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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澧点头,眼睛发亮又急切的催促她快点儿吃饭,吃饱了好有力气去逛着玩儿。

  赵羲姮瞧了瞧,他吃了将近一盆的米饭,比平常饭量还要大些,不愧是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

  她欲言又止,想说点儿什么,终究还是顾及卫澧那脆弱的面子,没开口。

  卫澧的确是不常出去玩儿的那种人了,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谁家出去逛夜市看花灯要把自己喂的饱饱的?现在吃饱了,到时候街上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他都没法儿吃了。

  算了,等下次再出去玩儿,他就有经验了。

  既然是过节,就要打扮的喜庆些,林北貂场新贡上来的貂皮,卫澧选了些好的,让人做了披风和外衣毯子给赵羲姮留下,她穿白的好看,因而白貂皮都做了外衣或者马甲,衬着浅色的罩里,格外清新亮眼。

  这样冷的冬季,大多人都是穿深色的衣裳,浅色的倒是很少见。

  白色外衣罩在身上,绒毛炸起,显得她圆滚滚的,赵羲姮难得与富态这个词沾得上边儿。同色貂皮围脖圈在赵羲姮脖子上,也很暖和,挡了她半张脸,外头吹风也不怕。

  她坐在凳子上等卫澧换完衣裳出来,她一动不敢动,一动就要热得出汗,却不想把衣裳脱了,省得一会儿再穿费事,她催促卫澧,“你快一点儿。”

  “马上。”卫澧闷闷的应她,“你别催了。”

  不多一会儿,他从里头钻出来,怀里抱了件黑底金纹的披风,身上穿着的同样是黑底金卷云纹的圆领曳撒,与上次在郡守府的款式相似,华贵之余不显得沉闷,倒是很亮堂,与他相称。

  赵羲姮的目光被披风上领子处的几条小指粗的金链子吸引住目光,既是装饰,又是固定用的,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不可免俗的也变得庸俗了,觉得这黄白之物甚是好看。可能是她看惯了卫澧觉得他好看,连带着对这种东西也看顺眼了。

  小桃扶着门框目送两人,离老远还碎碎念叮嘱着,不要吃这个不要吃那个,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要独自在人少的地方逗留,要不是人家小夫妻两个去约会,她都恨不得寸步不离的跟着赵羲姮。

  赵羲姮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连忙拉住卫澧的手往外跑,吓得小桃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百姓中鲜少有见过卫澧真实相貌之人,加之人人都忙着过节,充其量对这一对容貌姣好的小情人多看几眼,并不会给额外的关注,两个人钻在人堆里,还算自得。

  两街的阁楼上拉着一串一串的红灯笼,整个不咸城主街道都被热热烈烈的红光以及鼎沸的人声包裹着,像是一块儿蜜三刀,外头是甜的,切开后,里头滚出香甜浓稠的蜜汁来。

  热切的气氛会感染人,卫澧与赵羲姮的心情不自觉都跟着一并好起来。

  玄武街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丈高的擂台,擂台上一只只走马灯、琉璃六角宫灯、竹灯都被整整齐齐码放着,四周围着人,等着一会儿猜灯谜。

  奖品有竹盐、澡豆、帕巾、大米、豆油,猜对五十个以上的,可以抽奖灯笼一只。虽然奖品看起来扣扣搜搜的,但重在参与,要的就是个热切的氛围。

  这种重大节日活动,都是由官方组织举办的,现如今在台子上讲话的,正是不咸城的官员。

  烟花一簇簇炸开,让他不禁扯着嗓子开始喊,喊得面红耳赤。

  赵羲姮已经很多年没有参与过这样热闹的节日了,以往她耶娘在的时候,每到上元节,一家三口都会去宫外玩儿,那时候她年纪还太小,只能记得阿耶阿娘的笑脸,还有红彤彤的灯笼,挤挤挨挨的人群,现在回想起来恍如隔世,但好像又近在咫尺。

  “你要去吗?”卫澧见她看得出神,晃晃她的手问,“你要去的话我在下面等你。”

  赵羲姮读的书多,应当会喜欢这种场合。

  他没有应对这种热闹场面的经验,所以对一切都显得略有无知,只能强装镇定。当这份无知面对赵羲姮展现的时候,他总是刻意遮掩,但仍旧显得底气不足。

  卫澧肚子里几斤墨水,赵羲姮早就摸透了,她怎么可能丢下还在“孕吐”的半文盲丈夫,没心没肝的去猜灯谜呢,这么一想想的话,她也太不是个人了吧。

  而且她对这种活动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喜欢凑热闹罢了。

  她抱住卫澧的腰,“我才不去,人太多了,万一挤着我你忍心吗?”

  卫澧想了想也是,“那我送你上去。”

  平常与她互怼的时候倒是机灵,脑袋转的挺快,小嘴儿叭叭的,现在就成木头了,赵羲姮暗搓搓掐了一把他的腰,“那我也不去,我饿了,咱们去找点儿东西吃吧。”

  她一说饿了,卫澧就有话说了,开始数落她,“我是不是临走时候跟你说多吃点儿?你就吃那点儿猫食能不饿吗?赵羲姮你这么能折腾,也就我受得了你了,换别人家早就把你赶出家门了。”

  他一边数落一边护着她,避免人群冲撞,往东市里去。

  进市之前,街头人手给发了一份地图,上头标注了小吃街的位置。

  赵羲姮听他念叨,呲了呲牙,还不是为了他?好心当成驴肝肺。

  东市的小吃街绵延的足有六七百米远,站在街头都能瞧见滚滚热浪蒸腾,这里算是除却玄武街中央最为热闹的地方了。

  赵羲姮咽了咽口水,原本不饿,现在也被勾出馋虫了。

  她扯扯卫澧的衣襟,“你怎么样,还行吗?想不想吐?”

  卫澧摇摇头,“还好。”

  “那你能吃下什么吗?”

  “……”

  他特意吃饱了来的,但是看到这么长一串儿的小吃街,隐隐有些后悔了。

  “夫人来根糖葫芦啊?”街头的小贩热情的招呼她。

  赵羲姮看着那红彤彤圆溜溜的小东西,疯狂的分泌口水,对卫澧道,“我想吃。”

  “橘子、山楂、草莓、葡萄、黄桃、香蕉,圆的扁的方的应有尽有,夫人您要哪个?”

  “要山楂的就好。”

  卫澧将糖葫芦接过来,一摸兜,没钱……

  他偏头看向赵羲姮,伸手,“拿钱来。”

第84章 二更

  “你不一家之主吗?一家之主竟然没钱?”赵羲姮有意揶揄他。

  小贩还在搓着手眼巴巴看着他们两个,等着俩人掏钱。

  毕竟看两个人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不像是没钱的主儿,那夫人身上拔下来撮儿貂毛都足够换根儿糖葫芦了。

  卫澧被人家看的脸红,赶忙咬牙道,“你是一家之主,你是一家之主成不成?赶紧掏钱吧。”

  他平日里应酬都是跟赵羲姮打个招呼直接拿钱就是了,从来没遇到过她不给,或者说身上钱不够用的时候,哪里被人这么眼巴巴的盯着过?

  赵羲姮很满意他的答复,开始准备掏钱。

  但是掏了半天,半个子儿没掏出来。

  赵羲姮,“……”

  她愣了一会儿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卫澧,“我也没带。”

  赵羲姮记得自己是带了的……

  两个人的脸都一同像是被烧着了一样,小贩看两个人的眼神变了,目光扫过卫澧的手,“既然没带钱,那郎君这糖葫芦……”

  他欲要伸手夺回来。

  卫澧哪里能丢这种脸,扯了一把前襟上钉着的金链子,叮叮当当薅下来一串儿,从上头解下来一扣,扔进他手里,“金的,够了吧?”

  小贩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来咬一口,是金的!

  但转瞬又犯愁,“郎君,我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

  有这等好事,小贩自然跟送财神爷似的将两个人送走了,别说财神爷了,就是当祖宗一样供着都成。

  赵羲姮眼睛发亮的凑过去,要啃一口糖葫芦,卫澧把它举高,挑眉问,“现在谁是一家之主?”

  “你是你是。”赵羲姮很没有骨气。

  卫澧满意的点点头,将糖葫芦送到她嘴边儿。

  糖葫芦一串五个,上头的最大,往下依次变小,赵羲姮当然要吃第一口最好的,抱着他的手啃下来一个,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外头糖衣晶亮酥脆,里面的山楂去了核,酸的人头皮发麻,赵羲姮却觉得刚刚好。

  她满足的眯起眼睛。

  “你糖葫芦给我吃口。”卫澧跟她打招呼。

  “吃吧吃吧吃吧。”她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而且糖葫芦是卫澧买的。

  糖衣嘎嘣的声音作响。

  她觉得不太对劲儿,一抬头,眼泪就忍不住从眼眶里滴答滴答往下落了,委屈的嘴都瘪了,“你说就吃一口的。”

  卫澧嘴不大,但现在使使劲儿,跟饕餮似的把剩下四个全抹干净吃了,腮帮子隆起老高,几乎含不住,然后扬扬空空的小棍,含糊不清道,“我就是只吃了一口啊。”

  “谁规定一口不能吃四个的?”

  “那我就只吃了一个,你怎么还能跟孕妇抢东西吃?你没有良心。”赵羲姮吸吸鼻子,眼泪要往下掉,可怜巴巴的要委屈死了。

  卫澧用手背给她擦干眼泪,“憋哭了,回头眼泪冻脸上,生疼的。你吃一个尝尝味儿得了,大夫前月还说尽量不让你吃山楂,山楂活血,不好,偶尔吃一两个解解馋还行。你这个月山楂的份额用完了,想吃等下个月再吃昂。”

  他哄的很不尽心,至少赵羲姮没被安抚到。

  赵羲姮仔细想想,医师是说过这样的话。怀孕之后一孕傻三年,加上周围有人时时刻刻帮她记着,她也就忘了这码事。

  气得扑进他怀里捶他胸口,吃一个哪够解馋的,反倒是将她的馋虫全都勾出来了,“不让我吃早说啊,你给我买做什么?”

  卫澧扣住她的腰,坏心眼儿的贴在她耳边道,“因为我想吃啊。”

  “你要实在馋的话,我回去再吃两根给你看,我吃就等于你吃了。”

  赵羲姮气得踩了他一脚,愤愤将人推开,自顾自往前走去。

  地上还结着冰,卫澧怕她摔倒,也顾不上疼了,连忙追上去,从她袖口里轻车熟路的掏出只帕子,将从身上拆下来的金链子放进去,然后系起来,放在她手里,“行啦,别不高兴,钱都给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赵羲姮半推半就收下来,这才算高兴点儿。

  “高兴了就给爷笑一个。”卫澧勾起她下巴,像个地痞流氓似的调戏。

  “滚!”赵羲姮骂他。

  “你怎么翻脸不认人?笑一个还不行了?”卫澧搂着她的腰碎碎念。

  “不行!现在谁兜里有钱你又忘了是不是?”有钱令人膨胀,有钱令人腰杆直。

  前车之鉴,赵羲姮一路上想吃什么之前,都得问问卫澧她能不能吃,好在除了摊子上卖的桂圆糖水,别的都没犯什么忌讳。

  烤豆皮香香辣辣的气味儿沿街飘散,她买了五十根豆皮,她吃两根,卫澧吃一根,豆皮吃完了,整条小吃街也就逛完了,赵羲姮沿路还吃了桂花芝麻汤圆。

  摊主没说芝麻汤圆里有黑芝麻和白芝麻,她不爱吃白芝麻,总觉得白芝麻的汤圆儿没有黑芝麻的醇香。

  咬开一个是白芝麻的,就喂到卫澧口中,是黑芝麻的就自己吃掉。

  “赵羲姮,我觉得我现在像是一个泔水桶。”赵羲姮又往他嘴里送了个白芝麻汤圆,卫澧打了个饱嗝,然后抱怨,“你能不能给我点儿好东西吃,别你不想吃的给我了。”

  “怎么不是好东西了?上元节就要吃元宵的。”赵羲姮认认真真看着他,“而且,你怎么回事,说爱人家的时候叫阿妉,现在叫人家赵羲姮,是不是不爱人家了?”

  卫澧耳根子一红,连忙捂住她的嘴,朝四周看了看,“什么爱不爱的?大庭广众说出来也不嫌丢人?我什么时候说爱你了?”

  “呀!有人说了不敢承认,我那天从墙上掉下来,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明明听到你说爱我爱到不行,很久很久之前就爱我了。”她将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扒拉下来,娇滴滴道。

  卫澧尴尬的手指抠桌子,“你当时都昏迷了,肯定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

  “我才没昏迷,就是麻药劲儿没过,所以没力气睁眼罢了,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听不到。”

  卫澧快熟了,整个人像是烧开了的热水壶一样咕嘟咕嘟冒着蒸汽。

  他当时以为赵羲姮昏迷着,害怕极了,所以……

  结果全被听到了。

  他捂着耳朵,掩耳盗铃似的不想听赵羲姮说话。

  赵羲姮偏不要他好过,强行扒开他贴在耳朵上的手,凑过去问,“那你说嘛,你现在到底还爱不爱人家?”

  卫澧已经沸腾冒泡到极点了,脸、脖子、耳朵红的都能往下滴血。

  他迟迟不说话,赵羲姮戳戳他的胳膊,噘嘴抱怨,“好啊,人家孩子都要给你生了,你现在变心了。”

  她像个悲戚的小怨妇,眼角眉梢都写着失落,“我可真可怜,上元节得知了丈夫变心的噩耗,同床异梦,同……”

  “爱,行了吧。”卫澧打断她,像是鼓足了什么勇气似的,但表情还是恶狠狠的。

  “那有多爱?”赵羲姮不放过他,继续问。

  “别问了,马上要放烟花了,去江边儿看烟花。”卫澧拉着她站起来。

  赵羲姮勉为其难放过他一马。

  不咸城的江是鸭绿江的支流,江面宽广,隔岸就能望到高句丽,虽然现在江面上结冰了,但却是观赏烟花的圣地。

  江面明亮如镜,洁白如练,当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开的时候,江面也会倒影出色彩,那是一种天地共鸣的瑰丽。

  而且就算烟花迸溅,落在江面上也不会引起火灾。

  两个人来得算早,占据了江岸边的阁楼。

  卫澧早将烟花等交付给了府衙,他也不知道华尚乐送的烟花是什么样儿的。

  直到天空上银白、金黄的栀子花花团相继绽开,他的表情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华尚乐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卫澧的夫人喜欢栀子花,且卫澧对他的夫人十分爱重,于是让人连夜赶工,制造了这些栀子花图案的烟花,希望能投其所好。

  赵羲姮兴致勃勃的站在窗口看烟花,可见十分喜欢。

  卫澧对着她的背影想,其实赵羲姮知道自己爱她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爱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现在愿意留下来,生下这个孩子,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如果再不自量力一点的想想,她愿意生下自己的孩子,说不定也是有点儿喜欢他的,而且赵羲姮还带他去拜了她父母的牌位,为他们正式介绍了自己。

  “卫澧。”他想得正入神,赵羲姮忽然转头来叫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子,远比外面绽放的烟花更加绚丽。

  “诶。”他不自觉放轻声音应了她一句。

  “明年我们还出来看烟花好不好?”她兴致勃勃地问。

  卫澧轻轻点头,“好。”

  只要她不走。

  “那等孩子大一点,我们就抱他出来一起玩儿好不好呀?”赵羲姮又问。

  明年这个时候带孩子出来恐怕不行的,小家伙还太小。

  赵羲姮与他说未来。

  她粗浅的约定出了明年,后年,甚至许多年以后的今天。

  卫澧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眶忽然一热,“好啊,都听你的。”

  她又转过头去了。

  卫澧在心里回答那个被他搪塞过去的问题,当然是很爱了!

第85章 一更

  昨夜两人子时才回的府,匆匆洗漱后便躺下了。

  赵羲姮第二日醒来时候,已经快临近晌午。

  卫澧已经不在,这个点儿他应当在书房练字,毕竟定下了规矩,晌午之前练字不满二百个,晚上就不能回房睡觉。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在温暖的被窝里滚了滚,深知不能再继续躺下去,否则夜里该失眠了。

  虽然没有卫澧身上的担子重,但赵羲姮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自两人举行婚礼后,不明不白的夫妻生活算是走上了正轨。府中上下人员调配,资产打理,以及迎来送往,赵羲姮一点一点闲着的时候都拢到了手里。

  她近来记性不算太好,于是将久违的日记本子翻了出来,往上头涂抹些规划和容易遗忘的事情。

  翻开本子第一页。

  安定元年六月十三日:卫澧说,“我要是有个闺女,早上天不亮就把她薅起来练功,零食糖块都不许吃,一年只做四件衣服。她哭我也不心疼。”

  赵羲姮无意识地摩挲着上头的字迹,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出神。

  这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再过三个多月就又是六月了。

  “殿下笑什么呢?”小桃在一边剥柚子,摘掉细细的丝络发问,她指指赵羲姮的脸颊,“脸也红了,笑得跟吃了蜜一样。”

  “上头写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也瞧瞧嘛。”她抱着柚子倾身就要来看。

  赵羲姮手忙脚乱的将本子翻了一页,“没什么,想起昨晚吃的烤豆皮了,香辣劲道。”

  她连忙收敛思绪,提笔记事。

  四月各城郡太守会携家眷来不咸纳贡,需得早早收拾府上,作为安顿。好在府上原本是镇北王修建的行宫,现如今也只开辟出了东边儿作为居住场所,等改日将西府收拾出来,用作待客就可。

  平州现如今虽未明言脱离大周,但早已不向朝中上贡,反而要接受各城拜谒,已是自成体系。

  马上换季了,府上下要为侍人准备春衣。

  卫澧穿衣裳费,上次做的那些又破旧了些,穿出去实在不成体统,他该做些了。

  赵羲姮思及此处,忍不住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多了几分懒怠姿态。

  上次写给他的那些大字,都描得差不多了,该重新给他写了。

  她提笔懒懒散散记下。

  唔,还有生日,两个人至今都没有互通生辰呢,改明日要问问他。

  记下来记下来。

  赵羲姮再想想,记得自己还不曾见过他身上的全部纹身,他都将自己全看光了,自己连他上半身都未看全,实在吃亏,纹身这事儿要想着点儿。

  她咬了咬笔杆,飞快落下一串工整的字。

  上次打赌输了,他提的条件自己还没兑现……

  赵羲姮脸一红,手腕按捺不住的用力,墨渍在纸上洇出一团。

  算了,既然他没提,那就当没有过这回事儿吧,债主都不积极,她这个欠债的何必上赶着。

  “殿下脸怎么又红了?”小桃柚子剥了一半儿,粉嘟嘟的肉正堆在红玛瑙盘子里,亮晶晶水润润的,饱满晶莹。

  赵羲姮做贼心虚,连忙否认,“才没有,是屋子里太热了,柚子快给我吃一块儿。”

  小桃连忙将盘子递过去,她刚想问话,赵羲姮打断她,“换个盘子,粉色的柚子肉放在透明的水晶钵里更好看些,像上次葡萄纹的那个就很好看。”

  小桃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自己思索一下,赵羲姮说得是有道理,去换了盛具来。

  卫澧在书房连打了几个喷嚏,他烦躁地将窗关上,继续对着那些头疼的字帖发愁,时不时绕着地上隆起的舆图踩一踩,将小旗帜从这头挪到那头。

  在他心里,早都想好了下一步该往哪儿发兵,怎么攻占城池。只是最近反寒,听说鹿场的鹿都冻死了一大批。

  卫澧叹口气,挪动完了小旗,又慢吞吞回去对着字帖,撕也撕不得,丢也丢不得,这些都是赵羲姮亲手为他写的。

  但他实在不爱练字。

  他若是知道赵羲姮现在正准备给他写新的大字,估计跳江的心都有了。

  卫澧等着,盼着,盼望着陈若江拿着紧急突发事件来找他处理,这样他就能躲过今日的练字了,大抵是陈若江与他心有灵犀,不多一会儿真就来了。

  上午落了雪,陈若江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他进来时候忘擦干净鞋底了,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满是化开的雪水污渍,令他有些羞窘。

  他红着面皮,在外求见卫澧,赵羲姮打发小桃去回他消息。

  小桃一挑帘子就见他脚下那一滩雪水了,忍不住掩唇一笑,弄得陈若江脸皮子更红。

  “主公现在该在书房练字,小将军去书房找找人罢。”

  陈若江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到一半又折回来,“桃娘子。”

  这称呼很新奇,小桃倒是第一次听,她放下撩起一半的帘子,用疑惑的目光询问陈若江。

  陈若江被她看得更臊得慌了,连忙从袖口掏出信,“早上驿使来营中送信,我见有往主公这儿寄的,寻思着早晚要来,就给捎带上了,一看是有人寄给你的……”

  小桃家里已经没什么亲眷,自然不会有人寄信来,“哪儿寄来的?”

  “像是西边儿。”陈若江道。

  “劳烦小将军帮我处理了吧。”小桃拜托道,最后谢了他一番,送他往书房去了。

  西边,雍州在西边儿,她也就同雍州谢家那些人有接触了。

  小桃认得清楚自己身份,虽与殿下感情好,却不是个什么要紧人物,谢家人不至于会给她写信,能写信的也只有那个李青龙。

  他隐隐对自己透露出点儿意思,但她没瞧上。

  三月初了,陈若江是来给卫澧送这一年的平州汇总。

  这一年总体没什么大的发展,农业牧业不用提了,冬天没处种地放牧,林业平平无奇,渔业还算过得去,因为战乱的缘故,貂皮鹿茸人参内外贸易都不景气,略有囤积,实话实说的话,今年收入同比去年要差些。

  卫澧原本以为陈若江是来救命的,不想他是来催命的。

  “东西囤积了怎么不降价卖?”卫澧头疼的捏捏眉心问。

  陈若江哪里知道这些,“听说已经降一些了,不能再降了。”

  “为何?东西都囤积了,攒到明年卖不出去就旧了,那不就更不好卖了?”

  卫澧这么一问,陈若江也不知道该这么回答,他是跟着卫澧搞军事的,又不是搞民生商业的,他也不懂这些,这些问题该抓个先生来给卫澧讲。

  也是他不好,忘了卫澧没读过多少书,肚子里文化浅,没提前找个通晓商政的先生来。不过现在若是找的话,恐怕也不好找,当初镇北王世子的先生一大摞,有声名远扬的大儒教其文墨,也有致仕的旧臣教其如何治理地方,以及御下之术。

  明摆着陈若江也给不了什么主意,卫澧只能耐着性子来读这些汇总。

  每年各地的州郡按照本地情况各自发展产业,然后进行贸易,随后根据当年发展情况,对明年发展计划作出略微调整,最后把今年情况以及计划汇总起来上报不咸,卫澧得到这些汇总后,决定可行与否,在三月中旬之前回复“准”或“驳回”。

  最后计划在谷雨之前一定要拟定,不然会延误春耕。

  因平州气候严寒,四月末才开始春耕,所以卫澧决策时间还算宽泛,若换作南边地方,末茬水稻一收,就要着急忙慌的来拟定来年了。

  卫澧看这些东西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智慧,加之这些太守不知是为了显得自己有文化还是在凑字数,一个个汇总写得又臭又长,卫澧硬着头皮读了一份,洋洋洒洒写了十张纸,他没有一目十行的本事,怕漏了关键,只能一字一字读过去。

  好家伙,整整两张蝇头小字,都是歌功颂德,夸赞卫澧英明神武,才令平州蒸蒸日上风调雨顺,几乎要把他吹成神明下凡。

  卫澧气得一把给扬了,踹倒了下头的一排椅子花瓶,陈若江忙不迭捡起来,整理好堆在书桌上。

  “写得什么破烂玩意!”卫澧暴跳如雷,他都要以为那些太守是刻意在为难他了,“以后谁再把这些写得糟心烂肺的东西往我身边放,就给我砍了他!”

  陈若江默默站在一边儿当花瓶,什么都不敢说。殊不知往年都是这样的,汇总之前先歌功颂德一万字是心照不宣的旧例。

  “主公若是不耐烦看,不如找个人来帮您圈画重点,您就看重点然后给回复……”待卫澧不那样急躁了,陈若江弱弱建议。

  卫澧用审视的目光扫向他,陈若江汗毛一竖,把后背贴在墙上,恨不得与环境融为一体。

  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他心中默念。

  “把你那副死了人的表情收起来,我怎么可能找你看?你肚子里有几两墨我还不知道?”卫澧半讥半讽。

  陈若江表示受到侮辱,他就算书读得再少,肯定比卫澧多啊。

第86章 二更

  宽敞的书桌上,左边摞着半人高的汇总,右边摞着一沓字帖,卫澧从中间露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陈若江怕卫澧抓着他干活,人早就跑了。

  卫澧满脑子都是,“好烦啊,不想干了,毁灭吧!”

  但是转瞬又想想赵羲姮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还是硬着头皮翻开一份汇总。

  是集安的。

  卫澧在集安住过些日子,集安郡守多多少少知道卫澧点儿狗脾气,知道他不爱看字,于是言简意赅问安后汇报了集安这一年的情况,平平无奇没什么大变化,于是打算继续沿用上一年的发展规划,以农业为主,最好多种点儿大豆玉米什么的,榨油储粮。

  “嗯……”卫澧托腮沉吟一番,试图思考这样做的合理性。

  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他翻过去看了看集安去年的收支情况,不错不错,没亏,那就按着去年的计划来吧。

  他一怔,去年的计划是什么来着?侧重点是啥?玉米大豆水稻各几成来着?

  他暴躁的头发几乎要根根倒立,妈的,不看了,回家吃饭!

  卫澧几乎裹挟着一阵风进来的,他深知不能将情绪带给赵羲姮,勉勉强强从烦躁里抽出精神,露出点儿笑意。

  但赵羲姮跟他生活一年多了,把他狗脾气摸得透透的,他嘴一噘,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屁话,现在明摆着是不开心,很烦躁,像是即将拆家的大狗。

  “你怎么了?”赵羲姮柔声问。

  她要做个好妻子,做个好母亲,要当好贤内助,说话要温柔,对孩子胎教也好,这样孩子将来会是个温柔的人。

  卫澧从背后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若无其事道,“没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安心养胎就是了。”

  赵羲姮一挑眉,他现在磨磨唧唧的怎么回事儿?平常怼她挺痛快的不是?

  关键是她也没少操心啊?操心这个老狗比字写不好被人笑话。

  而且他现在这个语气很欠揍啊,她忍不住想扇他一巴掌。

  赵羲姮耐着性子问,“说吧,有什么烦心事儿就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