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挥手命人将食案撤下,碧竹担忧道:“娘娘,您午食便用的少,这会多少吃点儿。”

“宫里快没有我们母子容身之处了,哪里还有心思吃。”张贵妃靠在矮塌上微阖眼,懒懒地说道,一旁莲花阳纹八角熏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散漫在张贵妃的妙曼身姿。

张贵妃虽已育过子嗣,可腰身仍纤细柔软的如水蛇一般,微微上翘的眼角泛着浅浅桃红,容貌艳若春日新开的重瓣牡丹,确实是艳冠群芳。

便是姿容同样出色王芷蓉,论起妖媚来,也不及张贵妃的十分一。

其实张贵妃凭借在后宫的地位,未少帮衬娘家,无奈娘家里没有争气的,皆目光短浅,能力平庸,再加上朝中有齐氏一族和权臣寇清禹一党,她张家想占一席之地,几乎不可能了。

殿内熏香渐渐浓郁,张贵妃抬起纤纤玉指,一点点地抚摸自己滑如凝脂的面颊和细长的脖颈,她忽然就想起一人来,那人应该比她更怕更恨韵兰殿的人。

那人去年与二皇子击鞠,就被二皇子害的摔下马,瘸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看到二皇子就绕着走。

张贵妃秀眉微颦,只是那人境况比她还不如,否则也不会处处讨好她。

不过仔细思量,终归是名皇子,抓准了机会,大约还是能拿来利用一番,将来事成,只要他够听话,她也不会像韵兰殿的人那般狠绝无情。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张贵妃理了理浅蓝色金线绣宝相花纹褙子,朝殿外迎去。

“爱妃怎么了。”

睿宗帝搂着张贵妃往殿内走,见张贵妃面上透着一层薄薄愁绪,不免心生怜惜。

张贵妃靠在睿宗帝怀里,柔柔地说道:“今日环儿在燕雀湖遇见二皇子殿下,环儿年幼不懂事,与二皇子起了争执,恐冒犯了二皇子,臣妾内心不安。”

“爱妃不必担心,他们兄弟之间不过是在玩闹罢了,何况允佶有容人之量,断不会与环儿计较,将来环儿长大些,还要与允佶多学学。”睿宗帝未将此当一回事,只拍抚张贵妃的后背,温声说道。

张贵妃软着身子答应下,心中对赵允佶的忌惮却更甚,让她环儿同赵允佶学,实是可笑。

……

另一处,华琬和林馨乘马车行在回凝光院的路上,因有马车,故未让李仲仁相送。

先才林馨亦瞧出李仲仁情绪不佳,她每每凑上前皆是自讨没趣。

林馨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阿琬,表哥是不是不欢迎我,怎话愈发少了。”

华琬蹙眉不解,连舅娘都喜欢林馨,哥哥为何还要生气和使脸子。

不想令林馨难堪,华琬琢磨后说道:“馨姐姐,表哥过两月要下春闱,想来是很紧张和焦虑的,如此情绪不佳也在情理之中,待春闱后,表哥大约便好了。”

林馨点点头,华琬说的也有道理,罢,既然表哥没空,她讨好华琬的舅舅、舅娘,亦是一样的。

眼见再拐两条巷子就到凝光院,马车忽然一个颠簸,整个往左侧陷下去,华琬和林馨未坐稳,俱滑滚到地上。

华琬‘哎呦’一声,她脑袋磕到软凳,痛的两眼一抹黑,幸亏烧炭的铜炉底座被固定,只跳出几撮炭灰来,否则非将人烫着不可。

缓了一会,就听见车夫在外头焦急地高声唤她们,“华匠师、林匠师,你们可好?”

华琬揉着撞红的脑袋,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和林馨相互搀扶了落马车,“师傅,出什么事了吗?”

“哎,车陷坑里了。”

华琬点起灯笼一照,才发现地上有个大坑,估摸着是哪个缺德街坊偷偷将土挖去埋冬苗了,本来下雪地上就滑,再加上天黑看不清,马车轮子一下滑到坑内,实是危险。

“这该如何是好。”林馨焦急地直跺脚,车夫身材瘦小,一人是不可能将马车抬出来了,她和华琬两个弱女子,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可能走回去。

华琬倒是比林馨沉稳许多,她往四周找了找,想寻根木棍将马车撬起,而车夫亦去周围寻街坊帮忙,可这般冷的天,天一黑百姓都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就在华琬和林馨一筹莫展时,车夫兴冲冲地带了一名壮汉过来,朝华琬激动地说道:“华匠师,太好了,小的在路口遇见苍松堂壮士,他肯帮我们忙。”

苍松堂?华琬心下一喜,立即抬眼看去。

如今不但安琚对苍松堂称赞有加,并亲自去了,而且甄大人也言,若遇到麻烦,可凭他送的玉佩往苍松堂寻帮助。

苍松堂壮士仔细查看了坑和马车轱辘,不需要旁人帮忙,直接一鼓作气将马车抬到街道上,前头的马匹长嘶,被勒着的马脖子松开了,舒畅地蹬起蹄子。

“谢谢,谢谢壮士。”车夫忙不迭地说道,华琬亦上前朝壮士蹲身道谢。

“小事一桩不必谢,你们快回去吧。”壮士一挥手,自己却未走,而是捡些石块,将大坑填浅,免得又有马车或驴车遭此麻烦。

马车重新往凝光院行去,林馨嘀咕道:“苍松堂在京城里名声越来越响,在百姓间的口碑更是好,都说他们是甚侠义堂呢。”

华琬笑道:“可不是,先才就是苍松堂的壮士帮了我们,若不是那位壮士,我们这会还在冰天雪地里守着不能动的马车。”

林馨颌首道:“我就好奇苍松堂什么来头,我爹说苍松堂堂主是云雾山的隐士,很是不凡,只不过这些都是百姓间的传言,做不得准数。”

华琬抬手覆在胸前玉佩上,摇摇头,“我亦不知他们什么来头,可只要帮咱们百姓办好事儿的,就是好人。”

到了凝光院,二人落马车往西厢走去,路过制艺坊小楼时正好遇上吴院使。

吴院使见华琬刚从外头回来,不悦地皱起眉头,数落道:“六院竞艺越来越近,两件首饰你一件都未做好了,怎还有心思去外头?”

第110章相思

华琬立即低头认错,罗坊主好心让她回去探望舅舅、舅娘,她自不能为了撇清关系而将罗坊主搬出来。

“拢共不到三个月,你要尽量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制饰上,平日里缺什么可与我说,罢,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息,明儿天将亮就起来。”吴院使确实是焦急了,她知晓那顶金冠和凤环,要制出非常不容易。

不管吴院使说什么,华琬皆恭敬应下,直到吴院使走远,林馨才低声替华琬抱不平,“怎么能将人拘得这般紧,平日你已未有休假了,今儿不过出去半日,且是去探望长辈的……”

林馨一瘪嘴,小声道:“好歹你是六品金匠师,竟被逼得似拉磨的驴。”

一阵寒风从穿廊吹过,华琬搓搓手,拉起林馨快步朝西厢走去,“算了,馨姐姐,我们快些回厢房,外头冷的慌。”

华琬毫无怨言,认为吴院使和罗坊主都将希望寄托在新技法上,她是该再尽心些,不让她们失望。

……

冬雪落了几场,转眼临近年关,凝光院的匠师逢年有二十五日假,林馨等人早早家去,西厢内空荡荡的,偶有三五人影,华琬应罗坊主要求,暂从西厢搬到罗坊主的厢房。

罗坊主厢房和吴院使的在一处院落内,华琬被安顿在外厢烧着地龙的炕上,炕上再铺两层被褥,躺着很是暖和。

这日罗坊主外出忙年关的事,华琬独自一人在隔间制首饰,她已镶嵌完金顶冠的最后一颗红宝石。

完工的金冠比当初想象的还要华美,华琬打算一会请罗坊主和吴院使检查后,就将金冠收起,而她也要开始准备制凤环了。

格窗外传来轻叩声,华琬以为是起风,回身准备遮上纱帘,猛地就看到一人单手勾着房檐,另一只手在敲窗户。

窗外人的精白袍服被猎猎寒风吹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似乎眨眼就会随风而去,融在一片白茫茫雪中。

华琬心没来由地一紧,慌慌张张扑上前将格窗打开。

雪花随人一起卷了几朵进来,正好落在华琬白皙的颈间,华琬微微瑟缩,来人轻轻一搂,将华琬挡在了风雪之后。

格窗关上后,华琬又惊又喜地问道:“甄大人,你怎过来了?”

自从秋末去枫谷赏枫叶后,甄大人还在京城第一次落雪时,悄悄带她去城郊沣河游画舫。

犹记得那日她乘在画舫上,雪花迷迷蒙蒙地落下。

沣河水虽未被凝结,却似笼上了白雾,河面亦变得晶莹缓慢。

沣河对岸是排达而开的连绵青山,她就站在甄大人身边,看着青山一点点被雪掩埋。

‘雪纷纷,银山后,掩门重蓑衣。相思章,临风起,只期愁红隐云迹。’

这句词是他们一起赏雪时,甄大人念的,华琬不懂什么意思,可默默记在了心里。

“今日本想带你去城郊看雪松,可雪太大,往城郊的路封了。”赵允旻先将华琬身上的几点雪水擦去,再随意扫了扫自己身上的。

担心华琬会冷,赵允旻牵起华琬,绕过桌案,离炭炉更近些。

华琬兀自脸红,傻傻地看着赵允旻掏出一个裹成田字打了花结的油纸包,“里面是奶酪糕,我吃着不错,便想带了你尝尝。”

在赵允旻的示意下,华琬小心将油纸包打开,就见四只白胖胖跟雪球一样小兔子,芝麻点的眼睛下面还有两红圈,还没吃呢,浓郁的奶香就令华琬忍不住咽口水。

华琬用巾帕托起一只奶酪糕,胖兔子太可爱,她不舍得吃了。

“尝尝,否则放坏了,丢了更可惜。”赵允旻见华琬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黑影,蹙眉道:“若赶不及六院竞艺就罢了,别太累,会将身子熬坏的。”

华琬咬一小口奶酪糕,入口即化,唇齿间散满浓浓的奶香味。

因长时间制饰导致的疲惫,也在一瞬间散尽。

华琬一边吃奶酪糕,一边抬头看赵允旻,大大的杏眼格外明亮,吃完了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这才与赵允旻说道:“六院竞艺很重要,若我不尽力,到时候输给文思院,不但罗坊主和吴院使会失望,我也会心存遗憾的,对了,甄大人,你瞧。”

华琬带赵允旻走到桌案旁,指着金冠,“我打算制两件首饰,其中这件龙凤金顶冠我已经制好了,六院竞艺大约在二月或三月,我尚有两月时间,另一件首饰会来得及。”

赵允旻看到华琬制的金顶冠不禁一愣,非常美,比之他在宫廷内外见过的任何一件首饰器物都美。

而且这顶金冠不仅仅是美和华丽,纹路和形态上似乎有许多他无法一眼看出的变化在里面,他不知华琬要制的另一件首饰是什么样,只知单凭这顶金冠,就极有可能胜过文思院了。

“甄大人,我听说六院竞艺那日,朝中文武百官都会齐聚大庆殿,甄大人也会来吗?”华琬满眼期待地问道。

赵允旻眉梢一颤,他不想令华琬失望,笑道:“嗯,我也会去的。”

“太好了。”华琬抚掌很是欢喜,既然甄大人也会在,她就该更努力,她不愿在甄大人跟前丢脸。

赵允旻揉了揉华琬脑袋,他发现自己会心疼,他舍不得华琬如此费神费力地做一件事。

赵允旻往隔门处看了眼,与华琬说道:“阿琬,罗坊主回来了,我也该走了,若有事情或者想见我,都可以到苍松堂寻当家堂主。”

说罢赵允旻自己的脸也微微一红,临要从窗户出去,又笑道:“将那些胖兔子收好。”

华琬刚反应过来赵允旻已消失在风雪中,临走都不忘将格窗掩上。

当华琬慌慌张张地将胖兔子藏至高橱,再趴到格窗前时,早已甚都瞧不见了。

隔间很小,华琬原先偶尔会觉得拥挤。

可不知为何,当甄大人出现又离开后,这雀腹般的隔间竟然变得空旷起来。

华琬又等了好一会,就在她疑惑罗坊主是不是真的回来时,外头传来脚步声,罗坊主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罗坊主满面笑意,“阿琬,师父来信了。”

第111章传信

“有婶娘消息了!”华琬眼睛亮起,登时将赵允旻忘记,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姐,婶娘和小陶都还好吗,她们现在在哪里。”

罗坊主将陶学录的信递于华琬,“她们在楚州,师父信上未详细说了,只言安好,让我们不必担心,也未言何时会回来。”

藤纸上果然只有寥寥几个字,华琬柳眉舒展,“婶娘为何去那般远?终归知晓婶娘和小陶安好我就放心了。”

楚州在新宋国与邻国接壤的边境,边境已经平静了十数年,两国间贸易往来密切,楚州如今可算繁盛。

华琬心底是盼着婶娘回来的,她一直隐隐地希望六院竞艺那日,婶娘能在,希望婶娘能看到她这段时日全心全力制的两件首饰。

“对了,信封里还夹了一封信是小陶给你的。”罗坊主说完忍不住好笑,小陶写的信亦用双鲤封装着,上头还沾了严严实实的泥封,封面上歪歪扭扭几个字,‘阿琬亲启,除了阿琬,谁看谁是蛤蟆。’

“小陶是越来越灵精了,院里还有几件年关布置事情要交代,一会我出去了你再拆信,省的一不小心就成了蛤蟆。”罗坊主一边说一边走到桌案旁,小心翼翼地捧起华琬制好的金顶冠,这顶金冠罗坊主怎么都看不够,若可以,她愿意为了守护金冠而化作一方石像,目不动,身不动,神不动。

罗坊主早已被华琬的匠意和心思所打动,目光里除了震撼、惊艳和陶醉外,还有与辈分、年纪无关的崇拜和敬仰。

待罗坊主离开隔间,华琬跑到高橱,嘴馋地拿了块奶酪糕,边吃边拆开小陶写与她的信。

除了一方仍旧只寥寥数字的藤纸外,又掉出一个更小的信封。

华琬疑惑地捡起信封,信封上空空如也,再看那方藤纸,一半是婶娘的行书,一半是小陶的蚯蚓字,“阿琬,空面封勿拆,并交给甄大人。”

小陶则写道:“阿琬,这儿都没有糖人,我想你和糖人了。”

小陶一句话险些将华琬的泪都勾出来,在外奔波终究是辛苦的。

至于婶娘要她交给甄大人的信……华琬烦闷地扶住脑袋,若信再早来半个时辰,或者甄大人迟半个时辰过来,她就能直接将信给甄大人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华琬将信藏到怀里,因为不知婶娘的信急不急,所以她打算今儿下午就出一趟门,到浚仪桥街的苍松堂寻堂主。

华琬能从甄大人说话的语气和眼神中看出,甄大人同苍松堂关系不一般,至少甄大人很信任苍松堂,是以若见不到甄大人,她可以请堂主传信。

华琬与罗坊主说了有事出门,罗坊主一口答应,这几日吴院使也带着吴婵兰回吴家,罗坊主本就不同意吴院使像关人犯似的将华琬一直拘在隔间制首饰。

“阿琬,今日风雪重,你记得将前儿新做的厚袄氅披上,还有,在城里走走便是,城郊是去不得了,路都封了,早些回来知道吗?”罗坊主在忙年关,不可能陪华琬出门。

华琬还是第一次见罗坊主这般‘婆婆妈妈’地交代事情,“师姐放心,我就是去浚仪桥街附近,很快便回来的。”

浚仪桥街确实不远,只要在城内,乘马车出去都是两个时辰内的路。

因为吃过奶酪糕,华琬不会饿,午食略微吃了碗热馎饦汤,便乘马车前往浚仪桥街了。

苍松堂看起来寻常,白日里正门大开,虽不是甚酒楼茶肆,却不时有人进出。

华琬略略观察,发现进苍松堂的大部分是京城的街坊百姓,百姓皆是来寻苍松堂帮忙的。

要帮的忙也是五花八门,甚孩子贪玩掉枯井里的,或雪将屋檐压塌的,再或者家中口粮吃紧要饿肚子的,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能找。

周围百姓对苍松堂赞不绝口,华琬听了百姓的议论后,才知道苍松堂还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苦孩子和穷人。

怪道安琚说苍松堂做漕运营生不是为了谋利。

漕运营生挣的钱,都散还于百姓了。

华琬左右张望着走进苍松堂,很快有一位年纪与华琬一般大的小郎走过来,拱手见了礼,客气地问道:“不知小娘过来苍松堂有何事。”

华琬还礼后笑道:“你好,我是凝光院的匠师,有事来寻你们家堂主了。”

“原来是女官大人,失敬失敬。”说着失敬,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华琬了然,她贸贸然跑进来,直接说找当家堂主,这不与百姓跑进凝光院说要见院使一样吗。

华琬将先才就藏在袖笼的月草纹白玉佩掏出与小郎相看。

小郎一愣,他们苍松堂的木牌是一棵苍松,看着寻常,可木雕苍松牌内里的玄机,只有他们苍松堂的人能懂。

那玄机,就是木雕苍松内的枝叶纹路走向,纹路构成了月映草晖图。

小郎朝华琬一躬身,“还请娘子稍等,我去问问我们家堂主。”

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一名身着绢白直缀,年约花甲的夫子朝华琬走来,见华琬年岁轻,不免疑惑,再看到华琬护在手心的玉佩,惊讶道:“老夫便是苍松堂堂主,还请问这枚玉佩是谁给娘子的?”

华琬行了晚辈礼,“回堂主话,玉佩是甄大人给小女的,甄大人言,若小女有事,就凭了玉佩过来,堂主认识甄大人,同甄大人有往来吗?”

“有,老夫与甄大人十分熟悉,此处人多声杂,老夫命人备了茶点,娘子雅间请。”堂主知晓甄大人是主子在外用的隐名。

据他所知,这枚玉佩是荣贵妃送与主子的,主子非常珍惜。

如今玉佩出现在小娘身上,应该是主子待此小娘不同了。

“堂主不必麻烦,”华琬直接说明来意,“不知甄大人可有在堂内,若不在,堂主可否帮忙交一封信与甄大人。”说罢华琬将信拿出,“堂主,信是陶婶娘,就是原工学堂的陶学录寄来的,堂主说了,甄大人就会知晓。”

堂主怔怔地看着华琬手中的空白信封,嘴唇噏动轻念两声品娴,就在华琬要询问堂主怎么了时,堂主嘴角漾着苦涩,颌首道:“娘子放心,老夫会尽快将信交给甄大人。”

华琬躬身道谢,正准备同堂主告辞离开,安琚就自堂外一阵旋风似的跑进来。

第112章华玄征

“我刚下马就瞧见堂内的人像你,阿琬,你怎过来了。”安琚中气十足地问道。

一段时日不见,安琚眉间英气更盛,肩背愈发壮实,谈吐举止也比往日大气了。

“过来替陶婶娘送信呢。”遇见安琚华琬很高兴,“安琚,我以为你去洛阳了。”

“没有。”安琚揉揉鼻子,“穆堂主留我在京城,平日习习武,先做些简单的事儿,待开春回暖大约会去洛阳,晚上我都能回仪香堂歇息的。”

原来苍松堂堂主姓穆,华琬眨了眨眼睛。

安琚又爽利地与穆堂主说道:“堂主,华琬是凝光院的金匠师,是晚辈的朋友。”

“这般小的年纪,竟已有六品官身,老夫实在佩服。”穆堂主由衷夸赞一句,面上神情却有几分怅然,品娴天生手巧,入凝光院亦是不几日便升为金匠师,后又成为凝光院院使……往事涌起,悔恨和歉意犹有刮骨之痛,穆堂主摇摇头,心自叹息。

华琬埋怨安琚多话,娇俏的神态惹得安琚不自在起来。

华琬朝穆堂主蹲身拜别,“苍松堂内百姓往来频繁,晚辈不敢多做打扰,便先行回凝光院,信的事情拜托穆堂主了。”

穆堂主颌首道:“雪天早些回去也好,信在明日午时前,一定会送到甄大人手上的,华匠师得空或者有甚事尽管过来。”

华琬再次道谢离开,安琚赶忙说道:“穆堂主,我送华匠师回凝光院。”

穆堂主捋着白须温和地笑着点头。

“不用的,罗坊主安排了马车送我过来。”华琬边朝外走,便歪着脑袋看安琚。

安琚不容华琬拒绝,“路上滑,马车也有危险,我骑马护送你,华琬你知道吗,我的马匹蹄铁上有倒刺,在冰天雪地里都不怕滑的。”

穆堂主好笑地看着安琚和华琬你一言我一语。

这安琚是彦章引进堂的,性耿直,颇有习武天赋,唯一缺点是打小被宠惯了,家境殷实,是以不知民间疾苦,常会将事情想的简单。

待二人走出苍松堂,穆堂主即转身回内厢,传消息进宫与赵允旻。

安琚一路护送华琬到凝光院大门前,华琬落马车,抬眼望向骑着棕红大马的安琚,好一副英姿勃发的姿态,华琬竖起大拇指,夸安琚越来越有侠士风范。

安琚潇洒地朝华琬一挥手,嘴上未说话,可心里却说不出的得意欢喜,骑在马上越发雄赳赳气昂昂,一挥马鞭,转身朝苍松堂奔去,他得赶在申时前将马匹牵回苍松堂马厩。

……

赵允旻看完信后缓缓呼一口气,白雾腾在冰冷的空气中散的很缓慢。

穆堂主惊讶地看着接到消息后连夜从宫中过来苍松堂的赵允旻,担忧道:“主子,可是发生甚要紧事了。”

赵允旻摇摇头,氅衣上积的雪还未完全化去,“穆夫子,华琬除了送信,还有说什么吗?”

穆堂主蹙眉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哦,对了,我们苍松堂新来的一名唤作安琚的小郎,与华匠师是旧识,华匠师离开苍松堂,是安琚护送她回凝光院的。”

赵允旻清亮双眸映着白墙上的壁烛,一小簇火焰在眸光中跳动,面上温和的笑意暗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