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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薇和泽兰看着夫人将羽矢稳准地投进了壶内、两侧的壶耳,几乎箭箭全中,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夫人还真是聪颖,学什么都快!

  阮安也没想到手能这么顺,也庆幸当年采药时的苦工没白下,今儿个在这投壶上,还得到了复利。

  惟骁箭那个招式,她没做好。

  最后的这枚箭矢,只轻微地在壶底弹起了一下,并未跃出那贯耳壶中。

  姑娘不由得有些丧气。

  “行了,给你夫君留点儿机会罢。”

  霍平枭半阖漆黑眼眸,走到她身后,随即用掌心粗粝的大手将她纤细的手腕握起,并牵引着它往上轻抬。

  阮安原本以为他会好好教她,却未料及,霍平枭竟用拇指不怀好意地摩挲过她掌根那处的细腻肌肤。

  弄的那处痒且麻,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亦随之拂过发顶。只拨弄了那么一下,就让她通身都觉颤栗。

  忽地,他贴近她耳朵,用磁沉的气音说:“这骁箭,得使些巧劲儿。”

  男人好像在认真教她。

  阮安却总觉得,他的话意透了股坏。

  姑娘将神情敛正,抬眼问道:“什么巧劲儿啊?”

  女使们不知何时,早就屏退一侧。

  霍平枭突然用虬劲修长的手臂将怀中的姑娘圈紧了几分,亦将削挺的鼻梁抵在她颈间,埋首于此,似在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儿。

  阮安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态,却觉身后的高大男人就像只即将要拆食猎物的恶狼一样。

  她无奈,想用小手将他推开。

  霍平枭却趁她不查,咬了下她软小的耳垂。

  再开口,男人的嗓音莫名透着欲感,又沙又哑地说出了那句令她面红心跳的话:“老子现在,就连闻到你身上的味儿都受不了。”

  霍乐识将府园中那位于半山的三成楼阁起名为乐酩阁,这几日下人已在这处换上了新的匾额,他也将霍阆在世时,手底下豢的那数千名暗桩都熟悉了一番,又在霍平枭的建议下,准备在蜀中再招揽一批人,以此养士。

  霍羲跟在长安一样,喜欢黏着自己的小叔。

  男孩没事就往乐酩阁里跑,楼阁的三层珍藏着许多书卷,他经常待在这里看书。

  霍乐识甚至觉得,霍羲自己看书学知识就够了,他这么聪颖,其实都不怎么需要夫子来教了。

  他的住处并不在乐酩阁,而是跟江小娘住在离这儿稍远的院子里。

  趁着今日天气不错,霍乐识拿来了他新扎的纸鸢,准备带着小团子去花园里放放风筝。

  霍羲却用小胖手指着书卷上的画,仰着小脸儿,奶声奶气地问:“小叔你说,先朝真有木鹊这种东西嘛?”

  霍乐识怔了下,而今他身为乐酩阁的阁主,自然也听过木鹊这种谍报工具。

  据说这木鹊由鲁班发明,无需用绳牵引,便可在天际自己飞上三天,在刺探敌情时能有奇效。

  但这记载到底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反正大骊的工匠是无法将这木鹊造出来的。

  霍乐识牵着男孩的小手下楼时,阁外正好进了个禀话的下人,恭声通禀道:“三公子,阮夫人过来了,想见您一面。”

  话落,霍乐识神态复杂地垂首,看了眼天真可爱的霍羲。

  他觉,这小孩子到底是没什么心眼儿。

  虽然他听从霍平枭的命令,为他做着事,却还是对这个兄长颇为不满。

  这一次入蜀,他竟然给那阮姓的女医姑抬正了,这是要让她做平妻吗?

  大哥他怎么能这么对待房家嫂嫂?

  纳为妾室还说的过去,平妻又算怎么回事,他的心中都替房家嫂嫂堵的慌,也不知他长兄将糟糠之妻安顿在哪儿了。

  这种卑劣的行径,和宠妾灭妻有何两样?

  思及此,霍乐识没好气道:“你去回那阮夫人,说我还病着,不方便见她。”

  这几日霍平枭总希望他能跟阮氏见上一面,可霍乐识一直觉得膈应,推拒了多回。

  霍羲不解地问:“小叔,你为何要撒谎啊?”

  霍乐识无奈地回道:“羲儿,你就不想你亲娘吗?”

  “可我的亲娘就在外面啊。”

  亲娘在外面……

  霍乐识的神情微微一变。

  还真同坊间流传的一样,霍羲是阮医姑给他大哥生的孩子?

  那房家嫂嫂也太惨了吧!

  楼阁内,倒是有个抽屉专门存放蜀地江湖人士的轶闻,只是霍乐识近来一直在豪强官宦身旁安插着暗桩,没怎么去看。

  “你亲娘……”

  “小叔,我亲娘是阮医姑,也是之前在长安的那位房夫人,她们两个其实是一个人。”

  “!!!”

  霍乐识倍觉震惊,一时间,脑子也乱成了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想不清前因后果,却突觉原来这几日,自己一直怠慢了这位双重身份的大嫂,赶忙又将那禀话的小厮唤了回来,让他请阮安进来。

  阮安进室后,霍乐识定睛去看她相貌,方才确认,这两个人果然是同一个人,赶忙对阮安连声赔罪。

  原来他大哥没那么不是东西。

  阮安的面色有些赧然,温声说出了来此一行的目的:“三弟,我过两日要去魏府参宴,想从你这儿了解了解益州的世家关系。”

  霍乐识因着之前怠慢了阮安,而颇觉愧疚,准备趁这个机会招补回来。

  “没问题,对了大嫂,魏府那儿也有我的暗桩,虽然他平日宿在离魏家小姐和益州牧较远的庑房处。不过我给他备了个矢服,这矢服看上去就跟枕头一样,这垫在脑后啊,都能听清几里之外的人马之声呢。我再帮您,探探那魏家小姐的动向,您放心去参宴吧。”

  听罢这话,阮安忽然觉得,霍平枭手底下的暗桩势力确实有点可怕,不过想必前世他能在蜀地那么快就割据称王,也与他这庞大的暗桩网脱不开干系。

  转瞬便到了魏家品蟹宴的这日。

  是日天朗气清,高氏身为霍平枭的嫡母,也自然随着阮安一并受邀参宴。

  高氏在得知了阮安的真实身份后,也是震惊了好几日。

  怨不得她的医术如此高超,在宫廷将陈贵妃母子的性命都救了下来。

  高氏并未瞧不起阮安村女的出身,反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儿媳在身侧,她后半辈子的身体就不用愁了。

  就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让阮安给她瞧瞧身子。

  益州的世家贵妻和贵女们陆陆续续地来到魏府参宴,她们都对这位阮夫人颇感好奇,生在蜀地,也没少听过这位阮医姑的轶闻,本以为她会是位眉目温慈的老太太,却没成想,这阮姓医姑竟然正值妙龄。

  纷纷猜测,这阮医姑的相貌应当不差,不过她到底是村女出身,或许身上还是带了些村妇的土气。

  魏菀和其母上官氏在影壁处,亲迎阮安和高氏入府,一众蜀中贵女也因着主人格外的礼重态度,认出了其中的一位妇人,就是定北侯之妻——铃医阮氏。

  却见阮安穿着一袭对襟罗衫,两侧的领缘绣着清雅的棠花和缨络,颜色为淡淡的烟紫,下身则叠穿着三裥襦裙,云鬟柳腰,如此搭配,却丝毫不显杂沓纷乱,反是很显剪裁的层次感。

  美人儿的手中持着把玉骨纨扇,样貌分明生得不娇亦不媚,却依旧恃绝色姿容,譬若空谷幽兰般,透着股出尘的仙气。周身散着的香气也是经由细心调配的清幽药香,闻起来极浅极淡,沁入鼻间后,让人觉得血液都被洗涤了般。

  哪像什么村里来的医姑,分明是仙女下凡!

  阮安此番来魏府,是有备而来,是以当所有贵女们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后,她的神情依旧淡然自若。

  心中也颇感庆幸,多亏她在长安时没将所有的世家宴事都推掉,如今面临的这种场面,她早就见识过无数回了,当然不会怯场。

  “初来乍到,我和婆母给诸位夫人们都备了些礼物,还请诸位妹妹、姐姐们收下。”

  说着,阮安让身后随侍的女使将带来的礼物分发给了各位女眷。送予年长者的恰是她连夜赶配的安宫牛黄丸,每人八颗,用锦盒盛装。而送予未出阁的姑娘们的,则是她在长安研配的香露,饮下后不禁通体散香,还能起到防愈温病的效用。

  这安宫牛黄丸,是有名的救命灵药,上了些年岁的蜀中贵妇们都是识货的,每年也都会派人去采买一些,常备府中,以防不测。若是在药堂买,一颗就要二十两银子,而且这安宫牛黄丸还极容易缺货,想买也买不到。

  而这去温病的香露,也是益州这些贵女们很难见到的好东西,之前有个贵女随母亲去了趟长安见外祖,采买了几瓶回来,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旁的贵女对这种新鲜玩意也颇感兴趣,羡慕归羡慕,但在益州却买不到。

  这两样礼物,全都送到了这些贵妇贵女们的心坎里。

  她们纷纷对阮安表示了感谢之情。

  站于一侧的魏菀,神情却极为难看,她瞥见已有贵妇在窃窃私语,却不是在背地讲究这位阮夫人,而是都在蠢蠢欲动,想让她给她们把把脉。

  瞧着眼前这景象,魏菀突觉一口闷气憋在她的心里,惹得她脑仁也有些泛疼。

  原以为这女医姑的出身得被这些贵妇诟病,可阮安并不是普通的医女,而是剑南这一带有名的女铃医,都说她医术高超,隐居山林,平时见都见不到她一面。

  况且这些上了年岁们的贵妇,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就算阮安不是定北侯的夫人,身份单是嘉州的铃医阮姑,这些贵妇若是能得机会见到她,也是要对她万分礼重的。

第36章 晋江正版

  益州恰逢十月,天气并不寒凉。

  魏府的府西恰好有个菊园,里面怒绽着各种品类的昂贵菊花,两侧的桂树上也开着成簇成簇的木樨花,颜色淡黄,似流光碎影,泛着怡人的甜香。

  魏菀的母亲上官氏干脆在这里摆了张通长数丈的壶门高桌,亦在松鹤延年的碎石铺地旁摆了两扇绘着弈棋仕女画的屏风。

  既是蟹宴,壶门桌上的菜肴也大多是这季节新鲜的鳌蟹所制,除却最基本的蒸蟹,还有用酒、盐、姜、橙腌制的醉蟹,醉蟹的蟹肉生而带漕,鲜美异常。

  另有做法繁复,用蓼汤和糖浆卤制的糖蟹、和豆腐一起熬煮的蟹羹、蟹酿橙、蟹黄毕罗等精制的吃食。

  这些用鳌蟹烹制的菜肴里,惟有那道蒸蟹在食用的时候,极为讲究吃相和仪态。

  幸而阮安在长安时早就能熟稔地使用蟹八件,她在拨开颜色澄黄的蟹壳时,坐在壶门桌吃席的女眷不禁都看向了阮安的那双手,只见其纤白肌腻如柔荑,如此美态,倒真应了那句“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阮安吃蟹的时候仪态自然,举手抬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

  反观另厢的那位魏家小姐,在吃蟹时的举止虽看似风雅,同这位定北侯夫人一比,总显得有几分矫揉造作。

  同坐一席的益州贵妇们,纷纷开始巴结起这位蜀中有名的女医姑,但她们和她们的女儿、儿媳患得大都是些妇人病,不太方便在宴上就直说,只能佯装闲谈,旁敲侧击地说些症状。

  有说自己的儿媳在生产之后,总是两胁生痛,还经常盗汗,她生下嫡长孙是有功劳在身的,身为婆母,总得替她娘家人将她那身子照料好。

  还有说自己女儿嫁人已久,却似有不孕之兆,愁坏了她这个老母亲。

  魏菀其实最喜欢吃蟹,可碰见眼前的这种场面,压根就没心情去好好享用了。

  这些个妇人,还真将这阮医姑当成活神仙了,就差将她供到庙宇,再拜一拜了。

  魏菀的心中异常恼恨,她低估了阮安在剑南和益州的影响力,或许她虽出身不高,但做为这里有名的医者,还真能在许多地方都对霍平枭有所助益。毕竟人活这一辈子,就不可能不得病。

  但纵是如此,魏菀依旧觉得,阮安虽然医术高超,却不及她在蜀地有势力。

  毕竟今儿个来参宴的世家贵女贵妻们,都跟魏家关系匪浅,她在这些人中的影响力,还是比这个阮姓的村姑要大。

  看着阮安备受拥簇和追崇的场面,魏菀的神情颇为落寞。

  这时,她身侧来了个婢女,魏菀即刻持起团扇,遮住二人的面容,让那婢女在她耳旁同她窃窃私语。

  魏菀颔首时,阮安眼神淡淡地往她那儿瞥了一眼,她面色未显,并未动任何声色。

  众人用了会子蟹膳后,魏母上官氏派人端来了贯耳壶,准备让诸位贵女投壶消食。

  那婢女离开后,魏菀走到阮安的身前,语气异常谦谨,当着旁人的面,笑着说:“阮夫人那日来府上参宴,我就觉得您非常亲切,我是家里最大的姑娘,很是羡慕别人家的姑娘都有姐姐照拂,您比我年长了几岁,不知日后可不可以唤您一声姐姐。”

  魏菀的态度异常友善真诚,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漏来,看上去颇像是真的想同阮安深交一样。

  高氏一来到魏府,就被这家的主母上官氏勤赶着巴结讨好,眼下又得见了魏菀的这副作态,她在后宅浸淫多年,在长安也是见过许多场面的人,早就将这对母女的心思都猜出来了。

  她怕阮安这个单纯的没有觉察出来这对母女的不轨之心,想着回去后,得提点提点她,不能让这魏菀打活阎王的主意。

  “好啊,那我以后,也称魏姑娘一声魏妹妹。”

  阮安的语气和煦,让人听上去如沐春风,她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得刻薄或是小家子气。

  果不出她所料,听到这声语调柔柔的“魏妹妹”后,魏菀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阮安见此,唇边的笑意愈深,很快将视线从她脸上的精致妆容收回。

  参加投壶的人纷纷来到亭下,魏府的两个管事也来这儿做了司射,投壶赛为两人一队,每人的身前则置有三个投壶。

  先上来的几个世家姑娘射艺不算精湛,全当暖场,投个十枚羽矢却只能中个两三枚,像贯耳和骁箭这种难度高的,更是很难做出。

  不过赢了的一方,还是能从魏家的司射那儿讨个好彩头,彩头是魏菀特意派人定制的一批釉玉扇坠,还让工匠特意雕成了游鱼、银杏叶、玉兰花等形状,瞧着极其的精巧别致。

  输的一方,则要罚酒一杯。

  一众贵女都比试完后,自然由魏菀和阮安这两位在宴上最受关注的人,来做为投壶赛的压轴。

  魏菀在投壶前站定后,与阮安身侧的司射对视一眼,唇边不禁露出了一抹讽笑。

  阮安却往她身后的木樨树眼带欣赏的看了看,笑意吟吟地对魏菀道:“妹妹,我很喜欢你们府上的木樨树,想同你换下位置,好多闻闻这上面的花香。”

  魏菀丝毫没料及,阮安唤她妹妹,竟能唤得这么顺口。

  更没料到,阮安竟然提出要同她唤个位置。

  她的面色微微一变,要知道她可是让阮安身旁的司射,将托盘里的箭矢动了手脚的。

  阮安既是说要换位置,她又不能推拒,毕竟刚才她自己还说,想将她当姐姐。姐姐既是都对妹妹开了口,她又哪有不从的份?

  若是开口提出,让两边的司射换位置,那就更打草惊蛇了。

  眼下,魏菀只能将自己种下的苦果吞到肚子里,还得绷着面色,不能让旁人看出来什么。

  “好啊,我这就跟姐姐换个位置。”

  魏菀咬着牙,语气不易察觉地微微发颤。

  同她调换投壶的位置时,魏菀觉得这个阮姓村姑也是诡异的很,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跟她换位置?

  而且这一世的她,怎么就成为了霍平枭的夫人?

  她会不会是,也能预知到什么?

  前世的这位阮医姑虽然死的早,或许不知道霍平枭会是未来这天下的君主,但就算霍平枭不是皇帝,也是这骊国最有权有势的男人。

  魏菀越想,思绪越混乱,在投壶时,甚至将掺杂其中的那几枚好的羽矢都没投中。

  一旁的贵女看着魏菀挫败的神情,都觉奇怪,这魏家小姐平日最擅骑射,怎的今日就投中了两枚羽矢?

  反观另厢的定北侯之妻阮氏,用纤手持矢时,衣袖随之下移,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姿态异常优雅。

  看见她,就想起诗经中记载的那些上古美人儿,如静女般洵美又有风仪。

  阮安投了十枚羽矢,十次全都落入了壶底和两侧的贯耳,最后的那一枚,还做了一个难度较高的骁箭。

  看着那枚羽矢原本落入了壶底,又从里面反跃了出来,有个年龄较小的世家姑娘不禁赞叹道:“阮医姑真厉害!”

  她的母亲连忙制止,斥责道:“应当唤阮夫人。”

  那姑娘赧然又说:“定北侯夫人,好厉害。”

  阮安冲着那名少女笑了笑,温声道:“无妨,唤我阮医姑也成。”

  说着,她走到了另个司射的身旁,从他手中的托盘挑了个莲叶扇坠,在魏菀罚酒前,赞了句:“妹妹备的彩头真精致。”

  魏菀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姐姐喜欢就好。”

  实则适才那位贵族少女既是先唤了阮安为阮医姑,便说明她不必靠着定北侯夫人的身份,单凭自己的身份,也能被这群人尊重,得到她们的推崇和追捧。

  魏菀认识到了这一点,想起前世自己竟跟那不中用的蓝辛远私奔了,一步错,步步错,没名正言顺地成为霍平枭的妻子,气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霍平枭现在的夫人阮氏,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

  逻、骊两国还未正式开战,各方的军队都只在边地扎好了营帐,霍平枭没在益州待几日,便去了边境巡防布营。

  男人走之前同她说过,等开战前会回来一趟,阮安却一直没寻到合适的理由同他提出,要入军营做军医的请求。每次将要开口,她心中都会产生犹豫,生怕霍平枭会拒绝她,提了请求也是白提。

  她和霍家的其余人留在益州,却也没闲着。

  阮安从霍乐识那儿得知,许是因为骊逻两国即将开战,所以逻国皇室的大皇子苍琰好像要提前入蜀采买雄黄和朱砂。

  却说雄黄和朱砂这两种矿物药,都需经由特殊的炮制工序后,才能入药。

  阮安只会将植物药洗摘晾晒,并不会处理雄黄和朱砂,好在益州有位老药农既会挑矿,又极擅炮制朱砂和雄黄。

  阮安便高价雇他去了趟郊外的深山采矿,这药农不虚此行,还采得了朱砂中的上品——朱宝砂。

  本想让这药农将朱砂和雄黄尽快炮制出来,可阮安却又打听到,这苍琰喜欢买附着着朱砂和雄黄的原石,他并不嫌麻烦,每次冒充商队入蜀时,都会雇数量车马,将那些原石再运回逻国。

  益州这处,做朱砂和雄黄生意的摊贩不少,阮安得知在栖霞桥附近的一条窄巷里,就都是些卖矿物药的商贩。

  而苍琰每次也会来到这里,亲自挑选朱砂和雄黄的原石。

  阮安之所以动了要敲苍琰一笔的念头,也是因为这人并不缺钱,听说年初他刚在逻国境内发现了两座金矿山,可苍琰似是将这些金矿视为身外之物。

  于他而言,这些金矿不过是绘唐卡的材料之一,听霍乐识讲,苍琰命人采完矿后,并未命人将它们锻造成金器,反是将这些金子都磨成了金粉,准备将它们洒满巨幅唐卡画像的每一个角落。

  除却金粉,据说苍琰还会命人将红珊瑚和绿松石磨成粉状,调配成颜料来用。

  想到这些奢靡的颜料,阮安搞不太懂,苍琰为何会对唐卡如此痴迷,却觉金子这么用,总归有些暴殄天物。

  不过这恰恰证明了苍琰这人会是个出手阔绰的。

  逻国不像中原,将嫡庶分的那么明显,大妃和次妃在皇室的地位相差不多,且这个国家的继承制度也不似中原那般,一定要遵循礼法。逻国的君主被称为赞普。

  如果赞普去世,依着逻国的传统,废长立幼可以,兄终弟及也可以。

  是以苍琰虽然是苍煜赞普和已姑大妃所出的嫡长子,但却不一定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苍煜没有女儿,膝下却有五个皇子,这五个皇子都有继承他王位的资格。

  是日阮安来到栖霞桥这里的市巷,同魏元一起打探了番这里的原石行情,顺道也在这里挑选了几块成色不错的原石。

  从市巷出来后,姑娘的心情却有些惆怅。

  这里的原石价格都差不太多,成色也大都是上品,有这么多的原石可供苍琰挑选,他还真不一定就能从她这儿采买朱砂和雄黄。

  毕竟她手头上的这些原石,并没什么特殊之处,更别提坐地起价,敲他一笔了。

  隔着幂篱的那层面纱,魏元都能看出阮安的沮丧神态,不禁劝慰她道:“夫人,那儿有处茶肆,我们先歇歇脚,再想想对策,您别太心急了。”

  “好。”

  阮安颔了颔首,往不远处的茶肆走去,没走几步,她蓦然顿住了脚步。

  魏元的神情微微一变,难以置信道:“那…那不是……”

  路过的姑娘们,也因着那人过于俊美的皮相对其侧目,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阮安在看清了他的相貌后,神情释然了不少,突然计上心来,适才的愁闷亦因与这人的偶遇而烟消云散。

第86章 遇佛杀佛(补更)

  清冽的茶香在空气中氤氲,凛凛的秋风忽地大了些,悬于茶肆棚顶上的赤色幌旗随之拂曳,锯边的颜色已变得黯黄。

  栖霞桥附近的这家茶肆,看上去已经开了有些年头了,这时辰生意不错,几乎座无虚席。

  阮安走向那人所坐的乌木茶案。

  虚空没像在长安时,穿着那袭异常华贵的玄色袈裟,反是跟最寻常的僧人一般,身着敛净的浅灰长褂。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在他的身上并不成立,纵是穿着如此俭朴的衣裳,男人的气度依旧高华无俦,如被雕琢的五官也极其精致绝滟。

  虚空似是也注意到了她,抬首看向她时,神态平和,似在慈视,可周身气场却自带淡淡的威穆。

  那种不可言说的渊默感让人觉得他很是深不可测,既会对其生出敬畏心思,又会忍不住对他的一切产生探究和好奇。

  他身上的无形压迫感不会让旁人想要躲避,反倒让人想被他训戒,从而得到身心的净化。

  就连路过的瞎子都能觉出来,这人绝非是寻常的僧者。

  阮安突觉自己适才生出的那个念头过于市侩。

  而今被虚空缄默地看着,更觉难以将它同他言说。

  阮安即刻将那个念头从脑海里打消,只准备对他赠予她曼陀罗的事表达感谢。

  阮安神态虔诚地对他行了个合十礼,温声道:“多谢大师,在长安赠予我的曼陀罗。”

  另侧坐着的两个小沙弥看上去同霍羲的年岁差不多大,生的圆头圆脑,煞为可爱。

  见着阮安行了合十礼,小沙弥们也从长条凳处起身,对着她施了同样的一礼。

  虚空莞尔,淡声回道:“那些所谓的圣花摆在长安的佛寺里,本也是供人观赏,莫不如摘下给需要的人用,将它们送予阮医姑,好似更正当些。”

  而今她虽戴幂篱,却是一副年轻女子的装束。

  阮安没料及,在她未跟虚空解释之前,他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而且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也是她曾在曼陀罗花树下的抱怨之语。

  阮安不免觉得有些赧然,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他身为被广受尊崇的当朝佛子,自有一番神通。

  虚空伸手,示意她落座:“阮医姑,请坐。”

  “大师怎么也来益州了?”

  阮安依言落座后,虚空用长手持起一侧的铜壶,潺潺的滚烫热水随之浇注在茶碗的漆纱表面。

  “来给昭觉寺的皈依僧者,受具足戒。”

  在骊国,惟有二十岁以上的僧者,才能受具足戒,从沙弥正式成为比丘僧人。

  说着话,其中的一个小沙弥,在虚空的示意下,将那碗清茶递到了阮安的身前。

  阮安道谢接过后,饮了几口。

  却听虚空又问:“阮医姑来寻我,不仅是为了答谢之事吧?”

  存的那些心思被他戳破后,阮安险些被茶水呛了一口。

  虚空的笑意愈深:“阮医姑若有事相求,但讲无妨。”

  阮安撂下茶碗,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大师…恕我冒昧问一句,您为何…总是无故帮我?”

  前世虚空肯帮她,是因为她曾治好过他的咳疾。

  但这一世,两个人之间好像没什么交集。

  阮安甚至觉得,这一世虚空对她的态度,也仿佛和她相熟一般,与她说话时,也同对待故人似的,毫无芥蒂设防。

  虚空神色未变,禅杖上悬着的圆环在被秋风吹拂后,泠泠作响。

  “贫僧既入佛门,自当慈悲为怀,以普度众生为己之任。阮医姑身为医者,则将悬壶济世视为己任。阮医姑行任何事的出发点,实则与贫僧一样。你一贯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想要曼陀罗,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是为了救人性命。如若能助阮医姑挽回他人性命,那贫僧自当尽力帮之。”

  他的前世,亲眼见证了霍平枭颠覆了以前的那个腐败王朝。

  可他自己的建立的新朝,却如昙花一现般,只存在了短短数载。

  逻国一直想向东扩张势力,前世的这一年,霍平枭率军出征,其麾下的悍将精兵锐不可当,逻国节节败退,赞普苍煜不得不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霍平枭篡权后,只寻到了废帝,皇后李氏不知所踪,敦亲王萧闻则跑到逻国,还得到了皇室的庇护。

  萧闻好像得到了关于苍煜失踪之女的消息,并利用它对苍煜和霍平枭加以挑拨。

  新朝和逻国自此结仇,霍平枭初创的王庭本就不稳,却因此被迫穷兵黩武,短暂的为帝生涯,几乎都在跟逻国打仗。

  最终,这两个强盛的国家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兵员死伤无数,边境的土壤仿佛都泛着股难耐的血腥味,满目疮痍,遍地都是尸骸废骨。

  中原和逻国的景象,皆如人间炼狱。

  苍煜在亲征时身受重伤,在大军折返的途中就命陨黄泉。

  而曾经的大骊战神霍平枭,亦因着那场战役落下的伤病,在临终的那一年,连战马都骑不了。

  英雄末路,王气渐消。

  最后,反倒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前朝亲王萧闻,乘机上位。

  他将骊国还于旧都,又趁苍煜去世,逻国政局不稳,兵力衰弱时,派兵攻入都城,将苍家的皇子尽数残忍屠戮。

  许是萧闻在做皇子时,过于压抑自己的本性,等他登基后,一改往日的低调谨慎作风,反是横征暴敛,耽于享乐。

  都说他是佛子,可以普渡众生。

  可是在人祸面前,一切信仰皆被践踏,那时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霍平枭自然比萧闻更适合做中原的统治者,但他需要一个被他信任的人约束,否则依旧会步穷兵黩武,国强民弱的后尘。

  虚空前世没有继续再做骊国的佛子,他的踪迹至此在中原消失。

  而今的他,大抵通过萧闻前世的奸计,猜出了阮安的真实身份。

  她有一颗医者仁心,也是可以避免霍平枭和苍煜重蹈覆辙的重要之人。

  天色尚早,阮安随虚空去了趟他客居的昭觉寺,虚空到年底都会待在益州,暂时不会回长安。

  阮安存的想法很简单。

  就是让身为当朝佛子的虚空,给他手头上的这批原石做法开光,像唐卡这种画塑,本就存着极强的宗教意味。

  这些朱砂和雄黄的原石,只要沾上虚空的光,那便可称为圣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