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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澧又怔了怔,拉着她的手起来,带着半脸的牙印,略有些关切的问道,“要不找个医师再来看看吧?”

  “我很健康,看什么?”赵羲姮撩起眸子问。

  卫澧怕她再生气闹脾气,只能点头,“那你说不看就不看。”

  脾气大点儿,力气大点儿都不要紧,只要身体健康就行。

  两人说了会儿话,卫澧便出去了,赵羲姮只当他是去忙正事。

  书房盥洗间有一面一人高的铜镜,清晰的倒影出卫澧的身影。

  他对着镜子,将左耳上那一串闪亮的银耳饰摘下,留下几个细细的耳洞,不细瞧压根儿瞧不出痕迹。

  然后将脑后束着的马尾散下,取了个玉冠,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倒腾自己的头发。

  往日梳发极为简单,将头发梳顺了再捆上,最多攒几个小辫子固定,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繁琐,忙忙活活一阵,额头上都出了细汗,发冠还是不曾戴稳。

  卫澧恨不得将这些东西都砸了去,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将横簪取下,叼在嘴里,把头发重新梳一遍。

  最后实在烦躁了,只得暂时放弃发冠,先换了衣裳。

  衣裳是纯白的袍子,正是赵羲姮去年时候给他做的那件,赵羲姮觉得他穿着不好看,卫澧也觉得与自己不搭,这衣裳便随手放着从未再碰过。

  穿好衣裳,卫澧定了定心神,收敛起烦躁,耐着性子将发冠捡起重新梳发,这次才勉勉强强有个样子。

  他对着镜子看自己,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放松一些。

  赵羲姮的父母该喜欢谢青郁那样的女婿,他回想着谢青郁常日里的行为举动,学他一笑,两边的嘴角端的一般高,眼睛略弯。

  凶神恶煞的年轻人,一时间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和善,那白衣玉冠,笑容亲切的人,让卫澧深感陌生,陌生到他都认不出那是自己。

  除却那张脸,整个人似乎年长了许多。

  他缓缓走了两步,步伐放得极慢,倒也有了几分温柔的气度。

  卫澧一歪头,变成这样,值不值得?

  管他值不值得呢?

  他要跟着阿妉去真真正正祭拜她父母的牌位,告诉他们,阿妉有了孩子,但他之前的样子,哪里会是他们喜欢的女婿模样?他们会放心将自己的女儿托付吗?放心他成为他们外孙的父亲吗?

  或许谢青郁那个模样,才是他们希望的女婿人选。

  卫澧掌心微微汗湿,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纵然他穿的学的有些许像谢青郁,但他不如谢青郁俊秀,不如谢青郁有文采,尤其装不出谢青郁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气度。

  东施效颦,不过如此。

  他这样出去,阿妉会不会瞧出他的心思,也觉得他不伦不类惹人笑话?

  上次婚礼上,他与虽与阿妉一同拜过了她父母的牌位,但这次到底是不同,他没法再穿着喜服遮掩,也不是隔着一层青庐的帷幔。

  他要像个丈夫,像个父亲。

  赵羲姮晌午睡起来,迷迷糊糊见身侧多了个人影,一身的白,她当是谢青郁,惊的一下子爬起来。

  谢青郁怎么会跑来自己的卧房?

  她再仔细看看,发现竟然是卫澧。

  他竟然穿了一身白衣?简直一反常态。

  赵羲姮笑起来,“你怎么好端端的将这身衣裳穿出来了?”

  卫澧没应她,只是半低着头,他手掌微微攥着,藏在袖下,始终不肯松开。

  赵羲姮扒拉他许久,他才微微将头偏过去。

  只见他脸颊与耳根俱是涨红,额间有几丝细汗,原本左耳那一串亮晶晶的银耳饰都不在了。

  “不好看我去换了。”他终究是无法忍受赵羲姮打量的目光,心中羞耻万分,几乎是逃一样的要跑出去。

  他早知道的,早知道的,早知道不该这样自取其辱的。

  赵羲姮坐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肢,“好看!你坐下我看看你。”

  卫澧背后被赵羲姮贴着,暖烘烘软乎乎的,他僵硬着坐下,手垂在膝上。

  赵羲姮摸摸他一串的耳洞,感叹道,“这么多啊。”

  卫澧身子又僵硬了几分。

  她又摸摸自己的耳垂,“打耳洞疼不疼?”

  卫澧摇头,“不疼。”自然对他是不疼的。

  赵羲姮眼睛放出光亮来,“我也想打耳洞,这样就可以戴漂亮的耳饰了。”

  “疼。”卫澧忽然改口,“打耳洞疼。我方才记错了。”

  “那就算了。”赵羲姮悻悻的,她有点儿怕疼。

  卫澧摸摸她白皙细嫩的耳垂,“好看,你不用打。”

  打了之后他舔起来不舒服。

  这小嘴儿今天下午是抹了蜜?说话怎么这么甜?赵羲姮高高兴兴的,不吝啬的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自打卫澧换了这身衣裳,脾气像是都被封印住了一样,赵羲姮问他什么他答什么,半点儿也不呛声。

  乖是很乖,但赵羲姮不知道他为什么今日忽然就改了打扮改了脾气。

  她起身换了衣裳,上午时候说要一起去祭拜的。

  衣裳没穿鲜艳的,只一身青绿色的厚襦裙,外头披着雪白的大氅。

  牌位摆放在一间偏堂,合葬的陵墓什么的还在晋阳的皇陵,自然现在是无缘祭拜。

  卫澧的僵硬和做作在面对牌位那一瞬达到了巅峰,至少赵羲姮是这么觉得的。

  她忽然知道卫澧今日为何一反常态作这身打扮了,心中微微有所触动,更多了一点儿酸涩。

  其实他不用这样的,她阿耶阿娘又不会嫌弃他,就算嫌弃也打不到他。

  两人在牌位前跪下,小桃给他们二人一人点了三炷香。

  赵羲姮与卫澧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去。

  纵然父母双亲已经去世多年,但赵羲姮每每回忆起两人,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眼眶里闪着盈盈泪光,咬着下唇憋回去,泪眼朦胧了视线,似乎看见牌位上,她的父母影影绰绰坐在上首,对她展开笑,音容相貌一如当年。

  今日是为高兴之事来的,她不好掉眼泪,只是左右翻找也没找到帕子,卫澧将袖子伸过去,在她脸上擦了擦。

  赵羲姮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带着笑容,语气哽咽,对着上首一双牌位道,“阿耶阿娘,这个人你们上次也见过啦,是你们的女婿。”

  “他人挺好的,对女儿也挺好的,不比你们给女儿选的差,你们不要担心了。”

  卫澧心脏砰砰的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赵羲姮说他不比谢青郁差,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羲姮对着牌位碎碎念,“女儿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阿耶阿娘一个好消息的,女儿现在也快要有孩子了,你们快要有外孙或者外孙女了,如果你们还在的话,肯定也会特别高兴。”

  她一拉卫澧的手,“你们看,女儿女婿都很好看的,孩子将来生出来也一定很漂亮。 ”

  卫澧几乎听不见赵羲姮后来所说的任何字句,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赵羲姮说他很好,说他好看。

  赵羲姮眼眶红红的依偎在卫澧身侧,暗地里却掐了一把他的腰,“你倒是说话啊你。”

  卫澧回神,冲着牌位又磕了三个头,他想说的话,都在心里了,岳父岳母听得见。

第78章 二更

  即便是二月份,平州的天也黑的极快,两个人从偏堂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赵羲姮对着牌位一边哭一边碎碎念,停下来的时候眼睛肿的像个小核桃,卫澧拿手背贴在她眼眶上给她降温。

  “你怎么还不把衣服换回来?”赵羲姮抱着他的胳膊,用他微凉的手背贴在自己眼皮上。

  卫澧心中涩然,他到底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

  赵羲姮在他怀里蹭了蹭,圈住他的腰,腻腻歪歪的,“还是你以前好看,这样我都不认得你了。”

  她撒娇一样的甜言蜜语,陡然让卫澧心中莫名轻松些,他低下头,摸摸她的脸颊,抿着唇,一言不发。

  赵羲姮心里默默叹口气,一抬头,就吻上了他的唇瓣,“去嘛,换了衣裳咱们两个一起吃饭,我饿了,你难道不饿吗?”

  卫澧这才起身离去,赵羲姮唉声叹气,满面愁容的坐起来,小桃也跟着皱起脸,“殿下,您叹气什么呢?”

  “在想如何让一个傻子变聪明。”赵羲姮撅了噘嘴,“你去问厨房要一篮子咸核桃来。”

  小桃高高兴兴的去了,“吃核桃好,吃核桃补脑,将来生出来的小殿下一定聪明。”

  赵羲姮觉得是应该补一补,万一将来孩子的脑子随了卫澧那个不转弯儿的,那可就太糟了。

  也不知道卫澧这个年纪吃核桃还有没有用?能不能把脑子补上。

  核桃也不能当作饭吃,它被放在小几上,作饭后的零食。

  卫澧换了衣裳,一身枣红的,看着亮堂顺眼了许多。

  赵羲姮满意的去牵他的手,“白花花的衣裳有什么好看的?多寡淡,哪有红色好看?”

  卫澧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来,但嘴上还是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赵羲姮声音喊得大,屋外都听得见,自外款款而来的谢青郁面无表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转身走了,心有怨气。

  他原本是来告别的,总在平州待着,他放心不下雍州,且在这儿待着,实在不顺心如意。

  “早饭有虾,午饭有虾,怎么晚饭还有虾?”赵羲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白灼虾,有些奇怪。

  虽然每次烹饪的方法都不同,但顿顿都是虾,她也有些疲倦。

  “你自己说的,多吃虾对孩子好。”卫澧这次也顾不上嫌剥虾费劲儿了,往她碗里堆了些虾肉,示意她快吃。

  听卫澧这么一说,赵羲姮就知道了,肯定是卫澧吩咐厨房做的,怪不得一日三餐都是呢。

  “那我明天不想吃了,我想吃……”

  “你要求还不少?”卫澧打断,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给你弄龙肉你吃不吃?”

  赵羲姮扯扯嘴角,嘲笑了他一声。

  晚饭洗漱后,两个人窝在暖洋洋的罗汉床上,小桌被移到另一头了,赵羲姮觉得榻上硌得慌,非要窝在卫澧怀里,头刚刚好倚在他胸口。

  人肉垫子,又暖又舒服。

  温香软玉在怀,卫澧自然不会拒绝,甚至乐得高兴,还能随便搓搓她软绵绵的手和脸。

  两人才说了不一会儿话,外头便递进来了战报。

  赵羲姮摸了两个核桃在手里把玩,把目光投向那一张纸。

  卫澧生擒刘涣与王之遥的消息传的极快,高句丽王与那个自立门户的高句丽世子自然收到消息了,生怕卫澧中途折回来再敲打一遍高句丽,于是连忙撤兵,平州再次大获全胜,陈若江与杨泽笠不日便可回城。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赵羲姮猫在卫澧怀里玩核桃,问他。

  “撩闲撩到我头上了,当然是狠狠敲他一笔。”卫澧道。

  她不乐意自己用钳子捏碎核桃壳,费力,于是将核桃递给卫澧。

  卫澧的目光还未从战报上移开,顺手接了过来捏开,将肉挑出来放进她掌心,壳扔在痰盂里。

  “幽州与青州也一样敲一笔吗?”她继续问。

  卫澧开的核桃肉十分完整,没有半点儿损坏。赵羲姮因为这两半完整的核桃肉,心里升起一股满足感。

  她将装核桃的小竹篮放进自己怀里,然后一个一个递给卫澧,让他捏开。

  “嗯。”卫澧点头,“我打算让幽州青州割地来赎人。幽州肯定会同意我的要求,刘涣的大儿子今年才八岁,撑不住台面,他们必定要将刘涣要回去。青州就不一定了,王之遥他的世子都二十了,说不定舍不得青州的地,直接把他父亲留给我了。”

  温香软玉在怀,脑子里有想着事情,他也没注意自己成了个开核桃的工具,赵羲姮给他一个,他捏碎一个,简直不知疲倦。

  赵羲姮把干燥的核桃肉咬的嘎嘣响,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然后投桃报李的给他喂了口核桃仁,刚刚好能补脑。

  “我觉得王之遥肯定会被他儿子赎回去的,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才不会那么狠心。而且如果不将人换回去,这个做儿子的恐怕要被人戳脊梁骨。”

  “我觉得不一定,王之遥一死,那青州可就是世子为王了,他不一定舍得让他父亲回去。”卫澧不喜欢核桃的那一股怪味,但还是皱着眉头吃下去了,然后勾了勾她的小手指,“要不咱俩打个赌?”

  赵羲姮兴致缺缺,核桃吃够了,略有些睡意,“不赌。”反正卫澧全部身家都在她手里了,赢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她两鬓的发丝垂在脸颊上,自己也懒得拨开了,任由它们垂着,眼睛要闭不闭的。

  卫澧顺手将她面颊上的发丝拨开,理到耳后。他手指粗糙,刮的赵羲姮面上微微刺痛,她动了动,但没说什么。

  “赌吧,你赢了我将你的那匣子信给你。”卫澧低下头哄她。

  赵羲姮这才算有了点儿精神,对啊,她耶娘的信件还在卫澧那儿呢,她抓住卫澧的手,直勾勾看着他,“那些信,你看没看过?”

  卫澧脸一红,他并不擅长撒谎,撒谎也会很快被揭穿,于是点点头。

  赵羲姮来了兴致,小声问他,“都看完了吗?”

  “没,就看了几封。”他也将声音放低。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耶娘感情特别好?写的信都酸溜溜的?”

  卫澧缓缓点头,是挺酸的,但看着赵羲姮放光的眼睛,他心里一阵忐忑,“你也想要个和你阿耶一样的夫君?”

  “也没太想要。”赵羲姮小声道,她耶娘当年的故事令人称羡,她不过就是也想让别人羡慕自己罢了。

  卫澧略有沉思,想起他当时在东营时候,赵羲姮给他写的信了,他当时是不是应该给她回一封,圆满一下她的愿望?

  但是也太酸了吧?

  赵羲姮还真就喜欢这种酸不拉几的夫妻相处,他要不试试?

  “你光说我赢了怎么办,那你赢了呢?”赵羲姮怼了他一下,卫澧回神。

  卫澧脸一红,赵羲姮隐隐觉得不好,他缓缓低下头,在赵羲姮耳边说出几个字。

  赵羲姮脸瞬间爆红,感觉自己要熟透了,人也不困了彻底精神了,反身咬上他的脖子。

  “你个禽兽!”

  “什么禽兽?”她咬得有分寸,虽然疼但不会破皮流血。卫澧搂住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腹部,在她耳边吹气,“不是正常的吗?”

  “你这样叫孩子听见了不好。”

  “没事儿,现在还听不见。”卫澧死不要脸的抱着她。

  “禽兽,畜生,老狗比!”赵羲姮一边咬他一边骂他。

  次日卫澧带着一脖子一脸的咬痕去了地牢,将刘涣和王之遥提审出来。

  两个人自然是破口大骂,骂他阴险狡诈,骂他禽兽不如。

  卫澧捏着两个人的下巴,冷飕飕威胁,“既然好好的一只舌头不想要,那我也不必替你们两个怜惜。原本以为你们还有点儿野心骨气,结果还不是被一鼓动就上钩了?”

  “你们愚蠢,难道还要怪我?”

  “我已经传信与幽州与青州了,看你们的属下舍不舍得将你们换回去了。”

  卫澧这次狮子大开口,向青州和幽州要了三分之一的城池土地。

  不出所料的是,幽州后继无人,世子还未长成,他们舍不下刘涣,再三商议后,最终还是用与平州接壤的六座城池将刘涣接了回去。

  至于王之遥的青州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卫澧将刘涣送走后,只剩下王之遥一人孤零零待在地牢中了,卫澧时不时刺激他。

  “你养个儿子也不过如此,连换你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王之遥眼睛猩红,他自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漠视自己的性命。

  但左等右等,一直过了大半个月,青州那边儿还是没有消息。

  卫澧并不耐烦,传信去催促,若是一日不同意,便断王之遥一肢。

  不多几日,青州举办了继位大典,推举王之遥的儿子王封疆为青州王,这意思就是要舍弃王之遥,生死随便卫澧了。

  卫澧自然不能让青州好过,于是将王之遥斩断了四肢,拔掉了舌头,把人打包成礼物,送去青州,权当做给新青州王的继位礼物。

  青州之后怎么混乱,也就不关卫澧的事情了,王封疆估计得被青州百姓戳脊梁骨。

  高句丽拿出了以往的不要脸,只派人来道歉,割地的事儿半点儿不提,反正他们又没有人质放在卫澧手中。

第79章 一更

  杨泽笠立功心切,自动请缨,愿长驱直入高句丽。

  卫澧于战事上接连取胜,一路顺风顺水,又夺了幽州六城,搅得青州不得安宁,难免意气风发,对亲征跃跃欲试。

  他近日来兴致很高,整个人也欢快不少,连和赵羲姮拌嘴都少了。加上谢青郁早早告辞,他整个人都身心舒畅。

  为庆祝这次大获全胜,宋将军在军营中准备了庆功宴。

  为赴今晚庆功宴,卫澧挑了几身衣裳,挨个换了给赵羲姮看,“你看今日我穿哪身?”

  无非还是红的黑的,但款式略有不同。

  “第三套不错。”赵羲姮倚在罗汉床上,淡淡点头。

  卫澧凑过来,在她额头上重重吧嗒一口,“我也觉得第三套好。你怎么今天不高兴?你男人这么厉害,一下子兵不血刃拿下幽州六座城呢。”

  “厉害,你最厉害了。”赵羲姮不吝夸奖,真诚极了,她这时候不能打击卫澧的积极性。

  她只是心里觉得略微有些不安,卫澧这几天跟条脱缰的野狗似的。

  “等着下个月我取下高句丽给你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满是少年意气。

  赵羲姮当他是在开玩笑,高句丽又不是个什么唾手可得的玩意,娇笑着推了推他,“那我等着,你收拾好了就去吧,别教宋将军他们多等。”

  卫澧手臂撑在小榻上,倾身过去,在她下巴亲了一口,“那我走了,晚上别等我,早点睡,我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欲起身,赵羲姮想起他以往喝过酒后的样子,抓住他的前襟,把人往下一带,认认真真的叮嘱,“你少喝点儿酒听见没有?”

  卫澧与她不过隔了只一拳的距离,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勾起一笑,缓缓贴近,“这么舍不得我?”

  “你别靠过来了,我交代完了,你走吧。”赵羲姮红着脸往后躲,卫澧右手扣住她的脑后,冰凉顺滑的发丝倾泻在他指缝,低头,去吻她。

  许久,赵羲姮被他吻得喘不上气,身子软绵绵的,连忙抗拒着把人推开,“别耽误了。让你少喝酒,但也不是不能喝……”

  卫澧与她抵着额头平复呼吸,最后在她唇角一啄,哑声道,“这次真的走了。”

  他走后,赵羲姮还是略有不安,卫澧最近的状态,令她担心。

  “小桃,我将钥匙给你,你取我阿耶的手札来。”

  赵星列的手札在顺和帝一家眼里都不值钱,因而得以好好保留在赵羲姮手中。

  赵羲姮对这些手札十分重视,常常拿出来翻晒,以防发霉返潮。

  赵星列的手札上记录了他那些年南征北战的点点滴滴,有感悟心得,还有兵法的变通应用。但对于没上过战场或没参与过政事的人来讲,读起来略有晦涩。

  当夜篝火通明,营中欢声笑语不断。

  借着气氛欢快,所有人酒意正浓,宋将军起身规劝。

  “主公,属下听闻您近日有亲征高句丽的决定?”

  赵羲姮叮嘱不让他多喝酒,卫澧很听话,只浅浅酌了几杯,好在也没有什么不长眼色的人敢劝酒,眼下拿了牛骨棒在逗营中养的狼狗。

  “是,宋将军有何要说的吗?”他撑着头问。

  场面还是喧嚷的,大多数人并没有被两个人的交谈吸引。

  宋将军拱手,说了些什么,卫澧神色一变,将酒杯扔在地上。

  一瞬间,场面变得安静起来,一些人连忙打圆场,替宋将军向卫澧赔礼道歉,又拉着宋将军出去醒酒。

  宋将军原本是打算在卫澧酒酣时候提出的,但没想到卫澧反应如此强烈,失落的跟着人出去了。

  宴会后半期虽然依旧热闹,但气氛总是奇怪,像是都憋着一口气儿,又像是盛夏乌云滚滚山雨欲来前的燥热。

  原本庆功宴预计要到子时的,但因为大家兴致不高,在戌时末就散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赵羲姮见卫澧气冲冲的回来,忍不住站起来问道。

  卫澧见赵羲姮,神色稍缓,他道,“我沾了酒,洗漱完了出来同你说。”

  不多时候,他依旧是气冲冲的钻出来,见赵羲姮面前摊着一本书,随手拨弄了拨弄,挨了赵羲姮一爪子,瞪他,“你小心点儿,别碰坏了。”

  她继而将书小心阖上,“谁又惹着你了?”

  “宋桓!”就是宋将军。

  “我前几日透露出想要发兵高句丽的意图,他今夜当着众人的面儿竟然阻拦我,半点儿脸都不给我留。”卫澧气愤的一锤桌子。

  赵羲姮惊诧,“你真的要攻打高句丽?现在?”

  卫澧点头,“不行吗?”

  “高句丽频频在我手下落败,又因为高句丽王和世子分江而治势力削弱,现在我军中士气正高昂着,怎么不能打?况且高句丽王一点儿道歉的诚意都没有。军中其他人都赞同,偏偏那个老匹夫要拦我。”

  赵羲姮更惊诧了,她原本以为卫澧说要发兵高句丽就是一句戏言,但想想他对外自大好战的性子,也觉得合情合理,“你如今发兵,有几成的把握?”

  “七成。”卫澧将她的手拉过来摆弄,胜率还是很大的。

  “那你预估伤亡在多少?”

  卫澧答不上来,他单知道举平州兵力,是能将高句丽尽数攻下的,“如今青州与幽州元气大伤,即便平州伤亡惨重,也没有后顾之忧。”

  赵羲姮眉头蹙起,心里并不赞同。

  卫澧这样不将人命当成人命,只当成取胜的筹码,实在不好。

  阿耶的手札中有写,他往年在幽州与鲜卑开展的时候,时值冬日,大雪漫灌,北风萧瑟。人虽不缺吃穿,但马匹食用的干草显得紧俏,将士们虽然英勇且意志坚强,但到底都是人,也会觉得严寒。

  守城的时候都有许多人冻掉了耳朵,冻坏了四肢最后不得不截去的也不在少数。

  幽州都如此,何况更加严寒的平州呢?若此时举兵,恐怕不但有人会冻坏,更有甚者会冻死。

  按着卫澧不拿人命当人命的使唤方式,也不知道要额外折损多少人。守还成,攻的话最好还是从长计议。

  宋将军是老将,他经验丰富,劝谏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幽州新得的六座城池你安抚好了?”她问。

  卫澧脸上表情一僵,“有陈若江呢……”

  安抚民心这种细致活儿,他做不来,但是陈若江擅长,跟个老妈子似的。

  “这次伤亡是多少?抚恤金你放了没?”赵羲姮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抓了把瓜子把玩,压住心中逐渐升起的怒火。

  卫澧坐下,干干巴巴道,“陈若江在弄了……”

  赵羲姮眉头皱的更深了,“那平州现在的粮草足够支撑吗?”

  他舔舔干涩的下唇,摆弄了摆弄自己的手指,“我问问陈若江。”平州粮草定然是足的,但具体几何他不知晓。

  “新占的城池没安抚好,抚恤金没发,粮草几何不知道,一问你就陈若江陈若江陈若江。陈若江是你爹还是你娘?整天跟在你身后给你擦屁股。”赵羲姮气得把瓜子往盘子里一扔,刚才她都恨不得扔在卫澧头上,她气卫澧一味的就知道扩疆而对守土半点儿不上心,但临了还是忍住了。

  “宋将军说得对,现在不是发兵的好时机。”

  卫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他面色并不怎么好看,但看在骂他的是赵羲姮的份儿上,还是耐着性子没翻脸,只是放在桌上的手已经默默紧缩成拳。

  “那怎么着?就看着高句丽一次一次挑弄平州,我还要忍着他吗?”

  赵羲姮深吸一口气,自己刚才的语气是冲了点儿,再那样说几句,估摸着卫澧就该气跑了,更不会听她讲话了,于是将语气放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攻高句丽还是徐徐图之。待暖和些的时候,草长了出来,也不那么冷了再说。”

  她将桌上的手札推过去给他,“你看看这个。”

  接连被驳了面子,卫澧回来原本是要赵羲姮安慰他的,结果被骂的狗血喷头,正在气上,哪有心情看这些东西,随手抓起来就要撕,什么破烂玩意。

  “你撕!你敢撕!这是我阿耶的手札,你撕了咱俩就完了!”赵羲姮一拍桌子站起来,刚刚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蹿了起来。

  卫澧把手札往桌子上一拍,倒是没撕,“完了就完了,谁稀罕,你当老子要这么大地儿是干什么的!老子离了你也能活!”

  他转身就走,大步流星的丝毫没有任何留恋。

  赵羲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一酸,泪水就模糊了视线,以前也不是没跟卫澧吵过架,这次心里莫名的难受。说好了爱她,就是这么爱她的?

  她站着怔了一会儿,趴在桌子上抽抽噎噎的哭,眼泪跟珠子似的噼里啪啦掉下来。

  混账东西,好心当成驴肝肺,就该让他去,反正平州的将士是他的将士,平州未来怎样,都是卫澧一手促成的,她管他做什么?

  听不进去话的混账东西。

第80章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