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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屁,老子是那么经不住事儿的人……”他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赵羲姮的手正掐在他的腰上,慢慢收紧。

  “把脏话给我收回去。”赵羲姮凶巴巴地抬头看他,“别教坏了孩子。”

  卫澧默默闭上嘴,想起小家伙有胎动了,说不定能听见他讲话,他这样说话是对孩子影响不好。

  “那我再摸摸他。”卫澧跟赵羲姮打商量,“我再摸摸就去练字看书。”

  赵羲姮小气吧啦地躺平,“就许摸一下下。”

  卫澧摸了一会儿后,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地去书房了,半点儿看不出是个一夜没睡的人。

  那些太守的家眷一来就派人来打探赵羲姮的作息,预备寻个时间拜见她。

  赵羲姮放了口风,这几日都有空,让她们随时都可以来。

  卫澧凶名在外,连带着赵羲姮都让人战战兢兢,小意奉承,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

  这倒是和卫澧之前和她结缡时候口是心非的想法一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名声什么样儿,连带着赵羲姮的名声什么样儿。

  别人对他什么态度,也就对赵羲姮什么态度。

  但赵羲姮却没被他带着人人喊打。

  卫澧从正院到书房的一路,都能瞧见大大小小的生面孔同他请安,他心下了然,这些估摸着就是已经住在西院的太守们,沿路蹲他呢。

  他一大早心情好,见着第一个的时候,尚且没什么感觉,但两个三个四个,走到一半儿就耗尽了他的耐心,这些或年轻或年老的东西,打过招呼之后总试图逮着他多说几句话。

  卫澧不胜烦躁,直接指着人骂,“滚回西院去,谁准你们在东院瞎溜达的?没事儿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这些太守忙不迭滚了,既然卫澧这儿突不破,找不成好感,只能从赵羲姮那儿下手。

  是以赵羲姮还在吃早饭,外头就已经等着了好几口的家眷。

  衣香鬓影,暗香浮动,兼之环佩叮当,一个个女眷将发髻梳的高耸入云,赵羲姮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个主公夫人太素气些了。

  赵羲姮如此觉得,下面那些太守家眷自然也觉得,她们原本以为会见到个华贵非常的女子,毕竟天家公主,还是卫澧的妻子,怎么着也不会比她们打扮的寒酸。

  但纵然一身清减,赵羲姮端坐上首,容貌和气度都远在众人之上,那一眉一眼瞧着盈盈娇弱,却不是个可欺的模样。

  简单寒暄后,众人依次落座,侍女挨个为她们奉了茶。

  都不熟悉,但这些夫人各个游走在交际场上,都是人精,自然有好的切入点。

  “妾身是昌黎郡太守的妻子王氏,听闻夫人怀有身孕,这是妾身早年孕育一双儿女的时候,家母特意找人开的方子,有助顺产,今日特地献给夫人,还请夫人笑纳。”一落座,便有人抢先道,捧上一只匣子,表明身份。

  礼不贵,但有用。

  赵羲姮点头致谢后收了,其余人暗暗心焦,于是争奇斗艳地献礼,生怕开口开的晚了,赵羲姮对其印象不深,场面一时热闹起来。

  无论送的什么,赵羲姮皆是淡淡的照单全收,不惊不喜,也不做什么承诺,但总归收了,让那些夫人们略感心安。

  夫妻一体,既然赵羲姮肯收她们的东西,那就是卫澧对她们的丈夫并没有过于不满。

  赵羲姮抿着茶,心下暗叹,上次被这么争先恐后的奉承,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都记不清了,那还是阿耶在的时候。

  这些人不是自己来的,多半还带着年轻的女儿,女孩们坐在夫人身后的绣凳上,年纪与赵羲姮都相仿,一个个娇嫩鲜艳,规规矩矩的。

  话说到一半,有些人将女儿从身后拉出来了。

  “夫人正当鲜妍,妾身年老,恐与夫人说不上话,若是夫人不嫌弃,闲时可召我家小女儿来说话,好歹是个解闷的。”

  她们说得真诚,赵羲姮便回了些场面话,“小娘子们与我年纪相仿,我见着也很喜欢,若是有空,来我这儿玩玩也好。”

  她一半真心,一半敷衍。

  赵羲姮自幼都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在平州,陈若楠算一个,但同比起来实在太少,多交些同龄的小娘子做朋友倒是挺好的,关键一个个生得漂亮,很让她喜欢。

  但这些夫人见她都战战兢兢曲意逢迎,小娘子们有样学样,恐怕对她也亲近不起来,跟她们交朋友,赵羲姮也没太抱太大期望。

  江东郡守汇总折子写的不错,赵羲姮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夫人。

  颧骨高耸,一双吊梢眼里透着精明,却并不正派,她看了几眼,将目光收回,对江东郡守多了些迟疑。

  人呼呼啦啦的来,呼呼啦啦的走,赵羲姮绷着身子,待半点儿声响听不见了,肩头这才一垮,招呼小桃她们来,“快点快点给我揉揉腰。”

  “累死了,迎来送往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她懒懒散散倚回榻上,将鞋子踢掉,恨不得补眠。

  她现在一想自己阿娘当年不仅要每月月初应付那些命妇,还要管理后宫,比自己还要累上好几倍,不免有些心虚,当时她年纪小,不懂事还总给阿娘找麻烦,真是不应该。

  夫人们回去,与自己的丈夫将消息一对,关起门来嘀嘀咕咕一阵。

  昌黎郡太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我今日见主公脖子上有咬痕。”

  他夫人王氏一惊,“我看他夫人肚子都有些起来了,俩人还那啥呢?”

  “年轻人身体好,主公身边又只有一个夫人,有时候难免……”

  “你说一个亡国公主,怎么就能将主公栓的这么牢呢?”昌黎郡太守咂摸咂摸。

  王氏拍手道,“嚯,你是不知道那夫人生的多好看,我若是个男子,必定也偏宠她,况且小两口刚成婚,三年之内都得腻歪着,说不让纳妾,那自然就不纳妾了。”

  两人觉得此话有理,趁着赵羲姮还得宠,先巴结着吹吹耳边风,等大周彻底亡了国,赵羲姮那时不新鲜了,容貌也不复现在盛丽了,又没有强势的娘家做依仗,还不知道日子要怎样呢。

  王氏心下暗叹,但又暗骂自己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赵羲姮若此番一举得男,就是主公的嫡长子,也是第一个孩子,即便将来新人顶上旧人,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不会太差。

  这夫妻两个看得清楚,他们是不预备在赵羲姮盛宠的时候没眼色往夫妻俩中间塞人的,要塞人吹枕头风,怎么也要避过这几年,等卫澧主动纳第一个妾,她们再送人去。

  赵羲姮不过随口敷衍的话,却让一些人当了真。

  有的是真实诚,小姑娘憨憨厚厚的,她跟其说说话还不算厌烦;有的则是抱着不纯的目的。

  一次两次逮着卫澧在的时候来叫巧合,三次四次必定就是刻意为之了。

  赵羲姮将目光幽幽投向洗牌的卫澧,卫澧浑然不觉,他还在暴躁地埋怨,“赵羲姮你怎么老叫我洗牌?”

  两个人今晚打了十七八次,全都是卫澧洗的。

  “刘家小娘子来了。”

  “今儿就他奶奶的我娘来了,赵羲姮你也得给我洗一次牌。”卫澧烦躁地把牌往桌子上一甩,回身吩咐人,“叫那个什么刘家小娘子滚蛋!”

  赵羲姮勾唇一笑,闲闲往后一倚,随手抓了张牌,“人家可是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还是太守的嫡幼女,来过好几次了。”

  卫澧一怔,听赵羲姮说那小娘子来过好几次了,忙问,“你喜欢她?qing长我让人把她再叫回来?”

  叫回来也不是不行,这样正好就有人来给他们两个洗牌了。

  “不喜欢。”赵羲姮摇头。

  “那你提做什么?别说太守家闺女了,她爹都不知道让我骂几回了,我还在意他闺女?”卫澧跟着她抓牌,“你不喜欢就别让她来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羲姮心里舒服点儿了,拿了只樱桃喂给他,“这次你先出牌。”

  卫澧受宠若惊,甚至心里有点儿慌,“你不会出千了吧……”

  “呸!”赵羲姮小声呸了一句,嫌弃满满,“老子行得端做得正。”

  卫澧捏她的脸,“你怎么回事儿,不让我说脏话,你自己说?”

  “我哪儿说了?况且你刚才骂人的时候,我也没拦着你。”赵羲姮把他的手一把拍开。

第90章 二更

  刘家小娘子被卫澧好一顿羞辱,哭着跑的,她穿着粉白色的襦裙,妆容精致,梳着灵蛇髻,原本明媚的脸蛋一塌糊涂。

  跑出去的时候遇见结伴而来谢小娘子王小娘子,皆是盛装打扮,不像是来陪赵羲姮说话的,倒像是要去逛庙会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宋将军,舍不得闺女去做小。

  卫澧年轻俊美,风头正盛,是能问鼎中原的前几号人物,有人瞧不起侧室妾室,有人却觉得这是个能带着全家翻身的好机会。

  能见着卫澧送美人儿的时机寥寥无几,能逮着赵羲姮有孕他们把人塞到卫澧身边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甭管送多少美人儿,都不如送自家女儿显得诚心诚意。

  但凡有点儿心思的,呼呼啦啦都拥上来了。

  年轻小娘子经不起鼓动,听耶娘也吹嘘,卫澧多好多好多好,看他一下子就多了些光环。尤其世人慕强,嫁给强者,总比嫁给碌碌无为的懦夫要好。

  赵羲姮觉得人趋利避害无可指摘,但是以前对卫澧避之不及,现在人发达了,上赶着送人来,这事儿做得实在不好看。

  她辛辛苦苦养的树,现在有人想来摘桃,卫澧刚才若真敢让那刘小娘子进来,赵羲姮当场就能撂脸子。

  好在卫澧虽然狗,但狗也有狗的好处,狗的让人安心。

  赵羲姮又打了两把,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将牌撂了,要去睡觉。

  好比一碗面,你辛辛苦苦做好了,喷香扑鼻的,结果原先同你和这碗面都没什么关系的人凑上来了,跟你说,“面分我一半儿呗。”

  眼神里却赤裸裸写着,最好能全给我就好了,简直气得让人摔筷子。

  就算这碗面现在还是她的,半根都没少,赵羲姮还是觉得不舒坦。

  她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占有欲却很强。

  嘴上不说,却不乐意自己的东西被被人碰,或是别人碰过了的东西,再珍贵她也不稀罕。

  卫澧现在就好比这碗面,有人觊觎他,赵羲姮觉得不舒服,恨不得将他打上标记,不准人觊觎。

  卫澧将牌收拾了,“刚才说要玩儿的是你,现在不想玩儿的也是你,你一天天咋那么难伺候呢?”

  赵羲姮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卫澧被看得汗毛倒立,忍不住抬高声音,“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说错,你就是难伺候。”

  她径直扑过去,压在他身上。

  卫澧心惊胆战地将她接住,搂紧了她尚显纤弱的身躯,“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万一摔了怎么办?”

  “反正你肯定会接好我的。”赵羲姮顺势坐在他怀里。

  “你就是惯的。”卫澧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颊,“下次我不在怎么办?”

  “你肯定在的。”赵羲姮嘟着嘴小声念叨,双臂勾在他脖子上。

  “我就不在,摔死你拉倒。”卫澧和她顶嘴。

  “在嘛在嘛。”赵羲姮小性子上来,摇晃着他。

  两个人为这个吵架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反正年轻小夫妻很上头就是了,吵架也吵的腻腻歪歪的。

  赵羲姮还是不怎么高兴的表情,卫澧与她抵着额头,捏她的脸颊,“怎么还不高兴?”

  “我现在怀孕了,你想不想纳妾?”赵羲姮问他,眼波含水,不像说笑。毕竟以前她方便的时候,两个人算是夜夜笙歌,卫澧重欲,粘着她不撒手。

  卫澧浑身一颤,赵羲姮果然是厌烦他了,不想同他相处,现如今拿着怀孕的由头来试探他,让他纳妾,借此好远离他,不与他相处。

  他平日里愚蠢又无知,还总是烦她,想必她早就受不了了,恨不得把他推给别人,来图个安宁。

  “赵羲姮,你埋汰谁呢?即便是讨厌我,把我赶出去睡我说你什么了吗?你现在拿这种事情来侮辱我?我说爱你,你就是这么作践我的?让我娶小老婆?你拿我说话当放屁啊?”

  他暴躁地斥道,声调拔高,又急又厉,急于表明衷心,恨不得摇晃赵羲姮看看她心里脑子里到底没有头一点儿影子。

  她没回答,忽然凑上去,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喉结,然后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卫澧浑身一紧,热血上涌,又爱又恨,恨不得掐死她,“你干什么?”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埋汰我这事儿咱俩没完。”他噼里啪啦的喋喋不休。

  赵羲姮倾身,吻上他的唇,将他剩下的话全都堵回去了。

  卫澧心中轰隆隆的巨响,这是赵羲姮第一次吻的唇,他呆怔着,什么话都忘说了。

  赵羲姮咬住他的耳垂,在他耳边呵气,“真棒!”

  “你刚才要是敢点头,我就不要你了。”

  她当然知道卫澧这种狗脾气,说爱她就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但她就想惹他生气,听他亲口说嘛。

  赵羲姮话说得很霸道,卫澧心头莫名的冒出一点甜来,她这么想霸占自己,是不是心里也是有他的,毕竟若是不喜欢他,他就是养三千个小老婆她也不会管的。

  他语气软起来,带了些津津自得,“当然,赵羲姮我跟你讲,男人要是把心思都放在那二两肉上,是没什么出息的,我是有大出息的人。谁说功成名就得娶小老婆了,做男人还得守身如玉严于律己……”

  卫澧没说完,赵羲姮沿着他尖削的下巴亲了一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赵羲姮细白的指尖摩挲上他突出的喉结,唇沿着下巴,吻上他的眼角,“要做吗?”

  “赵羲姮,你别闹……”卫澧声音发颤。

  他倒是想,但是赵羲姮现在这样,他可不敢,如果不做到最后,还……还勉强……

  赵羲姮指尖在他喉结上画圈,惹得他呼吸急促,喉结上下滚动,脸颊也浮上绯色,“医师说三个月之后就可以了。”

  她凑近了,含着卫澧的耳垂娇滴滴道,“那你轻点嘛。”

  卫澧一下子炸开了,与她十指交扣倒在柔软的被褥上,急切地去撕她的衣裳,赵羲姮也很配合,低吟婉转,刺激得卫澧大脑充血,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还是没成,因为赵羲姮不干了。

  她衣裳都碎了大半,半遮半掩的露着曼妙风光,她突然说不行了。

  卫澧气得头发快要根根倒立,“你刚才自己主动的,现在又不让了,你是不是诚心玩儿我?赵羲姮我疯了才听你糊弄我。”

  他继续不死心地啃她脖子,留下红痕斑斑,试图勾引她,急得一边暴躁一边诱哄,一副红着眼恳切得不行了的模样,喘着粗气,“阿妉,阿妉你别这样,你帮帮我。”

  “你刚才自己说得嘛,男人要是把心思都放在那二两肉上,是没什么出息的,你是有大出息的人。”赵羲姮狡黠一笑,脸颊也是绯红的,眼中波光粼粼,伸手推他,“我不想了。”

  “你就是折腾人。”卫澧算是看明白了,这是谁今天惹她不高兴了,拿他撒气呢,“是不谁今天跟你说啥有的没的了?你生气往我身上撒算什么本事,你对着我的本事,你去对付他们啊?”

  卫澧语调中不自觉含了委屈,眼睛更红了,赵羲姮既然不配合,他就不能继续下去了,再伤着她简直更要命了。

  他翻身下去,要去洗冷水澡,赵羲姮勾住他的衣领,“别嘛,我错了,给你摸摸行不行?”

  她慵懒地躺在床上,云鬓歪斜,两颊生香汗,微微沾了发丝于鬓角,半遮半掩的格外诱人。

  卫澧极好打发,转头又回去了。

  两个人第一次这样,赵羲姮不大熟练,修剪圆润的指甲难免剐蹭着他,惹得他闷哼不断,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用力。

  赵羲姮脸颊红红地抬眸看他,停住动作,“你将衣裳脱了,我瞧瞧你身上的纹身,我都没瞧过完整的。”

  “不……不给你看……”他额头滴下汗来,催促:“你继续啊。”

  赵羲姮用一旁的小衣擦了擦手,淡然抽身,用薄毯盖住自己,要下去洗澡:“那你自己弄吧。”

  卫澧眼眶和眼尾都是红的,赵羲姮发现他眼眶子也浅,动不动就会漫出水来,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给我看看嘛,又不会掉块儿肉。”赵羲姮同他打商量。

  他倔强地咬着下唇,摇头,“不……”

  卫澧拢共两条底线,一条是不能让赵羲姮知道他是那个斗兽奴,另一个就是身上的纹身,这两条底线一扒掉,他在赵羲姮面前就真的赤条条,被打入尘埃里了。

  他还想有勇气,有脸面去面对她。

  卫澧现在可怜的要死,汗珠顺着尖削的下巴往下低落,眉头蹙起,赵羲姮轻咳一声,“真是拿你没办法。”

  谁教她心软的。

  卫澧寻思着,赵羲姮但凡心软,就不会今晚给他弄这一出吊着不上不下了,还不是有谁惹她生气了,她又迁怒给自己了,坏女人心可狠了。

  但他命在赵羲姮手里呢,第一次虚与委蛇,抚摸着她的脸颊夸道,“阿妉真好,阿妉救救我。”

第91章 一更

  谢小娘子和王小娘子虽见刘小娘子哭着跑出来的,但都走到这儿了不能半途而废,还是硬着头皮请见,侍女只上下打量她俩一下,然后教她们等着。

  这一站就是大半个晚上,俩人腿都站麻了,才有人出来,说夫人与主公不方便,两位请回罢。

  三个小姑娘败兴而归的事儿,没多大一会儿就传遍了西院。

  西院地方虽大,但眼下住的人多,处处都是眼线,各家一举一动都互相盯着。

  他们嘲笑三个小娘子遭人嫌弃之余,免不得要想,到底是赵羲姮善妒不许人近卫澧呢,还是卫澧自己没瞧上这些小娘子?

  三人姿容算是上乘,比起赵羲姮来,虽不够看,但也不差,男人都是贪新鲜的,即便身侧有个天仙儿,也不免对野花野草动花花肠子,他们思来想去,倒不觉得是卫澧守身如玉洁身自好,而是三个小娘子不入他眼罢了。

  人总是习惯以己度人,他们当个小小的太守就已经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当然不信卫澧不想坐拥齐人之福。

  只不过,卫澧到底是不喜欢三人的长相呢?还是不喜欢她们的性格呢?

  卫澧与赵羲姮再次沐浴完,已经是半夜了,他从后将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下巴垫在她肩上,一下一下亲着她的脸颊。

  方才难受时候是真难受,刺激时候是真刺激。

  “谁惹你不高兴了?拿我撒气。”餍足后的男人说话也温柔了。

  赵羲姮手酸,身上也累,半点儿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自己沾花惹草不知道?”

  “赵羲姮!”卫澧惊呼出声,让赵羲姮一个激灵惊醒了,他继续道,“你不能这么没良心,我什么时候沾花惹草了,我天天除了书房军营就是围着你打转儿,泼脏水也不带你这样儿的。”

  “嗤……”赵羲姮一下子笑出来,她掩掩唇,“那我错啦,不该这么说你,主公不要生气。”

  卫澧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他也不笨,稍一思索,就想到了西院那些莺莺燕燕。

  他就说那些人来虽是拖家带口,但怎么带的全是些女的,原来打着坏他清白的主意呢。

  今晚那什么刘小娘子,怕就是其中的一员。

  “照我之前说的,就该将他们赶出去睡大街。”卫澧怒道。

  “行了,再过几天述职完,办个宴会送走他们就是。”赵羲姮把手伸过去,撒娇一样放在他掌心:“主公我手酸,你给我捏捏。”

  卫澧脸一红,声势不自觉就弱下来,给她揉了揉手指。

  她的手素白如玉,柔若无骨,指尖与骨节处都是淡淡的粉色,就是这双手,方才捏着他的命,最后沾着不可言说的东西。

  他越想越脸越红,喉咙发紧,呼吸急促,忙偏开目光,将话题也转移了,“那就让他们把那些女人都送回去,省得你碍眼。”

  “这倒不用,你没那个心思,他们还能强迫你不成?你要是有那个心思,我就是把府里上上下下搞得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也照样拦不住你。”赵羲姮懒懒道,她对卫澧是放心的。

  平州地广,若让那些小娘子们独自启程回家,万一路上遇见危险可不好。而且若是就这么将人送走了,他们指不定嘀咕是她怕了呢,就该让他们瞧瞧,可不是她不大度,是卫澧自己不想要的。

  卫澧听出她言语中的信任,心又酸又软,像是泡在了温水里一样,亲亲她的指尖,别扭地转过头去。

  这种场景他应该说些酸溜溜的话才是,但他实在说不出来。

  但是一想到上次与赵羲姮谈话时候,她是很想要像他阿耶那样能说酸话能写酸信的夫君,卫澧燥红着脸,含住赵羲姮的指尖舔了舔,头皮发麻地用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然后像念稿子一样道,“阿妉,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妻子,我这辈子肯定不辜负你。”

  他说完之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赵羲姮浑身一哆嗦,连忙将手指上的湿濡在他身上擦了擦,“有病看病,没病发什么骚?”她神色复杂,又补充道,“好油腻好做作啊。”

  卫澧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他以为,他以为赵羲姮会很喜欢很感动,没想到这么嫌弃,“不是你喜欢这样儿的吗?”

  “谁说我喜欢的?我不喜欢。”又酸又油,卫澧以后要是还对她做这样的事情,她怕是会疯。

  “你上次自己说的!”

  “哪次哪次?我可不记得我说过。”

  赵羲姮虽不赶这些人走,但卫澧却将这些人禁足了,一个都不许从西院踏出来,更不用说到赵羲姮面前膈应人了。

  赵羲姮对他们不生气,但不代表卫澧不气恼,毕竟这些人给他惹了麻烦,但都是有用的人,他又不能杀掉,真麻烦。

  他叹气。

  集安太守过了四五天才到,算是来得最晚的一拨人之一,不是他有恃无恐,而是路上车马坏了,耽搁了行程。

  他一来被西院前的阵仗吓着了,这是来述职呢,还是来坐牢?心里战战兢兢,觉得不愧是卫澧,这么久不见,脾气还是依旧的不好,行事还是依旧的残暴。

  他女儿此遭也跟着来了,小姑娘原本想拜会一下赵羲姮,但连门都出不去,心里难免酸涩。

  又觉得赵姊姊配那个卫澧实在可惜了,他太凶了,连门都不让人出,也不知道对赵姊姊好不好?想必是不好的,当初走的时候就对姊姊不好,一个劲儿的吼她。

  现在姊姊怀孕了,希望卫澧别那么凶了,也不知道自己给的那个护身符有没有保佑她。

  谢青郁在雍州和平州来回折腾的两趟,一趟比一趟打击大。

  第一次赶上了赵羲姮与卫澧成婚,他做了次娘家哥哥把人背过门;第二次他走在卫澧府上,所有人都冲他喊舅老爷不算,而且真的要当舅舅了。

  他自平州回来后,卧床病了一场,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平州第三次,但给赵羲姮和未出生孩子的礼,他还是精心挑选后命人送了过去,顺便带了两三个嬷嬷。

  谢青郁见赵羲姮身边都是年轻的小姑娘,觉得不大放心,特意让自己母亲选的人,又传信给赵羲姮,这些人让她放心用就是,他没插什么眼线,也没做什么手脚。

  这话说出来,虽诚心敬意,但不免有些酸涩卑微之感,令人唏嘘。

  谢家主见谢青郁病过一场人又稳重许多,旁敲侧击与他提起了娶妻之事,这次谢青郁没有像往常一般断然否决,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点头,“看缘分罢。”

  那就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赵羲姮既然已经在平州安家,他纵然心里不甘,但也只能放手。希望他遇到个合适的人,然后能敞开心扉好好对她,别既辜负了赵羲姮,又辜负了别人。若是遇不见合适的人,那就是命,从旁支里过继个孩子继承衣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青郁总是这样,在两方之间衡量端平,试图做到十全十美万无一失,希望哪一方都不辜负,但最后导致处处差强人意,终究两件事都辜负了。

  前车之鉴已经给足了他教训,他不敢再如此了。

  一年半的时光,赵明心从飞扬跋扈的少女,成为了飞扬跋扈的少妇人。

  她除却在卫澧和王之遥手中受过一段折辱,便再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高句丽王也不知道看上了她哪点,对这个小娇妻唯命是从,不仅掏出一半国库给赵明心在宫内搭建晋阳风格的小镇,还为她放言要改立世子。

  赵明心虽对这个老头十分不满意,但不得不虚与委蛇。

  原本赵明瑾安慰她,让她牢牢把持住高句丽王后,利用高句丽的兵马,协助他攻克平州,但高句丽王虽色令智昏,但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为赵明瑾打江山,他图什么?

  但他又不想让自己的小王后失望,于是才有了那次刘涣与王之遥围攻平州,他在一边捡漏煽风点火。

  若说赵明心的一生之敌是谁,那必然是赵羲姮,她对赵羲姮的执念,远比她做不做公主要强许多,她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能将赵羲姮踩在脚下,看她翻不了身。

  原本赵羲姮被卫澧这个乱臣贼子掠夺走,她以为赵羲姮这辈子算是爬不起来了,结果她被嫁给一个老头子,卫澧却屡战屡胜,相形之下,也不知道是谁爬不起来了。

  赵明心又急又气,但她在北高句丽,与平州隔着一条江,与不咸城更隔着千万重,见不着赵羲姮到底是什么情况,抓心挠肝的难受。

  她整日没事的时候就祈祷赵羲姮过得不好,要是流产就好了,一尸两命更好。卫澧看着也不像个会疼人的,说不定赵羲姮现在偷偷哭呢,这么一想,赵明心畅快许多,虽然高句丽王年纪大,但疼她不是?

  但她并不晓得,现在天逐渐暖和起来了,卫澧那颗被按下的,征伐高句丽的心也跟着逐渐暖和的天气复苏起来。

  他做了两张小纸条儿,给赵羲姮抓阄,南北高句丽,赵羲姮抓着哪个就先打哪个。

  好死不死,赵羲姮手中纸条一摊开,上头写了个“北”字。

第92章 一更

  卫澧日日记挂高句丽,但科举和述职两件事儿堵着,他委实抽不开身,于是连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梦呓。

  赵羲姮是一贯觉深的,无论多嘈杂都能睡得沉,但现在月份稍大一点了,夜里常觉得沉甸甸的,睡眠也没有往日好,卫澧这时候说梦话就显得有些烦人了。

  虽然卫澧也就十天半个月能说一次梦话,最多喊的还是赵羲姮的名字,但赵羲姮一烦躁起来,自然觉得他哪哪儿都是错的,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起来!”她气道。

  卫澧迷迷糊糊醒来,抱着她下意识亲亲额头,“怎么了?”

  “滚出去睡!”赵羲姮烦躁地捶他,“你说梦话你知不知道?”

  “那我不说了。”卫澧随口应道,他才不想出去睡书房。

  “不行!你出去!”见他又要闭上眼睛,赵羲姮连忙推他,她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骂他,很不讲理的样子。

  两个人叽叽歪歪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卫澧低头,灰溜溜卷着铺盖出去了。

  她现在脾气怪的很,卫澧一时半会儿摸不透,有时候生起气来,一边哭一边骂人。

  卫澧走了之后,赵羲姮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又觉得难受,她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一股难受劲儿上来无理取闹。

  要说西院住着的那些人,烦人是真的烦人,卫澧不让他们出门活动,他们就没事儿趴在墙头上盯着,整日跟蛆一样盯着人家内帷里的那点儿事儿,巴不得人家两口子过得不好,他们好能逮着缝隙塞进去个人。

  眼下卫澧半夜被赶出去睡书房,他们没多一会儿就又得了消息,开始阴暗地揣摩两个人是不是吵架,毕竟卫澧出来的时候,可是一脸的不高兴。

  这些天他们照着卫澧的传召依次去述职,将各地这一年里的情况大大小小进行汇报,然后卫澧提出问题,他们作答。卫澧对每个人都很平淡,看不出多偏爱哪个,或者说对哪个都不怎么满意。

  明日就是宴会,待宴会结束后,他们就得收拾包袱滚蛋,到时候再想有点儿小动作或者得点儿好处就不容易了,闺女带都带来了,总不能原原本本再带回去。

  照卫澧的话来说,他们就是一天天屁能耐没有,还不往好草上赶,他都不稀的搭理他们,他们还一天天觉得自己可能耐了一个个的蹦跶老高。

  但凡他手里不缺人,早让他们滚蛋了。

  好在这次科举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愿有些可用之人。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卫澧顶着露水回去了,赵羲姮最近情绪不稳定,他格外担忧。

  不想赵羲姮一见他就哭了,眼泪哇一下淌出来,止都止不住,抓着他衣襟哭,“卫澧,我不是故意要无理取闹,也不是我想哭的,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卫澧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拍拍她的后背,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故作轻松道,“你看你,多大点儿事,还值得哭?我又没跟你生气,你哭什么哭?别哭了,再哭我就笑话你了。”

  没什么哄人的话,赵羲姮却听着很踏实,眼泪也不流了,只是一抽一抽的,“那我以后控制一点儿,不冲你发脾气了。”

  卫澧捏捏她的脸,“你不冲我发脾气你是想冲哪个野男人发脾气?我告诉你不行啊赵羲姮。”

  赵羲姮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起头,泪光点点地望着他。

  卫澧给她抹抹眼角的泪渍,又亲亲她的发顶,“赵羲姮,咱俩生完这一个以后就不生了,太遭罪了。”不仅赵羲姮遭罪,他也遭罪,到现在四个半月了,他还是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吐一遍。

  赵羲姮软软糯糯的嗯了一声,但是又一想,“万一是个女儿的话,你真的不打算再要个儿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