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听的糊涂,要向赵允旻详问,赵允旻却卖起关子,“故事千回百转,我一时半会说不清,待婶娘回来后,你再详细问婶娘。”

“咦?太坏了。”分明是抱怨,可华琬自己都觉得满是娇嗔。

赵允旻仰首,目光透过枝叶看到湛蓝天空,“华琬,你替我制发冠好吗,当然不用现在,待你忙完六院竞艺后,得空了再替我制。”

华琬忙不迭地点头,她正愁不知该如何报答赵允旻,漫说是制她最擅长的首饰,纵是要她拿起针线缝袍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华琬在枫谷里转了一个时辰都舍不得离开,临近午时,实是饿的慌,才随赵允旻乘马车回京城。

赵允旻带华琬顺路在食肆用了午食,因为下午有事,遂直接将华琬送回凝光院。

“往后有事我都会让鹁鸽提前送信去,若你不得空,回我一句便行。”告别时赵允旻同华琬说道。

“嗯!”在华琬看来,赵允旻就是站在五色云朵上的神祇,容貌似仙,功夫出神入化,在她遇到危险和困难时总能出现在她身边。

华琬步子轻快地回上界坊棕色小楼,刚到庭院,就看到王芷蓉在同一名婢子置气。

好在婢子只是被王芷蓉数落几句,未有打骂,华琬安心地回隔间,王芷蓉的闲事她尽量不要管了。

第106章专注

“王芷蓉交代你往后将齐淑妃定的首饰都给她?”罗坊主接过婢子捧上前的金竹叶钗。

现下罗坊主因六院竞艺将首饰分于各金匠师,但齐淑妃、云岚公主等人的她仍不敢掉以轻心,每一件首饰制好后,她都会亲自过目检查。

金竹叶钗显然用了心思,钗头添有一圈细碎金叶,比之寻常的更精致耀目。

罗坊主颇满意,王芷蓉的制饰技艺确实不错,遂将金钗用红绸拢了放回锦匣,“这支金钗可以了,明日交给韵兰殿的内侍,既然王匠师要求制齐淑妃的首饰,就都给她。”

罗坊主大约知晓王芷蓉的心思,不过后宫里齐淑妃因二皇子在皇上跟前得脸的缘故,反而行事小心低调,鲜少唤她们这些匠师进宫问话。

如此让王芷蓉接齐淑妃的首饰,比起接张贵妃等人的,她更省心。

婢子正要退下,想起一事,又说道:“坊主大人,今儿奴婢还遇见了吴匠师,吴匠师却是要求奴婢别将大皇子的佩饰交给她,奴婢寻思大皇子一年里都没从咱们凝光院定过两件首饰,也未敢答应,只言要过问了坊主才行。”

“岂有此理,大皇子是正经龙子龙孙,她岂有资格挑拣。”罗坊主蹙眉不悦,若不是大皇子定的首饰简单,也不会交给吴婵兰这三流匠师,竟然还蹬鼻子上脸。

“罢,往后大皇子的首饰先与我,待明年六院竞艺后,还可交与华琬。”罗坊主坐在矮塌上按揉眉心,因为师父和甄家缘故,她对大皇子没有半分轻视。

大皇子于北梁回来后,她曾远远地见过两次,皆垂首安坐于不显眼的位置,不声不响、束手束脚,似乎周遭的喧嚣热闹都与他无关,偶尔站起,宽大的身影只显萧索落寞。

罗坊主眼睛酸涩,大皇子真真是被荒废了,太可惜。

……

十月刚过,整个京城忽然就天寒地冻起来,连下两场雪,小棕楼到院子的石梯开始结薄冰,时常能见到婢子过来,拿手锤将冰一片片敲碎再扫去。

天冷了宫里那些贵人的活动也变少,是以凝光院亦进入闲期,罗坊主几乎每日都在华琬的隔间帮忙。

吴院使也未闲着,她担心华琬因天冷手僵不灵活,忙不迭地将凝光院领到的大部分银炭送到华琬处。

丈把宽的屋子点了两盆炭火,未免中炭气,罗坊主特意留了窗。

金顶冠的底子和龙凤纹已经编了七八成,罗坊主每每捧起金冠,看到金冠上金丝走出的线纹,皆会激动不已,纹路的变化奇妙无穷,用眼睛甚至看不到尽头。

罗坊主想要触碰,想让手指跟随金冠上的纹路往前行,却又怕一个不慎亵渎了这美轮美奂的天工之物。

罗坊主并非妒贤小气之人,她毫不避讳地告诉吴院使,华琬的工巧天赋远在她之上,她甚至认为华琬是为了工巧而生。

当华琬聚精会神地伏案细作时,整个人会与那一块块赤金、一颗颗宝石融在一起,先入忘我之境,再随心所欲,最后连她这旁观者,都被吸引了进去。

罗坊主言她的技艺只能给华琬打下手了,若不是华琬除了制饰技艺外,性子和阅历皆太浅,她都愿意将坊主之位相让。

窗外一朵雪花飘进来,正好落在华琬的发髻上,罗坊主还来不及替华琬捡去,雪花便被屋内的灼热融化,濡湿了华琬一小片发鬓。

因为太专注,漫说拿巾帕擦,华琬连头都未歪一下。

罗坊主抬起眼,琢磨着明日得唤人来,在格窗上挂一层薄纱,如此屋子不会变暗,还能挡挡雪。

不知过了多久,华琬终于放下金冠,扭着僵硬的脖子,缓缓舒一口气。

罗坊主起身笑说道:“婢子送了点心茶水过来,先休息下吧。”

“好的,师姐。”华琬小心将金冠从支撑架上取下,又仔细检查一番,才放回红木匣。

今日她在制龙爪上踩的五色祥云,除了编织外,祥云还通过堆灰累丝现出浮雕之感,并用金丝间隙的变化和宝石镶嵌使祥云光芒流转。

华琬摘下陶婶娘送她的蚕丝指套,顺便揉一揉酸麻的手指。

这一月她足足捻了上百丈金丝,若不是婶娘送的防护指套,她的手指怕是已经磨破好几层皮,哪里经受得住。

思及陶婶娘,华琬眼眸一暗,婶娘离开有快两月,怎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有。

华琬披上氅衣,随罗坊主到长廊透气,隔间里炭火旺得人难受,到外廊上看看满院晶莹,反倒觉得清爽。

“阿琬,昨儿那封信是你表哥的?”

华琬正望着盖了厚厚雪被的松柏出神,听到罗坊主问她,赶忙点点头,表哥难得出太学,故每次回家都会写一封信与她,问她是否得空了。

“嗯,今日是太学的旬假,”罗坊主想了想,说道:“你有一月未回去看望长辈,今日别再做事了,一会未时过后,我吩咐马车送你去枣家子巷,总不能为了凝光院的事情,真与亲人疏远,更何况你也该缓一缓,别绷得太紧。”

华琬忙碌的这一个月,罗坊主都看在眼里。

华琬神情微恍,制饰是件非常耗神的事,她亦有察觉自己的精气神在衰减,如今除了制饰外,其余事儿她都分不出精力。

据她所知,这段时日林馨去探望舅舅、舅娘的次数都比她多,她确实惭愧。

华琬朝罗坊主感激一笑,“谢谢师姐,我这就回厢房换袄子。”

刚走两步,华琬又折回来,央求道:“师姐,能让林馨也随我一起出去么。”

“你回舅舅家与她何干?”罗坊主不解地问道,她对林馨印象不好。

华琬苦笑道:“表哥和我皆难得空,反倒是馨姐姐常往枣家子巷陪舅娘说话解闷,是以舅娘与馨姐姐很投缘。”

罗坊主蹙了蹙眉,林馨和王芷蓉都是心眼多的,不过现在林馨已不需要华琬帮她制首饰,为何还会替华琬去看望舅舅、舅娘?难道林馨真是看重与华琬之间的姐妹情深?

罢了,终归是小事,顺着华琬心思便是。

第107章烦闷

马车上垂了厚重袄帘,一鼎十六方孔云纹盖鎏金铜炉置于马车正中,内里银炭烧的正旺,通红通红时不时噼啪作响。

林馨将袄领子解开个盘扣,两只手靠近铜炉烤了烤,长呼一声,羡慕道:“阿琬不愧是金匠师,出门有马车,而且马车上还能烧银炭了。”

华琬笑了笑未接话,她哪里有资格了,皆是罗坊主替她准备下的。

华琬撩开帘子,忽瞧见街边一位年纪已大的老翁,穿着不知缝补过几道的薄袄,挑着担子摇摇晃晃地走在雪地上,嗓子沙哑艰难地喊着炊饼。

今日很冷,街上人极少,若非迫不得已,老翁也不会出来。

华琬急忙唤停马车,林馨一脸诧异,“阿琬,你干什么呢?”

华琬笑道:“我们忽然去舅舅家,也未打招呼了,就想买点炊饼带去。”说罢华琬跳下马车,从暖和的马车一下到寒风里,华琬禁不住打个哆嗦。

跑到老翁身边,才明白老翁的炊饼为何卖得艰难。

饼子不是热乎的,皆已被寒风冻住,绽开一道道口子,手碰去就像在摸个冰疙瘩。

大约剩二十个了,华琬将身上仅有的两个银锞子塞给老翁,再将炊饼悉数包好。

老翁一直朝华琬拜,“小娘子这般好,一定是菩萨,一定是菩萨。”

华琬扶住老翁,“我家里正好缺炊饼,外面冷,爷爷快回家吧。”

见老翁挑起空担子往回走,华琬才回马车了,她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两名系黑色披风、将脸遮去大半的男子。

那二人已朝此处看了好一会。

其中一位低声道,“是凝光院的马车。”

“喔。”另一名男子神情淡然,目光落在裹厚袄子、行动颇为笨拙的华琬身上。

他在新宋国许多年了,时间越长,他就越瞧不上这国家的人,尤其是那些贵族,懦弱、自私、贪婪,他稍稍还有些兴趣的就是新宋国的工巧技艺和匠师。

不得不说,新宋国的首饰器物,确实精致。

他们国家崇尚力量,粗犷大气,能征服无边草原和茫茫天地,唯独缺了精工细作的心性。

既不愁衣食,他们便也开始考虑和追求美与精致,而且作为皇族,他还需要用工巧技艺来沉淀、铭刻草原一族的文化,他们一族的宏伟该变成永恒。

看到凝光院马车行远了,男子神色慵懒地转身往另一条街巷走去。

华琬将包了一堆炊饼的布包放在身旁,林馨嫌弃地往旁边移了移,“阿琬,你买这做甚,硬邦邦的,哪里能吃。”

“放锅上一蒸便软了。”华琬眯着眼笑,满足地拍拍炊饼。

街上的雪虽扫去,可仍有许多薄冰,未免打滑,马车不敢行快,比往常多用了小半时辰才到枣家子巷。

李仲仁听到叩门声率先迎出来,见到华琬心下欢喜,昨儿华琬未回信,他以为华琬又不回来了。

李仲仁接过华琬手中布包,要以前那样牵华琬手时,华琬微微侧身躲开了他。

李仲仁步子微僵,心里泛起一股潮意。

“表哥。”

林馨含羞带怯地走到李仲仁身边,“前儿我送了水梨到太学,不知表哥可喜欢。”

李仲仁勉强扯嘴角,“水梨很好,只是我不喜吃甜,不敢再劳烦林娘子。”

未料李仲仁会如此直白地拒绝,林馨面上挂不住,幸亏葛氏听到声音走出来。

葛氏见到林馨比见到华琬还高兴。

知李仲仁手中的大布兜是华琬在半路上买的硬炊饼时,葛氏一撇嘴,“过来还能缺了你一口吃的?”

“你们舅舅还在酒楼做事,屋里烧了炉子暖和,仁儿快请林娘子进去坐,华丫头,你随我到厨里帮忙。”葛氏忙不迭地招呼,随手将李仲仁手中的炊饼又塞到华琬手上。

华琬满口答应,毫不犹豫地让李仲仁与林馨在一处。

到了厨房,葛氏也未真让华琬干活,只向华琬打探关于林馨的事:“我瞧林娘子是极好的,承蒙她一个富裕人家的女娘,能瞧上你尚未取得功名的哥哥。”

“咦,舅娘您怎么知道的……哦不,舅娘千万别误会。”华琬慌慌张张地将炊饼一个个拿出来。

葛氏得意一笑,“好了,你不用替林娘子遮掩,我早瞧出来了,前儿林娘子独自过来,我见她抱着你哥哥胡乱涂抹的字画看了半日。我是过来人,能猜不出?既然人家娘子心里有意,我们也不能无情,更不能让人家女娘等太久了,哎,只是我们李家这身份,林员外怕是瞧不上,不肯将宝贝女儿嫁过来。”

华琬笃定地说道:“舅娘多虑了,如今我的月俸高,攒上些时日舅舅、舅娘就能买下一处小院落,还有明年开春哥哥会下春闱,凭哥哥的本事,一定能一举中的,到那时舅舅、舅娘再往林家提亲,林家岂有不允的道理。”

葛氏眉毛扬起,“你说仁儿一次就能考中进士?”

“嗯。”华琬坚定地点点头。

葛氏很激动,如今华琬每月送二十几两银回来,买院落确实是小事,重要的是仁儿一旦考上进士,就是林家巴着他们了。

将来仁儿仕途上会有许多用到钱的地方,林家是富商,必能帮衬上不少。

之前葛氏担心华琬对仁儿有甚想法,现下见华琬全心全意地为她出主意,也放下心来。

厨房门猛地被推开,葛氏和华琬唬一跳,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李仲仁。

李仲仁紧拧眉心,生气道:“我明年会下春闱没错,可就算考上进士,也不会成亲的,你们不要在背后随意安排,还有阿琬,以后与我们家无关的人,不许随便带回来。”

李仲仁素来儒雅温和,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很好听。

是以华琬是第一次见李仲仁生气,立即噤声不敢言。

表哥说的无关人,是指的林馨吗?

葛氏要数落李仲仁不懂事,却发现林馨也出来了,赶忙一改语气,只当甚事未发生,让华琬亦回房去。

李仲仁沉着脸,未理会一直在旁同他说话的林馨,实在被扰烦了,就独自一人到隔壁的小书房读书。

先才他怎可能与林馨单独在屋内呢,故请林馨坐后,他就出来了,不想到厨房门口听见阿琬和娘的对话……李仲仁捏着拳头,烦闷地将书卷搁回桌案。

第108章娇宠

从李昌茂回来众人一起用夕食,再到华琬和林馨乘马车回凝光院,李仲仁皆闷闷不乐的,甚至与华琬都未说几句话。

与此同时,皇宫紫露殿内,赵允旻正在为一座黑檀龙纹笔架磨光,内侍送夕食进来,顺便与赵允旻说了御花园附近燕雀湖发生的事情。

“二弟和五弟在燕雀湖吵起来了?”赵允旻用丝锦擦去木雕龙首处的木屑,“然后呢?”

“五皇子咬了二皇子,二皇子一怒之下将五皇子推倒在地,并命人砸碎了五皇子的滑冰船。”内侍恭敬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此事与紫露殿无关,你们不要去议论。”赵允旻交待道。

“是,殿下。”

赵允旻回京城一年多,早已在宫内做了安排。

苍远盟暗暗送不少人到掖庭和侍监省,当初齐淑妃拨到紫露殿的内侍,一个个不是碰坏赵允旻心爱木雕,就是不肯安分伺候主子,皆被逐了出去。

如今从内侍省新送到紫露殿的几名内侍,在齐淑妃等人眼里,身世寻常,并不值得一提,至于后宫的其他居所,也开始有赵允旻的眼线。

为免齐淑妃等人起疑心,紫露殿的宫婢尚未换去,除了小心防备她们外,紫露殿的内侍还会在她们的饭食中下药,宫婢每日里是愈发懒散,守夜时卧在廊下比主子睡的还熟,没人在旁敲锣击鼓,怕是都不会醒。

赵允旻淡淡笑了笑,笔架尚有几处未修完,不过不着急了。赵允旻将沉沉的黑檀笔架放至八宝橱上,与陶婶娘为他雕的羊脂白玉山水纹笔架摆放在同一格。

闲暇时赵允旻总会回忆在北梁的时光。

北梁冬天雪厚的能将人埋去半个身子,寸步难行,可一旦乘上冰橇,便又能行动自如。

赵允旻闭上眼还能感受到乘冰橇在空旷雪原上肆意飞驰的畅快,人几乎乘风而起,满目银白如天云一般。

在他胸腔内不断膨胀挤压的愤怒、不甘和思念,都会被狂风撕成碎片,绞为尘埃,再一点点融与血液,深入骨髓。

赵允旻睁开眼,似从狂风中停下,回过神深深吸了口气。

五皇子赵允环的滑冰船,是他用上好乌木凿成的。

张贵妃极宠五弟,而五弟生性好玩,他当然要投其所好。

这滑冰船不但有能在冰雪上肆意奔滑的橇弧,还有可以让五弟舒舒服服靠坐的船位。

有了船位,就算湖面上冰裂开,滑冰船也能稳稳地浮在水面上,半点危险没有。

除此之外,他又心疼五弟体弱,在滑冰船上搭个篷,如此连风都吹不到了。

宫里由人工挖填的燕雀湖虽结了冰,可方圆不过一里,与雪原自不能比,但五弟年纪小,弹丸大的燕雀湖,已能让五弟着迷。

张贵妃见有许多内侍保护,就放心地任由五皇子玩去。

前日他告诉五弟,傍晚倒映了夕阳的冰湖最美。

赵允环缺的就是能打发时间的事,所以即使这几日云重见不到夕阳,他还是日日傍晚守在燕雀湖。

多好的乌木冰船啊,竟这样被赵允佶砸毁,可惜可惜。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了。

除了知道五弟爱玩,赵允旻还知道二弟赵允佶喜欢新鲜鲙丝,上月燕雀湖刚养下数百条生得极肥美的鲈鱼。

对于赵允佶而言,冬天冰湖里的鲈鱼,就要趁刚捕捞起还冒着雾气时,立即用片刀薄薄地切下,那刻鲈鱼肉半冻还软,捏在手中有一股酥劲。

鲈鱼肉一片片卷起如花瓣一般,吃到口中鲜美无比,堪称人间第一美味。

砸冰窟窿捞鱼的时间也有讲究,必须是傍晚,鱼儿游了整整一日,肉质会多几分嚼劲。

当然也不能迟了,一旦月亮升起,鱼会沉回塘底,不但少了鲜味还会有泥土腥。

赵允佶就好这一口,养了一池鲈鱼,忍了整整一月。

赵允旻随便算了算,知这几日大约就是赵允佶往燕雀湖凿冰捕鱼的时候。

拢共一方地,冰砸了还如何滑,赵允旻以为他两人只有口角争执,没想到五弟还会咬人。

五弟真真是被张贵妃宠坏了,可细想来,张贵妃是后宫第一宠妃,有此殊荣,五弟不任性和飞扬跋扈岂不浪费。

……

宸阳殿内张贵妃哄着哭闹的五皇子,并命内侍去紫露殿传话,令赵允旻尽快再造一架滑冰船送过来,好不容易才让五皇子止住了哭。

开始替张贵妃布菜的宸阳殿宫婢碧竹苦着张脸,背过身端菜时还叹一声。

张贵妃心下正烦,见碧竹这副模样更加不悦,一拍筷箸斥道:“给你几分脸面,你就忘了自己是奴才,怎么,伺候我,你不满意?是不是要我将你逐回掖庭再重新学规矩?”

张贵妃不愧是倾城姿色,便是生气骂人,眉眼间的风韵都能叫人酥了骨。

碧竹吓的赶忙跪下,“娘娘息怒,奴婢伺候不周惹娘娘生气了,还请娘娘恕罪。”

见张贵妃沉着脸未接话,碧竹又战战兢兢地开口,眼里却透有几分压抑的愤怒,“娘娘,奴婢是因为今日殿下受委屈一事难过,殿下年幼,便是皇上都事事宠着殿下,可二皇子却未将殿下视作兄弟,平日娘娘无论对谁都是和蔼可亲,没有半分架子的,尤其是遇见韵兰殿的人,更是退三步从不争风计较,娘娘已这般好了,怎么还……”

碧竹及时闭了嘴,牙齿咬着嘴唇,眼眶里还隐有几点泪光。

“再胡说就缝了你的嘴!”张贵妃虽紧着呵斥了碧竹,可她听到碧竹言二皇子未将环儿视作兄弟时,心还是忍不住缩紧,至于后头碧竹捧她的话,她听着顺耳,却未往心里去。

这碧竹是去年才从掖庭调入她宸阳殿的,本只是一名掌灯婢子,可没几日,她发现碧竹很是机灵懂事,后来她又试探了其一二,确定其忠心后,于年头抬到身边当一等宫婢。

“你起来吧。”张贵妃染着大红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紫檀食案上划下一道白痕,若不是忌惮齐淑妃那显赫的母家,她才不会去容忍韵兰殿的贱人。

说不想替环儿争储君之位,那是假的。

无奈她只是商户女出身,如今能在宫中立足,全凭睿宗帝对她的宠爱。

张贵妃心中已然警钟大作,是了,不论她对韵兰殿的人如何忍让,只要她在后宫抢了皇上的所有宠爱,齐淑妃就会将她视作眼中钉,倘若将来齐淑妃的儿子赵允佶登临大宝,必不会念兄弟之情,到时候怕是连一个闲王都不会给环儿。

第109章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