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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清晏一直在想阿姜婆婆说的最后那句话,闻言淡淡一笑:“他们恐怕要走了,以后那座血沼再不会有人住了。”

  上官浩男惊道:“不是说他们离不开这片血沼么?”

  “蔡安宁改造这片血沼时他们年岁还小,我虽不精通药草学问,但经过五十多年的涤清,再坚韧的毒性估计也洗的差不多了。”

  慕清晏负手走在前头,“若我猜的不错,他们几个都是蔡安宁抚养过的孩子。之所以不走,大约是舍不得蔡安宁的埋骨之处,还有蔡安宁移植过来的那株夜兰。”

  游观月了悟:“原来如此,如今那株夜兰既毁,他们就再无牵挂了。唉,早知他们要出去与儿孙团聚,索性问问他们去那儿,将来也好照料一二。”

  慕清晏笑起来:“还是别问了,沾染江湖恩怨是什么好事么。”

  血沼在身后逐渐远去,微风吹拂密林,树叶哗哗作响。

  高大清俊的青年神情洒脱,丝丝长发飘拂,满是清爽畅意。

  “我觉得教主好像有点开心。”游观月咬耳朵。

  上官浩男疑惑:“能离开那憋屈凶险蛇虫鼠蚁的鬼地方我也开心啊!”

  “蠢材!”

  三人很快追上蔡昭等人。

  宋郁之深知慕清晏的心计,不耻下问:“我要找大哥问话,慕教主怎么打算?”

  慕清晏道:“蚀骨天雨是本教之物,总不能随便叫人拿去乱用,我得就此事向杨掌门请教请教了。”

  蔡昭心道,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跟他俩再上广天门,一来她跟宋秀之又没恩怨,二来蚀骨天雨也不是落英谷的,她现在更想知道自己爹娘的情形。

  “师妹怎么说?”宋郁之问,其余八道目光也炯炯而来。

  “……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吧。”蔡昭叹了口气,“然后正经吃顿饱饭,再正经歇一觉,天黑后再上广天门。”——乌漆抹黑的逃跑也容易些。

  樊兴家大喜:“此言甚妙!”

  见众人投来目光,他赶忙补充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察觉,我们六个现在好像在烂肉臭鱼堆里埋了三天三夜啊。”

  饶是宋郁之忧心如焚,也得同意:“师妹说的有理,我们连日赶路兼恶斗,已是疲惫不堪,何况我和师妹身上还带了伤,须得休养些许再行计议。”

  慕清晏无可不可的点了下头。

  一事不烦二主,六人于是又溜回了广天城外那间冷清无人的茶肆。

  细雪依旧洋洋洒洒,茶炉依旧冒着腾腾白气,老掌柜依旧在坐在门口哀叹没有生意,六人索性包下整间茶肆,让老掌柜关门打烊。

  这次付钱的是蔡昭,她拔下一枚虾须金丝镯付了账,古怪的看着慕清晏,“你居然没钱?你不是出门必带一堆金叶子在身上的么。魔教现在这么穷么?”

  游观月喃喃的两眼望天,恨不能立刻去调两车金子来闪瞎小蔡女侠的眼,上官浩男喉头滚动,坚强而悲壮的忍住没说一个字。

  慕清晏微笑:“小蔡女侠付钱的模样,令人见之甚喜,以后小蔡女侠记得一定要多多抢着付钱。”

  蔡小昭一个没绷住,翠眉舒展,笑靥如花:“去你的,甚喜你个头哇,花别人的钱能不‘甚喜’么!既然魔教如今光景不好,我就教慕教主一个生财之道,只消慕教主装作落魄书生去街上摆个字画摊,就凭你的姿色模样……”

  宋郁之重重的咳嗽一声,蔡昭立刻打住,板起脸回客房梳洗去了。

  慕清晏神色不变,眸光生冷:“瞎子都看得出来,她跟着我更快活。”

  宋郁之冷漠道:“这份快活能抵过此生再不能见父母亲长,再不能回落英谷么?慕教主以后不必替我寻找紫玉金葵了,此次指点过后,你我恩怨两清。”

  慕清晏目中冷意森然,直看的一旁的樊兴家毛骨悚然,宋郁之目光毫不避让,最后慕清晏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游观月在肚里暗骂宋郁之个杀千刀的兔崽子,教主离开血沼时刚有了几分人间活泛气,现下又阴恻恻的回来了。

  惨白的雪粉在黑夜中翻飞,慕蔡等六人趁夜摸上广天门,一路行踪隐蔽。然而广天门屋舍上千栋,层层叠叠无数行列,即便宋郁之熟悉地形,也不知驷骐门的人会在哪处。

  黑夜便如一幅巨大的隐身幕布,将一切都盖在下头。

  “要不我们白天再来?”樊兴家提议,“白天他们总要吃饭的,来来往往就能问出驷骐门的人了。这时辰连猫狗都睡下了,咱们总不能一间间屋子摸过去吧。”

  “五师兄你先把气喘匀,敢情上回带人逃命累个半死的不是你。大白天逼问驷骐门掌门,一旦惊动周遭,届时又是一场夺路狂奔。”蔡昭不同意。

  樊兴家嘴唇动了几下,心想以你和慕清晏的‘交情’,若需逃命,那三人必不会袖手旁观,可惜这话不能说出口。

  既然两眼一抹黑,六人便在沿途随机点倒几名巡夜的广天门弟子逼问,虽依旧不知杨鹤影在何处下榻,却得知了另一桩大事——戚云柯携周致臻与法空大师今日刚刚抵达,傍晚时分青阙宗一位李姓师伯也到了,他们白天已与宋家诸位掌事叔伯交涉了一番。

  蔡昭捂着小心肝大是庆幸:“无量寿佛,老祖保佑,幸亏咱们天黑才来,要是白天来岂非刚好撞到师父手里,李师伯居然也来了!”背上又隐隐作痛了。

  樊兴家也道:“既然师父他们都来了,咱们就不必偷偷摸摸了,直接将来龙去脉告知师父,让长辈们来处置就好了。”

  蔡昭自是赞同。

  慕清晏表示你们自便,他是依旧要去找杨鹤影的,樊蔡二人大喜,谁知宋郁之却坚持要跟他一道夜访,“我们并无真凭实据,仅凭言语推断,焉能叫杨鹤影在师父他们面前俯首认罪。倘若只有慕教主等人,他在威逼之下反而可能吐露实情。”

  这话很有道理,樊兴家摸摸鼻子闭上嘴。

  慕清晏笑的意有所指,“是呀,‘没有真凭实据,仅凭言语推断’,的确难以取信旁人。”

  宋郁之想起自己与蔡昭多次争论‘慕清晏仅凭言语推断,就认定北宸内部有人与魔教勾结,未免太过武断’,不曾想今日同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了,不由得神色黯然。

  “行了行了,还是赶紧找杨老王八在哪儿吧。”蔡昭暗骂慕清晏一刻不阴阳怪气就浑身难受,“三师兄,依你看来,杨鹤影会下榻在何处?”

  宋郁之推测,既然杨鹤影此番算计大获全胜,定然住在广天门最上层最中心的主屋附近,以示风光,慕清晏嗤笑一声,立刻点评了一番杨鹤影与宋秀之的翁婿感情,“连自己亲爹和兄弟都能毫不留情的下手,姓杨的能信得过他?广天门的主屋处于各要所的重重包围之中,两边一旦有个冲突,驷骐门就被瓮中捉鳖了。”

  按慕清晏的看法,驷骐门一行人所住之处应是离开广天门主要建筑一段距离的,并且邻近下山通道,还得有独立的庖厨和水源,这样饮食安全与顺利脱身均能保证了。宋郁之觉得自家貌似又被内涵了一次,只好忍下心中不适,依言思索片刻,终于想到一处地点。

  五人跟着宋郁之足足饶了半座山坳,方在山阴处看见一片错落有致的院落,处处亭台楼阁,一片江南风情。樊兴家难得见到家乡景致,啧啧称赞,“师兄家的长辈品味很风雅呀。”

  蔡昭心想风雅个鬼,这八成是广天门哪任掌门金屋藏美之处,且那位江南美人必定与元配夫人不对付,不然没必要连厨房和水源都独立开来。

  这时身旁传来慕清晏刻薄的腔调:“这里应是宋家哪位掌门的宠妾所住之处罢,元配夫人又是头胭脂虎,想必当年争斗的甚是壮观,也不知最后谁人胜出。”

  蔡昭噗嗤一声,然后赶忙忍住。

  宋郁之黑着脸不说话,继续带领五人往前探去。

  进入院落后,果然看见黑夜中影影绰绰的有驷骐门弟子在各处巡守,宋郁之与樊兴家心中均想姓慕的心计好厉害,称得上神机妙算了。

  遮掩在呼啸的风雪声中,六人靠近这片院落的主屋,只见其中一间屋子灯光尤其明亮,还隐隐传来呵斥之声,他们便悄无声息的潜行过去,顺便将屋舍周遭的守卫尽数放倒。

  原本上官浩男与游观月上去就拧断人家的脖子,干净利索,行云流水,被愤怒的蔡小昭的丢了两枚拳头大的石块在脑门上后,他们也只好改为点人晕穴了。

  将屋外稍加清理后,六人进入黑暗的槅扇间后,上官浩男用掌风削断小窗木销,游观月紧接着以小树枝撑起,众人顺着缝隙看去,只见杨鹤影正在叱骂一名瘦弱蜡黄的少女。

  “你这死丫头,竟然不从父命,是谁教的你这样!你是怎么做娘的,教出这等孽障?!”杨鹤影声色俱厉的指向蜷缩在少女身旁的一名中年妇人。

  “不不,我怎么会让小兰忤逆您。相公莫要气恼,我好好说她!”卓夫人瑟缩起来,似乎极是惧怕杨鹤影。

  杨小兰直起脖子,满脸泪水:“爹爹叫我嫁给宋秀之,女儿不敢不从,可再要女儿做别的鬼祟之事,恕女儿不能从命!”

  ‘啪’的一声响亮耳光,杨鹤影下手毫不留情,杨小兰顿时嘴角破裂流血。

  杨鹤影怒骂:“贱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

  坐在一旁扶椅中的沙夫人娇媚一笑:“哟,这是想着马上能当广天门掌门夫人,不把亲爹放在眼里了啊。”

  沙祖光悠悠道:“人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了大小姐这儿,是水还没泼出去呢,就不跟亲爹一条心咯。”

  “爹爹打死她,爹爹打死她!”杨天赐笑呵呵的拍手。

  卓夫人哭着搂住女儿:“兰儿,你就听你爹的吧,他是你亲爹,他不会害你的!”

  杨小兰明明怕到了极处,仍旧颤着声音辩驳:“宋秀之是好是歹,都是爹爹挑来的女婿。爹爹若不喜欢,女儿不嫁就是。若要女儿趁内帷不备时给宋秀之下毒,女儿断断不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杨鹤影连连跺脚,“说了多少次,不是下毒,不是下毒,只是多个辖制!这段日子宋秀之对我明着恭敬,实则我行我素,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但只要他中了本派独门的牵魂散,我有解药在手,以后不怕他不听话!”

  樊兴家心头一动,他曾听雷秀明说过,牵魂散厉害是厉害,就是下药太麻烦,须得连续数日不间断的给人服用,极易被察觉,非得极亲近的人来动手。

  杨小兰心中悲戚:“既然爹爹知道宋秀之不是个简单的,还让女儿前去下毒,万一事败,女儿还能有命么!”

  杨鹤影脸上有点不自在:“有我在,谅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沙夫人娇滴滴道:“哎哟,我说大小姐啊,别说你有亲爹给你撑腰,就算漏了陷,为了自己爹受点委屈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窗外数人均在心中摇头,杨鹤影逼女儿给未来夫婿下毒,无论事成与不成,杨小兰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都说虎毒不食子,人间却不尽然。

  屋里杨鹤影还在威逼女儿,懦弱的卓夫人在旁哭哭啼啼,还有沙氏兄妹时不时的煽风点火,杨小兰始终咬紧牙关不肯答应。

  慕清晏不耐烦了,哗啦一声破窗跃入,上官浩男与游观月随即跟上,三人犹如一阵疾风般狂扑进去,屋内众人一阵惊呼‘是什么人’,‘谁敢造次’。

  杨鹤影见一条黑影迅疾无比的扑向自己,不及辨认来人是谁,提手捏个剑诀,正是驷骐门绝技‘九曜神剑’中第三式‘太阴冲日’。谁知对方出手如鬼魅,自己还未发功,只觉左肩,右臂,前胸,啪啪啪连中三掌。中招处筋骨欲断,穴脉被一股浑厚圆融的狠辣劲力冲入,顿时全身酸麻。尤其是第三掌,恰好将他拍倒在一旁的大圈椅中,他正要挣扎弹起,只觉脖颈一痛,仰面瘫软,原来咽喉要害处已被对方牢牢扣在指掌中了。

  “妹夫!”

  “休要伤我爹爹!”

  沙祖光与杨小兰见杨鹤影陷入险境,各自抢身而上。

  游观月呵呵笑着三拳两脚将沙祖光拍飞到墙上,还有空向一旁魂飞魄散的沙夫人笑提醒别让杨天赐哭闹,不然母子全给我下黄泉去。

  上官浩男与杨小兰顷刻间过了三四招,最后两人砰的对击一掌,杨小兰犹如一片被激荡开去的芦絮飘飞落地,上官浩男则噔噔连退两步。

  窗外的蔡昭暗暗心惊,她多少了解上官浩男,虽说看着粗豪莽直,一身内外功夫矫健凶猛,在魔教年轻一代干将中称得上首屈一指,不想杨小兰瞧着文文弱弱受气小媳妇似的,竟然修为不俗。

  杨鹤影忍住咽喉剧痛,抬眼一看,发现眼前之人竟是慕清晏,扣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掌内力忽吐忽隐,威胁之意确然。

  “你,你来做什么?去年设陷阱捉你又不是我主谋的,你你你不可胡来!”他想慕清晏定是来报去年被擒之辱的。他有心呼救,又怕姓慕的内力一吐,自己经脉寸断,不死也得残。

  慕清晏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而笑:“杨掌门放心,去年失手被擒是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此次绝非为了寻仇,只是想请教杨掌门一件小事。只要你好好答复,我绝不伤人。”

  原本杨小兰蓄势待发还欲出手救父,闻言方停下举动。

  对魔教服软本是北宸子弟的大忌,但杨鹤影见屋内俱是自家人,心想丢脸也丢不到外头去,便软下口气:“你要问什么?”

  慕清晏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蚀骨天雨?”

  杨鹤影一惊,“是……是当年聂恒城死后,我派攻陷你教一处分舵时所获……啊啊啊!”慕清晏五指一紧,他喉间一阵剧痛,险些气上不来。

  “似蚀骨天雨这般威力无匹之物,若二十年前就派送到各处分舵使用,为何江湖上鲜少有人知晓?实话说罢,聂恒城活着的时候,蚀骨天雨从未被送出过幽冥篁道。”慕清晏缓缓道,“杨掌门还是想清楚再答话,免得伤了你我和气。”

  杨鹤影张口结舌,眼珠乱转:“其实,其实这蚀骨天雨乃……”

  慕清晏不等他编话,转头道:“观月,倘若杨掌门不肯老实答话,你先杀了他心爱的如夫人;他再扯一句谎,就拧下他宝贝儿子的脑袋。”

  “遵命!”游观月狞笑着跨前一步。

  沙夫人搂着儿子瑟瑟发抖,哭的梨花带雨:“掌门,夫君,你就说了吧,这里也没外人。天赐可是您唯一的骨血啊,他不能有闪失啊……”

  窗外的樊兴家疑惑:“唯一的骨血?杨姑娘难道不是他女儿么。”

  蔡昭淡淡道:“这话没错,在有些人心中,只有儿子才是骨肉。不过据我娘(跟着蔡平殊)走南闯北所见,往往越是这样的父母,儿子越是废物。”

  杨鹤影再看了一圈四周,屋内除了慕清晏三人外都是自家人,当下一咬牙:“好,我说。蚀骨天雨的确不是从你们分舵中缴获,但我也不知它的来历。数月前一日夜里,一名黑衣人闯入我房中,称他与魔教有大仇,要将意外所得的几坛蚀骨天雨赠我,那人报出一个地名后就遁身而去。”

  “我将信将疑,既怕那是一个陷阱,又盼是真的——多年前我就听过蚀骨天雨的威名,虽说此物甚少现身江湖,但据说威力惊涛骇浪,凡是领教过的人俱是死无全尸,只有当机立断舍弃部分肢体的人方能逃出生天。如今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如何忍得住。”

  “数日后,我便派人去那黑衣人所说的地方,果然掘出了五坛蚀骨天雨。我在门内试过几回,当真是天下第一毒物啊!”

  说到这里,杨鹤影两眼放出贪婪得意的光芒,犹如赌徒手中捏到了一副好牌。

  慕清晏皱眉:“那黑衣人是谁你可知道?”

  杨鹤影道:“嘿,老子也想知道啊!可那黑衣人只出现过一回,来无影去无踪,那夜仓促之际,我满心戒备还来不及,没看清他的身法来历。”

  蔡昭心中暗叹,果然被慕清晏料中了,又是问不出来。

  屋里游观月和上官浩男质疑杨鹤影的答话不尽不实,接着又起哄让杨鹤影发个誓,若此言有假,就断子绝孙云云,杨鹤影气的浑身发抖,大叫士可杀不可辱。

  卓夫人哭着哀求慕清晏:“既然我家老爷已经好好回答了,你们就放过他吧……”

  正当宋郁之不耐烦想要冲进去问自家事时,忽听慕清晏提声道:“好,蚀骨天雨暂且按下不提——杨掌门又是哪里学的炼制尸傀奴呢?”

  窗外三人立刻凝声静气。

  杨鹤影脸色大变,目露凶光:“姓慕的你胡说什么!宋茂之干的破事别想栽到我身上!”

  慕清晏笑道:“宋茂之有没有炼制尸傀奴,我还不清楚么。明人不说暗话,杨掌门你还是照实说吧。”

  游观月十分配合的向杨天赐母子走前一步,立刻引来一阵妇孺惊恐的呼叫,‘老爷爹爹救我’之声不绝于耳。

  杨鹤影心道,别的事认下也还罢了,炼制尸傀奴的罪名却是万万不能认的,“炼制尸傀奴是你们魔教的拿手好戏,我怎会知道,你要问就去问宋茂之罢!”

  慕清晏一挑长眉:“你知道么?你和宋秀之联手做戏时弄错了一件事,聂喆手底下懂得炼制尸傀奴的人早被我杀了个干净,而且聂恒城本身十分厌恶尸傀奴。是以,宋茂之绝不可能从聂氏部众口中问出如何炼制尸傀奴。”

  杨鹤影心下一颤,犹自嘴硬道:“你在说什么,我全然不知。”

  慕清晏在屋里缓缓走了两步,“若我猜的不错,应当是之前吕逢春被我逼的走投无路时,授意手下人找个隐蔽之所炼制大批尸傀奴好对抗我的围剿。谁知恰巧被你撞见了,你索性连人手带药鼎一股脑儿带回了驷骐门。杨掌门,我说的不错吧?”

  杨鹤影心虚加惊骇,恼羞成怒的大骂道:“魔教栽赃陷害北宸六派又不是新鲜事,什么姓吕姓聂的,我一概不知!”

  “……爹爹,是半年前那件事么?”忽然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少女声音。

  杨小兰脸色苍白:“半年前的一日深夜,爹爹忽然带回来几名陌生的伤者,还将后山的一处偏僻院子都腾空关押他们了。接下来两个月,周遭乡野连连有乡民失踪,传闻是狐妖吃人,闹的人心惶惶。乡亲们走投无路了,来求爹爹查明真相,爹爹嘴里答应了,次日后山那座院子就起了火,将里头的人的烧的干干净净。”

  窗外的樊兴家不明所以,“不是说尸傀奴在七沐山发现的么,怎么驷骐门也有?”

  蔡昭轻声回答:“姓杨的抓到吕逢春的人后,先关进驷骐门,拿附近村落的乡民试了一番。后来他察觉情形不妙,便将炼制尸傀奴的场子搬去了七沐山。”

  樊兴家恍然大悟,宋郁之手掌捏紧,瞳仁中放出激烈的光芒。

  杨鹤影被女儿揭穿,当即举起身旁沉重的圈椅重重砸了过去,破口大骂:“孽畜胡说什么!看老子宰了你!”

  卓夫人也连连拉扯女儿:“兰儿莫要胡说,这样会叫别人误会你爹爹的……”

  “娘,你还不明白么!”杨小兰扶住母亲的肩膀,双目含泪,“倘若尸傀奴真的是爹爹炼的,那外祖父和舅舅舅母,还有表弟表妹他们,又是谁杀的!”

  卓夫人摇摇欲坠,强笑着试图说服女儿:“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你爹爹怎会做那等事?断断不会的!你不要听信外人胡扯,误会了你爹爹!”

  “你个小贱人!”杨鹤影大怒,上前就要去抓女儿。

  慕清晏一个闪身,拦在他身前笑道:“杨掌门稍安勿躁。”

  杨鹤影怒吼一声,蹡的一声拔出佩剑,‘太阳善首’,‘太阴于天’,‘朔望蚀日’连绵不绝的一套九曜神剑施展下来,犹如疾风骤雨般透不过起来。

  慕清晏以青云纵轻巧闪躲数回后,看准了其中破绽,一脚踢中杨鹤影的膝盖,再劈手捏住杨鹤影的长剑,啪啦一声将长剑从中折断,向前一送,断刃直抵杨鹤影颈部脉动之处。

  卓夫人与沙夫人同时惊呼,哀求慕清晏手下留情。

  杨鹤影单膝跪倒在地,感觉锋利的刃口似在自己颈间微微拉动,吓的面无人色。

  “杨掌门,我教的手段你是清楚的,既然我问到你跟前了,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杨掌门又何必抵赖呢?”慕清晏缓缓道。

  杨鹤影绷紧腮帮子,恨声道:“……既然你们都查清楚了,又何必还来问我!”言下之意便是认了。

  卓夫人险险晕倒,杨小兰泣泪控诉:“爹爹,真是你杀害了外祖父一家?!你怎能做这种无行无良之事……”

  听到这里,宋郁之再不能忍耐,啪的一声跳窗而入,蔡昭无奈,只好拖着不情不愿的樊兴家也跳进屋内。见这三人出现,驷骐门众人再是一惊,尤其是杨鹤影,想到自己适才的丑态与默认之言被他们尽收眼底,心中顿生杀机。

  慕清晏笑了下,收回抵住杨鹤影咽喉的断刃,退后一步,背手而站。

  “杨鹤影你个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的老匹夫!”宋郁之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宋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无端构陷我兄长,最后更将他害死,此仇不共戴天!”

  杨鹤影阴阴一笑:“你老子自恃广天门财雄势大,从不将驷骐门放在眼里,更几次三番羞辱我。我忍气吞声了半辈子,终于有机会瞧他诸子纷争,家破人亡,哈哈哈哈……”

  宋郁之心中一沉:“整件事中,宋秀之参与了多少?”

  “你说呢?”杨鹤影眼中闪着恶毒得意的光芒,“你这位大哥端的是真人不露相,连我都看走了眼……”

  宋郁之正要再问,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幽幽飘来——“三弟想要知道详细情形,问我便是,何必为难杨叔父呢?”

第128章

  声至人至, 众人转头的档口,只见宋郁之身着白布粗麻的孝衣,飘然入内。

  宋郁之见他的穿戴,骇的声音都颤了:“你你, 父亲…父亲他……”

  宋秀之笑道:“三弟放心, 据各处的探报回复, 父亲已被蔡谷主带回落英谷了。宁夫人素有岐黄美名,想来会为父亲妥善疗伤的。我这一身…唉, 是为了三叔祖穿的。三叔祖伤重不愈,已于昨日过世了。”

  慕清晏嗤的轻笑一声。

  蔡昭翻个白眼, 好吧,又被他料中了。

  她嘴里道:“原来是祖辈叔父呀,瞧你这一身披麻戴孝的,还当亲爹死了呢。果然有了好处,隔了两层算啥, 怎么孝顺怎么来呗。”

  宋秀之脸色微变, 随即又笑道:“作为同房侄儿, 戴重孝亦无妨。”

  蔡昭正要再行讥讽,忽觉屋外一阵疾风掠过, 随后这间屋子的三面厚窗啪啪啪洞开, 寒冷的夜风夹杂着霜气长驱直入, 十几条人影倏然跃入屋内,为首的正是戚云柯, 周致臻,还有白须皓然的法空大师, 后头还有广天门诸老。

  外头一圈还有广天门的□□手, 张弓搭箭对准慕清晏三人。

  李文训与丁卓却是不在。

  蔡昭眼皮乱跳, 第一时间就冲到戚云柯身旁,笑的蜜甜:“师父周伯父还有大师你们都来了,来了就好。那什么,我和三师兄五师兄只是偶然碰见魔教那几位的哈……”

  戚云柯一看见慕清晏那张脸就来气,就怕小徒弟又跟那大魔头勾搭上了。他沉声道:“你们既然来了,为何不找我们,反而半夜三更来这里!”

  宋郁之道:“是我要来听慕教主逼问杨鹤影的,不关师妹的事,师父您骂我罢。”

  广天门大变,宋郁之一夕之间差不多家破人亡了,戚云柯也不好这个时候责骂爱徒,只好继续板着脸冷哼一声。

  蔡昭赶紧道:“是呀是呀,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在七沐山杀害黄老英雄一家还有炼制尸傀奴的不是宋茂之,而是杨鹤影!他刚才都承认了,大家都听到了!”

  “放屁,你这个勾结魔教的小贱人胡说八道!”杨鹤影连忙反口,“刚才那个大魔头那家眷威逼于我,我只是虚与委蛇!”

  蔡昭骂回去:“你出尔反尔反口覆舌,你才是放屁!”她转头道,“是真的,师父,不是虚与委蛇,是杨鹤影见屋里没有外人才承认的!”

  宋郁之也道:“师妹说的不错,杨鹤影所作所为人神共愤,我和樊师弟都听见了!还有宋秀之,构陷兄长逼害父亲的这场阴谋,他也有份!”

  宋秀之皱眉道:“先攘外,再安内,诸位长辈,不可叫魔教瞧了我们北宸的笑话。”

  宋家的二堂伯祖道:“秀之说的对,难不成当着魔教的面咱们先自相残杀起来么。”

  这话一出,应者甚众。

  眼见北宸这边人多势众,沙祖光终于‘醒’了过来,扯开嗓门大声道:“姓蔡的丫头跟那大魔头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定是她跟魔教里应外合诱使我妹夫认下罪名!”

  沙夫人也道:“对!这小贱人当初为了救那大魔头连自己爹娘师父都不顾了,连伤几位亲长,说不定他们早就勾搭成奸了,不要脸的小贱人还在这儿假惺惺的装腔作势呢!”

  扯上男女之事,周围的驷骐门与广天门弟子纷纷笑起来,不正经的目光扫在蔡昭身上,言语上不甚干净。

  蔡昭脸上涨红,气的半死,她毕竟年岁尚轻,做不到彻底坦然面对闲言碎语。

  慕清晏本来笑意悠哉的站在一旁看北宸自己人闹腾,此刻沉下眸色,长袖拂起直冲沙氏兄妹。电光火石间,杨鹤影离的最近,啊呀一声扑去,啪的被慕清晏虚空一掌拍在胸口,当即闷声吐了口血。

  沙夫人被袖风带起,腾空之时便如被刀剑刮在身上一般,重重摔墙后落地,浑身筋骨寸断,嘴里吐出一团带血之物,她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三四枚牙齿。她正欲大哭,忽觉脸上剧痛,伸手一摸,顿时凄厉尖叫起来——“我的脸我的脸啊啊啊……”

  原来她左颊上被生生撕下了一片皮肉,脸上一片血肉模糊。

  沙夫人惨叫未完,沙祖光也蛮牛一般叫起来。

  他脸朝下扑倒在地,被慕清晏一脚踩在背心,动弹不得。此时戚云柯等人正被摔到墙上的沙夫人引去目光,慕清晏利索的抓起沙祖光的右边膀子,向外用力一扯,竟将他的右臂连皮带骨活活扯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沙祖光在剧痛中疯狂叫唤。

  戚云柯等人正要扑上,游观月已高高举起了杨天赐,上官浩男高声道:“有种你们就过来,看看老子能不能一下摔死这小王八!”

  如此凶残霸道的手段,哪个敢不信,众人只得止步。

  慕清晏将沙祖光的断臂随意一抛,白墙上划出一道血腥,“这两兄妹适才说的话,我不想再听见。不但现在不想听见,以后也不想听见。哪个不信的,尽管试一试。”

  他语气和神情都淡淡的,又兼相貌清俊,有如美玉无瑕,本应叫人一见即心生好感,但此刻满地血污,惨叫犹在耳畔,众人看慕清晏比吃人心肝的妖魔鬼怪好不了多少,哪个不要命的真敢去‘试一试’,霎时间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戚云柯与周致臻脸色十分难看,他们也不愿蔡昭被人议论说笑,然而瞬时出手替蔡昭拦住流言蜚语的却是这个大魔头。

  沙氏兄妹的惨叫逐渐微弱,应该是受惊过度兼流血过多,导致逐渐气力不济,然而那大魔头长身当立在前,竟无人敢上前救助那两兄妹。

  这是法空大师叹息一声,上前道:“阿弥陀佛,佛家亦有口舌造业之说,沙氏两位施主言语不当,慕教主业已惩处过了,还请允许我等为他二人治伤止血。”

  慕清晏一忖,向后侧了侧头,上官浩男会意,一脚一个将沙氏兄妹高高踢了过去,杨鹤影立刻上前接住爱妾,另有一名驷骐门弟子接住沙祖光。

  法空大师再诵一声佛号:“倘若慕教主已然得偿所愿,不如先行离去,让北宸六派自行处置内部事宜,您看如何?”

  慕清晏目光阴冷深邃,凝视老和尚。

  法空大师向蔡昭的方向看了眼,叹道:“贵教与北宸六派相争两百年,恩怨纠葛已难计算。不论慕教主今日说什么,做什么,都毫无意谓。慕教主,当走得走啊。”

  杨鹤影看着爱妾一脸血肉模糊啊,怒道:“今日北宸三派掌门都在此,倘叫让这魔头轻易离去,岂非让天下人嗤笑?!”

  游观月立刻将杨天赐提高些,“杨掌门,说话前先看清楚我手里是什么。”

  “快放了我儿子!”杨鹤影怒吼道。

  “哎呀我好怕呀。”

  宋秀之高声道:“来人,引弓搭箭,一道将这魔头拿下!”

  慕清晏踏前一步,淡淡道:“行,哪个先来。”

  他冰凌般的目光往对面那么一扫,众人均有彻骨寒凉之感,大家面面相觑,踌躇不敢上前,这个年轻俊美的魔教教主威势凛然,手段悍烈狠辣,竟无人敢应声。

  戚云柯与周致臻对视一眼,周致臻低声道:“眼下先办广天门的事,让那魔头走。”他二人皆知,若是真要硬碰硬将慕清晏拿下,必然伤及众多无辜。

  戚云柯一点头,随即提声道:“法空大师说的是,北宸自有内事要处置,还请慕教主行个方便。”

  慕清晏垂下长睫,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纤细影子。女孩低着头,默不作声。两人之间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却如隔了万水千山。

  “如此,山高水长,就此别过罢。”慕清晏抬起头,没再看任何人一眼,一阵疾风劲动,他脚下腾云驾雾一般飞驰离去。

  游观月将手中的孩童往空隙处一抛,与上官浩男一道长笑着跃起飞腾。

  三抹人影迅速消失在风雪漫漫的夜幕中。

  戚云柯长吸一口气,沉声道:“杨鹤影,现在没了外人,黄老英雄阖家之死你怎么说?”

  “说什么说,我都说了刚才是为了虚与委蛇才扯谎骗那魔头的!”杨鹤影气势汹汹。

  卓夫人泪汪汪的在旁辩解:“戚掌门你要相信我家老爷呀,那魔头凶狠霸道的模样你们都瞧见的,老爷为了家眷不得不应付两句。兰儿你说话呀,是不是这样?”

  杨小兰六神无主,木木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周致臻迟疑道:“或许杨掌门真是在胁迫之下不得已为之吧。”

  宋郁之忍无可忍,大声道:“杨掌门这是将罪名都推给我兄长么?!”

  杨鹤影冷哼一声:“这就该去问你宋秀之了,他说的清清楚楚,炼制尸傀奴并杀人灭口的是就是宋茂之!”

  宋秀之道:“我可从未说过是茂之所为。”

  杨鹤影一惊:“你,你明明说过……”

  宋秀之笑了下:“茂之抓到的那两个魔教贼子的确自称是聂喆的部下,还说要帮茂之炼制尸傀奴。至于那两人是真是假,抑或是旁人派来的,我可不知道。”

  “茂之说他找到一处山木茂盛的隐蔽山林,并且那阵子支取了许多钱粮,说要在外头栽培自己的亲信。至于那处山林到底是不是七沐山,我依旧不知。”

  “还有那夜里,茂之浑身血污的回来,还说自己辛苦笼络的帮手全被一伙不明来历的黑衣人杀死了——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宋秀之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我只说我见到听到的,其他的并不敢胡乱猜测——据此推断茂之就是凶手的,是杨叔父你,与我无关。”

  杨鹤影一跳三丈高,怒道:“好你个宋秀之,你倒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要不是你想当掌门,我会这么煞费苦心?!”

  宋秀之淡淡道:“我是宋家主支子弟,只要能孝顺诸位长辈,并将本门发扬光大,本就有资格成为掌门,何须杨叔父‘煞费苦心’?”

  这下连杨鹤影也反驳不出来,‘你你’个半天,气的面色涨紫。

  场上众人均想,还不是你杨鹤影想让自己女婿继位,才这么上蹿下跳的,不然你哪有那么好心。

  周致臻沉思道:“如此说来,杀害黄老英雄一家的凶手究竟是不是茂之,并未定论。”

  “可是我兄长已经死了,父亲也受了重伤!”宋郁之满心悲愤。

  宋秀之轻叹一声:“我也没料到沙公子会与茂之同归于尽,唉,他是想到外祖父黄老英雄一家惨死,母亲又忧思过度去世,才会激愤的想要以命抵命吧。”

  杨小兰眼珠直了,喃喃道:“什么沙公子,我的姨母黄氏夫人根本没有儿子啊,而且我姨母十年前就过世了,什么以命抵命,什么激愤……”

  蔡昭惊呼一声,难怪昨夜慕清晏说黄夫人多年前就已病故时她隐隐觉得不对,居然没想到这茬。她大声道:“对对对,那天夜里,那个叫沙田的家伙口口声声母亲因为娘家人惨死,刚刚病故——所以这都是假的咯?!”

  四周的广天门弟子顿时喧然,那天夜里听见沙田悲愤控诉的人不在少数,此刻纷纷将怀疑的眼神投向身旁的驷骐门弟子。

  樊兴家疑惑道:“所以那个沙田究竟是什么人?”

  “沙田是被人豢养的死士。”宋郁之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前日夜里的情形——生死之际,宋茂之运出全部功力,双掌如刀,深深插入沙田的腹腔中,几乎将沙田的脾肺心肝掏出来震碎了,然而那粗壮少年硬是忍住剧痛,死死抱住宋茂之。

  “我早该想到!”宋郁之恨恨叹息,“那人武艺低微,步法笨拙,双臂却力大无比,还能忍耐非人的痛苦——若非经过特殊训练,怎能做到那个地步,我早该想到的!”

  他俊目怒睁,恨恨瞪着杨鹤影:“你居然派死士来杀我兄长!”

  杨鹤影此刻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宋茂之杀害黄老英雄一家,我欲为黄家报仇,怎么了?!”

  戚云柯不悦道:“宋茂之是不是凶手尚未定论,你怎可随意杀害兄弟门派的弟子?!”

  宋郁之心中悲痛,“他是想掩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真相,才将一切推到我兄长头上!”

  他此刻恨极了杨鹤影,对慕清晏昨夜所言再无怀疑,大声道,“黄老英雄退隐后就不再与江湖中人来往,根本无人知其下落,我兄长又能从哪里知道?!只有你,杨老匹夫,只有你能知道,因为……”

  “因为外祖父惦记我娘和我,担心我们日子过的不好,便时常给送来东西……”杨小兰失魂落魄,满脸是泪,“所以爹爹才知道七沐山的!”

  “孽畜你再敢胡说!”

  杨鹤影提剑便要砍杀女儿,杨小兰利落的闪身躲开。

  卓夫人忙上前抱住杨鹤影举剑的胳膊,连声哀求丈夫不要生气,杨鹤影怒极用力一甩,卓夫人一头撞在砖墙上,磕出满头鲜血。

  “娘!”杨小兰惨叫着上前抱住母亲。

  杨鹤影还欲再砍,旁人已看不下去了,周致臻一声‘慢着’,戚云柯双掌缓缓推出,袖中鼓风,浑厚圆融的气劲直将杨鹤影手中的宝剑震落。

  “你们想干什么!”杨鹤影大怒,“就算我知道黄家隐居在七沐山,我又为何非要在七沐山炼制尸傀奴?”

  戚云柯怒道:“杨鹤影你装什么蒜!炼制尸傀奴的场景我们当年都见过,不但动静大,还需要水源,柴薪,还有源源不断的活人。不然你以为当年武元英他们是怎么发现有人在鼎炉山炼尸傀奴的?”——是以武元英才率领群雄上山除害,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瑶光长老。

  周致臻也道:“更何况炼制尸傀奴的活人最好是有修为的,毫无根基的百姓炼出来威力也不大。七沐山正是绝佳之处——既无人知晓,又有水有林,山中还有一群退隐的武林中人。他们虽然肢体伤残,但修为还在,山下又有可供驱使的村民,一旦走漏风声,把村落杀干净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