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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地想起,霍羲曾同她提起过,霍阆对那颗紫荆木异常呵护,这颗小树好似是他在没坐轮椅前,亲手植栽的。

  霍羲说,他经常能看见阿翁亲自浇灌那颗紫荆木,每日都会在它身旁枯坐良久,一言不发。

  想起孩子同她说的那些话,再结合着霍阆在那颗紫荆木被烧毁后的反应,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令她极为恶寒的猜想。

  霍平枭从未主动在她的面前提起过自己的母亲,婚前房家小娘也叮嘱过她,千万不要在霍家人的面前提起这位先主母。

  她嫁给霍平枭也有一年多的时日了,可却从未见过,霍阆给自己的这位元妻办过忌辰。

第30章 二更

  夤夜,马车在官道急速驱驰。

  张庸的手里拿着李淑颖给他的令牌,是以即使过了宵禁的时辰,也能顺利被守城官兵放行。

  张小娘掀开车帷,带着寒意的秋风渐渐灌入车厢,目及之处皆是如墨般浓稠的夜色。

  待将车帷放下后,张小娘的神情还是显露了几分忧虑,不禁对张庸问道:“兄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洛阳?”

  她在动手之前,就已与张庸里应外合。

  霍阆的院子刚一起火,还无人发现时,张小娘就将提起准备好的傍身之财携带在身,从相府的西小门后偷偷地溜了出去。

  自从入了东宫,成为了太子身侧最信任的黄门郎后,张庸就没少凭借手头上的小权敛取财物,单靠这几年的积蓄,张庸就在长安和东都洛阳都置办了宅院。

  此番,张庸准备带着妹妹张小娘暂时在洛阳安置下来。

  张庸在少年时期就入宫成为了太监,是以人到中年后,嗓音仍极为尖细,面部轮廓也似女人般偏阴柔,雌雄莫辨。

  说话时,张庸还下意识地翘起了小指,回道:“你心急什么,霍家的人自顾不暇,哪还会留意你一个妾室去了哪里?马已经跑得够快了,再过个半个时辰,总得寻个驿站让它休息休息,不然它就该跑死了。”

  张庸说的这几句话,让张小娘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不过。”

  张庸有些费解地看向张小娘,问道:“到底霍阆为何会因为一棵树被烧毁,就反应这么大,命都差点儿丢了。他的身子骨虽然一直都不大好,但照以前的架势,还是能再活个几年的。”

  张小娘冷笑一声,那笑意在夜色中带着几分阴森,这一刻的她抛去了平素的畏缩之态,似是要将经年积攒的恨和怨全都倾吐而出。

  “呵,我要烧的就是霍阆的那棵树。”

  张庸有些惊异地阔了阔眼眸。

  张小娘则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句:“霍阆就是个十足十的疯子,还逼疯了自己的元妻,我那旧主子高氏是个傻的,天天只知道和那替身江小娘斗法,连大房氏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她那离世的宝贵女儿压根不是江小娘害的。

  而是她,这个她曾经最信任的奴婢,将她的幼女送上了黄泉路。

  但张小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

  高氏要怪,就该怪她当初,属实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就将她作为制衡江小娘的一枚棋子,塞给了霍阆做妾。

  她的年岁也快四十岁了,可至今仍是完璧之身,霍阆压根就没碰过她。

  张小娘犹记得,她刚被霍阆纳为妾室后,他的身体虽然弱,却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每次她来到她的院子里,管事都会将次间腾出来,让她在那里的罗汉床上睡。

  在霍阆和高氏的眼里,她始终都是个卑贱的奴婢,从来都上不得台面。

  每年她都会去通鉴园两三回,而高氏不知实情,次日往往会派人盯着她喝下避子药。

  每当逢上这种时候,张小娘都会觉得在被高氏和霍阆深深地羞辱,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不过在临走前,她总要让霍阆和高氏付出些代价。

  “大房氏到底是怎么去世的?她不是病死的吗?”

  张小娘瞥眼看向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对外说是病死的,可其实,她是自焚而亡的。”

  “自焚?”

  张庸的脸色有些难以置信。

  张小娘每次去通鉴园时,几乎都能看见霍阆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推着轮椅,来到那颗还未长高的紫荆木下。

  那时,她就对那颗紫荆木产生了好奇。

  后来,她通过各种方法,得知了大房氏当年的一些遭遇,得知她在去世时,直接在自己的身上浇了油,为的就是要让自己被火焰烧得尸骨无存,这样在她死后,霍阆便再无法将她尸骨强占。

  大房氏虽然被烈火烧死,霍阆还是命人寻到了她已然不堪入目的遗骸,对外宣称她是病死,并将她提前入殓安葬,也没让沛国公和沛国公夫人见到他们女儿的最后一面。

  可大房氏的尸骸,却没被葬入霍家的祖坟。

  这次霍阆的失态,完全印证了张小娘的猜想。

  霍阆应当是将大房氏的遗骸烧成了骨灰,并将它们同紫荆木一起,亲手种到了通鉴园里的土壤里。

  那颗紫荆木就在霍阆书房窗楹的不远处,他平素在处理公务时,一抬眼,就能看见它。

  看到它,就仿佛看见了大房氏一样。

  一想起霍阆院子里的那颗树,张小娘就会因着霍阆对大房氏偏激到极端的执念,而在心中生出阵阵的恶寒来。

  霍阆当真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就连大房氏死了也不肯放过她,势要同她纠缠到底,永生永世地和她互相折磨。

  正此时,车厢外正在疾跑的大马忽地凄厉嘶喑,远处亦有铁蹄遽然踏地的哒哒声阵阵传来,带着惹人颤栗的节奏,这道声音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一道裹挟着疾风的身影豕突猛至,带着暴戾杀虐的气息,惹得车厢里的两个人背脊悚然发麻。

  这人身上的压迫感浓郁得可怕,就连他骑的那匹烈性大马,气焰也格外嚣张。

  张小娘隐隐猜出了来人到底是谁,蓦然瞪大了眼眸,瞳孔里也呈满了惊恐。

  未等她惊呼出口,却听“咔哒”一声,空气中突然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可怖声音。

  霍平枭猛抬腕骨,待猝然将木制的车辕掰段后,又将车轭同马身分离,大马仍在向前狂奔,徒留一脸惊愕的车夫和它身后的车厢依着惯性,往后驰去。

  “让开。”

  霍平枭微微觑眼,对那车夫冷声命道,亦“唰”一声将手中通长一丈的陌刀猛挥于黯夜。

  车夫的手中持握着半截空荡荡的缰绳,生怕眼前这位高大冷峻的陌生男人会用刀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惊魂未定地从马车上爬了下来。

  “啊——”

  车夫前脚刚一落地,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张庸尖锐的惊叫声,转瞬间,空气中就染上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张小娘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眼睁睁地看着张庸死在了霍平枭的刀下,她亦惨叫连连。

  霍平枭眼带睥睨,神情冰冷,似无温度。

  眼前这鲜血四溅的场景,于他而言,自幼就并不陌生。

  他记得在他很小时,也同所有的孩童一样,渴望过母亲的关怀。

  可他的母亲却不像阮安对待霍羲那般,她看他的眼神从无温柔可言,甚至盛满了恨意。

  霍平枭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觉得,母亲如此恨他,或许是因为那个未能出世的兄长,有的相府下人说,是因为他命格太硬,才将他母亲独自里的孩子克死。

  母亲许是因为这点恨他,才一口一个孽子地唤他,他也曾躲于角落,默默流泪,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娘那么恨他。

  及至大房氏犯起了疯病,在他熟睡时,将尖锐的簪子狠狠地划过他的左颈。

  霍平枭蓦然从梦中惊醒,看着昏暗的烛火下,自己鲜血正往外溅,大房氏的眼神全然不似母亲在看孩子,而是带着冰冷,像是在看自己极为厌恶的东西一样。

  但这一回,霍平枭却没有哭,他以后也再没哭过。

  只他那时毕竟是个年岁尚幼的孩童,眼神仍盛满了惊恐和愕然。

  他颤着声音问:“您为何这么恨我?”

  回应他的是,大房氏的一声疯笑。

  她手中持握着泛着寒光的带血簪子,很快又将那抹瘆人的笑意收敛。

  “因为你是霍阆的儿子,是孽子。”

  母亲对他说过的这句话,仿佛又一次划过他耳畔。

  这时,他调派的骑兵也已陆陆续续到抵了这里的官道,不需他开口,就将张小娘从车上活捉下来。

  霍平枭神情阴沉地将陌刀收回,没顾身上的血渍。

  好像就是在母亲用利簪划伤他劲脖的那一刻,霍平枭自此喜欢上了杀戮带来的快感,并嗜之为瘾。

第75章 轻哄

  临近黄昏,长安天际云霞的色泽如血般烧红,带了几分诡美,夕光透过菱花漏窗,洒溢至正厅的地面。

  坐于主位的高氏眼底泛着乌青,同阮安一样,她亦是彻夜未睡。

  厅央的博山炉中焚着悠远的檀香,高氏亦低声念着佛经,但阮安的心中还是无法平静。

  高氏捻着手中的佛串,看着阮安神情忧虑,不时向厅外张望着,正眼巴巴地盼着霍平枭回来的身影,不禁劝道:“房氏,张小娘前日就随她兄长跑了,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你还是先回侯府陪羲儿吧?”

  阮安欲言又止,刚要开口同高氏说些什么。

  正此时,厅外传来小厮的通禀声:“主母、大夫人,定北侯带着张小娘回来了。”

  高氏原本正阖眸,用拇指指腹一下下地拨弄着由沉香木打磨而成的佛珠。

  听罢这话,她豁然睁开了双眼。

  霍平枭的坐骑金乌到底同普通的大马不同,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奔跑起来的速度也势若雷霆,他率着狼骑团在广漠逐击西宛的蛮子时,据说也只用了几日的功夫,可谓兵贵神速。

  不经时,霍平枭私豢的两名暗卫将张小娘押进了正厅。

  张小娘在做霍阆妾室前,毕竟是高氏最信任的女使,高氏尚在稚幼之龄时,张小娘就跟着她了。

  是以在得知张小娘疑似纵火,并趁相府一片混乱之际出逃后,高氏仍觉难以置信。

  高氏从圈椅站起,本想对她斥骂和严辞质询,可她张了张口,一时间心绪复杂至极,半晌都不知到底该同她说些什么。

  张小娘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毫无平日的恭谨和畏缩之态。

  高氏见此,面色微微怔住。

  此时此刻,她忽地意识到,原来张小娘这些年都在隐忍不发,看来她的心里对她和霍阆,一直都存着恨意。

  阮安没见到霍平枭的身影,想出去找他。

  刚一迈过门槛,就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带着她极其熟悉的压迫感,拂过她鬟发上方,男人背逆着日光,落于地面的高大影子亦与她的交叠,将她笼罩。

  姑娘只觉自己的发丝正一根根地往上拔,蓦然抬首,正对上男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夫君。”

  阮安温声唤他,却见男人的神情带了些错愕,似是没料及她会在相府等着他回来。

  霍平枭周身散着的气压很低,似只被挫伤的孤狼,虽然看着凶残又暴虐,实际却异常脆弱。

  她看见他弁服上干涸的血迹,男人硬冷的颧骨和左颈处的那道疤痕也都被溅上了血。

  阮安不知他在途中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朝他方向伸出手,想去查看他的状况。

  “脏。”

  他喉结微滚,嗓音沙哑地说着,侧身将她的小手摁住,没让她柔嫩的指尖触及到他身上的血污。

  “身上都是血,你别往我身前靠。”

  男人低沉的话音甫落,阮安无措抬眼,纤手亦悬停在了半空。

  霍平枭略微垂睫,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

  在嗅见她身上熟悉的药香后,男人眼角眉梢间压着的戾气逐渐消弭,硬朗的面容却犹带阴郁。

  阮安蜷了蜷指,将手缓慢地收回。

  自是觉出了男人对她的防备之态,却弄不懂他如此的缘由。

  她知道他情绪低落,她是他的妻子,她想安慰他。

  可在这种时候,霍平枭却在将她往外推。

  阮安浓长的羽睫如蝶翼振翅般,扑簌簌地颤着。

  她很想说,仲洵,你不要将我往外推。

  “你先回侯府,不要在这里。”

  霍平枭淡声撂下一句话,径直往厅内的主位走去。

  阮安看着他高大冷峙的背影,刚要开口同他说,她也想留下。

  似是会出她心思般,霍平枭突然回眸,黯黑如墨的眼里似蕴荆刺,又沉声命道:“听话。”

  阮安仍静伫在原地,没移半步。

  她微启柔唇,艰涩开口:“我也想留下。”

  霍平枭父母的恩怨过往她并不清楚,却也隐约觉出,那些往事异常复杂沉痛。

  她觉出他身上那抹不易察觉的脆弱,当然想留下陪着他,陪着他渡过这个艰难的坎,不想让他独自一人扛。

  “阿姁。”

  觉出了阮安的坚持和固执,霍平枭转身,半敛眼眸,将语气放低,又说:“你先回去,不要留在这里。”

  “我从家中就待你不薄,给你的俸禄都是寻常女使的好几倍,你为何要在相爷的院子里纵火?”

  阮安离开正厅后,高氏再耐不住,咄咄地质问起跪在地上的江小娘来。

  江小娘眼带挑衅地抬首看向高氏,悻声回道:“主母没看出来吗?我恨得不仅是相爷,更恨的人,是您啊。”

  “你……”

  “您虽把我塞给他做妾,可打心眼里,依旧认为我是您的奴婢,卑贱得很,上不来台面,也不配怀相爷的孩子。”

  张小娘同她说话的语气毫无半分尊敬,自打嫁给霍阆,成了相府夫人后,就没几个人敢这么同她说话。

  “你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我……”

  话还未说完,厅内突地响起沉重的“笃笃”两声。

  霍平枭持起立于一旁的长刀,不耐地用刀尖拄了两下地面,泛着寒光的刀锋上凝结着还未来得及被拭去的血污。

  “别吵。”

  他冷冷说出两个字,五官俊美凌厉,掀眼看向她们时,透着蔑然的压迫感。

  高氏神情一骇,立即噤住了声音。

  “你也出去。”

  霍平枭对高氏说着,亦将长刀收回,语气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霍阆没晕倒之前,霍平枭在相府都如此骄亢跋扈。

  他父亲倒下后,霍家说的最算的人也自然是他,男人的年岁固然尚轻,可凭借在军营里锻炼出的威严和气势,放在哪里,都镇得住场,说一不二。

  高氏属实畏惧霍平枭这个继子,虽然很想留在这里,接着质问张小娘,却只得退了出去。

  不过高氏留了个心眼,待她走出正厅后,携着女使悄悄地躲在了不远处的长窗,并未走远。

  暗卫进内后,恭声问道:“侯爷,黄门郎张庸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听到兄长的名讳后,张小娘不由得想起霍平枭将他残忍虐杀的可怖场面,背脊不禁悚然一僵。

  “哪儿来的,就送哪儿去。”

  男人沉沉的话音刚落,张小娘难以置信地问道:“霍侯这么做,分明是在向东宫示威,亦是不敬储君,和整个大骊皇室!”

  霍平枭伸手将暗卫挥退,冷嗤一声:“你觉得萧家的那几人,能奈何得了本侯吗?”

  这话听上去虽然狂妄了些,但却然是事实。

  西南的逻国虎视眈眈地盯着大骊的疆土,霍平枭手底下骁勇善战的大将只肯听从他一人的调配,东宫这几年本就势弱,太子萧崇在前朝的风评亦比不过敦郡王萧闻。

  张小娘的面色愈发苍白。

  “说罢。”

  霍平枭略微坐直了身体,将身侧长刀挥向她,掀眼又问:“为何要在通鉴园纵火?”

  “还有,那颗紫荆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刀锋直抵她鼻尖。

  上面的血污是她兄长的血。

  张小娘险些尖叫出声,快要被眼前的男人逼疯了。

  男人在战场上就是残暴的杀神,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她知自己终归难逃一死,既如此,那在死之前,也让霍阆最偏爱的儿子痛苦痛苦好了。

  张小娘说话的语气有些尖刻,问道:“霍侯还记得你母亲的模样吗?”

  霍平枭漆黑的瞳孔微微有了变化。

  转瞬,就多了抹锐色。

  他微微觑眼,嗓音沙哑地问:“是她么?”

  她?

  张小娘微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她没料及,霍平枭竟然猜出了那颗紫荆木的来历。

  “真是疯子。”

  他阴测测地笑了一声,张小娘的神情已然印证了他的猜想。

  霍平枭突然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相府西跨院的那场熊熊大火,他的母亲死于自焚。

  霍阆没许他去看她的尸身,霍平枭也没向他争取过。

  他猜,这个女人到死,也应该不想见他,他何必去碍她的眼。

  那个女人死后,霍阆大病一场,腿也不能走了。

  霍平枭后来得知,自己和那个死掉的男胎,是一对奸生的双生子,所以大房氏才会那么恨他。

  如果不是霍阆设计做出了那种事,沛国公也不会逼她嫁给霍阆,大房氏并非天生执拗决绝,也是个明事理的女子,虽然心中恨极了霍阆,但也碍于他的权势,不得不为母家做出牺牲。

  婚前,大房氏和李盎见了最后一面。

  李盎是太傅之子,才能和相貌虽不及霍阆,却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世家子。

  他不想忍下这口气,设计让霍阆误会大房氏仍然别有异心,还在和他暗通款曲。

  李盎的做法彻底激怒了霍阆,他亦因此命陨黄泉。

  霍阆为了得到大房氏,丧尽天良,做绝了恶事,他是他的儿子,生来也自带罪孽。

  但再怎么样,那颗树,也是生他的女人。

  霍平枭的语气看似平静,却隐隐透着薄戾:“你把它烧了,是想报复他吗?”

  他说着,亦将刀刃往张小娘的颈脖处抵了几寸距离,又问:“本侯那素未谋面的幼妹,也是死于你手罢?”

  另一厢。

  高氏自张小娘出逃后,就对霍馨的真正死因产生了怀疑。

  她透过糊在长窗的薄薄窓纸,看向跪于地面,正浑身发抖的张小娘。

  张小娘咬牙切齿,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愤声道:“是你继母和父亲欠我的!”

  高氏听完这话,只觉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幸而她身后的女使搀了她一把。

  她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了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那这些年,她莫不是一直都误解了霍乐识的生母江氏?

  高氏刚站稳,便想冲进去问问张小娘,为何要那么残忍,霍馨死的时候还那么小,她怎么下的去的手

  “啊——”

  没走几步,高氏就听见了张小娘的惨叫声。

  她的面色惨然大变,待透过窓纸再往厅内看去,只见鲜血飞溅,张小娘的脑袋已然被男人挥刀砍断,落地滚了好几圈。

  这还是高氏第一次见到霍平枭杀人的场面,她毕竟是常年待在后宅,深居简出的妇人,哪里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

  高氏险些惊呼出声。

  霍平枭提着长刀,面色阴鸷地从厅里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高氏一眼,只撂下一句冷淡的话:“将地上收拾收拾,我去看我父亲。”

  临近子时,更漏声迢迢递递。

  眼下早就过了霍羲该入睡的时辰,可孩子却仍无睡意。

  阮安没让下人将霍阆的情况同霍羲如实说出,可霍羲这孩子到底不是寻常的孩童,他许是猜出了什么,那双乌亮的眼睛也没了平日的清澈明朗,反是透着黯然。

  阮安知道他担心霍阆的情况,一直陪在他的身侧,温声软语地给他念着话本上的故事。

  “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霍羲用两只小胖手抓着被沿,奶声奶气地问道。

  阮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耐心地回道:“最近你父亲军务太忙,有可能今晚就宿在军营了。”

  霍羲撇了撇小嘴,道:“娘骗人,爹他昨日出去的时候,看上去可急了,不像是去军营。”

  阮安无奈,伸手刮了下男孩的鼻子,又道:“你父亲的性子本来就风风火火的,快睡吧,再不睡的话,天都快亮了。”

  霍羲吸了吸小鼻子,此前他从未这么晚还没入睡,男孩毕竟只有四五岁大,这时,终有阵阵的困意向他袭来。

  他张了张小嘴,打了个哈欠。

  再开口,那副小奶音也染上了倦意,问道:“那娘呢?”

  阮安替他拢好了衾被,诓骗他:“娘等你睡了,就回去睡。”

  “好~那我这就睡了,娘也早些休息。”

  “羲儿真乖,明天奖你点心吃。”

  不经时,小团子就进入了安甜的梦乡。

  阮安昨夜一整晚都没睡,但心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紧地绷着,眼下仍无睡意。

  甫一出室,便见白薇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侯爷回来了,他刚才站在外面待了会儿,却没让奴婢们告诉您。”

  阮安回身看了看正在熟睡的霍羲,小声询问:“那侯爷去哪儿了?”

  白薇想起霍平枭适才的阴沉面容,仍觉胆战,周遭仿佛还弥漫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

  “侯爷的身上都是血,他没去书房,应当是去了湢室。”

  到了湢室,阮安发现霍平枭没用热水,也没将染了污血的脏衣褪去。

  男人阖着凌厉的眼眸,浸在冷水里,连脸上的血痕都没擦去。

  她无奈地摇了摇首,悄无声息地寻了块帨巾,走到他身旁。

  霍平枭毕竟自幼习武,对周围细微变化异常敏感,他早就觉出有人进了湢室。

  及至阮安将帨巾沾水打湿,动作小心地为他拭面时,男人方才睁开了双眼,看向神情憔悴的小妻子。

  霍平枭将她手里的帨巾接过,冷峻的眉眼多了些恻隐,淡声道:“你昨夜就没休息好,先回去睡吧。”

  阮安没说什么,只缄默地弯身,动作熟稔地添火烧柴。

  这些事她在乡间做惯了,可霍平枭却看不惯她亲自为他做这些粗活。

  冷水逐渐被足旺的柴火烧热。

  霍平枭刚要从浴桶出来,制止阮安的动作。

  姑娘已然站起了身,在他错愕目光的注视下,要将他手中的帨巾再度夺回。

  她的力气小,霍平枭只消稍稍使些力气,阮安就无法将它夺过。

  他沉下眉眼,尽量将语气放低,哄着她,说道:“乖,先回去。”

  隔着氤氲的热雾,霍平枭看见阮安那张柔润似玉的小脸儿,透了些难有的温倔。

  她突然唤他:“仲洵。”

  霍平枭的神情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