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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羲姮拍拍裙子,忙不迭滚了。

  她折腾一天困的不得了,现在就想洗漱睡觉。

  副将也不敢违抗命令,悄悄将房门掩上。

  卫澧额角青筋暴起,带着细汗倒下去,身体甚至忍不住蜷缩在一起,这是一个寻求保护,或者逃避躲藏的姿态。他眼睛里还是空空的,瞳孔黑的吓人。

  他甚至不用梦境帮他回忆,便能将梦境中剩下的内容接上。

  野狗被涌进来的一群人打死,他抱着羊,浑身污垢跪坐在洞穴最前端,有人将他踹倒在地。

  没有名字,没有年龄,没有见过除了生活在洞穴之中的人,他甚至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如他这般活着。

  但是那个进来的小姑娘,她穿着红裙子,浑身亮晶晶的被装点着,而她的眼睛比那些东西更亮,用马鞭挑起了他的下巴。

  卫澧浑身颤抖起来,手紧紧握成拳。

  卑贱,肮脏,如何下贱的词,那一瞬间都能加诸在他身上,且犹然不及。

  赵羲姮大抵是糯米吃多了,红豆馅儿又是遇水即膨胀的东西,她困得快要飞升成仙,但肠胃的不舒服折磨的她始终没法入睡。

  她扶着肚子侧了个身,眨巴眨巴眼睛,终于酝酿出一点点舒服的睡意。

  卫澧与赵羲姮只有一墙之隔,店家在一张火炕中央砌一堵墙,那就成了两间房。

  他能听见赵羲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卫澧缩着身体,赵羲姮每翻一次身弄出动作,就令他眼前冒出那些耻辱的画面,像是一只大锤子,一下一下把他敲进地底下去,要敲碎他的脊梁骨一样。

  卫澧甚至能听见,有男女老少的讥笑声在他耳边回荡。

  “真恶心啊。”

  “畜生堆儿里长大的小畜生。”

  ……

  “闭嘴,我要杀了你们!”他在心底喊,却连手都抬不起,去砸向与赵羲姮相隔的那堵墙。

  医师一大早就被副将拉过来,给卫澧换药,检查身体,他啧啧称奇,“果然是年轻大小伙子哈,昨晚那血哗哗往外淌,我都心思着让你家做好准备了,今天血就止住了。”

  卫澧呲了呲牙,眼下青黑一片,没说什么话。

  老板娘用炉子烤了栗子,放凉了之后给赵羲姮剥开吃,又从锅里捡出刚蒸好的粘耗子给她。

  粘耗子糯叽叽的,像是玉一样,下面用青绿色的苏子叶包着,苏子叶经过高温一蒸,特殊的香气赋予了糯米灵魂,带着植物的清香,甜糯而不腻,远比昨日的粘火勺更晶莹剔透,惹人垂涎。

  赵羲姮昨晚吃粘火勺吃的肠胃消化不良,她是万万不敢再多吃这种东西了,只象征性尝了尝。

  老板娘听她说昨晚粘火勺吃积食了,特意给她泡了大麦茶,能健胃助消化,香气直冲天灵盖。赵羲姮缩在火炉旁,幸福地烤烤手烤烤脚,然后喝茶。

  “慢走。”

  “不用送了小伙子,就这么两步道儿,赶紧回去吧。”

  医师和副将的交谈声传来,赵羲姮扭头看过去。

  卫澧既然醒了,她要不要做做样子去看看他?要是不表现得关心一点儿,他万一回头好了找自己麻烦怎么办?

  “你快去瞅瞅吧,药换完了,你也不怕能瞅见你哥那光不出溜的肩膀头子了。”老板娘从锅里端出碗小碴子粥给她,“你哥一天没吃食儿了,给他整点儿粥。”

  小碴子粥是用剥了皮的玉米碾成砂砾大的颗粒煮的粥,赵羲姮倒替着手端着,捏捏耳垂降温。

第18章

  小碴子粥微黄,十分粘稠,老板娘还特意给她了一些咸菜一并端上去。

  卫澧一个人孤孤单单躺在火炕上,没人进来看他。

  而外面却断断续续传来欢声笑语,他心中恼怒的无以复加,恨不得冲下去将他们都杀掉。

  笑什么笑?有什么值得笑的?都闭嘴!

  他不是已经下令,平州境内不允许听见欢声笑语吗?这些都将他的命令当做什么?

  但是他现在一点儿也动不了,只能目光阴沉盯着墙面,恨不得要把它戳出来个洞。只想着等他回去之后,就折回来把这些人都杀掉。

  赵羲姮临进来之前,把粥和小菜先放在地面上,揉了揉脸,把自己小脸上那容光焕发的神采都给搓下去。

  她在驿站待的实在是有点儿欢快。

  主要是卫澧在床上躺的老老实实,没人管她,驿站老板娘变着法儿给她弄吃的,她不高兴才要奇怪。

  但是驿站终究不是长久能待的地方,她早晚还得跟卫澧去不咸城,他才是未来的衣食父母,赵羲姮兴许未来几年的吃喝待遇都掌握在人家手里,人家那重伤在床,她兴高采烈这实在不对劲儿。

  她尽量把嘴角往下耷拉下,又揉了揉眼睛。

  副将送走了医师,正提着一串包好的药经过,准备去厨房给卫澧熬药,被赵羲姮一把抓住了。

  “你看我一眼。”赵羲姮跟他说。

  副将蹬的一下蹿后两步远,脸也红了,“干,干啥?”

  虽然,虽然公主长得很好看,但是公主对着他和对着主公的时候,两副面孔呢,这种漂亮姑娘,他实在是伺候不起,他娘说容易折寿。

  赵羲姮一皱眉,奇怪他为什么跑,于是把人又揪回来,“你看我这样儿进去,你主公能不能生气。”

  她说完之后忽然一捂嘴,发现越深入平州,无论是副将还是路遇的百姓,那口独特的平州口音就越发浓烈,甚至隐隐快要把她带偏了。

  “不知道。”副将十分诚实的摇头,“我家主公情绪来得快,属下已经跟随主公多年了,依旧摸不清主公心思,劝公主不要试图去猜测主公。”

  赵羲姮咧起个假笑。

  就神经病就神经病,还非得美化一下,说情绪来得快,不愧是卫澧身边儿的人哈,可真会给他脸上贴金。

  她从地上重新端起粥,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反正卫澧现在下不来床,就算发神经,也没法对她怎么着,趁这个机会,她看看能不能好好跟他说说话。

  卫澧伤一养好就要启程,想必用不上一天就能到不咸城去。

  不咸城和郡守府可不一样,那儿全都是他的人,看着他脸子行事的,他对自己撂了脸子,底下人就得有样学样往她头顶上落石头。这种事儿,她在宫里见得多了,但很不幸,她一直是那个被下石的人,从来没什么机会给别人头上砸石子儿。

  “主公。”赵羲姮悄悄喊了他一声,“吃饭啦,吃完饭喝药。”

  卫澧还是那样直挺挺躺着,赵羲姮以为他又睡了,凑过去看他一眼,发现他正双目阴沉的看着墙面。

  赵羲姮:???

  大概是她在身边儿站久了,卫澧终于施舍了她一个眼神,赵羲姮能感觉到,那眼神极为复杂,她说不清道不明,却知道一点儿都不友好就是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回想这几天并没有得罪他。

  卫澧依旧不说话,赵羲姮转身要走,“主公要是你现在没有胃口,我等会儿再来。”

  他心情明摆着不好,她又不是傻子还要往上头撞。

  “回来。”

  她前脚才抬起来,卫澧便懒懒开口。

  大概是在床上躺了许久不曾喝水的缘故,比以往更沙哑了,赵羲姮只觉得心肺都被剌了一下,四肢都一麻。

  赵羲姮颠颠儿跑回去,重新调整好表情,梨花带雨地抽抽搭搭,“主公你醒的真快,昨天流了那么多血,我看着害怕极了,还好没事。”

  卫澧看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唇,还有那副温柔贤淑的模样,始终无法把梦境里用马鞭挑起他下巴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草,他怎么又想起来了!

  管她像不像呢,反正都是一个人没错。

  赵羲姮,真是他一生中,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卫澧扶着赵羲姮的手坐起来,赵羲姮把碗递给他,他没接,只是敛眸叫她,“赵羲姮,你喂我。”

  她看了眼卫澧手上的手臂,又想想未来的生活,终究还是耐着性子将粥碗端起来。

  小碴子粥熬得又浓又稠,带着玉米的香味儿。

  她舀出半勺,轻轻在碗沿上刮了刮,然后递到卫澧嘴边,“张嘴,啊。”

  像对待小朋友一样。

  “热。”他没吃,只是瞥了赵羲姮一眼。

  “热吗?”赵羲姮疑惑,手指贴在碗上,好像是微微有点儿烫。

  她微微垂眸,轻轻吹了吹,然后喂过去,“你再试试。”

  “凉了。”卫澧倚在引枕上,不咸不淡道。

  赵羲姮捏紧了手中的勺子,恨不得把整碗粥都掀在他头顶上。

  可去你妈的吧,老狗比就是存心折腾人,凉一点点热一点点就差那么多?你舌头就那么娇贵?

  赵羲姮在心里飘满了脏话,然后用甜美的笑容看向他,“知道了。”

  卫澧就着她的手吃了两口粥,肠胃都暖洋洋的。他看着赵羲姮微微垂着头,在给他吹凉粥,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的皮肤很白,脸巴掌大小,嘴唇很润,从卫澧的角度看,是很温柔娴静的。

  卫澧在她唇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想掐死她算了。

  他只要一见到赵羲姮,就会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解决不舒服的最好方法,就是解决掉令他不舒服的人。

  “赵羲姮。”他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嗯?”赵羲姮认认真真给他吹粥,头也没抬。

  “有个人生下来就在淤泥里,甚至以为所有的人都在像他这样生活,假如你是他,而有一天你忽然见到了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光鲜亮丽,你会不会想杀掉那个人?”

  冷不丁听卫澧这么阴森森的发问,赵羲姮手一抖,勺子就掉回碗里了,她眼中有未来得及收回的惊诧,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卫澧被她眼生中的惊诧刺激的生怒,他钳住赵羲姮的下巴,“问你话,回答。”

  赵羲姮第一反应是,这老畜生手不是断了吗?

  第二反应是连忙回答,“应该不会吧,他过得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未来兴许会见到比那个人过得好千倍万倍的人,我难道都想要杀掉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松开了她的下巴,然后倒回引枕上。

  “其实,我觉得那个人也怪可怜的,如果我从小像他一样的生活,说不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她摇摇头,“不对,如果从小生活在那种环境里,什么都不知道,我肯定会继续活下去的,因为大家都一样,而忽然出现一个过得好的人,他一定很震惊很绝望吧。他想杀掉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只是太悲哀,太可怜了,他有了嫉妒和自卑感,所以才会这样想。”

  赵羲姮觉得,正因为她小时候过得太幸福了,所以即便之后遇见那么多的不容易,也没有过这种偏激的想法,阿耶阿娘给她的关爱一直扶持着她的脊梁。

  卫澧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让她滚出去。

  赵羲姮觉得他是每日一犯的神经病犯了,于是收拾收拾东西走出去。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呢。

  她本来还想打探打探卫澧府上到底什么情况,在郡守府的时候,也没人敢跟她讲讲,她若是问副将的话,估计副将转头就会事无巨细禀报给卫澧:那个天天掉眼泪的公主向我打听您的情况呢。

  赵羲姮不如问卫澧,但她还没等着问,就又被赶出来了。

  她抱着碗往厨房走,脑袋里在思考,卫澧今年多大呢?

  十八?十九?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

  这个年纪,正好是成婚生子的年龄,阿耶二十岁的时候,她都已经出生了。

  卫澧娶媳妇了吗?应当娶了吧,毕竟老大不小的。

  既然娶媳妇了,兴许也有一房子姬妾,毕竟像她阿耶那样的男人实在太少了,即便叔父身体不大好,后宫御妻也有几十个呢。

  一但一群女人只围绕着一个男人,那是非就变多了,也容易生嫉妒。

  卫澧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对女孩子好的那种人,他的妻子们也不一定有多喜欢他吧。

第19章

  驿站的老板娘显然很喜欢赵羲姮,昨天出门回来的时候还特意给她带了一只糖人。吹成了孙悟空的模样,威风凛凛地扛着金箍棒。

  赵羲姮很喜欢,高高兴兴谢过了老板娘,然后对着精致的美猴王的脑袋,啊呜一口,咬掉了他半个头。

  甜丝丝的麦芽糖化在口中,整个人都变得幸福起来了。

  驿站老板从外面拍拍雪进来,道,“今年过年就留在这儿吧,你哥伤不是还没好吗?驿站一到过年投宿的也不多,你们在,人多正好过年也热闹,我让你婶婶给你做江米条吃……”

  老板娘拍了他一下,“提什么过年,现在谁敢过年,不要命了?”

  赵羲姮叼着糖棒,凑过去给老板娘搓冻得红彤彤的手,然后腻歪着问她,“婶婶,怎么不能过年啦?我自打来到平州,就发现平州和别的地方大不一样,别的地方早早就开始准备过年啦,怎么平州还是这样冷清?”

  老板娘也实在喜欢这个孩子,然后悄悄拉着坐在炉子旁,小声道,“平州从今年开始,下令不让过年了,若是谁家大张旗鼓过年过节,便要拉进平州的刑场,为这事儿,平州都死了好几千人。自打卫澧接管了平州以后,咱们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能过,天天提心吊胆的。”

  老板也凑过来烤火,“这彪货兴许是脑子有泡,见着了人家高兴,他就不高兴,总是不愿意让人好过。咱们有啥乐呵事儿,也就关起屋子来自己过,在外头可不敢笑。”

  说起卫澧,两个人好像又说不完的抱怨。

  “你是不知道,他年纪轻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得了镇北王稀罕,镇北王就把他当自己儿子养了,他就天天腰上别俩刀,搁山上山下舞舞玄玄的,今天砍个这个人,明天又揭了那个的皮。结果好家伙,人家把养爹一家都杀了,自己称王称霸了,真是个没人肠子的畜生。”

  赵羲姮听得心惊胆战,生怕卫澧或是副将听见了,她悄悄回头看一眼,并未发现两人的身影,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于是急急忙忙转移话题,“婶婶,我才来平州,不知道平州还有什么好吃的,你给我讲讲嘛。”

  老板娘开始絮絮叨叨给她数算平州的吃食。

  赵羲姮却有些分神,心道原来平州这样冷清寂寥,都是卫澧一人造成的,他连年节都不让人家过,又不让老百姓笑,遇见了还要杀死他们,这种独裁残暴又违背人性伦常,怪不得大家都怨声载道,对他不满意呢。

  至于他杀了养父一家夺权的事儿,上次听那刺杀他的人说过了,因此没太惊讶。

  她也弄不明白卫澧不让人过年过节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开始抽风。他难不成是年兽转世,怕鞭炮声?

  至于在这儿过年这种事儿,赵羲姮是万万不敢应承下来的。

  卫澧不让平州百姓过年,他们偷着过看不见就算了,现在当着他面儿阳奉阴违,她委实替这一家担心。

  离过年还有九天,希望卫澧能如副将所说的,明天就活蹦乱跳带着她往平州走,也希望这一家当真能不掉脑袋,好好过个年。

  第二天一早,赵羲姮还在梦中,房门就被人踹了一脚,根据力度来判断,她觉得应该是卫澧那个老狗下床了,不然也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儿踢门板子。

  卫澧站在房门前,负手而立,黑衣愈发衬得他那张大病初愈的苍白。

  房内的赵羲姮还没反应,他又踹了脚门,大有赵羲姮不开门,他就把门踹倒的架势。

  赵羲姮匆匆披着外衣,卫澧即将抬起的第三脚差点儿踢在她腿上。

  平州的冬天极冷,而极冷的冬天更适合睡觉,尤其赵羲姮这种怕冷的人,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睡在热腾腾的被窝。

  卫澧看向她。

  她显然才匆匆爬起来,小脸粉嘟嘟的,像个桃子,眼睛微微垂着,眼皮有点儿肿,双眼皮都快肿没了,大概是昨晚糖水喝多了的原因,却不丑,显得更有几分幼态可爱,头顶有搓头发翘了起来。

  卫澧抬手,在她脑袋顶上重重搓了一把,手劲儿有点儿大,搓的她往后踉跄了两步,这让她有点不太高兴。

  “还公主呢,睡得头发都翘起来了,丢人现眼。”卫澧手上还残存着她发丝冰冰凉凉又润泽的触感,然后用沙哑的嗓音轻嘲讥讽道。

  赵羲姮低着头,没反驳他,心想就你不丢人现眼呢,眼睛下面挂着俩大黑眼圈子,体面,可体面了!卫澧多体面人儿啊!成宿成宿不睡觉修仙的大体面人儿!

  她心里骂的欢,面上看起来却很乖的样子。让卫澧忍不住想起昨天她说的模样,以及说过的话,“忽然出现一个过得好的人,他一定很震惊很绝望吧。”

  放屁,他就是单纯觉得那个人碍眼,所以想折辱杀掉罢了,什么嫉妒什么绝望?

  真是太不巧了,这个人,正好在他面前。

  卫澧心里刺刺麻麻的,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赵羲姮。

  让他好好想想,该怎么对她呢。

  啊,当然是一起拽到他这块儿烂泥地里了,高高在上的人,和他这样的人并列在一起,会很耻辱吧,尊严一寸寸会被打碎吧。

  谁的名字和卫澧粘连上,都显得那么不堪,那么令人厌憎唾骂,不是吗?

  “今天下午启程去不咸城。”

  “嗯。”赵羲姮心想,果然副将了解卫澧,真没过两天他就活蹦乱跳了。

  “到了不咸城,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住所?”卫澧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用漆黑的瞳孔那样注视着赵羲姮。

  赵羲姮一愣,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

  毕竟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

  “说罢,过了这次,下次想提就没什么机会了。”

  这可是他主动让提的,赵羲姮想了想,试探着道,“要暖和的,稍微大一点。”

  卫澧好像很能听进去的模样,认真点头,漆黑的瞳孔里倒影着她的影子,“还有吗?”

  毕竟小公主你要在那里一步不能出的待很久很久很久,只有这一点点要求,恐怕会把你逼疯啊。

  赵羲姮得寸进尺,“要视野好风景好!推窗就能见到长白山那种!”

  她悄悄观察着卫澧的神色,他虽然笑得渗人,但似乎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于是她压着线继续提要求,“不要空荡荡的,东西多一点热闹。”

  “没了?”卫澧问。

  “没了。”赵羲姮还是个很会看脸色的小姑娘。

  “小公主啊,你真单纯。”卫澧唇角一勾,眼睛一弯,幽幽吐出几个字。

  赵羲姮隐约记得,卫澧上次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初见。

  她裹着外衣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敲,卫澧是又在酝酿什么大招?

  快过年了,老天爷,信女今年唯一的新年愿望就是您老能给卫澧换一只正常人的脑子,谢谢。

  赵羲姮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愿。

  这还是自从她阿耶去后,第一个没有许给自己的新年愿望。

  卫澧原本已经走了,忽然折回来,捏了捏眉心,“我记得你有个侍女,她人呢?”

  赵羲姮脸色不变,大气不喘的平静开口,“跑了,她嫌跟着我太苦,跑了。”

  “出息?就这么让人跑了?”卫澧脸色一沉。

  “不让她走能怎么着?心都不在我这儿了,只留下个身体有什么用?”她颇为入戏的掩面叹息。

  “赵羲姮,你这一口平州腔,都是在哪儿学的?半吊子啷唧的。”卫澧忽然把她的房门甩上,临摔门之前还得用一句口音正宗的平州话嘲讽她一句,好在门还算结实,只晃悠咯吱了几下就稳住了。

  赵羲姮临了惊鸿一瞥卫澧的脸色,黑的跟厨房的锅底有一拼。

  嘿,她才来几天,半吊子就半吊子吧。

  卫澧牙齿咬在一起,步伐凝重地走了。

  他费人力物力把那丫鬟从平壤送回来给她,她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早知道还不如在平壤就杀了呢,正好省事儿,浪费他粮食。

  赵羲姮可真是个麻烦精。

  那她现在是继续睡觉,还是去吃早饭?

  赵羲姮摸了摸鼻尖,开始在两个选项之间徘徊。

  最后还是决定去吃早饭。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吃的好,一天精神好。

  托卫澧洪福,他浑身气氛低的跟要去战场打仗一样,所以驿站一众人也都拿出了送郎上战场的悲痛,众人悄悄看他,然后安静如鸡。

  赵羲姮深觉卫澧自带一种氛围,就是那种他只要往那儿一站,就相当于身处乱葬岗的氛围,这种氛围十分晦气低沉,以至于大家的兴致都不高。

  她受影响,早饭硬生生从原本的四个包子变成了三个包子。

  老板娘觉得她吃得少,又给她塞了个自己腌的茶叶蛋,蛋壳敲出细细的蛛网状,带着棕色的腌汁,看起来很入味。

  卫澧瞥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赵羲姮,真是好多人都喜欢你啊。

  他把筷子重重一放。

第20章

  吃过早饭后,卫澧便叫上副将,准备启程前往不咸。

  赵羲姮才把老板娘给她的茶叶蛋扒开皮儿,有些疑惑的看向两个人,小声问卫澧,“主公,不是说过了晌午走吗?”

  卫澧似笑非笑看着她,“那我们先走,你过了晌午走。”

  赵羲姮用了三口,把小鸡蛋全塞进了嘴里,然后抹抹嘴角,“我好了,走吧。”

  让她一个人上路,开玩笑呢?这冰天雪地的她也买不起马,兜里一分钱没有,拿什么上路?没走两步呢就冻透了。

  卫澧这才点点头,转身大步出门去。

  三个人来的时候带来的两匹马正养在驿站后面的马厩中,才吃饱了早上的草料。

  老板带着老板娘来送他们,顺便结一下这几天的食宿钱。

  “住房一吊钱,饭食一吊钱,请三位结账。”老板捻着胡子打算盘。

  副将从怀里掏出钱,被卫澧截过去,拢共给了他们一吊钱,然后指指赵羲姮,唇角带笑,“她的钱自己给你们,她吃得最多。”

  赵羲姮不敢置信地歪头看着卫澧,悄悄伸手戳了戳卫澧的后腰,然后小声说,“主公,我,我没钱……”

  卫澧拍开她的手,极为嫌弃,嘴角弧度却更大了几分,带着点儿戏谑,“没钱的话,就在这儿做满了苦力,什么时候还够了钱再去不咸找我。”说着就要上马走人。

  赵羲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那我嫁妆不是都在你那儿嘛,你先垫上,等回头从嫁妆你拿钱补给你。”

  卫澧跨坐在马上,眉头一挑,单眼皮下瞳孔漆黑,天生就一股子薄情冷淡,语调却十分欢快,“什么你的嫁妆?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赵羲姮恨不得拆了他的皮,这人这不要脸呢?怎的什么好事儿都归他?她人归他嫁妆归他不算,现在住个店还得她自己当苦力出钱。卫澧都富有一州了,还跟个铁公鸡周扒皮一样。

  她气得呼吸不畅,几乎想甩他一巴掌,但理智制止了她,理智告诉她跟卫澧再好好谈谈。

  赵羲姮摸着胸口,心里默念:

  ‘莫生气,,生气吃亏的是我自己。

  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卫澧是狗由他去。’

  卫澧满意看着她气得脸青一阵红一阵,马鞭抽了抽马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好好干。”

  他说得煞有其事,连老板娘和老板都倒吸一口凉气,透出几分惊诧,甚至看向卫澧的眼中有隐隐不屑和愤怒。不管俩人到底啥关系吧,反正霸占人家小姑娘嫁妆的男人都不是啥好男人。

  老板娘一琢磨,忽然觉得这男的卧床这几天小姑娘高兴不是没有原因的哈。

  她抱住赵羲姮义愤填膺道,“既然你不愿意带她走,那她今后就是我闺女了,我指定不能再让她被人欺负,你这个王八羔子赶紧走!你不疼这么好的闺女我疼。”

  赵羲姮感动之余,有些替老板娘说出口的话担心。

  果真见卫澧坐在马上脸色变黑,她心道不好,赶紧拉住卫澧的马,“那啥,您慢走,我就不送了,我还得刷盘子还债呢,等我还完了,就去不咸找您。”

  卫澧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赵羲姮觉得自己的话也没说错,不都是顺着他说得吗?

  “赵羲姮,求人办事你会不会?”卫澧忽然弯下腰,将手中马鞭掉了个个儿,用把手那处勾起她的下巴。

  马鞭上的皮革味儿是真难闻,赵羲姮后退了两步,看向卫澧漆黑的眼睛,略微迟疑的开口,“求……求你?”

  虽热卫澧还是臭着一张脸,但赵羲姮竟然意外能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转好了。

  她也许,是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掌握财富密码了?

  卫澧将剩下一吊钱扔进老板怀中。

  他们尚在愣神,卫澧揽着赵羲姮的腰,把人带到了马背上,然后径直出了驿站的后院。

  卫澧微微垂眸,呼吸洒在赵羲姮耳畔,酥酥麻麻的,普通男女做此举动,必然显得暧昧极了,但赵羲姮现在顾不得脸红心跳。

  迎面来的寒风正刮着她的脸,萧瑟万分,这已经十分令她悲伤,而卫澧在她背后悄悄说,“赵羲姮,你胖了。”

  语气中嫌弃的意味几乎能漫出来。

  赵羲姮细白的手指死死抠住了马鞍,她顿了顿,面上垮着一张脸,但语气不同寻常的柔软,“这几天主公身受重伤,我每日哭得昏天黑地,体力消耗也大,所以吃得格外多了些,难为主公重伤初愈还要单手把我这个小胖子抱上马,想必也十分艰难。”

  不就是戳心窝子嘛,谁还不会?

  卫澧说她胖,她就说卫澧虚!

  他要是生气,自己就哭,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主公为什么会这样误解她!

  她没胖!就算是长胖了几斤,也是苗条的,宫里嬷嬷都说她太瘦了。

  卫澧撇撇嘴,戳了一把她的脑袋,“你别以为阴阳怪气我就听不出来。”

  他忽然将一只手臂横在赵羲姮腰间一勒,“还有,这玩意不叫抱,叫提溜,提溜啥意思你懂吧?”

  卫澧原本还是想说官话的,但他发现,官话就些时候就是没有方言能形容贴切体现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