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起驾”,香尘滚滚,翠华摇摇,銮驾朝着东华门迤逦而去。

谢迁滞在皇史宬的红墙下。青砖路面被辂车碾起一阵淡淡的烟尘,她的背影混在锦衣队列之中,亦变得模糊不清。禁城的高墙危如山峦,一时朱门洞开,华盖龙幡鱼贯而入,肃然无声。待最后一人跨入那尺高的朱槛之后,宫门即关闭如仪,只剩一行门监竖在墙下,如人偶般一动不动。

他待了一会儿,回头却看见那个白发的郑姓内官徐徐走来,表情中有一丝不解,更多是落败的无奈。他迎了几步上去,想和郑太监说点什么。郑半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振了振袖子,飘然离去。

銮驾入东华门,又过金水河,经文华殿、文渊阁至左顺门外,沿着外朝东壁的夹道一直往北,向内廷方向行去。除夕那晚,琴太微算过皇史宬到乾清宫的距离,大约是五百丈,实际走起来,这条路却无比漫长。

穿过景运门,来到乾清门前的空地上,只见谨身殿的白石后陛,峨峨高耸如玉山将倾。乾清门面阔五间,描金绘彩,门前两侧各一尊镏金铜狮子,背后八字琉璃影壁。这里是内廷的正门,入门即是后宫。皇帝忽然回头看见琴太微混在随从中,一脸茫然地瞧着自己,便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琴太微自是瞧见了,忙低头跟上。

步入乾清门,只见碧空之下金庑重檐,长长的甬道直通乾清宫前的丹墀。甬道为白玉砌成,高一丈,宽三丈,两侧皆是,步于其上,竟可远远望见帝都最远处的城墙垛头,即使是最淡薄谦卑的人,若有幸步于其上,心中亦会生出漫步云端而俯瞰苍生之感。琴太微忽然起了个念头,不知父亲是否曾经到过这里。

“琴内人?”李彦的尖细声音又一次响起。她一抬头,见皇帝正瞧着她,只得趋向跪下,听候发落。

皇帝正想说什么,看见她走路走得披头散发,面带薄汗,身上却仍穿着绿油油的内官袍子,瞧着颇感好笑,便顾左右道:“这像什么样子,带她下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再过来。”

即刻便有两名老成宫人上来,引了琴太微到东庑的一处偏殿里。帷幕挽起,蒸腾的水汽顿时将眼耳口鼻尽皆蒙住。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里面有一个丈宽的巨大木桶。墙上有一个洞,洞中穿出一根铜管,将隔壁灶间的热水引到木桶里。香氛。早有两个宫人上来,依次为她除去衣衫,又递过一匣木樨鹅油胰。琴太微接了东西,战战兢兢地爬进木桶里缩到一边。有人拿了梳子、篦子及皂角浆合的香药丸过来,蹲在木桶旁为她梳洗头发。琴太微从小由人服侍惯了的,却也没经过这般排场,不由得暗暗惊叹。

那身内官的衣裳自然是扔掉了。时值初春,宫人俱换罗衣,给琴太微备下的是一件桃红素罗短袄,一条玉色水纬罗马面长裙。短袄穿上却肥大了些,起首的女官命人换来一件鹅黄色小袄儿来,换上恰好合身,又选了一双沙绿缎羊皮金滚口高底鞋命她穿上。

一边又有人捧上胡粉、胭脂、露花油等物。便有梳头的宫人上来,将她的头发擦干上油,在头顶绾结成髻,罩上又高又尖的棕髻,四周略插上几件头面。琴太微从镜中看去,微觉吃惊,她入宫前还未及笄,只知妇人才戴狄髻,莫不是宫中装束皆如此?那梳头的宫人见她好奇张望,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莞尔笑道:“这孩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戴髻子倒显得多余了。”

这句话不免令琴太微有些羞愧,但方才一番沉闷不安亦由此打破。

“内人生得白净,不擦粉也罢。”虽是如此说,那女官仍旧为她薄施了一层浅白轻红的珍珠粉,抹了一个浅浅的桃花妆,画了一双清清的远山眉,又用簪子头在胭脂膏上蘸了一下,点染在她的嘴唇上,顷刻便有清甜如蜜的花香在唇齿间散开。女官将她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笑道:“还差点东西。”又在妆奁中挑拣了半天,选了一枚极小极亮的翠钿,呵开了胶,粘在她的眉间。

如此梳妆一番,琴太微往镜中看了看,只觉满面娇慵鲜妍,与自己的本来面目大不相类。她又瞧了瞧身边的这几个年长内人,似乎并未如自己这般盛妆修饰,登时狐疑起来。

从偏殿出来,只见夜色深湛,漫天星斗如簇簇银钉撒在碧海之间。乾清宫正殿如一头黝黑巨兽伏在白玉高台之上。大殿内燃着两树通臂巨蜡,通明如白昼,宫人将琴太微引到一处耳房,道:“琴内人在此间少待一会儿。陛下看完了奏疏,还要传你问话。”

琴太微选了一个墙角,敛衽静立,两只眼睛却悄悄地打量着这天下第一的宫阙,外间传言,乾清宫一共有二十七张床。先帝当年患病时,一度多疑怕鬼,防范森严,每晚在这二十七张床铺之中任意搬迁,居无定所。后来索性撇了乾清宫,搬到西苑去住了。琴太微小时候听父亲说起这个掌故,十分想不明白,一间房子里如何放得下二十七张床呢?

今日却真是亲见了,乾清宫殿宇十分高敞,面阔九间,后暖殿恰隔出九个暖阁,每个暖阁分散又以天梯相通,极尽玲珑巧妙之工,远远望去如仙山楼台。只是今上大约没有随意迁居的癖好,只择了西边一处暖阁。那边灯火明亮,人影憧憧,隔着一道道垂地遮天的帷幛、一重重镂玉雕金的屏风,依然散出的淡淡暖意来。

琴太微瞧着那温暖的灯火,心里忽然突地猛跳了一下——她来这里做什么的?

“琴内人久等了吧。”乾清宫管事李彦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宫人们静悄悄地打起帷幕,拉开隔扇,让李彦领着她一直走到宫殿的深处。越往里走,灯光越明亮,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暗淡下去。她用余光悄悄打量这间屋子,发现此地无大案、书格等物,并不是皇帝看奏疏的地方。她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青花云龙纹盘,盘中飘着一只镏金香鸭,它身躯柔软颈脖蜷曲,喉间吐出酽酽的奇香,香气与水雾糅合一处,似落花拂面般温软迷离——那是天家才能使用的龙涎香。她被这香气扰得视线迷离,透过轻白薄紫的袅袅香烟,看见一张铺着黄色绣褥的巨大龙床。

琴太微吃了一惊,这是皇帝的卧房。

皇帝换掉了白日里穿的锦绣龙袍,只披了一件家常道袍,立在床前不知做什么。听见李彦说琴内人来了,偏过脸来看了看她,然后对李彦说:“你们先出去。”

宫人和内官们依次退了出去,李彦跟在最后。琴太微心慌意乱,也想跟着出去。有人悄悄伸手拦下了她,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僵在原地不动,瞪着皇帝。皇帝仍然立在床前,背对着她,罗袍如流水一般从背脊淌下,刺得她满眼辛酸。她忽然想起谢迁来,去年他说过的话分明还在耳边:“琴妹妹,我等你回来。”

“琴内人,你过来。”皇帝说。

他听见她半天没有动弹,不由得转过脸来,见她跪在地上,身体蜷成了鹅黄色的一小团,便道:“不必跪着了,过来吧。”

她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双肩不停地颤抖。

“你哭什么?”皇帝大惑不解。

“奴婢…奴婢…”她想来想去,实在说不出那个词,只能抽抽噎噎道,“求陛下放过我…”

这句话尚未说完,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索性号啕大哭起来。

外间守夜的宫人闻声而入,探看究竟,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出去。琴太微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皇帝无可奈何,索性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等她的哭声变小了一点,方开口道:“你在想什么?朕叫你来,是想给你看一件东西,不是要你侍寝。”

琴太微听见“不要侍寝”,不觉怔了,忙收声拭泪。脸上的胭脂妆粉早被泪眼冲得七零八落。皇帝从案上拿了块帕子递过去。琴太微谢恩接过,将残妆擦拭干净。她想起刚才失态,羞红了脸,恨不能就用这方帕子将脸蒙住,再不敢看皇帝一眼。

皇帝瞧见她这副模样,不觉失笑:“你别担心,我还不打算纳你为嫔御。宠幸了妹妹,万一做姐姐的伤心怄气了呢?”

琴太微听得此言,倒觉得十分感动,便敛衽正拜:“奴婢谢陛下天恩。”

“谢我什么?”皇帝笑道,“谢我放过你了?”

琴太微说:“奴婢是为淑妃娘娘感谢陛下。”

皇帝闻言呵呵直笑,振了振袖子站起来,道:“你既然不敢过来,就站在那边吧,我过去。”

琴太微疑疑惑惑地站起,见皇帝果然走了过来,臂间抱着一件物什。她思忖着,那大概就是要给她看的东西了,却不知究竟是什么。

原来那是龙床上拿过来的一只石枕。石枕样式极简,端方质朴,毫无雕饰镂花,但所用石材却颇为奇特,初看时清透如寒冰,颇似水精一类。皇帝将枕头举起,指示琴太微对着烛光观看。只见石枕表面折射出一片片幽蓝浅紫的光彩,宛若海上扬碧波,又如月下舞霓裳,更奇的是石枕中裹了一枝血色的珊瑚,艳如海棠绽放。

琴太微不禁赞叹了一声,又问:“陛下,这是什么石头?”

皇帝道:“这个连我也不知,却要请教你。”

琴太微摇摇头:“奴婢亦不认得。”

皇帝叹了一声:“这是神锡二年,令尊自杭州府回京述职时,带给朕的礼物——原来你也没见过。”

忽然又听见提起父亲,琴太微默默不语。

皇帝将枕头仍旧抱回床上放好,又说:“叫你来,就是看看这个枕头。我做庆王时,便十分仰慕令尊大人,只是亲王不能结交外臣,故而缘悭一面。直到坐到了这个位置,才终于见到他。相识虽晚,却倾盖如故。神锡二年冬天,他上京述职,特意带了这个来给我,说是一种海上奇石,可以安心神,养天年。神锡三年春天他再去潦海,我原指望他得胜归来,好为他接风洗尘,封侯拜相…没想到这个枕头,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皇帝回忆往事,十分伤感:“若你父亲还在,今天这朝中的局面,一定大不相同。我这个皇帝也要好当很多啊。”

琴太微沉默许久,亦不能不动容。只是她隐约觉得,父亲不会是那种以进献宝物来博取帝王的欢心的臣子。但父亲究竟是怎样做官的,其实她并不清楚。

“你先去吧。”皇帝想了想,说,“今晚你到咸阳宫去,和你表姐见一面。”

李彦引了琴太微去了,皇帝望着她的背影,不觉叹了一声。

尚寝女官照例捧了朱册过来,询问皇帝召哪一位妃嫔。皇帝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似乎琢磨了很久,终于把签子夹在了最末一页。

第四章 清暇

关于乾清宫的这场小风波,咸阳宫那边早就得了消息。谢迤逦惊得差点动了胎气,一直候到中夜犹不敢睡下,直到望见宫门外远远过来一串纱灯,悬在半空中打转儿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琴太微远远看见堂上端坐着一位珠围翠绕的美人,知道必是表姐淑妃,忙趋前敛衽行礼,口称万福。谢迤逦待她礼毕,起身亲自扶了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两年不见,妹妹长高了许多。”

彼此寒暄之后,谢迤逦打发乾清宫的人回去复命,便将琴太微带入内室,教她将今日情形一一说来。琴太微乍见亲人,早把什么都忘了,立刻将这一个月的遭际向表姐和盘道出,说到自己从小院中越墙而出溜进楼上,又借风抛了一顶平巾打中谢迁,听得淑妃惊奇不已。淑妃又问及谢迁怎么会去了皇史宬,她踌躇了一回,才说出了借徐小七传书之事。

“你们好大胆子。”淑妃不觉骇道。她不便责备琴太微,却想莫非父母如此糊涂,竟容忍谢迁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亏得皇帝没有计较,却不知皇帝为何竟不计较,也不知将来还会不会再计较。她在房中徘徊了一阵,对眼前皇帝的想法,心中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原来,是郑公公和田知惠把你藏起来的?”淑妃思忖道,“怪不得连我也找不到你。”

琴太微点了点头:“是郑太监救的我。”她忽然想到除夕前的那个下午,隐约听见郑半山跟人说的那句话:“这孩子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可留她一命吗?”

正是这句话,促使她写下了那纸藏头的文字。自那之后她小心留意,想探知这话究竟是对谁说出的。然而这情景再没出现,而郑半山待她的慈爱却一如既往。乃至她以为那天下午的偶遇,或者只是源自内心不安而生出的一场幻觉。如果真有人来过,为何不曾听见走动之声呢?

她犹豫了一下,不再向淑妃提起此事,却问:“姐姐,郑公公会被陛下责罚吗?”

淑妃仍在出神。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地说:“郑公公是太后的心腹,皇上从不为难他。倒是谢迁,还有你,这个罪责可不小,不知皇上是不是真的就放过了——皇上没有留你的意思吗?”

现在琴太微当然知道“留”是何意,她微微红了脸,低声对淑妃说:“皇上讲,那样的话,姐姐会生气的。”

谢迤逦呵呵一笑。

按皇帝的意思,是要琴太微留在咸阳宫陪伴淑妃。不料次日刚刚起身,坤宁宫就来了两个女官,传皇后口谕,说要看看新入宫的琴内人。谢迤逦心道不妙,只得匆匆换上大袖衫,带琴太微出门。

刚到坤宁门,却见郑半山正巧从里面出来,朝她们颔首微笑。琴太微猜郑半山安然无事,心中稍微安定,谢迤逦却是变了面色。

徐皇后每日都起很早,用过早膳,读过经书,这时在养正轩陪大皇子描字。长哥儿已经十五岁了,个头长得比皇后还高一些,人又生得胖,穿了一件油绿圆领袍,好似书案上扣着一只大西瓜。皇后立在他身边,把着他的手描字,一边反复地告诉他这是什么字。大皇子十分乖顺,任由母亲摆布,只是张着嘴呵呵地笑,仿佛这是个很好玩的游戏。琴太微在家时,曾听大长公主和沈夫人悄悄议论,说徐皇后养的这个嫡长子竟是疯傻的。

徐皇后见他们过来,命内官们把长哥儿带下去。长哥儿舍不得母亲,又撇嘴欲哭。徐皇后无奈,只得搂着他劝慰一阵,教他在一旁坐着。

谢迤逦与琴太微依次行过大礼,徐皇后请淑妃坐下,又命琴太微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对淑妃笑道:“我记得前两年,这孩子随大长公主进过宫的,对吧?”

淑妃笑道:“娘娘好记性,那年太后万寿节,大长公主带着她和我妹妹进过宫,还给太后和娘娘磕过头呢。”

“可真是个美人儿,颇有你姑母当年的风采。”徐皇后称赞道。

琴太微听到自己母亲被提起,忙又敛衽。徐皇后瞧着她,慢慢说道:“若按我的意思呢,索性就叫你留在咸阳宫陪伴淑妃。她如今身子沉重,不便走动,有个亲人陪着说说话、散散心也好,只是今天一早,太后那边特意差遣郑公公过来传了话,教你侍奉坤宁宫。”

琴太微听见这话,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谢迤逦忙道:“能够伴驾中宫,受皇后娘娘教诲,那是琴妹妹的荣幸。”

徐皇后瞧着这对表姐妹,一个桃李正秾沉鱼落雁,一个豆蔻梢头我见犹怜。任谁也要猜测皇帝会将飞燕合德兼收并蓄,也怨不得太后生了气。

她也不便多说,对琴太微含笑道:“你是琴督师的千金,又受大长公主抚养,必然幼受庭训,知书达理,这是不消问的。只是方才我听郑太监说,你还能写得一手好字,直将文华殿的翰林们都比下去。我却不信,你写来我看看。”

立刻便有宫人摆上桌案,布好笔墨。琴太微方要落笔,才想起来:“请问皇后殿下,教我写什么?”

徐皇后从手边抽了一张青藤纸出来:“你将这个抄一遍。”

青藤纸上是用朱笔写就的几行草书,字迹峭劲秀丽,读来是一篇骈俪文——什么“黄芽遍地,奈何迷者追寻;白雪漫天,任耳英才锻炼。”文章辞藻琳琅,玄思妙想,读之令人口齿生香——却不太明白说的是什么。琴太微也不好多问,用一笔婉丽的赵氏松雪书抄写了一遍,呈给徐皇后观看。

徐皇后点了点头,赞叹道:“果然很好,我这里需要抄写青词的人,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女史吧——归在尚仪局。”

琴太微悟了过来,原来徐皇后让她抄的那个文章,正是青词。这是道家斋醮时献给上天的祝文。先帝修道十余年,极好青词,乃至朝臣争相以供奉青词博取圣眷,十年寒窗推敲八股的心思,都挪到了四六金文上。琴太微记得父亲说起此事时不无嘲讽,道是“君不君,臣不臣,不问苍生问鬼神”。直到今上主政,这一套自然废弛了,无人再敢以青词邀宠。后宫里热衷求神问道者,只剩了徐皇后一个人。

琴太微谢过恩典,徐皇后又道:“你进宫半年,一直未曾习得宫中的礼仪。让曹典籍先带着你熟悉一下。”

便有一位年长女官上前,彼此拜见之后,领了琴太微到尚仪局去报道。淑妃又与皇后说了几句话,慢慢告退了。等她走远,徐皇后方小声命人换了椅垫。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捏着笔在纸上乱舞,直弄得墨汁淋漓,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见心腹女官唐清秋立在一旁,便唤了过来,为自己捶捶背:“为教这小冤家写几个字,站得我腰都酸了。每天手把手地教,如今还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早知如此何必叫杨檀,直叫杨木倒简单。”

唐清秋听了这话,不觉好笑只觉心酸,忙换过话头:“娘娘真要把琴家那个女孩儿留在身边?”

“太后都发话了,敢不从命?”徐皇后道,“我若不看好了她,将来也难交代。”

唐清秋附在皇后耳边:“我听说昨天晚上差一点就…叫这女孩儿哭闹了一场,竟然也就算了,可见皇上甚是怜惜。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放下吧?”

徐皇后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是这样想的?”

唐清秋垂睑道:“奴婢也就是随口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