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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斐沉思片刻,转头问秦冬霖:“照你们所言,一旦连接中州和四洲的结界打开,里面的人出来,往返行走,能瞒得住吗?”

  秦冬霖身子朝前倾了倾,声线清冽:“中州结界暂时不会开,里面的人要重建都城,恢复元气,外面的人也需要时间接受这件事,等双方都有了心理准备,再说之后的事。”

  宋昀诃闻言,望向湫十,问:“你怎么想?”

  “哥,这些事不归我管,秦冬霖是君主,全归他管。”湫十三言两语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眯着眼笑着晃他的胳膊。

  典型的宋湫十式讨好动作。

  宋昀诃绷着声音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默了片刻,问:“父母亲那里,你也不准备说?”

  湫十脸上,突然露出点痛苦的神情,声音里的挣扎之意几乎溢出来:“跟他们说,他们也不能信。现在这样的局势,牵扯太多,这件事一说,反而让他们心烦。”

  “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湫十想了想,回:“六界盛会之后,我会闭关,冲击破碎境,等闭关出来之后再说。”

  伍斐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他忍了忍,没忍住,问:“你现在才只金丹境吧?就直接冲击破碎?”

  一个境界,等于别人千万年的苦修,她倒好,直接跳着上。

  湫十叹息一声,道:“两世为人,也只有这点好处了。”

  伍斐羡慕得直抽气。

  宋昀诃见她自己有打算,只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

  中州苏醒,引发了六界宫中山呼海啸般的震荡,短短两三天的时间,神色匆匆面色凝重前来探看情况的长老达到了数十位,这在以前,是从所未有的情况。

  疑虑重重,忧心忡忡。

  然而这些,都不关湫十的事。在他们从中州出来后的第三天,妖族的队伍便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飞天殿内,大家围坐一团,没了来时的紧张压力,回去时的气氛无疑热闹许多。

  这两天,宋湫十前所未有的黏着宋昀诃,天天跟在身后,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宋昀诃接受事实之后,想起之前秘境内她各种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素来温和的人心里也存了一口气,再加上返程的事几乎都是他一手操持,担心这关心那,既是有意冷一冷她,又确实没时间跟她瞎闹。

  直到入了飞天殿,宋昀诃觉得自己是头一天当哥哥。

  这种被自家妹妹嘘寒问暖,殷殷关切的感觉,确实很美好。

  事实证明,宋湫十哄人的手段十分高超。

  宋昀诃的冷淡,只坚持了不到三日的时间,就溃然败下阵来。

  而这三日,跟春风满面的宋昀诃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脸色极其不好看的秦冬霖。

  伍斐最喜欢看他的热闹,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不放过,一日两次准时准点地笑话他。

  “瞧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伍斐拍了拍他的肩头,整条手腕上缠着翠绿的藤蔓,一朵紧紧闭合的淡紫色牵牛花是不是从衣袖里探出个头来,他笑:“秦少君有何感想?”

  不用说,这声别有意味的秦少君,也是从某个正一心一意哄哥哥的人嘴里学来的。

  秦冬霖掀了掀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两眼,声线极冷:“你很闲?”

  “不闲。”伍斐倚在门边,曲起两指,敲了两下,咚咚的清脆声响,他道:“小十让我来走一趟,请秦少君您移步到外面,将妖族这次进秘境获得的秘宝灵器分一分。”

  “喔,她还说了一句,你要不要听?”伍斐忍着笑望向他,话语里的幸灾乐祸却半点都没遮挡。

  还没听,秦冬霖就知道不是好话。

  他看向伍斐,侧脸冷峻,后者耸了耸肩,用典型的看热闹的语调道:“让他赶紧来,别什么事都丢给我哥。”

  很好。

  秦冬霖笑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垂下,想,宋湫十想气到他,确实只需要一句话。

  从前是,现在也是。

  为了这句话,原本并不想去的秦冬霖改变了主意,在伍斐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跨出了院门。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一起了。

  这次妖族和流岐山的队伍,进秘境的一共有五百人,其中主城一百多,流岐山两百多,其他各族也七七八八占了一百多,现在围上来的,是队伍中的小队长。

  飞天殿恰好穿过极北地域,正巧气氛也热闹,长廷和陆珏就干脆生了把火,火上吊着两炉茶,十几个人围着火堆坐下,脸颊被火光映得亮堂堂,大家彼此有说有笑,场面格外融洽。

  “少君。”长廷见到秦冬霖,笑着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道:“坐这边。”

  秦冬霖脚步顿了一下,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坐下,而后平静地抬眸看对面。

  他和宋湫十,一个坐东边,一个坐西边,两人隔空相望时,中间还隔着两个吊炉,里面的茶水咕噜噜冒着泡。

  这个位置,安排得很好。

  伍斐在他身边落座,笑起来如玉树临风,雅度偏偏,他侧过身,低声解释:“宋昀诃特意安排的位置,如何?”

  “虽然是自幼定亲,可小十在主城的地位你也知道,宋昀诃和宋叔父宝贝得不行,你这未来大舅哥的关都过不了,宋叔父那,估计更悬。”

  宋湫十就是妖族的一块宝,他们三家的父母,个个稀罕,个个喜欢。

  连秦冬霖都能死死吃住的性子,有多招人喜欢,可想而知。

  开始分东西之前,小队里的队员会告诉自己的小队长,自己想要怎样的灵宝,怎样的丹药,怎样的法器,因而每个围坐在火堆边的小队长手里都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大家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剑冢下的遗迹里,确实埋了不少东西,伍斐和宋昀诃等人都拿出了各自的空间戒。

  灵光一闪,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堆积成山,在火堆的橘光中泛出熠熠的光。

  堆在宋昀诃跟前的东西最多,湫十看了两眼,手指拨弄了几下,翻出一朵雕成海棠花样式的簪子,拿在手里晃了晃,问身边温润俊朗的男子:“哥,你这东西,哪来的?”

  宋昀诃想起湖底那几树海棠花,还有那口正对着院门而立的红色棺椁,愣了愣,而后好脾气地回:“一位前辈给的。”

  “前辈。”湫十念着这两个字,问:“哥,你认识赵招摇?”

  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又说:“难怪上次问我那首民谣出处。”

  “招摇给你唱歌了?”

  宋昀诃听到她一口一个招摇,就知道她们多半认识,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点了下头,道:“许是认错了人。”

  “哥。”湫十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身子凑过来,意味深长地道:“招摇实力很强,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性子温柔,据我所知,许多青年才俊都喜欢她,其中有一个,还是秦冬霖的师兄。”她将那支簪子放到宋昀诃手上,似笑非笑地道:“相识多年,我还从未见她给哪个男子唱过歌呢。”

  “不喜欢没关系,但好歹别叫人前辈。”湫十认真道:“她比我小两岁。”

  宋昀诃原本还一本正经的神情顿时破裂,他看着猫着腰起身的湫十,问:“去哪?”

  湫十默了默,义正言辞道:“我去抢点东西回来。”

  得了吧。

  怀里抱着妖月琴,手腕上套着冰灵镯,古往今来头一个拥有两件先天圣物的帝后,看得上这点东西?

  宋昀诃看破不说破,疲惫般地摆了摆手,道:“去吧。”

  湫十欢欢喜喜提着裙摆猫着腰转了一大圈,转到了秦冬霖身后,长廷见是她,什么也没说,自然而然地挪出了个位置。

  湫十坐下。

  咳了两声得不到应答之后,湫十用手肘碰了碰侧脸清绝,气质高华的男人,“秦少君怎么还带不理人的。”

  秦冬霖不为所动,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垂着眸,长指捏着一个灵哨,抛到长廷的怀里,又挑了几件防护灵宝给陆珏,这才有空懒洋洋地搭话:“忙呢。”

  “怕累坏宋昀诃,只好自己亲力亲为。”

第93章 冷落(双更合一)

  过了极北之境,前面就是流岐山的领辖地域,气温渐渐往回升。

  依照飞天殿的穿行速度,最多再有三日,流岐山的队伍就到地方了。

  将哥哥哄得春风满面内心舒坦的小妖怪,终于长舒一口气,有时间来哄一哄莫名其妙被晾了好几天,脸色臭得百米之内无人愿意接近的流岐山少君。

  火堆边,秦冬霖慢条斯理地分着东西,还真半点不假他人之手,湫十看了半晌,侧首问他:“这里面,有你自己喜欢的东西没?”

  问这话的意思,就跟她说“要是不喜欢,你的份额我就占了”没什么差别。

  这段时间,长廷跟流夏相处得不错,共事之外,也会时不时聊一些有的没的,说一点六界各族的陈芝麻烂谷子事,此刻,长廷忍着笑,低声对流夏解释:“每次秘境分战利品,少君选的东西都不多,剩下的份额,都给湫十姑娘了。”

  湫十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她自己的那一份,选自己需要的,选完之后,又及时而恰到好处地坐过来看着秦冬霖选。

  能让秦冬霖看上的东西不多,看不上的,送给他他都嫌浪费空间。

  宋湫十就乐滋滋的接手过来,但这个时候,她往往不会挑什么贵重的东西,那双天生适合弹琴,养得跟白玉似的手挑挑拣拣,选的全是些漂漂亮亮,华而不实的东西,比如某种会开出七色花的草,还有华丽的玉石镯子。

  全是些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大家见怪不怪,知道她喜欢这些,还会特意留着。

  开始他们还想不明白,心想哪怕是秦冬霖,有流岐山这棵大树做依靠,也不能每次秘境只看中三四样东西吧,累死累活抗压打怪的时候,他可是第一个抗在前面,有时候收获不好,分的东西还没他损毁的东西值钱。

  即使是这样,他也只拿三四样,这么多年下来,基本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这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混成了人精的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纯粹是哄小姑娘开心呢。

  那个时候,秦冬霖看起来烦宋湫十烦得不行,一看到人,就要皱眉头。

  可这个习惯,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没改。

  长廷和陆珏都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谁知——

  “有。”秦冬霖开口,说完,他还侧首看了看湫十,语气慢悠悠的:“有喜欢的?”

  湫十点了点头。

  秦冬霖又问:“份额分完了?”

  湫十点头:“我需要转魂草,恰好宋昀诃那有,我就全拿了。”

  秦冬霖想了一下,确实想起宋昀诃从古墓里带出来二十几株转魂草。

  宋湫十纵使再磨人再娇气,在该有分寸的时候从来不越过雷池半步,比如说每次秘境里得到的灵宝,有的门派世家都是供嫡系和首席一脉挑选之后剩下些汤汤水水再分下去,真正分到下面人手里时已经都是些残羹剩渣。但妖族不这样,怎么分,全靠自己出了几分力,分东西都是大大方方摆在明面上。

  宋湫十再怎么喜欢里面的东西,自己的份额拿足了,其他的一件不会碰。

  “宋昀诃的份额也拿完了?”秦冬霖挑了下眉,没什么表情地问。

  “嗯,全拿完了,拿的还都是自己不怎么需要的东西。”说起这个,湫十兴致上来了,她凑近了些,像说什么今天秘密一样小声:“我哥可能会和招摇在一起。”

  “赵家查封之后,库里的东西我没让中正十二司收走,招摇不想要,我就让妖月放在那口棺椁后面的屋子里了,里面东西不少,其中就包括招摇自己的一些灵宝。”

  海棠花簪子,粉色的纸鹤,说得还贼冠冕堂皇,说好歹人家给了这么多东西,又是女孩子,这些私人物件流落出去不好。

  说完,她扯了下秦冬霖的袖子,道:“真的。”

  秦冬霖对宋昀诃会跟谁在一起毫无兴趣。

  他开始挑自己看中的东西,连着两三件,而后是第四件,第五件,全被他丢进了自己的空间戒里。

  秦冬霖的手指很好看,瘦削修长,颜色寡白,挑选东西的时候给人一种懒洋洋漫不经心的错觉,可看那张脸,清冷依旧,眉心皱着,隐隐有跟人置气的感觉,总之不太好看。

  拿到第七件的时候,他其实没什么好拿的了。

  毕竟是当过妖帝的人,这点东西,小打小闹似的,他确实看不上。

  身边的人一直没有出声。

  秦冬霖长指顿了下,微不可见的侧首,看见小妖怪在他旁边坐着,裙摆散开,篝火的映照下,她散着流水一样的长发,脸很小,皮肤瓷一样细腻。

  看起来很乖。

  真不怪大家都疼她。

  秦冬霖确实是想冷一冷这个见了哥哥就将未婚夫忘到一边几天不带搭理,堪称没心没肺的小妖怪。

  可宋湫十的眼神。

  秦冬霖确实得承认,他扛不住,千百年如一日的扛不住。

  想到这,他不由得垂了下眼,暗骂了声自己没出息。

  宋湫十太知道怎么拿捏他了,他动作一顿,她就喜滋滋地凑上去,长发亲亲密密落在他的手臂上,有点开心地问:“我可以选了?”

  但凡秦冬霖现在有点骨气,有点从前的脾气,他就该说不可以。

  他淡淡地抿了一口先前炉子里烧的清茶,言简意赅:“选。”

  秦冬霖在秘境中是最惹眼,最出力的那个,因此他能挑选的东西数量比宋昀诃和伍斐还多几个,湫十手指动了动,飞快把自己看上的小物件丢进空间戒,到最后一个名额的时候,她的目光在三样东西上面打转。

  当年的赵家是世家望族,千万年的老派势力,库里的宝贝堆积如山,赵家勾结血虫被查出来之后,被千夫所指,百千人下狱,湫十念旧情,私库没收,交到了赵招摇自己手里,可她从来不看重哪些,直接连带着自己私库里属于赵家的东西都堆了起来,封在剑冢底下,落了一把锁。

  可就像宋昀诃说的,女孩子用过的精巧灵宝,还是不落到别人手里的好。

  湫十在两根雕花流苏簪中摇摆不定,目光游离飘忽,一副都想要的纠结样。

  得。

  这人,专克他的。

  在一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秦冬霖黑着一张俊脸,转了转空间戒,动作精准而迅速地将不久前才被自己丢进去的东西拿出来,甩回灵宝堆上,他有些疲惫似地碾了下指骨,说:“快选。”

  湫十心满意足,连着夸了他好几句,又猫着腰转回了宋昀诃身边。

  秦冬霖顿时有些躁。

  当晚,被他揪来当陪练,当沙包一样打的伍斐无语至极,他喘着气连着摆了几下手,道:“我不来了,你这叫练手?你这都快下死手了吧?”

  毕竟是穿一条裤长大的兄弟,即使知道了秦冬霖和宋湫十的身份和来头,伍斐也没刻意规避和注意些什么,言语之间还是老样子。

  “我没用剑。”秦冬霖敛眉走到他身边,不咸不淡地开口。

  一个剑修,不用剑,基本等于明着放水了。

  即使这样,伍斐还是没赢。

  “你进步太快了。”伍斐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神色,认真道:“就你现在的水准,骆瀛拍马都追不上你。”

  “你不会也跟小十一样,六界盛会结束就闭关冲击破碎境吧?”说到这,伍斐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秦冬霖眯了下眼,下颚线绷着,神情不悦:“这次闭关,时间会比较长,我得回中州。”

  伍斐挠了挠头,表示理解:“毕竟你这身份,那边又才苏醒,什么都需要你呢。”

  秦冬霖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半晌没有说话。

  心情仍然不算好的样子。

  伍斐看了没几眼,突然有了数:“你这突然拉我陪练,心里有事?”

  秦冬霖也没否认。

  “跟小十吵架了?”说起这个,伍斐可太带劲了。

  秦冬霖凉飕飕地看了他几眼,唇角动了动:“没吵架。”

  沉默片刻,他才终于吐露原因:“她好像不想跟我成亲。”

  伍斐顿时呛了一下,他抚了抚手臂上嫩绿的藤蔓,低声嘶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不能够吧。她有多亲近你,大家全看着呢,人家亲哥才享受了几天从前属于你的待遇,现在都已经飘飘然找不着北了。”

  秦冬霖有些烦躁地闭了下眼,道:“这不一样。”

  喜欢是喜欢,宋湫十喜欢他,他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可人这一生,太多变化无常,宋湫十是一个非常喜欢新鲜感的人,而他一成不变,如外人所言,天天绷着一张脸,实在不是有趣的性格。哪怕是他不愿意深想回顾的上一世,宋玲珑会答应嫁给他,也不是因为两情相悦。

  而这一世,宋湫十完全没必要当这个帝后。

  她自己也说了,她烦这个。

  他提过好几次成亲的事,她一直没什么反应,要么就说,让他找她父母亲谈谈,要么就干脆当没听见似的。

  特别是那句,六界盛会回去就闭关冲击破碎境。

  少说也得上百年。

  进去之前成亲,时间太匆促,想要风光大办的两家肯定不会同意,那么,就只有等她出来之后再办。

  她在拖延时间。

  为什么。

  因为不想嫁。

  除了这个原因,秦冬霖想不到别的。

  “你先等等。”伍斐理了理思绪,问他:“你跟她提过这事吗?”

  秦冬霖唇线往下压:“提过。”

  “你怎么提的。”伍斐说:“你重复一遍,我觉得应该是你说的话有问题。”

  秦冬霖皱着眉,简单提了两句。

  “你这样肯定不行。”伍斐用一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语气看他,道:“小十有多娇气讲究,你自己也知道,婚姻大事,虽说听父母之命,你们两个又是从小就定下来的,但哪个女孩子听到这样公事公办的通知话语会开心?”

  “是,都知道你疼她,但我们知道是我们知道,小十自己也能感觉到,可你又不是没长嘴巴,说两句甜言蜜语哄哄人,让她开心开心也不会?”

  “这个毛病我真是老早就想说你了。”伍斐接着说:“就拿这次你在心里跟宋昀诃较劲的事来说,虽然确实没必要,但不得不说,你表达不满的方式——脸色臭得只让人想远离,这有什么用?自己跟自己怄气?”

  “我知道,你身为流岐山少君,天生的赢家,有些压力抗惯了,不管苦还是累,忧还是愁,你都半个字不说,永远藏在心里,久而久之,大家习惯性依赖你,信任你,那群小崽子天天在比试台以你为目标,谁都觉得,秦冬霖是神。”

  “别人也就算了,可你既然都想到了成亲这一步,小十是你的道侣,日后那么长的岁月,难道都要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不成?”

  “猜来猜去的,累不累?是个人都累,更何况是小十。”

  一口气说到这,伍斐看了看秦冬霖越来越不好看的神情,默默停下来喘了一口气。

  “还有呢。”秦冬霖勉强压抑住了脾气,道:“你接着说。”

  伍斐还真没客气,他衔接得很快,接着道:“你就是吃了嘴巴的亏,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愿意说。”

  “有时候,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服一下软真没什么,也你想象中没那么困难。”

  “你心里什么想法,别都藏着掖着,见不得光一样,你就直截了当跟她说自己因为哪件事不开心了,有情绪了,她不开心了你哄,你不开心了她哄,日子不就是这么过出来的嘛。”

  说了这么多,怕秦冬霖听不懂,伍斐干脆摆明了跟他说:“你就告诉她,流岐山少君这个位置到底有多难坐,告诉她天外天的劫雷劈到身上到底有多难捱。”

  “告诉她,今天那套明明已经进你口袋但又被你眼也不眨丢回去的龙鳞衣,其实你还挺需要,之所以丢回去不是因为受不了她的死缠烂打,而是因为你喜欢她,就乐意这么宠着她。”

  “告诉她你想和她成亲不是因为父母之命,不是因为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

  听到这里,秦冬霖脸色已经不止用一个冷字可以形容了,他眯了下眼,懒懒地动了下退,迈步之前,还不忘说一声:“看不出来,你身边虽然连个女人的影子都见不着,这满口纸上谈兵的功夫倒是不错。”

  伍斐低低地骂了句脏话,觉得自己费这么多口舌操这么多心真是自讨苦吃。

  但不得不说,他的这番话是有效的。

  翌日,夜深,宋湫十不知道怎么有了兴致,非要拉秦冬霖出来对练。

  到中州秘境待了半年,出来后两人可谓是脱胎换骨。

  一轮圆月沉在天穹上,黑暗中的人,拂动翩跹的影,都成了铺开画卷中的一幕。

  融合了前世之道后,宋湫十的琴意突飞猛涨,妖月琴在她手中发挥出的威力几乎达到了极具破坏性的程度,而且拥有前世记忆的另一个好处是,除了琴,她还学会了一样别的东西。

  衣影翻飞,剑意横空。

  宋湫十在激烈的交手中选择了近身战,秦冬霖确实对她没防备,或者说是,早知她的打算,但偏不动声色的纵容,她想靠近,他就故意让她贴近。

  最后时刻,湫十收回妖月琴,两只雪白的手掌紧握成拳,直接落到了秦冬霖的胸膛前。

  虽然听着沉闷的声音不算留情,可她收了至少一半的力道。

  换在平时,也就是跟秦冬霖打打闹闹的意味。

  可月色下,秦冬霖腰微微弯了下,手指碾了碾胸膛的位置,脸色刷白。

  湫十微楞,而后连忙跑过来,问:“秦冬霖,你怎么了?”

  说完,她很快反应过来:“你身上有伤?”

  这换在从前,秦冬霖压根都不会皱一下眉,伤是小伤,疼是真的,可无伤大雅,不影响接下来的事,所以没必要说出来。

  跟博取同情似的。

  而现在,他看着湫十关切的眼神,长长的睫微垂,沉默了半晌,承认了:“走天道的时候留的伤,没大事,就是有点疼。”

  湫十听完,在空间戒里搜搜找找一阵,将两颗深褐色的丹药送到他唇边,她皱着眉,声音有些懊恼:“怪我,刚才兴致上头,没想那么多,力道没收住。”

  秦冬霖咽下止痛的丹药,喉结轻微地滚了下,道:“不怪你。”

  月色如水,虫鸣阵阵。

  确实不怪她。

  他故意让她近身,故意让她打出那一拳,故意表露出疼痛的神情。

  想让她关心,想让她心疼。

  “现在怎么样了啊?”湫十指尖的灵力跃动,毫无阻碍的顺着他的手腕淌到身体里,她皱着眉,道:“你那日说没事,都不用进密室调息,我以为已经好了。”

  秦冬霖抬眸,和着簌簌的夜风,声线微低:“没好。”

  他道:“很疼。”

  这样的声线,这样的姿态,对秦冬霖而言,已经跟撒娇没有区别了。

  湫十顿了一下。

  秦冬霖又道:“你不理我,心思全在宋昀诃身上。”

  控诉般不满的话语,从他嘴里吐露出来,配着他那张脸,那副神情,竟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害和委屈来。

  “我们瞒着他,理亏呢。”湫十看了他两眼,有些担心,又有些好笑:“秦冬霖,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真跟我哥较劲。”

  “伍斐都说了,我从前可都是这样追着你跑的,追了这么多年,还不够?”

  秦冬霖沉默良久,在宋湫十几乎以为他已经无声妥协的时候,他突然轻声道:“不够。”

  “宋小十,我没你想的那么大度,也没你想的那么完美。”

  “你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我不开心。”

  “哥哥也一样。”

  说到这,他似乎自嘲般的轻笑了下:“哪怕你追着我跑,天天嚷着我名字,时时在眼前晃荡。”

  “还是觉得不够。”

  秦冬霖从来自律清冷,可唯独在宋湫十身上,贪得无厌,野心昭昭。他恨不得霸占她每一个眼神,每一分心神。

  跟疯了一样。

  秦冬霖俯身,清冷的气息随之逼近,初雪一样冰凉的温度一下接一下落在她的眼尾,寸寸研磨,像是要将她那块皮肤磨化。

  他声线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暧昧的哑:“我知道没必要。我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只能摆着一张臭脸。

  不是要对她凶。

  只是受不了被她冷落。

  他轻轻拢开她的长发,啄了啄她白嫩的耳侧,声音里带着点难以察觉的示弱意味。

  “我就是,想让你多疼疼我。”

  “宋小十。”他衔着那块白嫩的耳珠,话语含糊,热气几乎漫到了湫十的心尖上,“别冷落我了,成不成?”

第94章 秘辛

  ——“你别冷落我了,成不成?”

  秦冬霖顶着这张脸,语气是难得的温柔,月光如瀑布般倾泻,他每个字都似带着低低的气音,明明是示弱般的话语,却愣是透出厮磨缱绻的意味,轻拢慢捻,勾人至极。

  更别提他还垂着眼,带着冷意的唇瓣一下下落在湫十的眉尖,眼尾上。

  他的呼吸滚热,唇却极凉,一路辗转,最终落到湫十唇上时是雪花般的温度和触感。

  他抬着湫十的下巴,撬开了她虚虚发颤的齿。

  动作到这里,已经带上了失控的意味,先前处心积虑的示弱和温柔崩开了一道豁口,男人骨子里的强势开始占据上风。

  湫十手指抖着,轻轻地揪着他的衣袖,晶莹的手指甲现出点桃花一样的粉色。

  半晌,秦冬霖松开她的下巴,及时抽身。

  男人长长的眼睫垂着,瞳孔沉静,手掌不疾不徐地落在她的脊背上,从上往下安抚般的顺下来,骨节分明的长指最终落在她颤颤的蝴蝶骨上。

  须臾,秦冬霖不轻不重地摁了摁小妖怪的背脊骨,再次问:“成不成?”

  湫十的身体很敏感,他一动,她就腿软,眼里水蒙蒙的,循声望过去时,眼神是一种无害的惺忪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