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心酸,她是一位卓越之极的女子,可也有常人的喜怒哀乐,自己的子孙,却总是希望能守护周到,相睦友好的,所以,她才一再地装聋作哑,步步后退。

第七十七章 步步为营,此为一步

但是,她有她的子孙,我却有我的家人。

君家村的屋宇,已换成了成片的坟墓,唯有村头的木槿花飘飘而落。

几年之前,我便知道夏侯渊是一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要对付某人之前,先安好陷阱,布下天罗地网,让那个失却君心,受到猜忌,在搜集罗列其无可辩驳之中可判大罪之事实,让其无处可逃,更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了替死鬼,让万一的漏网之鱼有报复的对象,这才倾力而出,一击即中。

他从不出头做恶人,所以,当年君家将被送上断头台之时,他不得已做了的时候,还再三地向皇帝请圣旨要求将其亲人家属豁免,下斩杀令之时,脸上沉痛之色观刑之人,人人可见。

他所操纵的事,行动之前,总要做到祸不染及自身,才开始布局,所以,他很少出错。

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他并不在乎虚名,只求既得利益,所以,他才讲出了‘不坐垂堂’这样的话,我想,在场上之时,他并没有被乌木齐激怒,只不过,堂上文武百官被乌木齐扇动了情绪,让他太子的地位受到了质疑,更因为乌木齐以拿宁启遥作注,让他感觉他会损失一方势力,所以,才不得不下场挑战,虽下得场了,却是全副铠甲武装整齐… 如果是宁王,恐怕会嫌弃面帘戴了气闷,而不愿意戴…他却是封了个严严实实,只因为,他知道,这副银铠的确能抵挡勾刺箭的射力。

因为,有两个人给他做了实战,这两个人,是他认为绝不会以身犯险之人:林美人身上带了太子赏赐给她的名刃青丝,用来取我性命,可青丝却不能刺破银铠,银铠制成之时,夏侯商调百人组阵齐战,数十根剑戈齐刺向他的身体,夏侯商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这个消息,不会不等到了夜宴之时,乌木齐出言挑衅,他却是步步后退,让乌木齐激恼文武百官,直到最后,他才怒应乌木齐的挑战,仿佛是不得不出,被乌木齐逼上了场,更让乌木齐以为,他是凭血气之勇,才答应和他对战的要求。

因而乌木齐才会轻敌应战,将箭筒里的翎箭尽数射出,使自己手里无武器可拿。

这个时候,他才能反败为胜,露出自己真正的本领,而此时,因乌木齐用言语挤兑众人,早让众人愤怒不已,太子的绝地反击,自是得到大家齐声赞扬,更认为太子即使出手重点,也没有什么。

他最后的那个腾空而已,不会杀死乌木齐,却能让他心脉受损,再不能骑马射箭。

他将一切都算计清楚,更知道自己有银铠护身,事后即使乌木齐受重伤,也能让西夷吃个哑巴亏。

但他不知道,他身负绝技,对我来说,早已不是秘密…听涛小筑是他训练派往各府细作美人的地方,也是他自己藏身练武之所。我既到了那里,又怎么能不弄个明白?特别是他所练之武技,需要药物配合,当一些奇珍药物源源不断地运入府内,事虽隐密,可长此以往,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需要,他怎么会花那么大的财力物力周围寻找那些奇珍异物?

他生为太子平日里衣冠整洁,极好修饰,连脸上表情,都训练得如沐春风,一丝不苟,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无不讲求潇洒自如,让人产生敬慕之心,所以即便是最后一击,他也会行个极好的姿势…如果江湖上流氓打架,将人打倒在地了,人后用只脚猛踩其面,那便不是他了,我倒是有可能…所以,他选了最漂亮的落雁之姿,腾空而起,自上而下,而此时,乌木齐嘴唇紫色未退,胸口被他打断两根肋骨,且口喷鲜血,自是无还手之力,在他看来,此时,是最安全的痛击对方之机。

可他没想到,落雁之姿,美虽美已,原是无懈可击的,但腾空而起,所击之人如恰好居于其下的话,便露出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个破绽,那便是大腿根部了。

他以为自己已将对方赶入穷巷,以为形势向他一边倾倒,所以,他才倾力一击。

他却想不到,乌木齐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她最后那一击。

广场之上的惊呼声仿佛从天边传来,纷踏的脚步声隐隐约约,我却是只能瞧清足下那一块青色的方砖,平滑光洁,上有吉祥云瑞。

忽地,有人左右夹住了我,将我拖出席来,又有人在我的膝弯部一踢,我便跪下了。

那苍老尊贵的声音道:“将她好好看管,别让人趁机了隙去!”

而另一个声音则道:“皇祖母,怎关她的事?您明明看的清,那铠甲,那铠甲完好无损!”

“来啊,请宁王殿下去西秋阁休息,无哀家准许,不许他出殿门一步!”

皇后的声音悲意涟涟:“渊儿,你怎么样啦?皇上,你可得为臣妾作主…”

“别拦着本王,快将这药给贵国太子服下…如若不然…”这是乌木齐的声音,他被几名侍卫团团围住,本人带来的贴身侍卫更是被人控制了,他身形摇晃,脸色煞白,终跌倒在地,手里的瓷瓶在灯光照射之下却反射出如冰雪一样的光。

刀剑相击之声,彷如隆冬破冰,冷冻刺骨,我微微地抬起头来,看见一群人抬了红木矮榻急速地奔跑。

来不及再望过去,便有人按住了我的头,更有人将我拖着便走,不知拖了多久,才听见红木厚门呀地一声打开了,自己如麻袋一般地被跌了落地,听到那门关上的声音,我躺在地上良久,直至冰冷的砖面触及皮肤,将皮肤冻得极冷,我缓缓地坐起身来。

外面依旧是黑夜,可挂在广场柱子上的灯笼未撤,依旧将这偏僻的宫殿照得窗棂之外有如白昼,灯光从雕花窗棂间透了进来,投在地上,一页一页的,仿佛被水浸过的墨画,淡而不散。

第七十八章 意想不到,让人倒吸冷气

古莫非向左右两位大员商量:“赵大人,陈大人,那咱们就开始吧。?

两人自是拱手点头同意,古莫非正待宣布开始,乌木齐却打断了他的话道:“古大人,三日之前横祸发生之日起,本王便听从皇太后安排,宿于清林宛,因内肺受损,虽有贵国御医看顾,却是时醒时睡,昏昏沉沉,本王也知此事无论有意无意,总是伤了两国国体之大事,所以除向父汗快马呈报之外,呆在殿内足不出户,以待贵国谴人调查,虽说在贵国境内,但一切要公正公平才好,本王支伤体配合贵司查询,为何贵国太子却是避而不见?

古莫非在堂上一拱手,话气平和:“乌木齐王子,并非太子避而不见,太子身上之伤是为外伤,需御医随时着顾守护,因而太子只能呆在一墙之隔的邻舍,本官若有疑问,自是会奏请皇太后皇帝陛下,请太子前来解答。”

乌木齐这才才气无力地应了,随之又是一阵急咳,随侍在他身边的御医便上前探脉问疹,又给他服了些益气药丸,他的咳声才渐渐地小了。

不用往台土望,我更知道堂上众人是什么神色。古莫非心里肯定在痛骂。这蛮夷刁子怎么这么难搞,总是不给人面子,同他解释了半天他还是来这么一手,他这么表演,不就表明了同为帝子皇孙,伤得同样的重,自己都带了病体前来堂前听询,而太子却可以舒舒服服地呆在隔壁,有宫女侍候,御医瞧着吗?

这话古莫非自然是不能说的,只得装糊涂,顺手推舟:“乌木齐王子既然是同意了,那不如下官就开始?”

乌木齐淡淡地应了一声。

如此啰嗦了好半大时间,我跪在堂侧,青麻石地板冰冷坚硬,咯得膝盖生疼生疼,却仿佛被人忘记了。

古莫非虽是清流,但能坐到如此官位的,哪一个不是人情通达,精明之极的人,所以,为了免得吓着堂前两位王子以及帘后一众贵人,他将惊堂木拍得仿佛书本轻轻合上:“堂下疑犯花氏,自你受皇太后懿旨,督制监造银铠,本应竭力而为,全力以赴,为朝廷立此大功,却疏忽懈怠,让银铠功能残缺,不能护体,使太子受了重伤,你有何话可说?”

我忙伏下磕头,抬起头来方道:“妾身惶恐,妄身既受皇太后重托,怎么敢不尽心竭力制好银铠?在银开呈上之前,妾身也曾令兵士反复实验,以剑戈相刺,确是完好无损的…”

话未说完,大理寺卿陈涵舍便打断了我的话,冷冷地道:“好一张巧嘴,倒会偷换慨念,古大人问的并非你制铠甲是否坚固,而是为何护卫不周,对此,你又有何解释?”

我大呼冤柱:“大人,妾身得皇太后懿旨,得以督办银铠,更得工官派员相助,依日例巡图纸制办,一丝一线无不按照图样,各处部件更是不敢添减分毫,银甲部件齐全,哪有护卫不周之说?”

御吏中丞赵廷义淡淡地道:“如此,便请工官上前对质。”

古莫非一挥手,自有人前去请了工官。

那工官姓崔,一向掌管宫殿休整建造等事,官拜六品司空,如若银铠有事,参与制铠之人皆会连坐,所以,进门之后,他跪下回答赵廷义的问话,声音颤抖,腿都几乎不能站稳了。

他将制开的始未由开头说起,每一个部件,每一处连丝的出处都说得一请二楚,啰嗦唠叨了大半个时辰,我悄悄打量竹帘之后,瞧见有人影走动,心知他的话已经听得让人不耐帧了。

可堂上的三位大人却没有一丝不耐烦,那陈涵舍向以细心著称,忽地打断他的话,问道:“依你说来,制银铠之时,花顺人使你依照普通兵士的平均身高量制银铠配齐材料,后来将马匹的身高也考量了进去,以为人骑在马上,为方便行动,下半身的前幅铠甲的连缀银片就做得略为细小?”

他如此一提,立即引起了另两个大人的极大兴趣,原来毫无破绽拖沓冗长的描述,被他特意一问,便有了特殊的效果。

那工官有些迷茫,却依旧道:“不错,每个铠片小一个圆周,一共多添了百个铠片,连缀起来,却是更方便运动。

赵廷义受了陈涵舍的启发,继续问道,“如此一来,前半幅铠甲岂不是更易随运动飘动?”

那工官点头道:“原本就是想让它更方便运动的。”

古莫非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语气不由自主地提高:“如此一来,铠不下缀,大腿更是易动之部位,随意行动之间,岂不是更易受伤?”

那工官这时才恍然大悟,吓得声音直颤:“大人,我等原无此意的,不过为了让银铠更合身而已,绝没有存心让银铠护不住腿部…”

古莫非并不理那工官,反而向我道:“花顺人,你有何解释?”

我磕了一个头,方抬起头道:“三位大人,你们见多识广,大多知道世间之事不能圆满,有利便有弊,比如说大人身上所穿直缀官服,上以金线绣制龙纹,金线韧而不贴皮肤,穿于身上,自得内衬软棉,但如此一来,却是厚了不少,到了夏天,夏服虽薄,但国有体制,同样绣纹,大人同样穿着绣龙纹衬软棉的官服,却是闷热无比,如此一弊,难道说,大人为了不受闷热,就不着官服了吗?同样如此,妾身所制银铠,是为马上骑杀所制,骑在马上,腿部不需要行动过剧,铠自然贴于腿外,自能保其不受攻击,因而用小片铠片连缀,妾身怎么会想到,会用于马下杀敌?”

古莫非在堂土笑了笑,用两根手指拈着胡须,道:“如此说来,花美人考虑得倒是周到啰?花美人一名女子,原应居于深宫之中,却对跃马杀敌极为熟悉,倒让老夫惊讶了。”

我垂首道:“大人恐怕知道,妾身为了什么才自请制作银铠的,花案虽是猎户小门,可妾身的父亲,两名兄长,都应征入伍,当年落望谷一战,妾身的父亲,两名兄长皆是轻骑精兵,妾身尤记得他们出行之时,银铠轶骑,戈剑森森,可被抬了回来的时候,却是利箭插体,鲜血满身,两名兄长已断气良久,妾身的父样饶幸留了一命,却是心肺受损,缠绵病塌,那些日子,他嘴里叼念的便是银铠为何不能抵制勾刺箭?妄身一夜之间失却所有亲人,妾身虽是一名女子,也想尽锦薄之力,弄清其中利害,所以,自那日开始,妾身便和父亲一起,将兄长遗留下来的银铠反复研究,终让妾身知道,为什么落望谷一战,勾刺箭会刺破银铠…”

说到这里,我听到了竹帘之后轻微的吸气之声,很显然,事情虽过去多年,也有了定论,但从一名普通猎户之女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人人都想知道的。

第七十九章 不做其它,先保住性命

只是不知,那吸气之声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的确想知呢?

无人打断我的述说,恐怕堂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所说之事,事关重大,如果让人瞧出了什么端倪,将祸引在了自己身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有一人却没有这样的顾及,笑了一声,又咳了一声,这才道:“哦?当年那场仗,本王虽没参与,是为生平憾事,本王都弄不明白,为何贵国的银铠被我国勾刺箭穿破了,连吃俸禄的官员都搞不清楚的事,如令却让一个小小猎女道出其中原委,本王倒是想听听看。”

这个人当然就是乌木齐了。

我叹道:“其实,当年的银铠是送往西疆御敌的,制做之人每人都知道它们的重要性,哪敢偷工减料,自是竭尽了全力完成,做完之后,更百般相试,每一个部位甚至连每一片甲都轻过兵刀相试,做出来的铠甲,当时确是能抵御勾刺箭的…”.

说到此处,竹帘之后走出一名公公,上前附在古莫非的耳边低语两句,又退回了竹帘后。

古莫非便道:“花氏,后面的话,不必多说了,本官已然知道,你制铠的技艺出自何处。”

我只得低声应了,乌木齐便大失所望:“贵国也太小心了一些,你我既为友邦,当不再起刀兵,又有什么怕被本王知晓的?”

初领皇太后所下懿旨之时,我并没有说得清楚详细,皇太后以为我不过一名猎户之女,知道的东西不多,也就没有详加询问,更因为准我制铠,恐怕也因为对当年之事心有疑问,才借机来试探观察其它人的反映,所以,我在她心底是没有什么份量的。

但今日如此一说,却让她心中存了疑问,今日这事,险到了极点,略微答得不好,便会身首异处,如果有这一疑问在,想必她处置我之前会有所顾及吧?而其它精乖之人,见皇太后对此疑问感兴趣,恐怕心中有了顾及,也不会在皇太后面前表现出急于处置我的样子,以免落人口实,我虽知道银铠被勾刺箭所破的原由,其也不过一名工匠的作用而已,却不了解核心,所以,为了避嫌,他们更要保我性命。

所以,乌木齐呆在这里,让我言尤未尽,更让我暂时安全了,甚至连皮肉之苦恐怕都免了。

乌木齐大声抱怨,古莫非只当没有听见,又问我道:“如此说来,此件铠甲让太子身受重伤,全然不关你的事啰?”

我道:“大人,妾身从制作铠甲,到呈上铠甲,每一步骤,每一根针线,都经过妾身仔细察探,再者妾身虽为督制之人,可所有材料成品皆非妾身一人买办,制成之后,更是有尚宫局,工部官员检查,妾身为一妇人,平日居于深院之中,也不曾知晓最终穿这银铠的会是谁,请大人明查,如果当真是银铠制作之错,妄身自当承担责任…”

古莫非拈了胡须笑:“花氏说得没错,从制作到上身,花氏全按照旧例来行,又有多人协调相助,以她一名小小女子之力,根本就不能有此能力,让银铠护卫不周,最终伤了太子。”

陈涵舍跟着道:“古大人言之有理,如古大人所说,或者她也不过是被有心人算什了…”

赵廷义便转头向宁王,问道:“宁王殿下,接下臣等询问之事,恐才损殿下脸面,但臣等所做一切全都为了朝廷,望殿下能体谅臣等…”

三人话中所指,不言而喻,宁王便淡淡地应了:“三位大人尽量相询。”

我忙大声呼冤:“三位大人,妾身并没有受任何人指使,妾身冤枉…”

古莫非一声冷笑:“来啊,把她的嘴给堵了,公堂之上,哪容人大呼小叫。”

有人拿了一片白布,塞进了我的嘴里,那白布虽是略带了些酸味,怕是某人的汗巾子,但也比那掌嘴之刑好得太多,这古莫非可不是一个善岔儿,听闻前些时候审案一言不合,便叫人用木条掌嘴,也不管堂下的嫌疑人是高官大员,还是平民百姓,所以,百姓既佩服他的清廉,又害怕他的手段,暗地里起了个名,叫‘啪啪老爷’。

看来这清官也害怕皇室纠纷,一不小心将自己给牵扯进去,明白先前我没有说完的话竹帘子后面的人其实是想知道的,可不能一不心让人以为要杀人灭口,再说打坏了嘴说不出话来也不好…刑罚之间发生的古怪事儿多着呢,有的犯人,原要领二十板子的,十板子未完,被人打死的都有。

陈涵舍便一拍惊堂木:“来啊,将证人带了上来。”

啪地一声响,辇子上坐着乌木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这一动便又咳了两声,引得旁边的御医又是端茶,又是递水,一阵忙乱,给人一种感觉,今日审案,可要小心异异了,连惊堂木的声音拍大了,就有可能出事。

隔了一会儿,有两名衙役拖了一人入内,惯于地上,我侧头一看,却原来是媚蕊!

“此人原是宁王府上一名侍婢,略有些武功,花氏被太子送给宁王为妾之时,便随侍在花氏左右,可后来,两人意见不和,争吐了几

次,花氏一气之下,便私下将她处置了,媚蕊始娘,你将花氏捉拿你的经过告诉大家。”

媚蕊半挣着身子坐起身来,缓缓地道:“各位大人,媚蕊家里原来是行镖的,原就会些武功,后来到了太子府,太子更是请了教头教奴婢些武艺,后派在花美人的身边,被送到宁王府上,刚开始的时候,花美人对奴婢很好,什么都愿意同奴婢说,到了后面,她受王爷宠爱,就有些不同了,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奴婢为何身负武功,太子殿下为何请人教奴婢武艺,其实奴婢再三澄清,太子殿下请人教武,不过是因为奴婢本身会武,太子知人善用而已,再说,奴婢的武技其实是些未微之技,花美人便不再询问了,奴婢以为她放下了此事,却没有想到,她并没有消除疑心,有一日,她让奴婢摘花,没有想到,花树下却设了机关,奴婢虽是尽力躲避,可双脚还是被利箭对穿,奴婢才被她擒了…”

第八十章 想尽千方百计,为了赶尽杀绝

陈涵舍再道:“媚蕊姑娘,你将那机关形容给大家听听。”

媚蕊低声道:“奴婢因以后会随待在贵人身边,因而所学的功夹都是轻身巧劲的躲避功夫,奴婢曾在百支箭雨同时对射之时都能避过,但那一日,花树之下只有几技箭而已,奴婢都不能避开,奴婢事后想,这种阵式,只怕是一种军阵,名叫七转玲珑阵的,奴婢只是听说过此阵,可从未见过,听说是原叛军君家军所创,专为武功高强的人所设,只要此阵开始转动,既便是数十名手持弓箭的普通兵士,也能射杀一品武林高手。”

她的证词一说出,堂上之人,竹帘后的,人全都隔入沉默之中,隔了良久,乌木齐才一声长叹:“想不到今日还能听到君家军三字。”

也只有他能说出此话,其它人当然不会随声附合的,‘君家军’三字对他们来说,已经等同于‘叛党’两字。

又隔了良久,竹帘中传来一声咳,古莫非才恍然大悟道:“依照媚蕊姑娘的证词,花氏与叛军君家将有关?”

媚蕊斗趴在地上磕头:“奴婢不知,奴婢只将奴婢所知尽力道出。”

陈涵舍道:“古大人,下臣领着侍卫去宁王府查探的时候,发现这媚蕊已被困在宁王府的地下室内,敢问宁王殿下,此事,您有何要解释的?”

这话就有些不容气了,但陈涵舍一向只认律法,不认对方官职大小,其脖子的硬直程度和古莫非的‘啪啪老爷’外号一样有名,所以对他的问话,没有人提出异议。

夏候商拱了拱手道:“陈大人,本王的姬妾无数,且大多是人送的,有些小心思的也不少,本王一向不大理会,可这媚蕊被花氏偷偷送到农家,本王才有些奇怪了,这才将她领了回来,可花氏说她居心不良,勾结外面的江湖屑小欲对王府不利,谁是谁非,本王尚未查得清楚,只能将她因于地牢之中。

陈涵舍淡淡地道:“是吗?为什么媚蕊始娘的说法又不相同?初审之时,她可将您知晓一切的实情早已禀告!”

媚蕊跪于地上,转头向宁王:“王爷,那农家要将奴婢卖入窖子,是您将奴婢救了下来,奴婢带您去过那棵花树,您却嘱咐奴婢什么也不要说,将奴婢关进了地牢,奴婢的一条命卑贱,可您却是要小心那花氏啊!”

她一番话下来,我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其中缘由,倒真以为她所说的话是真的,看来,她的话是有人精心教过的,将所有的过错推在我的身上,仿佛全为宁王着想,让人我不出一点把柄,但我知道,她的证词不过是前序而已,既便她不想,也不代表无人将她的话引向宁王,自皇太后下懿旨让我制作银铠开始,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便拉开了序幕。

堂上三位大人脸色渐渐严整,特别是陈涵舍,望着宁王的目光居然带了几分凌利,果是一位不畏权势的清官。

赵廷义一向以杀人不见血的和气见称,两位大人问询之时,他没有出声,一出声便道:“单凭一名小小侍婢的证词,却是证明不了什么的,不如宣曹大人进来,看看这当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曹德宝早在隔壁等候,听到宣召,由衙役带着,走进了厅堂,他的容颜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虽被厅堂内气氛压着,不得不端正了面孔,可眼角的笑纹却是刀斧刻就,虽端正面孔而不能改,让人一见而觉亲切和蔼。

他身穿一身布衣,未着官服,因而堂上虽有同品级的大员,依旧按例行了大礼,又向左右两边坐着的王爷行了礼,这才站定等候问询。

赵廷义向他拱手笑道:“曹大人公务繁忙,原不应该打扰曹大人的,可下官受皇上所托,不得不请大人前来,问个清楚明白。”

曹穗宝笑道:“赵大人为皇上办差,下官岂定当竭力相助,赵大人请问。”

赵廷义道:“关于花氏的来历,曹大人在隔壁想已经听得清楚,曹大人当年为连弩营都统,在擒获极军君家将之际也立功良多,按道理说,君家将早已伏诛,那七转玲珑阵原应随君家将的伏诛失传,可如今七转玲珑阵又出现在宁王府内,依曹大人看,此事当做何解?”

他虽是三品大员,但有两位王爷坐在堂上,自然没有赵德宝的坐位的,所以,他便站着答话:“微臣听闻宁王府上有箭阵布列,听闻还是失传多日的七转玲珑阵,微臣赶紧过去查探,一看之下,微臣大吃一惊,此阵布置得极为巧妙,媚蕊始娘到花树之下采花之时,恰巧正午日影正中,花树技下的树影极微,阳光却是最耀眼的,所布阵势恰巧利用了这一点,第一支利箭射出之时,想来其目地并不是伤人性命,只为了那人躲避之时,使阳光反射进那人的眼里,接着第二支箭便又已极妙的角度射出,却是让花影摇动,让花树树叶反射的光芒映入其眼帘之中,雪白刀光加上碌色影光,已经使得整个花树虽灿若朝霞,却杀机重重,足以让人名略俱武功的人心生了慌意,至此才有箭迎面而来,以不可恩异的角度逼得媚蕊姑娘落下地来,因媚蕊全神防备着那布满杀机的花树,对脚下却是毫无防备了,而脚下之箭却是用泥土掩盖,挡住了箭尖的杀意,所以,媚蕊始娘才会两只脚齐被射穿…”他一边说着,一边笑望坐在步辇之中双目半闭半睁的乌木齐,“乌木齐王子,微臣如此述说,是否让您想起某些让人刻骨铭心的回忆?

乌木齐这才睁开眼眸,淡淡一笑:“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终胜利之人,阵势虽是厉害,但人是全非,不也换回一钵黄土?”

曹穗宝听他如此一说,脸上不由也流露出一丝帐然,道:“不错,最后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当年,舍铁木王子率十万铁骑想入山海关,却被人以五万人马拦在了杜青山脚,用的军阵,便是这七转玲珑阵,玲珑兜转,杀意阵阵,将杜青山的树木山势利用得无不琳璃尽致,让舍铁木王子阵亡当场,自此之后,才有乌木齐王子独领凤骚吧?”

乌木齐冷冷一笑:“曹大人如此一说,当同理可鉴,因为当年君家将的抄杀伏诛,才有曹大人如今的凤光吧?”

曹穗宝哈哈一笑:“说笑,说笑。”

第八十一章 你虽无耻,可丢脸也别丢得太尽

两人针锋相对,言语之中杀机隐隐,却是脸带笑意,如坐于清雅花国之中饮茶听曲,品评歌声优劣。

曹穗宝长篇累犊的一番话下来,听在众人耳里,仿佛只是细述事实,却是坐实了这军阵的确是当年纵横西疆的七转玲珑阵,不过简化细微了,与乌木齐一番口舌之争,也不过是义气相争而已,却不知不觉之中将所有发生之事隐隐串成一线。

赵廷义道:“花氏你有何话可说?”

我的嘴被堵着,急得晤晤连声,朝堂上的人直眨眼,旁边的衙役忙走向前,扯出我嘴里塞着的毛巾,我这才能跪地陈述道:“大人,妾身实在冤枉,妾身爷爷为当过段时间的军医,在君家将军营服役,有一次君少将受伤极重,是妾身的爷爷救回的,妾身那时随身侍奉汤药,君少将妾身爷爷救命之恩,为了让妾身有些保命的功大,就教了妾身此阵,说如以后灾年难以为继,便可用此阵在林中布上陷阱,无论多大的猎物,都无法逃脱…”我伏地磕头,“大人明鉴,妾身实不知此阵来头如此之大。”

赵廷义冷笑:“你这个慌话兜得倒是圆,想那君少…君犯,那时是为将领,带兵打仗,治军严谨,怎的可能将如此重要的军阵随便教于外人?”

我忙磕了一个头,转脸向曹德宝道:“曹大人,您给评评理,君少将怎么不可能教给我?他说这是一个小玩艺儿,是他自己研究出来

的…”

赵廷义于是转头向曹德宝,道:“曹大人,您在营中多年,是君犯同僚,您怎么看?”

曹德宝脸上现了古怪神色,抬头望了一眼赵廷义,道:“这个,以那君犯的性格,倒真有此可能…”

他如此一说,三位大人脸上都现了异色,相互对了一下眼色,古莫非仔细地问:“曹大人,此事当真?”

曹穗宝端正了面孔:“当然,三位大人,公堂之上,曹某岂敢乱打妄言?下官与那君犯虽然意见多有不合,但他的性格怎样,下官却是熟知的,花氏所学的七转玲珑军阵,不过百来阵势之其中一个简化的阵势而已,他虽教了她,却算不上什么泄密…”

台上三人虽未言语,可脸上却露出了赞同之色,赵廷义道:“如此说来,媚蕊始娘所做证词,却是证明不了什么?”

我忙伏地磕头:“大人英明,妾身实在冤枉。”

曹穗宝却向堂上一拱手,道:“媚蕊姑娘所做证词,唯一能证明的,便是君犯的确教了人这个七巧玲珑阵,而曹某也可以证明,以君犯的性子,的确可能将此重要阵势教于他人…对我等重要的东西,在他的眼里,可是看得一文不值的…”

说到这里,他语气之中的酸意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他出身豪门世家,虽比不上炽手可热的宁,泰,江三家,曹家却也是传世百年的大家,从年少之时开始,便被教以文治武功,更被朝廷派往西疆,管理本朝精锐连弩营,本是如天之骄子般的世家子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前途无可限量,可在西疆,却常常棋差一着被君辗玉算计,也难怪他心中酸意隔了多年不散。

古莫非深思地望了曹德宝一眼:“曹大人说得有理,那依曹大人所见,当年那君犯教人阵势,所教的,不只她一人?”

“不错,他教的虽是精妙之极的东西,可人的姿质有限,想这花氏,不过一名猎女,并无多少武功根底,怎么可能布置出如此精妙的阵势,将光影,风声,箭速计算得如此精妙清楚?”

我伏首道:“曹大人,您为什么这么说?君少将明明只教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