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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八岁那年初见惠武皇帝,那位天子对他盛赞,已经隐隐有了将他当做女婿的意思,将他带进宫去见当时的皇后,还有那个才会跑的小公主。

  小公主握着他的手,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小,她的父亲就已经开始替她相看夫婿了。

  订婚的这些年,他也一直拿自己当做驸马来要求。

  同僚邀他去青楼酒肆喝酒听曲,他不去。

  同窗赠他美人,他也不要。

  驸马是要为公主守身的。

  谢家主一阵心酸。

  不是他偏心自家的儿子。

  讼介这个孩子,无论是相貌还是秉性才学,这世上再难挑出第二个来。

  兴许是老天不会让一个人一辈子太过一帆风顺,才给他这么多的磨难。

  赵明瑾对此事催的急,于是后日谢青郁便带着那些美人启程了。

  美人大多都是娇贵的,她们也没犯什么错,都是可怜人,谢青郁一路尽量对她们多多照顾。

  “停下歇歇罢。”谢青郁停在青州与平州的边境,细声吩咐。

  车内的美人们听见谢青郁的声音,纷纷红了脸,悄悄撩起帘子看。

  谢青郁对上她们的目光,弯起眼睛,温雅一笑,“是渴了要喝水吗?”

  “不……不不……”

  “那可以下车走走,马上就到平州了,舟车劳顿辛苦了。”谢青郁还是带着微笑,坐在马上微微低头,尽量与她们平视说话。

  “谢……谢谢……”

  她们又连忙将帘子落下,几个人面面相觑,捂着胸口平复心跳。

  一路上谢青郁不嫌她们麻烦,反而记得她们身体娇弱,时时刻刻问候照抚,在驿站时落脚也总是将好房间腾给她们,却保持着君子风度,不过分亲近,这样的人,如何教人不心动?

  “传言说,万人空巷看谢郎,诚不欺我。”其中一女子叹口气,“可惜。”

  另一个接话,“可惜我们都是要被送去平州的。”

  越靠近平州,谢青郁心中的忐忑就越发厉害,他手不自觉紧紧攥住马缰,看着远处那连绵纵横的山脉。

  他既希望卫澧此人,并非小桃所说的那般粗俗不堪,却又不希望他多好。

  他复而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过于自私。

  “谢大人。”皇帝来监督谢青郁的副使将水递给他。

  谢青郁回神,连忙翻身下马,双手将水接过,“多谢。”

  一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的行云流水,有种说不出的翩然美感。

  即便是皇帝刻意派来的,副使也难免对谢青郁怀有好感。

  晋阳的风起云涌,与平州没什么关系。

  卫澧先杀皇帝使臣,后杀闯入平州的青州军卒,加上他多次回击高句丽,所有人都知道卫澧不肯吃亏,所以也没人闲着没事儿干去招惹他。

  平州难得宁静且祥和。

  “我三外甥的侄子的舅舅,是在青州开米店的。这些日子青州和幽州打起来了,他那店儿是关了一次又一次,这个月全家老小都快吃不上饭了。”茶馆里还热闹着,中年男人嗑着瓜子儿道。

  “来碗奶茶,茶多奶少,加葡萄干儿……”另一个人拉住店小二吩咐后,回身道,“才安定了几天儿,就打起来了,可别打着咱这旮沓。”

  “应该不能吧。”又一人压低声音,“卫澧虽然畜生了点儿,但畜生也有畜生的好处。”

  所有的一切,现在赵羲姮都顾不上关心了,就连卫澧同她说,赵明瑾又派来一波使臣来,她也左耳听右耳冒。

  昨晚上下了点儿清雪,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那点儿人参幼苗全死了。

  她现在暴躁的想打人,卫澧还在旁边逼逼叨逼逼叨,她恨不得掐着卫澧的脖子摇晃让他闭嘴。

  “怎么就死了,死了!”她戳戳幼苗,又生气又难过。

  “呦,死了。”卫澧看见赵羲姮戳那个蔫了吧唧的幼苗,发出新奇的声音。

  赵羲姮暗暗瞪他一眼。

  卫澧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赵羲姮前些天一心扑在幼苗上,他说话十句她都不定能听进去一句,死了好啊。

  “要不别养了。”卫澧大刺刺架着腿,微微眯起眼,将瓜子儿嗑的噼啪响,“养个猫就差不多了。”

  他瓜子儿嗑的越响,赵羲姮越心烦。

  狗蛋翘着尾巴跑上桌,抻头嗅嗅卫澧手中的瓜子儿,卫澧一个脑瓜崩把它弹开,然后剥了几个瓜子瓤放在掌心,摊开给赵羲姮。

  “吃点儿?五香味儿的。”

  赵羲姮捻了几个吃,一边吃,一边幽怨的看着死去的人参苗,瓜子瓤还挺香的,问卫澧,“还有吗?”

  “有啊,我再叫人给你整点儿种子你种。”

  “我说瓜子儿。”

  赵羲姮鼓鼓脸蛋,还蹲在地上,朝卫澧伸出手。

  “哦。”卫澧把自己手里的一把都放在赵羲姮掌心。

  赵羲姮没动,卫澧问她,“你咋还不吃?”

  “不想吃了。”赵羲姮噘嘴,把瓜子又塞回他手里,“算了你吃吧。”

  “矫情的你。”卫澧斥了一句。

  赵羲姮心里还在滴血,想着下次一定吸取教训,晚上把苗收进屋里。

  肩膀被戳了戳,她回头,只见卫澧原本坐在小榻上,现在弯下了腰,胳膊肘撑在自己大腿上,示意她伸出手。

  “什么?”赵羲姮下意识将手伸过去了。

  卫澧在她掌心放了一小把剥好的五香瓜子瓤,“吃吧。”

  然后他拍拍手,从桌上盘子里又摸了一把继续剥。

  因着弯腰,脑袋后面的马尾晃荡到了眼前,他抬起手,把马尾扬回去,然后认认真真剥瓜子。

  赵羲姮看着手里一小挫瓜子瓤,还有正在剥瓜子的卫澧,心里有点酸。

  她一口把剥完的瓜子全塞进口里,撑得腮帮子鼓鼓胀胀。

  卫澧骂她,“败家玩意,你就不能慢点儿吃?”

  说着又把手里新剥好的塞到她手里。

  “赵羲姮我告诉你,你就是惯的,什么不想吃了,就是想吃剥好的。”

  赵羲姮从地上弹起来,吧嗒冲着他脸颊亲了一口,娇滴滴道,“主公真好。”

  卫澧一把捂住她的嘴,“吃东西的时候憋说话,那么大一把瓜子儿也堵不上你的嘴?”

  “腿腿腿。”赵羲姮扒住他的胳膊,叫唤起来,“我腿蹲麻了。”

  卫澧把她摁在榻上,在自己身侧坐好,然后踢了踢她的小腿肚子,“能试着疼不?试不着就砍了吧,天天搁屋里死懒不动弹,长腿也没用。”

  赵羲姮刚才的感动消失的一干二净,抿了抿唇,又从桌上塞了把没剥的瓜子儿给他,“我还想吃。”别停。

第46章 一更

  赵羲姮对着人参栽子长吁短叹了将近半宿。

  倒不是她多悲伤,主要是想多蹭点儿卫澧剥的瓜子瓤吃。

  但瓜子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就容易上火,第二天一早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口腔里头就起了个火疮,吃什么都不敢吃,只能喝点儿粥。

  卫澧昨晚瓜子也没少嗑,加上将就赵羲姮,火炕烧的热,舌头上也起了疮,说话吃饭都不方便。

  赵羲姮见他也起疮了,心里稍微平衡点儿,好歹不是她一个人只能对着美食干瞪眼,有卫澧陪她。

  前天晚上下雪,昨天化雪反寒,是以夜里格外冷,看守库房的人换班时候冻得畏手畏脚,不慎溜了耗子进去,早上去清点库房的时候发现箱子被咬坏了好几个,就连箱子里头的布料也被扯出来絮了窝。

  他们想到卫澧的形式风格,不由得冷汗津津,但却不敢不报。

  卫澧觉得此事简单,办事不利,扔进查干湖喂鱼就好了。

  赵羲姮拉住他,含含糊糊道,“反正布料都过时了,罚点儿钱得了。”

  她嫁妆里其实没啥好玩意,但凡好的东西,这些年断断续续都被皇后掏给赵明心做嫁妆了,那些过时的布料,她穿是不想穿的,原本还想给卫澧或者狗蛋儿做两身衣裳呢,既然咬坏了就算了。

  “大舌头啷箕的。”卫澧嘲笑她。

  赵羲姮看他一眼,他现在这种行为,就叫做乌鸦站在猪身上,光瞧见别人黑瞧不见自己黑。

  既然放嫁妆的库房进了老鼠,那嫁妆收拾都收拾出来,着人清点一番也是顺手的事儿。

  赵羲姮将嫁妆单子掏出来,随手翻了翻,递给下面的人。

  卫澧余光瞥见两个大字,“春宫……”

  春宫什么?

  他脸一烫。

  “我去吧。”他伸手,因为舌头上起疮,一说话就疼,但还忍着让自己口齿尽量清晰,示意赵羲姮将钥匙给他。

  赵羲姮想问卫澧今天是闲得慌所以才去帮她清点嫁妆的吗?但话到口边儿,她还是咽回去了,她自己懒得去清点,卫澧乐意去就去吧,他去可是比谁去都让人放心。

  “喏,随便查查就得了,没什么值钱的。”赵羲姮从小抽屉里取出钥匙交给他。

  库房里被老鼠嚯嚯的并非特别严重,侍人将箱子打开,照着嫁妆单子一条一条对。

  “玉如意两对,东珠两斛。”

  “紫金头面两套,黄金镶翡翠手钏六只。”

  ……

  六只箱子一一打开,对照后确认无误。

  卫澧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将箱子锁上,侍人继续核对。

  待将最后一抬箱子打开,里头摞着扁扁的檀木盒子,一层一层的,看盒子大小,里头装着的东西不大,应当是书籍之类的。

  侍人看着单子也红了脸,许久憋不出话,卫澧踢他一脚,“说话。”

  “春宫图册十三本。”他小声凑过去,将那一行字指给卫澧看,又怕卫澧不懂风俗,解释道,“应当是夫人压箱底陪嫁用的,姑娘们出嫁箱子底下都会放。”

  卫澧的脸蹭一下子蹿红,十三本,这么多?

  他飞快将最后一抬箱子阖上,然后亲自动手锁了,抬脚出去,“既已经清点完了,那就走吧。”

  他此刻语速极快,像是在躲避什么。

  临了出门前,最后望了一眼那箱子的位置。

  直到回去的时候,卫澧脸上余温也未退,赵羲姮刚筛选完要种的种子,正在给拼命挣扎的狗蛋儿穿新衣服,看见他回来,有点惊讶,“这么快就好了?”

  卫澧没吱声,只是拉开床头抽屉,将一串钥匙扔进去,深深看了一眼她后转身走了。

  夜深下来的时候,卫澧又去了库房,进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依旧两手空空,倒是让守门的士卒觉得奇怪。

  赵羲姮听卫澧的人传信来说,主公今晚不回来睡了,睡在书房。

  她摸了摸烧得热乎的火炕,也没觉得奇怪。

  卫澧睡得都上火了,去书房睡两天凉快凉快下下火也正常,他走了也挺好,自己晚上睡觉的地方就变大了。

  “既然书房都睡了,嘱咐主公晚上睡不着就多看看书吧。”赵羲姮点点头,把人打发下去。

  卫澧此刻正如赵羲姮所说的,睡不着觉在彻夜苦读,他难得有这么上心读书的时候。

  手中的书是晋阳皇宫内造,装潢精美,文字清晰,其中图画更是生动丰富,读起来趣味盎然,就连他这种一见字就犯晕的人都爱不释手。

  一回生二回熟,卫澧现如今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时候的激恼,除却脸还是有些发红发热。

  第一次正正经经接触这样的书籍,令他受益匪浅。

  一想到赵羲姮箱子里还有十三本这样的书,卫澧心下竟有些稍安。

  不过也不知道她都看过了没有。

  如果她没看过的话,可以……

  卫澧舌尖下意识扫了扫虎牙,上头的疮碰到牙齿,疼的他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了。

  卫澧接连几天攻读书本,赵羲姮忙着培育她的人参,两个人都忘了,赵明瑾的使臣已经在驿站住了两天了。

  谢青郁在驿站中修整的两天,一直不曾听卫澧对他进行传召,他倒是还好说,甚至巴不得能拖一日是一日,但副使是赵明瑾派来盯梢的,对此深感不满,催促谢青郁再三请求拜见。

  听人传信的时候,卫澧正同赵羲姮在吃晌饭。

  他连夜攻读书籍,大抵是熬夜上火,舌尖上疮不但没有消下去的架势,反倒愈演愈烈,至于赵羲姮的火疮早早的就好了。

  赵羲姮上午心血来潮想吃剁椒鱼头和水煮牛肉,当着卫澧的面儿多吃了两碗饭,把卫澧气的不轻,偏他舌头疮生的厉害,说话就疼,说得还不利索,恐赵羲姮嘲笑他,也只能憋着,一句话都不说。

  他对着满桌的饭菜忍不住翻白眼,赵羲姮看着别提多开心了。

  她温柔体贴又细心的给卫澧盛了碗白粥,“多吃点儿,主公最近都瘦了。”然后给他夹了一筷子泡椒小菜在他碟子里,半刻后,又装模作样,十分浮夸的夹回来塞进自己嘴里,“诶呀,都忘了主公现在吃不了这么刺激的东西,真是可惜。”

  “也不知道厨房最近是不是换师傅了,尤其这水煮牛肉做的好吃。”

  卫澧的心脏现在像是个被人捏住的河豚。

  半晌后,他不怒反笑,一把握住赵羲姮的手,对她一笑,却还是没说什么。

  毕竟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赵羲姮看他一笑也怔了,吓得一直打嗝没停下来。

  来通禀的人时时撩起帘子看一眼,见卫澧露出笑来了,才敢进来回禀他。

  “主公,天子的使臣前几日已经到驿站下榻了,想来是不得召见,心中焦急,所以派人前来请见,不知主公何时有空能召见他们。”

  卫澧现在唇舌这样,他脾气也变得暴躁,不愿意同人多说话。情绪不畅快起来掀翻人就要打。这与面对着赵羲姮的时候不同,他不肯对赵羲姮说话,是因为怕自己口齿不清,遭她嘲笑。

  天底下谁笑话他他就能砍谁,但唯独赵羲姮若是笑话他,他就没了半点儿做丈夫的尊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总之,他要在赵羲姮面前是最厉害的。

  他戳戳赵羲姮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

  赵羲姮会意,问,“那使臣可说有什么要紧的事?”

  “不曾,只见他带了一些女子来。”

  使臣出使带一堆女子,用脚后跟想都能想明白是为啥,除了献给卫澧,也没别的作用了。

  卫澧只觉得他这几天在赵羲姮这儿明里暗里受的气有地方撒了,抬手示意安排去见。

  赵羲姮迷惑看他一眼。

  好家伙,她不过就明里暗里怼他几句,他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找小老婆了?

  怎么,一开始说不见,现在听说人家带了一帮子漂亮小娘子来就马不停蹄要见了?

  也是,他卫澧现在掌握着整个平州,想要什么样儿的小娘子没有。果然,这世界上除却她阿耶,就没有一个正经男人。

  “小气死了。”赵羲姮冲着小声卫澧说了一声,然后放下筷子走了。

  卫澧没听清,扯住她衣摆,意思是问她干什么去。

  赵羲姮将他的手撕开,捏着温温柔柔的嗓音,“你去找别人玩吧,我睡觉去了。”

  她也没生气,她这个人就是从小养出来骨子里的娇气改不掉。

  不喜欢的东西也不乐意别人碰,别人碰一下,她干脆就不想要了。

  她还跟以前一样,卫澧当她是真的想去睡觉了,也没拦着,放她走了。

  赵羲姮现在有点儿自己所有物要被染指的憋屈感,晌觉有些睡不着。

  她最近新添了个习惯,睡不着觉就去拉开抽屉数钥匙,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抽屉中的黄铜钥匙一串一串的,大钥匙下用铜环穿着一串小钥匙。小钥匙是用来开箱子的。

  她随手摸起一把,这是她房嫁妆的钥匙。

  “十八,十九,二十……六十七……”

  不对劲儿?

  她坐起来翻翻抽屉,的确丢了把箱子的钥匙。

第47章 二更

  赵羲姮扒拉扒拉,抽屉里的确没有钥匙。

  钥匙是卫澧拿回来的,她觉得他还不至于看上她的一箱嫁妆,多半是掉在哪儿了他没注意。

  但是,掉的那支钥匙不太一般,是挂在末梢,装她压箱底儿嫁妆的,虽然她不看,这东西也不怎么值钱,但要真被人捡去开了箱子,她一张脸当真挂不住。

  直接“扬名立万”了。

  卫澧平常看着平常挺靠谱的,这次关键时候反倒不行了。

  赵羲姮连培育新的参苗都顾不上了,为了防止自己颜面扫地,连忙叫人来跟着她一同出去寻钥匙。

  这是赵羲姮自搬到这儿四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要出这个院子。

  她撑着把伞,用来遮阳,防止自己被晒黑。

  其实四月份,平州的太阳并不毒。

  原本闲到打蔫儿的侍卫登时精神了,眼睛中迸射出了锃亮的光芒,这么多月了,他们终于有一点儿用武之地了!

  赵羲姮觉得卫澧自己奇奇怪怪,他手下的人也奇奇怪怪,她要出去,他们这么兴奋做什么?

  她收回了脚,疑惑看向他们。

  其中一个大概是侍卫长模样的人,略有些激动,激动的连语气都有些颤抖,“夫人,主公吩咐了,您不许出这个院子。”

  然后急急忙忙,让人去回禀卫澧,夫人要出院子了!夫人要出院子了!

  赵羲姮,“???”

  她脸皱了皱。

  他这高亢欢快的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拦着她不让她出院子,就这么值得高兴?

  合着他现在要找小老婆了,就将她关起来不准出去了?即便陈世美也没这样的啊。

  赵羲姮在屋子里快快乐乐度过了平州严峻的冬天,半步都没舍得往院子外头迈,自然不知道卫澧是去年就下达过这样的命令的。

  她联系卫澧今天听说赵明瑾的使臣带了美人后,飞快去接见人家的事件,心里就格外不舒服了。

  娶小老婆就娶小老婆,关她做什么?负心汉!莫不是要把她关在这个小院子里,给旁人腾地方?

  “我今儿就要出去了,给我闪开!”赵羲姮尽量不显得自己像个泼妇,依旧保持着优雅矜贵的姿态。

  “夫人,主公说了,一步都不允许您踏出院子,您莫要为难我们。”

  赵羲姮虽然不出门,但此后她的侍女经常来来往往,走得多了,与这些侍卫也搭得上话,他们都听说夫人是个脾气好又体贴的人,极为好伺候。

  心想自己这般说了,温柔善良的夫人,想必就该回去了。

  赵羲姮没听他的,将腿一抬,脚就踩在了门外,然后微微扬起下巴,“怎么着?我现在已经迈出院子了,你们能将我的腿剁了还是怎样?让我出去,即便主公怪罪你们,我也担着。”

  找钥匙也不是非她不可,她也不是今天非出这个门,就是单纯的反骨,被卫澧关着不爽。

  侍卫们面面相觑,别说剁腿了,他们就连挨着赵羲姮都不敢,生怕碰着了不该碰的地方被卫澧知道了。

  他们哪敢动啊!

  主公就告诉他们不让夫人出去,也没告诉他们怎么才能不让夫人出去。

  一众人从一开始的新奇欣喜,变得有些愁眉苦脸,绕着赵羲姮围成了一个圈儿,口中喊着,“夫人夫人,别继续走了。”

  “你们有拦我的功夫,都不如帮我找找钥匙,我找见了钥匙自然就会回去。”

  她看着这些人,对卫澧的怒火越来越高涨,心里也委屈的要命。

  凭什么他娶小老婆,自己就得在屋子里待着,凭什么不能出门,他是关囚犯吗?

  她以后就要天天出门,天天在他跟他那群小老婆面前晃荡,就气死他们!

  平州春季来得晚,四月地表也没太多植被覆盖,春风一吹,待着沙尘就迷了赵羲姮的眼,她眼眶红红的,“你们闪开。”

  侍卫们表面虎着一张脸,内心已经喊姑奶奶了,姑奶奶再不回去,他们就得跪下求着了。

  在外人看来,便是赵羲姮这个夫人没什么人权,被一些侍卫欺压了,甚至被欺负的都快哭了。

  至少在路过的谢青郁眼中是如此,他从湖中的长亭穿行恰巧经过此地。

  他见到这场面,甚至都能想象到赵羲姮在此地过的是什么日子,竟然连一些侍卫都敢不尊敬她。

  谢青郁一停下,他身后跟着的两队头戴白纱斗笠的美人也跟着停下了,风一动,一众美人衣袂翩飞,端的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赵羲姮自然目光被吸引住了,领头那位郎君,她瞧着气度不凡,颇有些眼熟。

  谢青郁眼眶里含上了淡淡的雾气,走近,同她拱手一拜,尽量将语气放得最舒缓平和,“阿妉,我是讼介,你还认得我吗?”

  赵羲姮没想到还能在平州见到谢青郁,多年后故人重逢,她从未想过,是这种场面,她还当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她出神了片刻,上上下下打量谢青郁,拱手拜回去,“自然记得,上次见讼介哥哥,还是六七年前,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你还是如此……”

  赵羲姮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谢青郁,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跟卫澧时间久了,文化水平也被他带的拉胯了。

  想了半刻,她顺嘴秃噜出来,“如此人模人样。”

  他说完之后,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怪卫澧。

  不过她现在没说人模狗样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赵羲姮笑笑,尽量维持姿态优雅,将尴尬化解。

  谢青郁眼波中像是幽静的湖面,深沉而静谧,一笑起来,倒是将这点儿疏离感都打破了,“阿妉还是很有趣。”

  他也没想到,再见赵羲姮,她一张嘴一股大碴子味儿,这才来平州不到半年。

  赵羲姮以往在宫里的时候,能跟人尴尬又虚情假意的聊上大半个时辰,自打来了平洲,她的尴尬底线就降低了,跟人寒暄不起来,谢青郁明摆着这是没什么话题跟她硬聊呢,她浑身不自在,想赶紧结束话题。

  “你来做使臣的哈?”赵羲姮看看他身后跟着的那些美人。

  心想这就是卫澧的一些小老婆了?也不露个脸。

  “嗯。”谢青郁言简意赅,他总感觉自己再跟赵羲姮多说几句话,也会变得满嘴大碴子味儿。

  “挺好,去吧,注意安全,卫澧说话你别跟他对着来,他其实还挺好说话的。”赵羲姮嘱托他。

  他既然是来给赵明瑾办差的,也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去,回头没法交差,总得让他跟卫澧打打照面儿。

  谢青郁微微敛眸,好说话?

  阿妉莫不是对卫澧心存好感所以才这么觉得?

  卫澧但凡好说话,这么会没有一个人愿意出使平州,赵明瑾将他派来了呢?

  但他身后还跟着赵明瑾的副使,又许多话即便他想说,如今也说不了。

  于是只能再拱拱手,同她道别,“我会小心的。”

  两人道别了,副使才捅捅他,“你刚才怎么不同敬城公主说成亲的事儿,我瞧着她对你还是很满意的。”

  谢青郁心中厌恶,却面上不显,只淡淡道,“四周都是卫澧的人,我们还未同他商议妥当,若是越过他同公主谈,事后不成反倒更惹麻烦。”

  副使这才作罢,讪讪点头。

  谢青郁瞥他一眼,他想说的话,自然不能当着这人的面说。

  卫澧大刺刺的将双腿交叠在桌子上,手里拿了把镜子去照口腔里。

  镜子还是从赵羲姮妆奁台上顺的。

  谢青郁同副使被人引着进来,卫澧头也没抬,只将镜子顺手扔在桌上。

  上次赵明瑾派来的使臣在卫澧心里留下的印象并不佳,他只觉得这次的使臣如上次一般,是眼高于顶贼眉鼠眼之徒。

  这次又来送女人?不过也是来找死的货色。

  “卫公子。”

  这声音清如泉水,脆若玉击,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卫澧猛一抬头,见着的便是眉眼精致的谢青郁,却最难得是他周身气度,浓淡得宜,像是书画大家精心描摹的一幅水墨画,人人不欣赏,人人不赞叹,人人又不敢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