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一声,敢情是司空宗一掌劈了上去,辛捷心头一震,勉强倾掌接住来势。

  司空宗外号摘星手,其掌上造诣可想而知,辛捷一接,心头一阵狂跳,陡然长吸一口气,匀和真气,十成力道已然发去。

  要知辛捷此时不但是招式,就是功力也足以和天下任何高手抗衡,但这时以一敌三个顶尖儿的人物,也不免有些儿吃力。

  “关中九豪”中三个已出了手,只有“长天一碧”白风尚寒脸站在一旁。这白风昔年崛起江湖,凭一身绝学打遍大江南北,功力最是深厚,为人也最是阴险。

  以他这种功力和经验哪还看不出“七妙神君”已是全力施为,只要自己一加手,对手必伤无疑,但是旁边还站着一个落英剑谢长卿,自己出手,对方必不放过,一战之下,鹿死谁手尚未可料,是以迟迟不肯动手。

  蓦地辛捷又是一声大叱,原来是体内真气运转微窒,登时身形后退。

  此时双方是成势均力敌之势,但假若辛捷收掌后退,三人的合力必不会配合得很均匀,以辛捷的功力,必可自保。反之若任、林、司空三人收掌,则辛捷一人之力合击之下,三人都得重伤,是以表面上看起来是辛捷失利,但事实上那三人却是成骑虎之势哩!

  但辛捷此时乃是顶冒着“七妙神君”的大名儿,岂可收掌示弱,是以辛捷仍奋力抵抗。

  白风在一旁权衡不了,心头再也忍不住,大跨一步,猛吸一口长气,准备以神功撞击——

  在他意料之中,谢长卿必然会出手阻拦,是以眼角一斜,却见谢长卿面色木然,握剑之手下垂,似乎已然入迷,一片茫然之色。

  ——白风心中一喜,右掌缓缓推出,掌心微竖。

  说时迟,那时快,林边一声暴响,一条人影如飞而出,左掌一圈,右掌一划,一招二式,合击而下,正迎着白风一击之势。

  要知七妙神君扬名天下于三十年前,万儿之大,名儿之响,实为海内第二人,白风此时,一心一意以为辛捷便是七妙神君,哪还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一掌打去,虽是风声毫无,但威力却是奇猛,足可裂石碎碑。

  在一旁树上隐伏的吴凌风早已忍耐不住,这时见辛捷处于危境,纵了下来,硬架一掌。

  昔年河洛一剑单剑断魂吴诏云一剑称霸华中,掌上功夫亦是绝顶,吴凌风自幼随异人学习家传绝学,掌法那还借得了,一招二式硬撩白风双肘。

  白风但觉眼前一花,敌掌已到,嘿然惊呼,掌心外竖,本来毫不带风声一掌突然风云之声大起,大概是突然加强的缘故,三丈方圆左右的地方,气流竟自冲激而旋,声势惊人之极。

  吴凌风不料敌手掌力如此强厚,冷哼一声,左手一收,闪电般再向外一沉,一招“开山导流”硬撞而出。掌式借一收一放之间,真力已叫至十成。

  白风急切之间不辨敌友,不敢造次,但对手力道实在太强,也不敢丝毫保留,全力一挥而出。

  这一下不啻是强碰强,硬对硬,吴凌风陡觉一般绝大的力道把自己凌空下击千斤之力,硬封上去,自己身体不由上升数丈,急看那白风时,也吃不住下撞之力,登登连退七八步。

  二人一拼之下,吴凌风心中有数,自己的功力是略逊于对方,在空中略一摆手,呛啷一响,断魂宝剑撤在手中,抖起漫天剑花,倒撒下来。

  白风在硬拼之下,也微觉气动,见敌人兵刃出手,不敢停留,双手轻巧一翻,二支四尺左右的精钢怀杖也到了手上。吴凌风在空中见白风撤取兵刃的手法便知他兵刃上的功夫必也不弱,清叱一声,刺将下来。

  白风暴叱一声,怀杖交相击处,“当”的响起震耳欲聋的一声暴响。呼呼风声中,二人已交上了手。

  一旁冷落的落英剑谢长卿,此时那一幕幕的往事历历如在眼前,对一旁酣战不闻不问。

  是十年前的事了,在那五华山的绝谷中,神君和四大宗派的掌门人对阵,五派中凌空步虚卓大侠因在天绅瀑前围攻吴诏云受重伤去世,谢长卿的父亲也是一战而死,他为了名声和性命,竟不顾一切的下手暗算正在和三大派的高手拼斗内力的神君。十年来,这事情无一分一秒不在像毒蛇般吞噬着他的心——他下意识的作出一个袭击的姿态,敢情那是他用点苍“七绝手法”加害于梅山民时所用的招式。

  他突然发狂似地瞪视着双手,一刹时他仿佛发觉他满手都沾满血腥,同时他脸上也作出一个可怕的表情。

  蓦地当的一声暴响,敢情是怀杖和宝剑交触了一次,他被这一声惊醒过来,抬头一望,只见吴凌风和长天一碧二人斗得正酣,偏首——瞧,那边“七妙神君”还在和“晓月寒心掌”及“山左双豪”拼斗内力。

  一个念头有如闪电般通过他的脑际,他脸上微微一阵痉挛,那张俊秀的脸孔此刻变成狰狞可怖的了。

  他张目一望吴、白二人的战势,心中立刻下了一个断言,任何一人不可能在一时半刻中分出手来。他再看了看“七妙神君”,倏地十年前的情景又如历历在目,只不过那三大派的高手却变成了“山左双豪”和“晓月寒心掌”罢了。

  “七妙神君好像并没有对我抱有报复的意志!”他忖道:“但是我那一击无论如何至少使他功力全失的,怎么他竟——”

  “不过现在只要再用‘七绝手法’点他的‘天灵’、‘天促’穴道,哪怕是铁人也会立毙!嘿!这次下手不可再保留一些了!”

  “呵!不对!他到底和我有什么大仇恨呵?我岂可一再暗算于他!”这个念头倏然升起,不觉使他脸上微微一红。

  “不!不!我如不下手,他岂不要置我于死地!早闻七妙神君是一个极毒辣的家伙呢。”他自我解嘲地暗道。

  一连串的念头像闪电般晃过,但他俊美的脸孔上已变换了数种不同的面色!

  “我的年纪还不算大,为什么要随着一块儿死去?”他不解似地自问。

  陡然他念起在十年前他也是为了这一个可怕而可卑的念头才下的手——

  “生命和名望又算得什么?”这一句话在他第一次下手暗算梅山民后常自愧自悔的自问,此时想到却格外觉得刺耳。

  现在他感到了真正的困惑——

  虽然他在那漫长岁月中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但到了这“良机”再来临的时候,他却又兴起了这种念头。

  蓦地他又想到了那追悔的痛苦,那受着慢性心灵上挫折的难堪,他“嘿”的吐出吸满全身的真力!

  “我岂能一错再错?十年的痛苦还不够么?”

  他恨恨一跺脚,反手插上长剑。干硬的土地上霎时裂开一大片来!

  第二十回 决战前夕

  山风吹着树叶沙沙发响,晴空万里,宛如蓝色的墙幕垂在四周,只见西方山峰与天相接的地方,一朵孤单的白云停在那儿,那洁白更衬出了天的蓝。

  谢长卿仰首观天,他的心突如小鹿般乱撞起来,他不停地自问:“我该不该助这‘七妙神君’一臂之力?”

  一分钟前他还在不住考虑:“我该不该再下毒手?”但这时他的心情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

  说出来也许谢长卿自己也会吃惊,他从十年前第一眼见了七妙神君,心中就深深地钦佩梅山民的风度,而这念头十年来不但没有因为他的暗算梅山民而减退,反而在心的深处不断的滋长,只不过一当他念及此时,他立刻尽量把梅山民想成一个毒辣骄傲的家伙,以宽恕自己的罪行。

  这时他心中交战着,老实说,他是想上去助“七妙神君”一臂之力的,但是真要他上去时,他竟怀着一种“不肯认错”的心情,矜持着不肯上前。

  这时,忽然“嘿”的一声闷哼传了过来,谢长卿举目一望,只见“七妙神君”力敌那山左双豪及晓月寒心掌任卓宣,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

  当年七妙神君以内力硬敌三大剑派掌门,而如今山左双豪及任卓宣的内力造诣较之十年前的三派掌门并不多让,由此可见出辛捷此时功力之深厚。

  蓦然,呵呵一声长笑,林中纵出一个人来,只见他年约三旬,一袭黄衫,腿上却打着一条绑腿,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谢长卿回首一看此人,脸上颜色大变。

  那人却单掌一扬,挟着劲风向“七妙神君”打去。

  辛捷此时正以全力和对手扯成平手,那人掌力再加上来,躲无可躲,势必落个重伤的场面,他一急之下,心神—乱,立感对方内力逼了进来。

  蓦然一声清叱:“叛徒,认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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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谢长卿手持长剑,一个“风挥碎絮”的式子,纵了上来,剑尖直指来人腕上要穴。

  辛捷同时也是清啸一声,一种潜在的内力陡然发出,本来紧贴在一起的手掌,突然跳了开去,双方掌间保持着半尺的距离。

  任卓宣及山左双豪虽则大惊,但岂甘示弱,掌上齐齐加劲,又向上逼进了一些——但是那么一点,他们的掌力就如碰在铁壁上一般,半寸也难前移。

  这样双方隔空逼着掌力,辛捷又是一声长啸,身形一晃,双掌猛然向后一带,呼的一声将对方掌力带至后方,他却横跨一大步。

  山左双豪只觉对方抗力突失,不由自主向前一扑,接着被人家一带,掌力落空,三人几乎同时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才稳住身形,“扑”的一声,将地上的黄土踢起漫天灰沙。

  这一下硬拼的僵局打开,山左双豪、任卓宣虽觉脸上有点挂不下,但也有一点轻松的感觉,敢情他们也知道僵持下去落不得什么好结果。

  蒙面中的辛捷向左面望去,谢长卿横着长剑,正和那后来之人怒目对视,辛捷何等机智,一望而知此人必是那个点苍叛逆陆方了。

  再看右面,那长天一碧白风双掌如飞,呼呼有声地盘旋疾转,而吴凌风却一剑寒光闪闪,剑式绵绵不绝,似乎在逐渐缩小圈子,辛捷虽知白风功力在吴凌风之上,但在吴凌风那“七十二招断魂剑”未施完之前,他也必然不能抢得攻势,是以他放心地回首再看那谢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