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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后说完,看他紧绷的下颚,眯着眼笑着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喉结,问:“还生气啊?”

  古帝清清冷冷,喉结上下滚了滚。

  这样的两人中,怎么存得下第三者。

  而星冕,义无反顾地做了一把饮血的刀,舍不得毁了那个来去自由,风一样的帝后,就毁了自己。

  琴灵从很久远的回忆中抽身,它紧紧地握着那块木牌,神情有瞬间的挣扎和恍惚,少顷,它才极重地叹了一口气,近乎泄气般地对湫十说:“那个程翌,你不必再查了。”

  “他不会伤害你。”

  湫十愣了愣,没料到它会说这个,“为什么?他分明那样可疑,琴灵,你不会也被……”

  “你想什么呢。”琴灵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晃了晃手中的木牌,道:“看到这个,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而已。”

第49章 带队

  传送阵的灵光波动一直在闪烁,宋湫十的心里,简直是一肚子的不解。

  不说程翌根本不知道琴灵的存在,就是知道了,他要有那个本事能将圣物之灵迷得神魂颠倒,改变初衷为他说话,这六界之中,他根本都来去自如,无需顾忌任何了。

  跟她一样窝着满肚子气的,还有琴灵。

  它并不算沉稳,千万年时间的沉淀,于它而言,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深眠,但在这件事上,它步步谨慎,不敢大意,不敢妄言。

  作为从头到尾参与并围观了整场大局的存在,很多事情,很多人,很多行为,琴灵无法评价,只是每每想起,总是唏嘘,觉得不解,也觉得遗憾。

  这些东西,它只能跟婆娑说。

  可婆娑时不时就陷入沉眠,根本没什么时间搭理它。

  就很难捱。

  “且看他之后如何。”琴灵顿了顿,又道:“毕竟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浮世红尘最迷人眼,谁能保证初心不改。”

  湫十不知道该怎么回,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后,又蹙着眉,小声说:“我还是觉得他很古怪。”

  她的话音落下,脑海归于寂静。

  湫十用意念去探,发现琴灵已经钻回妖月琴本体之内了。

  恰在这时,传送阵上灵光归于平静,湫十等人脚下踩着的地面狠狠一颤。

  他们到镜城了。

  镜城的传送阵设立在城外,数千里的深海之中。

  湫十等人先一步踏出传送阵。

  扑面而来的是十分浓郁的深海灵气,他们面前,伫立着高高的海底城墙,像是由仙金仙矿浇灌而成,经历了万万载的岁月,呈现在后人眼中的,仍宛若一条钢铁巨龙横亘盘旋,在叠叠层层的浪潮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成百上千人的队伍,与它相比,还是显出微不足道的渺小。

  海底无声,气氛压抑,特别是他们站在这里,抬头仰望高高的墙楼,心里想着那段他们没能见证的强盛与衰落,心绪千回百转,各有感叹。

  周遭絮絮低语声不断。

  “先进城。”秦冬霖出声打断他们的感慨。

  就在此时,那扇紧闭了不知多少年的城门突然“嘎吱”一声,缓缓朝他们打开。

  这换在从前,毫无疑问是欢迎贵客远来的意思。

  可这份欢迎,放在一座无人的死城里,便怎么看都显得诡异悚人,绝非什么好兆头。

  海底无风,队伍中的人却分明觉得有一股寒意,顺着冰冷的海水,一路从脊椎骨爬到了后颈,像彻骨冰寒的手指划过人的肌肤,令人不寒而栗。

  气氛有些古怪。

  湫十抬眸四顾,跟在宋昀诃和秦冬霖身后,率先踏进了那座城门。

  一路无惊无险。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看到了传说中的七十二座水晶宫。

  他们站在一座海底天桥上,桥两边是一团团未化开的云雾,云雾中又混杂了澄澈的海水,白与蓝的色泽十分均匀,而他们站在其中,视线开阔,能将前方盛大恢弘的一幕尽收眼底。

  云雾深处,琉璃宫的宫顶若隐若现,飞檐翘角上嵌着颗颗月明珠,如月色沁入海底,每一寸都蒙着琉璃色的珠光。七十二殿,又以五殿居中,这五座水晶宫格外惹眼,高达百丈,上面不止有月明珠,还铭刻着某种上古神语,他们靠近时,仙乐阵阵,光莲坠落,天生异象。

  察觉到有人闯入,海底甚至下起了一阵光雨,那些纂刻的神语中滋生出了灵力,灵力又变幻成了飘在深海的发光水母,也成了荡在檐角,从高处撒落的光莲。

  数以万计的灵力花瓣将他们笼罩,最终变幻成了一只衔珠而来的灵凰,灵凰仰天长啼,嘴里的灵珠便蓦的掉落下来,推动着浪潮,从四面八方将他们柔柔包围。

  湫十终于明白,为何琴灵会用一种类似感慨的口吻说镜城七十二座水晶宫,每一座都是大手笔了。

  确实是大手笔。

  富丽堂皇的天宫在水晶宫之前就立刻有了高低之分。

  海水过境,潮声阵阵,湫十在探查过周围环境之后,看着这一座无人的古城,率先道:“先寻个落脚的地方吧。”

  宋昀诃看向云玄,问:“竹笙前辈可有详细说过他们当年进入水晶宫的经历?”

  云玄皱眉,极认真地回忆着竹笙说过的每一处细节,神情凝重,半晌才道:“关于水晶宫的事他没有多提,只跟我们说了几点他的猜测。”

  大家都望向了他。

  “一,星冕大人当初立下大功,拥有建城资格,上报中州主司时拒绝了几位大人的提名,而是自选了一个字,以此为城名。若你们深陷险境无法挣脱时,可以从镜字入手,仔细思量。”

  “二,除却五座主殿,其余水晶宫没有太大危险,但注意不要喧哗,不要太过吵闹。”

  云玄将竹笙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又将水晶宫环视了一遍,皱眉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他们人太多,干站着就是乌压压一大片,不好做事情。

  有趣的是,七十二座水晶宫,有些上了锁,怎么也推不开,有些却大敞着,里面布置一应俱全,摆设精致,金炉里还点着淡而雅致的熏香。

  像是早知道他们要来一样。

  整个镜城,不,应该说整座鹿原秘境,处处都透着诡异。

  经历过垣安城的幻境,妖族队伍接受程度明显比天族队伍要强一些,湫十等人安排他们住哪座宫殿,他们就二话不说地进去,但天族那边就出了点岔子,都想和平素熟悉的人分在一块,真遇到事情,也能有个共同作战的默契。

  一千出头的队伍,被分为了十支小队,每队住一座宫殿。

  等都安排好,整座海底城已经进入夜间,在最后一丝自然光散灭的时候,成群的鱼与虾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蹿回了海底的珊瑚群中。

  七十二座水晶宫上挂着的月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成千上万颗点缀在云雾间,将整座城池笼罩在内,照得每个角落亮若白昼,纤毫毕现。

  可这种光,让人很不舒服。

  湫十头一次没黏着秦冬霖,她自己带了一支队伍,选了一座宫殿,就住在宋昀诃旁边。

  天妖两族数十个人坐在湫十他们所住的水晶宫的庭院里商量接下来几天的计划。

  “妖族推选五个,天族推选五个,一共十个人,负责十支队伍。”骆瀛失控受伤以来,每日的脸色都苍白着,直到昨日,才眼看着有所好转,估计是服下了什么稀罕的仙药,此刻,他负手而立,沉声道:“这十支队伍,负责搜查镜城其他地方。”

  他们不可能在深知镜城城主星冕不喜嘈杂的情况下,日日带着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乱转。

  那不是寻找秘境机缘,那是在找死。

  所以有接近七成的人会被分出去,探勘镜城边际的机缘,他们不会参加遗迹图的搜查和找寻。

  镜城极大,这七十二座水晶宫位于城中心,占地极广,但相对于整座镜城来说,只是沧海一粟,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已经荒废掉的地域,里面也隐匿着大小数百个宗门,隐世家族。

  遗迹图虽然拼凑完整了,但能不能得到还是一回事,他们不能把所有的人和精力都压在这一桩机缘上。

  就算没有这张遗迹图,镜城作为赫赫有名的中州主城之一,本来也在两族的游历名单上。

  只是现在,没人肯主动站出来去带领别的小队搜寻周边。

  一则,天妖两族的重心、主力还是会放在遗迹图上,这就注定了秦冬霖,骆瀛等人肯定还是在水晶宫附近,巅峰战力不在身边,真要发生什么意外,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这样诡异的死城中,谁也不愿意做离队的一个。

  二则,他们若是外出,能不能找到机缘,找到小机缘还是大机缘,谁也说不准,如果遗迹图被成功开启,他们这些人,能厚着脸皮跟那些真正经历了生死血战的人分同样的一份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冬霖开口,声调沉冷,难得的严肃,他开口:“长廷。”

  “少君。”长廷脊背挺直,朝前一步,微微拱手,道:“臣在。”

  “你带一队。”秦冬霖道。

  长廷拱手,并无二话。

  “流夏。”秦冬霖的目光头一回落在英姿飒爽的女子身上,他敛眉,道:“你和长廷一样,也带一队。”

  流夏心蓦的跳动了一下,她很快垂下眼睫,干脆利落地应:“是。”

  宋昀诃思索片刻,也开口,唤了陆珏和晨鸣出来。

  都是实力不俗,仅次于他们的存在。

  哪怕是独自外出,秦冬霖等人也得再三考虑,尽量多给他们一些保障。

  一个实力不菲的带队者,便是其一。

  与此同时,天族那边也点了五位带队者出来,湫十一看,也都是熟面孔。

  “你们还差一个。”莫长恒扫了站出来的长廷等人一眼,用上了审视般的目光。为了公平起见,合作为上,不论是留下来的队伍还是派出去的队伍,里面既有天族的人,又有妖族的人,所有被选出来的人,都得过双方的眼。

  宋昀诃罕见的迟疑了。

  能带队的,都是冲上过六界战力榜的人,这是一个门槛,只能高,不能低。妖族原本是有人选的,但千年前主城世家叛乱一事,直接刷下去两名有资格带队的种子选手,而流岐山那边,还剩两人可以考虑,是一对兄弟。

  这对兄弟五大三粗,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莽劲,遇事只会往前冲,不会往后退,这样的人,不适合带队。

  宋昀诃的目光尚在两人间打量,秦冬霖则已经摁着眉心开口:“伍斐,你去。”

  伍斐耸了耸肩,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莫长恒眯了眯眼,反对道:“不行,伍斐得留下来。”

  面对秦冬霖冷冽的视线,莫长恒毫不退让:“秦冬霖,这遗迹图代表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这很可能是除帝陵外秘境中能获得的最大机缘,它绝没有那么容易获得,我们三个,你,宋昀诃,伍斐都必须留下来。

  宋昀诃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权衡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开口:“路仑、路珈,你们两……”

  “哥。”湫十开口,将宋昀诃那个“去”字打断,“我去。”

  秦冬霖像是早就猜到她的想法一样,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声线蓦的沉下来:“你就在队伍里待着。”

  哪也不准去。

  宋昀诃也开口:“你反噬才逼出来,怎么带队。”

  按理说这个时候,云玄等人该开口嘲讽几句的,但在这件事上,还算是比较能感同身受,就像他们,一样不会让莫软软带队外出,离开视线。

  湫十冷静分析:“六界战力榜,我排在前五十,是妖族中仅次伍斐的名次,伍斐要留下来,去的自然应该是我。”

  而与此同时,湫十的脑海中,琴灵笑眯眯地捧着果子啃,它道:“到时候你选几个看得顺眼的,肯听话的,按照我说的路线走。”

  湫十问:“你曾在镜城待过?”

  琴灵点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中州十二主城,哪个城我都待过,只是镜城待得格外久一些,陪……一位友人在此地小住过。”

  湫十想,有一个处处都熟的人陪着进这种地方的感觉真不错,那些遥不可及,流逝在岁月中的辉煌,瑰丽,壮大,仿佛都在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中变得亲近而熟悉起来。

  主要是,寻找机缘不用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白捡现成的,谁不喜欢。

  反正湫十很喜欢。

  她若是什么也不说,乖乖站在他和秦冬霖后面,这里的任何人,包括莫长恒和骆瀛,都没人敢将主意打在她身上,可她自己站出来,又说了那番话,宋昀诃没办法当着这么双眼睛拒绝。

  “我们明日一早就按照遗迹图的方向朝水晶宫西侧禁地出发,你们今夜也跟队里的人商议商议之后的路线,遇事随时用留音玉联系。”莫长恒见将人选定下了,又多提醒了一句,便都各自散了。

  临走前,他回首,看着岿然不动的宋昀诃和秦冬霖,意有所指地催促道:“你们两个尽量快些,我们这边还有事要说。”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宋昀诃话语里的火气便控制不住了。

  “你出什么头。”他作为长兄,实在太纵着她,导致她时常想一出,是一出,半点招呼都不跟人打就敢自己做决定,“莫软软都没出头,我妖族又不是没人,需要你站出来带着队伍出去吗?”

  “宋湫十,这不是你平常在小秘境里的打打闹闹,万一你出了事,我们想救你都来不及。”这鬼地方还经常用不了留音玉。

  “哥。”湫十太知道怎么安抚人的情绪了,她声音先软了下来:“我有分寸。”

  “我会保护好自己。”

  事已至此,生气也无济于事。

  伍斐拍了拍宋昀诃的肩头,后者才将情绪勉强压下来,绷着脸将湫十叫到一边,将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反反复复跟她交代了几遍。

  湫十一一应完,伍斐用扇子轻轻点了点她的肩头,压低了声音提醒:“秦冬霖的脸色,已经不能只用一个黑来形容了。”

  湫十听了他这样的形容,险些没绷住笑出来。

  她几步行至秦冬霖跟前,抬头去瞅他的脸色,结果发现他根本就是面无表情,周遭气势躁乱,俨然一副“谁也别来烦我”的样子。

  “干嘛啊。”湫十伸手去扯他的袖子,没扯到。

  秦冬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是濒临失控又被强行压抑的霜白剑气,声音沉而低:“你再擅作主张,就……”

  他难得的,罕见的顿了一下。

  秦冬霖说到做到,但威胁她的话,一向是说得出,做不到,次次如此,没少被伍斐拿出来笑话。

  再擅作主张,又当如何?从此不理她?不管她?

  秦冬霖下颚绷成了一条直线,良久,他嗤的自嘲了一声,不可避免的带着烦而乱的意味,道:“抬手。”

  湫十在这个时候,总是听话得不行,她乖乖将十根手指伸出来,挪到他眼跟前。

  雪一样耀眼的肤色,纤细玲珑的骨节。

  秦冬霖不知在心里说了多少遍,下次她再这么乱来,他一定不会再管她。

  就该让她吃吃苦头,长长记性。

  他眼里蓄着浓得化不开的郁色,伸手,将一颗沉甸甸的吊坠落在她天鹅似的玉颈上,做完这个,他垂着眸,又将两枚样式简单的空间戒推入她的手指间,动作有多耐心,语气就有多不好:“该跑就跑,别嫌丢人。”

  秦冬霖从未想过,作为激流勇进,只进不退的剑修,有朝一日,他会如此流畅而自然地告诉别人打不过就跑这样的话。

  他沉默半晌,与那双含着笑亮晶晶的秋水眸对视,又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句话,与他整个人格外不搭。

  湫十忍不住笑开了,她很亲昵自然地拉着他的胳膊,小兽一样蹭了蹭,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担心。”

  “琴灵说带我去找宝贝。”

  她的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和对宝贝的向往:“等找到好东西了,我的那份,分你一半。”

  行。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秦冬霖看了看永远小孩子气,让人根本放不下心的湫十,伸手触了触她的发顶,声音有些哑:“我不要宝贝。”

  湫十从善如流地接:“那没事啊,我替你保管嘛。”

  秦冬霖没忍住,唇角稍弯。

  他不要宝贝。

  他要心心念念找宝贝的人毫发无损回来。

第50章 天赋

  在镜城,深海之底,日与夜几乎没什么分别,只靠一些细微之处分别,月明珠的皎光黯淡下去,便是白日,月明珠成片亮起,便是夜晚。

  白日珊瑚舒展身躯,像一团团五颜六色的云,鱼群和水母会从四面八方现出身形玩闹戏耍,成了壮丽而令人驻足的一幕,而一到夜晚,这些小家伙便像是一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身影。

  等大家说完事情。

  湫十在妖族和天族的队伍中挑人。

  在她前面,流夏和陆珏等人已经挑完了。

  出人意料的是,许多人都有意进入湫十的队伍。总所周知,作为妖族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宋湫十自身实力不差不说,身上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保命灵宝,真要遇到危险,妖族其他人前来救援的速度一定是最快的。

  湫十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像是人间选秀的帝王。

  脑海中,琴灵兴致勃勃,她走过一个不错的,它就或是挑剔,或是满意地搭几句话。

  琴灵喜欢美人,尤其喜欢美男子,而且不挑,只要长得好看,哪种好看都行。

  也因此,她和湫十的对话格外令人啼笑皆非。

  “湫十,选这个。”湫十走过天族的队伍中,突然听见琴灵颇为严肃的声音,她脚步顿了一下,又折回去,站在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跟前。

  “怎么了?”湫十受到她话语的影响,同样严肃起来,问:“他身上有什么不妥么?”

  能进鹿原秘境的,都是跟湫十年龄相仿的,此刻她眼前的少年对她折返回来的行为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出声多问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脊背,像一杆翠绿的竹。

  天族的队伍,湫十其实不太了解,除却几个实力不错,经常在一些大场合露面的,其余种子选手至多只有点隐约的印象。

  眼前这个,则是完全没有印象。

  天族修仙法,不论男女,都是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再加上清一色的云色长袍,云鹤图腾,少年眉目显得干净清秀。

  琴灵道:“你看他的眼睛。”它顿了一下,又说:“是不是特别好看。”

  湫十身边不缺温润如玉的男子,宋昀诃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眼前的少年五官并不突出,顶多算得上一个清秀,比不上宋昀诃的风度翩然,也比不上程翌的干净无暇,但那双眼睛,却出人意料的为整体容貌加了分。

  很奇怪的,那是一种能让人全然信任的无害,海水一样的包容和温和,没有任何威胁和侵略感。

  他站在那,如同一团空气,让人下意识生不起警惕的心。

  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若不是琴灵说了这么几句,湫十的脚步甚至都不会停。

  “带上他。”琴灵声调懒洋洋的,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最喜欢这样漂亮的眼睛,从前因为这个,没少被骗。”

  湫十警惕起来,她小心试探道:“这莫不是,又是你哪位老朋友吧?”

  话音落下,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不够精准,补充道:“还是老朋友的子孙后裔?”

  “到时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琴灵连着挑了十几名男子,都是些长得不错,笑起来有梨涡,显得温柔而知情识趣的。

  这样的阵容,不像是要出去面临险境,反而更像女君召人侍寝。

  选到后面,宋昀诃等人尽皆侧目。

  伍斐旁观全程,见状,撞了撞秦冬霖的肩,诶的一声,含笑调侃:“来说说,此时此刻,是何心情,有何感想?”

  他们三人站在一处,这些话,宋昀诃自然也听到了,他故作淡然地咳了几声,竭力使湫十的行为听上去靠谱一些:“小十选的人水平都还算稳定,在探寻危险秘境的时候,天族的仙法能发挥的用处确实比妖族要大。”

  但若论凝结力和战场的爆发力,妖族当仁不让排在首位。

  莫长恒见湫十挑挑拣拣尽挑些长得不错的苗子,罕见的主动跟秦冬霖搭话,声音里隐约有笑意,多少还带着点安慰的意思:“女子都如此,软软也喜欢生得好看的男子,若是声音好听,则更特殊对待些。”

  伍斐也接腔:“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他们一人一句,秦冬霖目光从湫十的背影上落回来,他伸手,修长的食指轻轻划过一侧脸颊,眉梢眼角,九尾狐一族的侬丽风情被凌冽感和压迫感尽数切割开,令人不敢直视。

  “随她玩。”秦冬霖罕见的附和了他们的揶揄打趣:“九尾狐一族,从未在容貌上输于人过。”

  伍斐一愣,旋即笑了一下,连着啧了好几声,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道:“你竟还知道自己是只九尾狐。”

  作为纯粹的剑修,秦冬霖从来不将九尾狐一族逼人的容貌当回事,那张脸,有也好,没有也罢,之后也如他所愿,旁人提起秦冬霖,第一印象并不是那张艳绝人寰的脸,而是他手中那柄杀人无形的剑。

  这还是头一回,秦冬霖正视了自己那副代表着九尾狐血统的容貌。

  “你们两个可真是。”伍斐袖袍下,一根小小的绿藤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肌肤爬了出来,在众人饶有兴味的目光下,一朵小小的牵牛探头探脑,很快又“咻”的一声钻了回去,十分害羞的样子。

  “伍斐,飞天殿里开了灵智的灵物不能带出来。”宋昀诃敛眉,有些无奈地道:“它们很容易夭折。”

  “小东西黏人,趁我不注意偷着跟出来的。”伍斐道:“每日抱着灵石啃,活蹦乱跳的,个子长得挺快,应该没什么事。”

  湫十一共挑了五十个人,等她回到宋昀诃等人中间的时候,发现不止自己人,就连骆瀛和莫长恒等昔日的死对头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莫软软跟她的话倒是多了起来,她将她拉到一边,鼓着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认真地道:“你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他们的美色迷惑了,男子撒起娇来,比女子难应付许多。”

  湫十:“???”

  见她不说话,莫软软又道:“这还是从前云玄告诉我的。”

  “那骆瀛呢?”她们两个小声的嘀咕,实则站在不远处的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莫软软现在对湫十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亲切感,听她问起骆瀛,并不隐瞒:“骆瀛不会跟我说这些,他只要我喜欢就好。”

  听过两人上次的谈话,湫十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若你喜欢的人呢?他也帮你找来?”

  莫软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点点头,说得认真:“我前几日觉得程翌生得好看,喜欢同他说话,骆瀛便让他一直陪着我。”

  饶是湫十见多识广,一时之间也被这种毫无底线的宠溺惊得噎了噎。

  琴灵也在她脑海中幽幽说了句:“这丫头心智不全,身边的人倒是不错。”

  又跟莫软软说了几句后,湫十回到了秦冬霖的身边。

  “这个。”秦冬霖指了指她玉颈上佩戴着的绿晶石吊坠,睡凤眼低垂,现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凉薄意味:“知道有什么用处吗?”

  湫十自幼喜欢这些亮晶晶的,外观上就吸引人眼球的东西,哪怕不止一个人说过她的审美庸俗,她也依旧不改初衷,甚至渐渐的将身边人的审美也扭转了过来。

  秦冬霖便是其中之一。

  湫十伸手抚了抚那颗滢绿透彻的绿晶石,立刻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庞大的生命力,稍微点入一些灵力,一股十分好闻的清冽草木气息便缓缓的散发出来,飘荡在她的周围,像水一样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暖洋洋的,在春日阳光下煮酒烹茶的惬意感。

  “这是上次在秘境,你破了十尊考验石像后得到的绿嘤石?”伍斐认了出来,感受着它几乎完美无瑕的品质,赞叹道:“好东西。”

  在场诸位对此都见怪不怪,秦冬霖身上的好东西,只要宋湫十看上的,就都是她的,看不上的但以后能用得上的,大概率也是存着用到她身上的。

  可流夏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秦冬霖和宋湫十,他的神情永远都是淡淡的,哪怕面对宋湫十,也是笑的时候少,皱眉的时候多,只是那种表现的出来的与众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便是如此吗。

  流夏在秦冬霖手下做事上千年,知道他是个多凉薄寡情的性子,他对宋湫十,也许根本不是喜欢。

  宋湫十亦然。

  他们只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而已。

  不然,宋湫十也不会当着秦冬霖的面挑选那么多长相不错的男子,秦冬霖也不会毫不在意地侧首收回目光。

  流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一边小心翼翼地升腾起希望,一边又用理智将那些小小的气泡和涟漪压回去。

  “若是受伤了,这块绿嘤石能快速为你补充灵力,恢复伤势。”秦冬霖说完,又指了指她手指头上戴着的空间戒,问:“里面的东西,都看过了?”

  湫十点点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秦冬霖声线淡淡:“剑修手中有剑,孑然一身也可脱险。”

  若是连他都脱不了身,只怕两族所有队伍都得被留在这海底深宫。

  秦冬霖看着宋湫十那几根戴上了空间戒的手指,声音稍稍和缓了些:“乐修的手,不能受伤。”

  “人也不行。”

  湫十顿时有些感动,她像模像样地拽着他的袖子哼哼唧唧几声,黏黏腻腻:“秦冬霖你怎么这么好。”

  在她下一句“你是六界最好的狐狸”出口之前,秦冬霖及时地打断了她另类的赞扬:“时间不早,你们该出发了。”

  湫十于是一边拽着他的袖子,一边转头跟宋昀诃和伍斐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让他们注意安全,意识到不对就及时往后撤这些话。

  都是些大家心里清楚的东西。

  长廷和陆珏等人带着自己的队伍最先出发了。

  天族的带队者紧随其后。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向果断的流夏反而磨蹭了些,一直站在原地,像是在等湫十一样。

  湫十很快收敛神情,转身欲带着自己队里的人掠出水晶宫。

  秦冬霖出声叫住了她。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他们,包括湫十队伍中那些容貌不错的天族种子选手。

  湫十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往回望,秦冬霖几步行至她跟前,他看着湫十,倏而笑了一下。

  刹那间,他眉梢眼尾附着的冷冽和淡薄都似冰雪遇骄阳般消融,那种侬丽而逼人的风情便无可遮掩地露出本质,湫十眼前,海底沉重的浪潮涌动声远去了,月明珠散发的清冷皎光也远去了。

  “湫十。”秦冬霖手指修长,骨节匀称,带着凉悠悠的冷意,他替湫十将鬓边一缕乌发缓缓别至耳后,声音里的气音含笑,不同往常的撩人:“你不是一直好奇,九尾狐一族的天赋吗?”

  他垂着眼尾,声音又轻又缓:“好看吗?”

  湫十看着他那张脸,几乎是愣着点了点头。

  秦冬霖才似满意了似的,抬眼淡淡扫了扫那十几个被她挑选出来,姿色尚可的男子,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很快承受不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照顾好自己。”秦冬霖收回手,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懒散而不耐的样子:“去吧。”

  湫十的眼里还在冒着星星。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行字,反反复复地出现,消失,又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