠师四人在不断针对华琬。

罗坊主对韦管事今日的冒然举动颇为不解,韦管事已经在凝光院三年了,凝光院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她还不懂吗。

除非身后有人,否则唯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仔仔细细做好每一件首饰才能长久。

看来韦匠师是管事一职当太久,真将自己当成了个人物。

罗坊主撇嘴一笑,“好,既然你们认为关柴房只是换地方睡觉,要求我更严厉地惩罚华琬,那么从今天晚上开始,连续四日,你们每人住一天柴房吧,既不是惩罚想来你们也不会介意,第一天韦管事去,待你们全部住一遍后,若还认为关柴房不算惩罚,我会重新还你们一个想要的公道。”

韦管事等人面色大变,怎形势忽然逆转,变成她们受罚了。

韦管事力争道:“坊主大人,可我们没有犯错。”

“今日你们已经犯了无数个错,凝光院中‘禁目无尊长’一条是在‘禁私带物料离开’之前的,不过念在你们亦是初犯的份上,并不想惩罚你们,在柴房一夜便好。”罗坊主压在胸口的怒气隐隐有爆发的趋势,语气与眼神皆十分不耐。

抛去王芷蓉不论,另三人包括韦管事的制饰技艺着实平庸,许久未见半点进步,她虽不能随意逐人出凝光院,可韦匠师的管事一职她却可以撤换了。

“咦,工事房内怎这般热闹。”郑六娘子由吴院使陪着,站在隔门处好奇地往内张望。

罗坊主扫了韦管事等人一眼,“此事定下了,谁再多言一句,谁就多关一日。”

说罢罗坊主牵了华琬走到郑六娘和吴院使跟前,见礼道:“六娘子怎过来了。”

“我在制艺坊东廊厢房那等了好一会,令婢子传了两回话,可仍一直不见人,我以为你们不待见我,只好亲自过来瞧瞧,正巧遇见院使大人,就由院使大人陪着了。你们在争论什么,这般激烈。”郑六娘目光落在华琬面上,见华琬面色憔悴,颇为心疼,直接握住华琬的手。

“是啊,你们实是不晓事,六娘子都来了,你们还在工事房磨磨蹭蹭,再重要的事情都该放一放了。”吴院使嗔怪罗坊主。

看着吴院使在郑六娘身边陪笑的模样,华琬不禁想起匠师在背后的议论,言吴院使制饰技艺不佳,之所以稳稳当当地坐着副院使之位,是因其素来会讨好权贵。

工事房匠师俱知晓郑六娘是庆国公府的嫡出女娘,备受郑老夫人疼爱,被郑老夫人亲自带在身边教养,故此哪怕韦管事她们还想争辩,也不敢当了郑六娘的面。

“这次我们国公府要十支簪子,五对镯子,怕是要扰烦华琬一段时间。”郑六娘牵着华琬往工事房外走,“详细的我们去厢房再说。”

华琬颇为难地转头看罗坊主,“罗坊主,学生可以离开吗?”

不待罗坊主回答,吴院使先责怪华琬不晓事,“都已说过现在无甚事比国公府首饰重要,你还多嘴问什么呢,郑六娘说可是?”

看着罗坊主和华琬消失在工事房隔门外的身影,韦管事几人心下忽就着慌起来。

第89章求情

定好首饰花样,因为郑六娘还要随府里的嬷嬷检查她们三房名下的铺面,故不能在凝光院久留,二人牵着手又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送走郑六娘,吴院使从婢子口中知晓华琬在柴房睡了一宿的事情,干脆令华琬下午前都不用去工事房了,只回厢房歇息,待养足精神了再仔细替国公府制首饰,免得出差错。

“罗坊主,我有事与你说。”见罗坊主要跟了华琬出去,吴院使将人留下。

罗坊主无奈停住脚步。

“瑾娘,你也知道的,除了上界坊的一些事情,其余我几乎是不管了,工事房更是全部交由你做主。昨儿韦匠师她们闯入华琬厢房,显然是早已有打算,你要如何惩罚韦匠师、许匠师、陈匠师,甚至将她们逐出凝光院都没关系,可先才我瞧见王芷蓉也与此事有关,如此其中恐怕就有误会,要仔细商榷一二,上月徐司监还与我过问王芷蓉的境况,终归司监大人的脸面还是要给的。”吴院使微蹙眉,苦口婆心地说道。

半晌过去,见罗坊主仍沉默没答应她,干脆沉了脸,“罢了,你这性子也是没有谁了,我与你将话说开了吧,今日就算王芷蓉有错,随意寻个垫背的便是,如今我们已知庆国公府会护华琬,而王芷蓉背后是谁我们还不知晓,说不得是比庆国公府还不能惹的人物。”

罗坊主睫毛低垂,旁人看不到她的眼神。

就在吴院使担心罗坊主还要一根筋时,罗坊主躬身答应下,“下官明白了,不会惩罚王芷蓉,只吓唬她一二,但是下官担心她肖想金匠师之位,不肯安分。”

“若王芷蓉真是为了金匠师,那确实难办。”吴院使叹了口气,“罢,终归升华琬为金匠师一事在我这是不会有变了。”

也只能暂且如此。

罗坊主蹲了蹲身,离开厢房带了青荷往西厢走去。

“青荷,糕点都带上了?”罗坊主考虑到华琬晨食未用,特意留了几块茯苓糕。

青荷笑着提起食盒,“在这呢,婢子知晓罗坊主疼华娘子,还特意带了觚五香饮子。”

“你却是机灵,并非我宠她了,是师父心心念念的,每每去见师父,第一句问的永远是我有否苛待华丫头。”

罗坊主想到师父,嘴角微微扬去,师父的精神越来越好,前儿还说打算出去走走,言若她出门了,一定要替她照顾好华丫头,说的真似那么回事。

罗坊主压根没应师父,只当师父在说笑,认为师父是心宽了,所以不愿一直在置物房。

走上西厢长廊,罗坊主发现华琬厢房门未拴上,摇摇头一边感慨这孩子没心眼,一边推门进去。

就见华琬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嘴巴撅成朵喇叭花,还在那嘟嘟囔囔的。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罗坊主走到华琬身边,好笑道。

青荷将隔门合上,歪着脑袋听了会,“好似在说什么甄大人?桃花,好看?”

青荷掩嘴笑道:“华娘子是不是梦见去赏花了。”

扭头发现罗坊主已经沉了脸,吓的噤声不敢言。

“将她叫醒,睡着了反而没有醒时安分,胡乱说些什么。”罗坊主严厉道。

甄大人?除了八年前被灭了满门的甄家外,朝中再没甚甄大人。

罗坊主从师父陶学录那听说过华家和甄家的渊源。

看来华琬是对此事耿耿于怀,否则怎会在梦里都念叨甄家。

“罗坊主您怎么来了?”华琬被叫醒,猛地起身,险些将圆凳碰翻。

“先吃了糕点填肚子。”罗坊主示意青荷将茯苓糕和饮子端至华琬跟前。

华琬咽了咽口水,先才她就是饿得晕乎,才会趴伏在桌案上睡着。

华琬也不与罗坊主客气,左右手各抓一块茯苓糕,大口吃起来。

吃饱喝足,华琬朝罗坊主咧嘴笑,婶娘说罗坊主算是她的师姐,私下里一攀扯交情,辈分便没那般高了。

罗坊主今儿却不是来同华琬嬉皮笑脸的,故意板着脸说道:“到了凝光院后制饰本事不见长,却学会撒谎了,这里没外人,你老实交代昨晚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琬委屈地抿着嘴,分明是婶娘和罗坊主不同意她在制饰中使用金丝编缀,许多花样子单靠寻常技艺要么不成要么麻烦,如此她才被掣了肘,现在罗坊主却怪她没有长进。

“怎么不说话了,昨儿不是答应的很硬气吗。”

华琬一脸为难,“罗坊主,学生不能说。”

一句话就将罗坊主气的不清,径直拿手指戳华琬脑门,“你本就是个榆木脑瓜子,还会藏了话不能说,仔细我去告诉了师父,让师父瞧瞧你都变成什么样了。”

华琬哭丧着脸,还是紧闭嘴不肯将实情吐露。

罗坊主寻了圆凳坐下,瞪了华琬一眼,“罢了,你既然不肯说,那就听我说吧,不许狡辩,更不许帮她人辩解,只点头摇头便好。”

华琬惊讶地抬头看罗坊主,一下拿手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