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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澧顺手摸了把她的被子里,里头冷得宛如冰窟。他感到有些奇怪,赵羲姮是死人吗?所以没法捂暖自己的被子?

  大抵是他贴赵羲姮贴的太近了,赵羲姮感到温暖,于是又滚了滚,带着一半的被子滚进他怀里,继而舒服地蹭了蹭。

  卫澧仅剩下的那一丁点儿睡意,也被冻没了。

  赵羲姮像个小冰团一样滚了过来,头发冷,衣裳冷,皮肤冷,哪儿哪儿都冷。

  他掐了一把赵羲姮的脸,“掐死你得了。”

  掐的用力了,赵羲姮懵懵懂懂睁开眼睛,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滚回你那边儿去。”他声音放轻,凶道。

  赵羲姮没什么意识,他说什么是什么,重新闭上眼睛卷着被褥,真滚了几圈儿回了原来的地方。

  卫澧这才躺下继续酝酿睡意,不多一会儿,人睡熟了,又滚回来了,皮肤相触的那一刻,卫澧恨不得坐起来把赵羲姮生吃了。

  他耐着性子把人往外卷着被一推,翻身睡觉。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卧房里重归寂静,只剩下外面烛火燃烧的声音嘶嘶作响,不仔细听,任谁也听不到。

  卫澧侧耳听着这微弱的呲呲声,才刚有睡意的时候,赵羲姮连人带被滚了过来,立马又让他清醒了。

  卫澧朝着昏暗中翻了个白眼,握着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坐起来,恶狠狠看着赵羲姮,拢了拢散开的衣领,把露出的黑色纹身挡住。

  赵羲姮哪里能察觉到卫澧的不快,依旧往他身边儿挤。

  卫澧把她裹回自己的被褥中,继而垂首打量她,鼻尖挺翘精致,睫毛又翘又长,嘴唇红润,大概是这些天吃得多,两颊上长了点儿肉,不那样清瘦了,看起来像打糕一样软弹弹的。捏起来手感很好,卫澧自己试过,大概啃上去也是一样……

  他拨开垂落在眼前的黑发,喉结上下动了动,有点儿饿了,于是飞快把目光从赵羲姮脸上挪开,撑着身子后退了几寸。

  赵羲姮纵然身材苗条,但也不是个芦柴棒,穿着两层袄子,所以圆滚滚的,像个小雪球一样。

  这样看起来,不止是漂亮,甚至有点儿可爱。

  卫澧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七八岁了,大概她五岁以前,会更像个雪白的汤圆;或者她将来有了女儿,女儿会像个小糯米团。

  艹,他想这些做什么?

  卫澧脸一热,烦躁地抓抓头发,抓到一半手中动作忽然停下。

  他就想想怎么着了?哪条律法不让他想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赵羲姮是他媳妇儿,他不仅能想呢,他还敢做呢!

  飞快倾身在赵羲姮脸上咬了一口,的确软软嫩嫩滑滑的口感很好,还带着一股栀子花的香味儿。

  他心跳飞快,蒙着被躺下,躺了一会儿,实在闷得受不了,于是又掀开被子,赵羲姮还在滚来滚去还在找热源。

  卫澧坐起身子,点了盏灯去找了件毯子,然后把毯子撕成一条一条的。

  “赵羲姮?”他又喊了一声,赵羲姮梦里轻轻“嗯”了一句,算作回答。

  他把赵羲姮像卷饼一样,卷在被子和褥子中间,只留出一颗小脑袋,然后把撕成一条一条的毯子连接成一条粗绳子,连人带被一同捆起来。

  赵羲姮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白嫩嫩,刚出锅的卷饼了。

  卫澧拍拍手,一个咕噜把人推回去。

  她不能动弹,也就不会滚过来了。

  相比赵羲姮,卫澧入睡要困难许多,尤其换了新的环境,睡眠质量会更差,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惊醒,这也是年幼时候留下的习惯,改是改不掉。

  这也是他为何日日眼下都挂着青黑的缘故。

  日上晌午,赵羲姮是被外面的叫喊声吵醒的。

  “主公!主公!”副将在府中打转儿,寻找卫澧。

  他已经去查探过卫澧原本的屋子,里头都是血,上下漏风,不像是能住人的,估摸着是找了哪个院子对付了一宿儿。

  陈若楠跟在陈若江身后,穿着最鲜艳亮丽的裙子,却被冒到小腿肚子处的积雪折磨的狼狈不堪。

  昨晚兄妹两个的争吵十分激烈。

  陈若江叱骂她,反反复复疑问,“你到底看上卫澧哪儿了?”

  陈若楠哭着说,“主公拿钱砸人的时候最有男儿气概了!”她说得是卫澧拿钱给她娘治病的时候,扔钱那叫一个痛快,陈若楠那一颗春心当场就被扰乱了。

  气得陈若江解下身上的钱袋子就往陈若楠身上砸,“你哥也能给你砸!你这丫头真是近的不亲远的香!天下好男人千千万,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最后哥哥还是拗不过妹妹,准备带她来见一见赵羲姮,别的不说,单是赵羲姮那张脸,就足够让天底下大部分的小娘子自惭形秽了。

  赵羲姮眯了眯眼睛,翻身打算爬起来,却发现四肢没法动弹,重心一个不稳,嘴磕在了炕沿上,疼得她倒吸凉气。

  卫澧掰过她的脸过去看,“没事儿,就有点儿破皮。”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赵羲姮就要上脚去揣他了,什么叫没事儿?什么叫就破了点儿皮儿?

  “主公昨晚绑我做什么?”

  卫澧顺手把包裹上打好的蝴蝶结解开,然后弹了她个脑瓜崩,“你昨晚睡觉不老实,总往我身边儿蹭,我嫌你烦。”

  赵羲姮讪讪不说话了。

  她睡着后是有往热地方钻的习惯,大概是昨晚太冷了。

  她掐着嗓子轻咳了两声,准备说点儿酸话,结果让卫澧给打断了。

  他皱眉问,“你风寒了?”

  赵羲姮瞬间没了说话的兴趣,暗暗翻了个白眼,“没,主公,外面有人叫你。”

  她从褥子里滚出来的时候,卫澧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还是冷冰冰的,和外面的雪没什么分别。

  赵羲姮动了动腿,被绑了一晚上,有些麻,加上昨日骑马,大腿内侧还在隐隐作痛,房里没烧炉子,冻得她骨头都疼,总之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她披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卫澧已经穿好衣裳,看她还磨磨蹭蹭的,把她的被子掀开,“起来了。”

  冷气往怀里一灌,赵羲姮冻得浑身发颤,红了眼。

  卫澧老狗,不得好死,她在心里骂了好几遍,才有勇气捡起旁边冻得像铁一样的衣裳,准备穿起来。

  “又哭什么?”卫澧抹了把她红彤彤的眼眶,“就你娇气。”

  他把赵羲姮的被子重新给她裹回去,又把自己的被子也披在她身上,“憋哭了,老实儿坐着吧。”

  在两床厚被子的加持下,赵羲姮才逐渐找回自己的体温。

  卫澧踢开门出去,对上陈若楠激动到发光的眼睛。

  他上下打量一眼,转头同副将点点头,“还挺贴心。”

  于是对着陈若楠扬扬下巴,“进去吧,把炉子烧上。”

  陈若楠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住了,卫澧这是拿她当丫鬟使呢?

  兴许,兴许时间太长,他忘了也说不定。

  “主公,我,我是陈副将的妹妹……”她结结巴巴解释,示意卫澧,她身份不同,无视了自己哥哥牵她衣角的动作。

  卫澧挑眉,舌尖划过上牙堂,一双狭长的眼角,眼皮是单的,薄薄一层,压着漆黑的瞳孔,显得尤其可怖,“怎么?伺候个公主委屈你了?”

  人不大,架子倒是十分大,连她哥都不曾摆过这样的架子。

  陈若楠脸色煞白,自打哥哥开始给卫澧办事之后,还没有人再会对她这样说话。

  陈副将连忙将人推进去,“公主身娇肉贵冻不得,主公让你去帮帮忙,又不是一直伺候着。”

  见人进去,卫澧面色稍霁,他才松了口气。

  他是卫澧的副将,实际上卫澧对他没什么感情,不过是用的年岁久,顺手罢了,他跟着卫澧,不谈什么衷心,也只是混口饭吃。

第24章

  陈若楠是个年轻的小娘子,面皮子薄,被卫澧这样对待,心里顶得慌,委屈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以为,自己哥哥跟着他那么多年,好歹也有情分在,自己是哥哥的妹妹,怎么着也不会对她太过分,结果……

  心里对未曾谋面的赵羲姮也多了点儿没由来的怨怼和委屈。

  她倒是要看看,那位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赵羲姮圈着两层被,坐在炕上失神,整个人裹得像小山一样。

  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个高挑秀气的姑娘,手里拎着火钳和一筐炭。

  赵羲姮见着她手里的炭,就像见着了亲人,眼睛霎时亮了。

  她热切问候,“辛苦了,冷不冷?”

  她这样,陈若楠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人家对她一软,她也跟着心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连看赵羲姮都不敢看。

  听说天子的女儿都是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她进来之前都已经做好见着个趾高气昂的女人的准备了,结果赵羲姮对她笑吟吟的。

  她别别扭扭地摇摇头,然后沉默着烧起炉子。

  不关怎么说,她就是不喜欢赵羲姮,因为卫澧喜欢赵羲姮!

  马上就要暖和起来了,赵羲姮心情跟着好起来,话也多了,小嘴儿可甜,好话像是不要钱一样对着陈若楠夸,“你可真厉害,会烧炭,我就不会。平州的小娘子都像你这样厉害吗?”

  陈若楠听得脸一红,尾巴翘的老高吗,但还是没应和赵羲姮。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卫澧把你从哪儿找来的?我昨晚来的时候分明还不见府里有人。”

  “我哥哥是陈若江。”陈若楠噘着嘴解释,生怕赵羲姮不知道自己哥哥的名字,“就是主公的副将。”

  “啊?你是副将的妹妹呀?那怎么能叫你来给烧炭?”赵羲姮觉得卫澧可真不是个东西。

  副将诶,好歹是他跟前儿有头有脸的人,你把人家妹妹当丫鬟一样使唤,也不怕人家一个不高兴就对你心生怨怼,亲近的人都对你怨怼了,将来还能找谁替你办事?

  赵羲姮想了想,忽然觉得副将对待卫澧受伤十分淡漠的态度找到根源了。

  卫澧不笼络人心呀,那人家除却主上与属下的关系,自然也就没什么温情了。

  赵羲姮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让陈若楠烧炭这件事的不赞同,这让陈若楠好像感觉赵羲姮是跟她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心里那点儿委屈劲儿有了发泄口,对赵羲姮那一点点怨怼就散了些。

  她也知道,自己哥哥是给卫澧办事的,本就是上下的关系,她即便是给卫澧做丫鬟也没啥了不起,但她就是难受,因为她喜欢卫澧嘛。

  被喜欢的人当丫鬟使唤,就算知道他并不喜欢自己,心里也会觉得委屈吧。

  赵羲姮又夸了她几句,“怪不得你做事这么麻利,原来是副将的妹妹,和你哥哥一样,都挺厉害的。”

  虽然陈若楠一开始对赵羲姮存在偏见,觉得公主都是娇滴滴又跋扈没什么能耐的女子,但赵羲姮夸完她又夸她哥,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就算嘴再毒,也谁不出什么过分的话,但心里又气,只能不搭理赵羲姮。

  她悄悄打量赵羲姮,发现她长得真好看。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几百遍。

  陈若楠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艳丽的裙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但是还嘴硬,“厉害有什么用?主公又不喜欢我,他只喜欢你。”

  她又多看了赵羲姮好几眼,然后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赵羲姮摸了摸脑袋,这小娘子,是喜欢卫澧?

  卫澧哪儿就值得人喜欢了?真是奇奇怪怪,这世界上怎么什么样儿的人都有人喜欢?

  啊!谁要是稀罕卫澧这个老狗,她巴不得双手捧过去,可别跟她面前儿让她闹心了。

  卫澧副将在外头说话。

  “主公,当初镇北王耗时两年在长白山脚下建了一座行宫,类比天子,只是耽搁了,家具器件什么的都不曾添置,这算下来是一大笔钱。”

  按照他的意思,主公生活上并不讲究,镇北王府又是去年才修缮过的,住着也不差,何必多费钱再去将长白山下的行宫精修一番呢?

  原本长白山上的行宫是镇北王预备舍弃王府,全家搬迁过去的。

  “你看我像差钱的?”卫澧弹弹衣角上的浮雪。

  当初镇北王派他巡守长白山,那座行宫是他看着一点一点建起来的,恢弘华贵,处处都是昂贵的金丝楠木和汉白玉砖。

  他嫌麻烦,总觉得原来的小屋子睡得安稳,但这头死了那么多人,赵羲姮胆子小,若是跟着他一并在这边儿,估计要天天对着他哭,来年开春一化雪,她瞧着满地的红水估计得吓死。

  他若要当鳏夫,也得等他临死前,亲手杀了赵羲姮,而不是任由她被吓死。

  “那边先收拾出来个院子,能住人就成,东西随后慢慢填。”卫澧眼梢看着陈若楠匆匆从井里打了桶水,又匆匆进了屋子。

  “公主盥洗。”陈若楠将水放在炉子上烧热,然后盛出来给赵羲姮洗脸刷牙用,语气还算别别扭扭的。

  屋子里温度上来了,赵羲姮穿上衣服,高高兴兴过去,只是腿麻又有点儿疼。离得近了,陈若楠才发现赵羲姮嘴角破了一块儿,而且走路还打飘儿,不由得想歪了,她的眼泪积蓄在眼眶中。

  呜呜呜,这个公主是情敌啊!

  主公还亲她,都给嘴亲秃噜皮儿了!还,还……

  陈若楠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隐隐传出来的哭声,令卫澧额头青筋忍不住乱跳。

  哭什么?

  真是要气死他了!

  他将赵羲姮留在身边,是看她不高兴,看她哭的,怎么还把别人弄哭了?真晦气。

  卫澧揉了揉眉心,踢开门进去。

  赵羲姮一惊,连忙看向脸色阴沉的卫澧,下意识就把陈若楠从地上提溜起来了。

  额,他该不会以为是自己把这小娘子弄哭的吧?她当真没有!

  宫里那些妃子们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装被推倒就是惯用的伎俩,严格说起来,这小娘子是她情敌。

  她虽然不喜欢卫澧,巴不得他离自己远远儿的,但离得远远儿的和被掐死还不一样。

  赵羲姮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卫澧面前可是娇柔无力的菟丝花,她这种行为并不合适,于是连忙松手,陈若楠又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

  她心里一麻,陈若楠屁股一麻。

  陈副将拉着自己妹妹起来。

  “怎么回事儿?”卫澧问赵羲姮,目光沉沉的。

  赵羲姮一时间还答不上来,你要说这小娘子怎么哭得,她其实也不知道,就好好的,说哭就哭了,她实在没法解释。

  现在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被算计了。

  “就,我也不知道……”赵羲姮摆摆手,甚至已经做好和陈若楠对着飙眼泪的准备。

  陈若楠虽然喜欢卫澧,但不是个特损的人,她哭着喊着解释,“不关公主的事儿,我自己想哭的,不是公主欺负的我。”

  赵羲姮努了努嘴,好家伙,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听起来这个味儿就不对。

  “废话,我还不知道是你自己哭的?”卫澧没好气瞪了陈若楠一眼,拎起赵羲姮的胳膊,“就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能把你这五大三粗的欺负了?”

  赵羲姮她胆子小,动不动就被吓哭了,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还能欺负别人?

  陈若楠的哭泣停了一瞬,忽然哇的一声嚎出来,抱着自己哥哥的胳膊,快要晕过去。

  哪个小姑娘被心上人说五大三粗都不会太开心吧。

  赵羲姮暗暗啧了一声,太惨了,真是太惨了。

  我爱的人不爱我,还嘲讽我。

  “赶紧带着你妹妹走。”卫澧哭得脑袋疼,开始赶人。

  副将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此行最重要的一件事,频频被打岔,他差点儿都忘了。

  “主公,青州王之遥与幽州刘涣昨晚在冀州开战了,冀州华尚乐今早传信来平州,希望您能给予支援,他愿意割三郡作为酬劳。晋阳中,天子得知明安公主被送去高句丽和亲,当即中风,如今正是太子监国。”

  形式不容乐观,这大周,眼看着就风云突变。

  “关我什么事?”

  但卫澧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不止是这些事情,即便是他自己的性命,他也像是从来没珍视过一样。

  青州冀州幽州,正处在平州的下端,平州的正北东南是高句丽,正东与东瀛隔海相望,正西比邻鲜卑。

  赵羲姮若是离开平州,青州冀州幽州是必经之路,如今这三地被拖入战火中。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悄悄瞟了一眼卫澧,似乎,她现在只能躺在平州当个咸鱼,别处也没得可去了。

  对比起来,平州可真安全啊……

  卫澧也意识到了,唇角勾了勾,捏住赵羲姮的下巴贴近,“小公主,你没地方去了。”

  赵羲姮心一横,搂住卫澧的胳膊,“人家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和主公在一起!”

  陈若楠还没走出去呢,看见两个人贴得极近,含情脉脉,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哇的一声又嚎出来了。

  她可真是太难受了。

第25章 四舍五入,万字

  赵羲姮猛然一扑,卫澧心脏猛地一跳,像是有把手将他揪住一般,眼皮也跟着跳了跳,没反应过来,手下意识抓住了衣摆擦了擦。

  随后意识到这个动作显得太畏瑟,匆忙将手放开,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然后做贼心虚一样模棱了把赵羲姮的头发。

  赵羲姮往他身边儿蹭了蹭,对陈若楠的哭泣置而不闻。

  虽然小娘子现在哭得挺惨,也挺可怜的,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卫澧这个老狗,但她现在除却卫澧身边儿,还真就没地方去了。甭管卫澧多狗,她现在是不能把人让出去了,还得好好巴结着。

  出了平州,三面是他国,格外看她不顺眼的赵明心现在还成了高句丽的王后,鲜卑又与她有杀父之仇,南面又在打仗,东面跨海是东瀛,大冬天的水都结冰了,她就算去东瀛,船也坐不了。

  晋阳如今是太子监国,太子也就是赵明心的同母哥哥,与她向来也不怎么对付,是那种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给的。

  赵羲姮心里暗暗“呸”了一口,她这个运气,真是从小衰到大,糟糕透了。

  她原本觉得哪儿不比在卫澧身边儿强?但现在这情况,还真就是哪儿都不比在卫澧身边儿强。

  卫澧现在就是她衣食父母,是她生命健康的保障。至少她现在算是卫澧的媳妇儿,照着卫澧那熊脾气,不能让别人欺负她……吧?

  赵羲姮猜想。

  “别腻歪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别给我整这一套。”赵羲姮越想,抱着卫澧就抱得越紧,卫澧心里打鼓,戳了一把她的脑门,把人戳开,耳廓微微泛红。

  好在他指甲修剪的整齐,用力也不大,赵羲姮没觉着疼,但她还是按照惯例在心里骂卫澧一句狗比。

  赵羲姮抬眸,意外发现卫澧的手并不好看,不像她在晋阳所见过的那些养尊处优男子的手那样修长优雅,也不像他阿耶常年握兵器粗糙的手,虽然粗糙却也有力。

  很大很宽,手指也很长,但骨节粗大,手指也歪曲,并不笔直修长,手心里处处都是茧子,和他那张漂亮阴郁的脸极为不符。

  赵羲姮目光多停留了一瞬,又觉得总盯着人家的缺点看实在不礼貌,于是把目光转开了。

  卫澧也察觉到赵羲姮的目光在他手上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下意识将手缩回去,目光垂下,投在了赵羲姮的一双手上。

  白嫩修长,像玉雕的一般,十指纤纤,指尖都带着好看的粉红色,指甲留出一寸,修剪的美观圆润,不长也不短,更显得手指细长柔软,如果他握住大概能全包在掌心里。

  总归就是十分漂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娘子。

  和他的一点也不一样。

  看起来让人想咬一口尝尝滋味儿。

  赵羲姮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却让她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她弱弱举手,“想要吃饭,我好饿啊主公。”

  她从昨天早上吃完那一顿之后就没吃饭了,卫澧这老狗自己不饿也不知道给她找吃的。

  若不是她提起来,卫澧都想不到两个人一天没进食了,他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语气略微僵硬,“你可真麻烦。”说着把目光从她的手上移开,推门出去。

  以往他的衣食住行都是陈若江负责的。

  陈若江作为副将,不仅得跟着卫澧东奔子走,还得跟个老妈子似的管他衣食住行,但现在副将被他赶走了,吃东西得靠自己。

  卫澧走了,赵羲姮照着他的背影踢了一脚,用口型骂了句老狗比。当她铁打的不成?想吃个饭就麻烦了?像他这种人,就应该祝他永远跑媳妇!娶一个跑一个!

  赵羲姮骂够了,然后抱着肩坐在火炉旁的胡床上,饿得脑袋连着胃抽筋儿,这是以往都没有过的滋味。

  她开始反思自己这短短的十五年,前九年,风光无限万千宠爱。后六年,一年比一年惨,好歹在宫里的时候就算受冷脸,衣食住行还是齐全的;自打来了平州,跟着卫澧,他分明有钱,但她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挨饿受冻样样都齐全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得持续多久。

  赵羲姮越想越憋屈,她这几年,净能屈能伸去了,快伸缩成王八了。

  好好一个公主,日子到底是怎么混成这样的?

  她阿耶要是还在就好了,她定然是整个大周最幸福的人,顺着应有的轨迹,下降到谢家,与那个阿耶给她精挑细选出来的郎君谢青郁成婚,就算两个人没感情,她也不会受苦,谢家还会好好对她。

  炉子里炭火放的并不多,陈若楠来不及添炭就被进来的卫澧打断了,眼下眼下只剩下颤颤巍巍的几簇火苗,看起来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赵羲姮觉得自怨自艾没啥用,除了烦恼别无所获,于是揉揉眼睛站起来。生怕炭火熄灭,让房间再次陷入寒冷,于是拿起火钳,要往火炉里添炭。

  她还在研究钳子里的那块儿煤往哪儿塞,才能既不伤到那孱弱的火苗,又能让火苗碰到它然后燃烧起来。

  卫澧推门回来,正巧看见她在研究炉子,心漏了一拍,两三步上前,把火钳从她手里夺下来,斥道,“谁让你动的?烧着你脸我看你哭不哭?”

  这小蠢蛋上次让她熄个炉子都是直接用水浇的,可见并不懂这些事儿。

  炉子里的火经不起挑逗,放进去块儿煤就能蹿老高,她胆子小手脚又笨,容易烧着自己。

  赵羲姮这次被他骂,没有和往常一样哭唧唧的跟他说话,反倒是安静地抱着肚子蹲下去,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卫澧将炉火烧起来,扔进去板栗地瓜和土豆,才意识到她安静地过分了。

  他蹲下,语气僵硬地碰碰赵羲姮的胳膊,“我弄了吃的,你不是饿了吗?”

  赵羲姮轻微点头,还是没说话。

  卫澧唇抿成一条直线,心想他管她做什么?看见她这样情绪低落,他应该高兴才是,于是拍拍衣服站起来。

  但他没笑出来,坐在了一边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不出来,反倒是心脏像出了问题一样,针扎的疼。

  赵羲姮蹲在地上,肩膀开始一抽一抽的,卫澧知道她是哭了。

  炉子里的火还在劈啪作响,赵羲姮哭得没有声音,瘦弱的身影看起来让人心疼。

  “哭什么?我是为你好。”卫澧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于是蹲下来,硬邦邦跟她说话。

  赵羲姮抬起头,眼眶里盛着晶莹的泪珠,像是打碎了的水晶,鼻尖红红的,宛如山林间的幼鹿一样楚楚可人。

  她扑过去,忽然抱住卫澧的脖子,然后继续哭,“我想我阿耶了,呜呜呜。”她抽噎两声,“我阿耶从来不这样对我凶。你说我是你媳妇,可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只会骂我。我都没有睡好,我身上好疼,好冷,好饿,现在胃也好疼。”

  赵羲姮身上的栀子花香在逐渐温暖的环境中袅袅发散,不知道是她身上的香味过于惑人,还是她的哭声令人头晕。

  卫澧甚至来不及思索,就压低声音道,“我以后对你好。”

  他说出这句话,忽然深深地唾弃自己,觉得是自己神志不清醒了,才会不过大脑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对赵羲姮,是很讨厌的,讨厌到恨不得让她天天哭,恨不得把她一点点毁掉,看着她一点点萎靡,不复灿烂。

  他这个人脏的很,这世上没有比他更脏的人了,所以他觉得把任何一人拉到自己的身边,与自己的名字牵扯黏连在一起,就是对那个人莫大的侮辱和恶心,尤其像赵羲姮这样的天之骄女。

  他说自己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而是他从里到外,从骨头到血肉,都流淌着肮脏低贱的血。

  像他这样的出身,那些权贵看他一眼也会觉得脏了眼睛。

  即便他现在有权有势,也始终改变不了他曾经到底是有多下贱,血脉这种东西带着腐烂的臭味,是他用多少金钱和权利都掩盖不掉的。

  他卫澧,是全世界恩将仇报第一人,他把赵羲姮拉到身边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赵羲姮同他卫澧牵扯不清。她一样沾上了这种肮脏的浑水。

  卫澧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有种莫名升起的刺激,这种刺激一直升到他天灵盖,令他头皮都发麻。将美好的东西沾上烙上自己的印记,染指美好,让它变得不再干净,是一件令他兴奋的事情,尤其赵羲姮不是物品,她是一个人。

  好像心里有种一直莫名渴望的东西,在赵羲姮这一哭之中被冲破了,如同什么了不得的禁忌。

  卫澧想把话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然后告诉自己,他真是讨厌极了赵羲姮。

  赵羲姮一边哭,一边揪着卫澧的衣服,往他衣服上擦眼泪和鼻涕,真正的女子,要敢于报仇,报仇要把握时机,让他凶自己!

  她心理强大的很,才不会因为卫澧这个老狗比吼她几句她就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她以往受过刺挠的话比这严重的不知道多哪儿去了。

  但是好像还挺有用。

  卫澧这人,有时候说好说话也的确好说话,例如触发关键词,跟他说:求求你。

  这时候的卫澧,虽然嘴上说不行,但动作还是很诚实的。

  但是赵羲姮觉得不能永远求他,说多了容易没用,得攻心为上,让他意识到自己到底对她多差劲,她现在可是小媳妇!还是那种娇滴滴受不了苦的小媳妇!

  虽然她没跟男人相处过,但看宫里她叔叔那些嫔妃琢磨出了点儿经验,男人大多数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就那种娇滴滴的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只要会撒娇,他们永远没法对她说不。

  她以往还想着能出平州,所以饿几顿冷几天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现在走不了,得让自己的日子尽量好起来,最好卫澧这个老狗能记住,她不能挨饿,挨饿会胃疼,不能受冻,不然浑身会疼。

  赵羲姮哭了一会儿,觉得炉子里的地瓜土豆应该烤好了,鼻涕也眼泪也全都抹在卫澧身上了,于是从卫澧怀里爬出来,“主公,我想吃东西。”

  卫澧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放开她,默默从炉子里捞出烤好的栗子,方才她身边儿等着凉。

  赵羲姮伸手要抓,卫澧刚想骂她,想起她刚才哭成那样,话还是咽回去了,拉住她的手道,“热,你等会儿,饿死鬼投胎了?”虽然语气依旧不善,但比刚才凶巴巴的好多了。

  “哦。”赵羲姮歪头,这人咋回事儿?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变成这死样儿了。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所以刚才她哭那一场到底有没有用?

  陈若楠哭起来是嚎啕大哭,不是如赵羲姮那般要端着架子,得哭得梨花带雨柔弱可人,她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将陈若江恶心坏了,连忙甩开妹妹。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早说不让你来,你非得来!”说罢又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瞅瞅你刚才说那啥话?听起来对劲儿吗你就说?早晚你死了我都没地儿给你收尸去!”

  陈若楠揪着陈若江的袖子擤了个鼻涕泡,“哥,我都被人说成这样婶儿的了,你也不道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