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令晖是无可奈何才不能不与她扭打的,被她这么一骂,脸上不由得火辣得热起来,手指也不自觉的放松了。赵红眉一个肘锤撞正他的心口,鲍令晖痛得双手全都松开,人也从她的身边滚开了。

 

  赵红眉拾起刚才给打落地上的利刀,跳起来道:“原来你是姜雪君的奸……”

 

  “奸夫”二字未曾吐出,忽地胸口一麻,顿时不省人事。

 

  鲍令晖忍着痛站起来,正在准备应付赵红眉的续施杀手,却不见赵红眉向他扑来,大为奇怪,定睛瞧去,黑暗中隐隐可见刀光,看得出赵红眉是握着刀仍然保持向前扑击的姿势。

 

  鲍令晖呆了一呆,心想:“我可并没点着她的穴道呀,难道是暗中有人相助。”心里发慌,不敢查究原由,连徐锦瑶的穴道也不敢替她解开,连忙溜之大吉。

 

  抬头一看,月亮已过天中。鲍令晖心头一跳,想道:“雪君所定的时限恐怕早已过了,不知他们如今是否还在荷塘那边?”

 

  姜雪君心乱如麻,跟在楚天舒背后,刚刚离开那座假山,楚天舒忽地反手拉着她,轻轻说道:“伏下!”

 

  可是已经迟了!

 

  姜雪君尚未会意,只听得了个破锣似的声音已在喝道:“楚天舒,你干的好事,还想躲么?”

 

  陡然间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是梅花拳的掌门人梅清风,一个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印新磨,一个是武当派四大弟子中的叶忍堂。他们都是徐中岳的好朋友,向楚天舒喝骂的是印新磨。

 

  叶忍堂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楚天舒,你是以侠义道自居的人,朋友妻子不可欺这一句话,难道你也没有听过?”

 

  叶忍堂跟着说道:“或许你不把徐大侠当作朋友,但我们可是他的朋友,你乘他之危,勾引他的妻子,这件事我们做朋友的可不能不管!”

 

  姜雪君气得有如花枝乱颤,颤气说道:“你,你们胡说什么?我与楚师兄光明正……”

 

  印新磨冷笑道:“徐夫人,看在你丈夫的份上,我们不想得罪你,但你若要是包庇野汉子,可就休怪我们说话无礼了!”

 

  楚天舒道:“不错,你们这些人狗嘴里不长象牙,本来就无须与你们分辩!”

 

  梅清风这三个人正在以包围形式,逐步向前逼近,楚天舒突然发难,判官笔倏的就点到印新磨的胸膛。

  印新磨喝道:“好啊,要杀人灭口么?”他用的是一根铁拐,使出少林寺的疯魔杖法,一招“铁锁横舟”,挡在胸前。

 

  哪知楚天舒的惊神笔法确有鬼神莫测之妙,印新磨护得了前胸一护不了后肩,陡然间出得肩井穴一麻——铁拐当啷坠地,梅清风感觉到背后微风飒然,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掌。

 

  他的功夫可比印新磨老练得多,这一掌拿捏时候,恰到好处,楚天舒点向他背后“风府穴”的判官笔竟然给他的掌力带出外门。

 

  说时迟,那时快,楚天舒一个转身,一对判官笔又已向叶忍堂交叉插去。他片刻之间,遍袭三名高手,快得真是难以形容!

 

  叶忍堂剑势如环,圈住双笔,喝声:“撤手!”楚天舒只觉一般粘剩之劲,令得他的双笔舒展不开,几乎就要给他的剑势带动。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武当派乃中原四大剑派之首,果然非比寻常!”当下力贯笔尖,一招“夜叉探海”,双笔插入他的剑圈,沉声喝道:“不见得!”但见剑光流散,在楚天舒动劲一挑之下,叶忍堂的剑圈已是有如一勾残月,露了缺口。

 

  但叶忍堂的变招也是快极,环形的剑势陡地变得其直如矢,左一招“李广谢石”,右一招“玄鸟划沙”,势道凌厉异常,楚天舒冷冷说道:“你本来是名门正派弟子,我劝你还是别要上徐中岳的当好!”口中说话,双笔抢攻,已是点向他的期门穴和精促穴。高手搏斗,所差不过毫厘;楚天舒后发先至,快了半分,顿时把他逼得连连后退。

 

  这两招兔起鹘落,主客易势,不过刹那间事,但梅清风已是缓过口气,抢上来与叶忍堂交攻他了。

 

  梅清风身为一派掌门,功力不在楚天舒之下,眼见叶忍堂形势不妙,七步之外,长拳捣出。楚天舒一个移形易位,避开见一股力道。叶忍堂立即乘机反击,一口气攻出了十二剑,剑剑指抽楚天舒的要害。

 

  武当派有两种剑法,一种名为“柔云剑法”,以内力为主,擅能以柔克刚,另一种名为“连环夺命剑法”,以迅捷凌厉的招数取胜。两种剑法,一柔一刚,相反相成。本门功夫,若是练到炉火纯青之境,这两种剑法可以熔于一炉,发挥最大的威力。

 

  叶忍堂是武当派四大弟子之一,但距离炉火纯青之境还有一段路程,他自知功力不及对方,倚仗有梅清风相助,出手全采攻势,把柔云剑法屏弃不用。

 

  楚天舒松了口气,暗自想道:“幸好他的武当剑法,学得尚未到家,我的惊神笔法就正好可以克制他的连环夺命剑法了。”

 

  可是他忘记了一个重要的因素,不错,单打独斗,他是可以稳操胜券,但叶忍堂是有一个高手相助的。

 

  不过片刻,楚天舒已经发现了叶忍堂剑法中的几个破绽,但由于梅清风的牵制,叶忍堂的每个破绽都得他弥补过去。楚天舒想要抢攻,反而弄得险象环生。

 

  叶忍堂这才定下心神,缓了口气,冷笑道:“你这假侠义的淫贼,我不说你,你反而敢向我挑拨离间。徐大侠是名副其实的大侠,我决不能容你诬蔑他!”

 

  姜雪君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不知如何是好?但眼见楚天舒频频遇险,却是不知不觉向他靠近了。

 

  叶忍堂冷冷说道:“徐夫人,你不是当真想和这淫贼私奔吧?为了顾全你的颜面,你还是悄悄的回丈夫身边去吧。我们可以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是恐防姜雪君不顾一切随情郎,与他们为敌,弄得他们难以收拾,故而用说话挤兑,想逼使姜雪君不敢插手的。哪知效果适得其反。

 

  姜雪君气得有如花枝乱颤,陡地喝道:“你、你竟敢如此胡说八道,可休怪我不和你们客气!给我住嘴吧!”喝骂声中,解下了束腰的绸带。

 

  叶忍堂冷笑道:“要我住嘴,除非你杀我灭口,你……”话犹未了,眼前陡地出一道彩虹,姜雪君手中的绸带,竟似变成了一柄带着血光的利剑。

 

  叶忍堂唰的一剑挥去,虎口忽地一麻,只听得声如裂帛,姜雪君手中的绸带剩下半段,但紧接着“当”的一声,叶忍堂手中的长剑也脱手了。原来姜雪君默运玄功,把一条本来极为轻柔的绸带变得可以当作判官笔使,点着了叶忍堂的脉门穴道,但叶忍堂的连环快剑亦是非同小可,在内力将要消失而未消失的一刹那间,也刚好削断了她手中的绸带。

 

  叶忍堂涩声叫道:“徐夫人,你、你好,你好……”身形晃了几晃,终于卜通的倒下地了。

 

  梅清风大惊之下,转身就逃,楚天舒喝道:“往哪里跑?”如影随形,早已跟踪扑上,梅清风心乱意乱之余,反手一掌,掌风已是无法荡开楚天舒的笔尖。背心一麻,风府穴给点个正着,跟着也倒下去了。

 

  楚天舒道:“姜师妹,我累你受人闲话,实是罪孽深重,但事已如斯,也没别有办法可想了,只有快点离开徐家吧。要不要杀了这三个侮辱你的人?”

 

  姜雪君叹口气道:“楚师兄,其实是我连累了你。徐中岳既已怀疑我们,杀了这个人也没用。咱们还是走吧!”

 

  忽听得一苍老的声音喝道:“且慢!”

 

  在他们面前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竟然是替她和徐中岳作主婚的剪大先生,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的身份不是梅清风等人可比,楚天舒不能不吓了一跳,听他的话停下脚步了。

 

  “剪大先生,难道你也相信他们的胡言乱语?”楚天舒苦笑说道。

 

  “我不相信别人的说话,只相信我的眼睛。”剪大先生说道。

 

  楚天舒道:“有时眼睛看见的也未必是真。”

 

  剪大先生“哼”了一声,说道:“好,那你说吧。你因何半夜三更和人家的新娘子在此幽会?”

 

  楚天舒只得说道:“老前辈有所不知;雪君是我的师妹。”

 

  剪大先生说道:“纵然你们是师兄妹,也该堂堂正正的相认,为什么白天不认,晚上才来?”

 

  楚天舒心里想道:“若说徐中岳是个伪君子,真坏蛋,料他也不会相信。何况我又没有证据,而有关义军的秘密,也是不能向他泄漏的。”

 

  他无法解释,只能说道:“事情终须会水落石出的,目前我只请老前辈相信我,放我们走。”

 

  剪大先生不觉动了真气,冷笑说道:“楚天舒,你的面皮也真是厚得可以,居然敢求我让你们私奔!”

 

  一直没有开口的姜雪君说话了,她是和楚天舒同时说的,说的也是同一句话:“我们不是私奔!”

 

  剪大先生不理睬楚天舒,却向姜雪君说道:“徐夫人,你虽然尚未正式拜堂,亦已是过了徐家的门,女人最紧要的是名节,纵然你不满意这头婚事,也该得徐中岳的允许,才可以走出徐家大门。现在是三更半夜,你应避瓜田李下之嫌,你回房间去吧。”

 

  说罢,这才回过头来,冷冷说道:“楚天舒,你跟我走!”

 

  楚天舒道:“干什么?”

 

  剪大先生道:“见徐中岳去!你既然否认是来约他的妻子私奔,那就应该把今晚之事向他解释。”

 

  楚天舒道:“我不去,我也无须向他分辩!”

 

  剪大先生怒道:“你倘若不是问心有愧,为何不敢去见他?好,你若执意不去,我只好请你去了!”

 

  这个“请”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当然不是寻常人所说的那种“请客”的意思了。

 

  楚天舒苦笑道:“老前辈不肯见谅,那我也只好自己走了。”

 

  这个“走”字,当然也不是一般“告别”的意思。而是要凭自己的本事走出去!

 

  剪大先生勃然大怒,喝道:“有我在这里,就不能让你一走了之!”

 

  掌挟劲风,一抓抓下!

 

  楚天舒早有准备,左笔护胸,右笔立即指向他掌心的劳宫穴。正是:

 

  瓜田李下嫌疑重,蜚语流言可奈何?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旧梦成尘 青梅竹马

   此心如水 飞絮飘萍

  挟走新娘

 

  剪大先生沉声喝道:“好啊,居然敢和我动手,我倒要看看你的双笔点四脉功夫如何厉害?”口中说话,已是变抓为箝,双指迎上他的判官笔。

 

  楚天舒知道剪大先生的内功造诣非同小可,心里想道:“我若不是业已恶斗一场,或许可以和他一拼。如今只能和他斗巧不斗力了。”

 

  他不敢让判官笔给剪大先生双指箝上,当下笔走轻灵,顺着笔意,笔锋“逆流”而上,连点虎口的关白穴,肘尖的曲池穴,肩头的肩台穴。只听得“嗤”的一声,剪大先生大袖一摔,把他的判官笔荡开,但衣袖亦已给他的笔尖戳破一个小孔。

  剪大先生哼了一声,说道:“果然有两下子!”一塌腰,避开对方点向肩井、肩儒两处穴道的一招,手腕一翻,五指合拢,抓将下来,从摆腕化为龙爪手。楚天舒识得厉害,急忙又再变招。剪大先生左掌拍出,楚天舒的笔尖给震得歪歪斜斜,一支判官笔几乎给抓去。

 

  剪大先生喝道:“你的双笔点四脉的功夫为何不使出来?”原来楚天舒自忖功力不及对方,倘若双笔齐攻,只怕立即便要给对方乘虚而入,故而只能一笔护身,一笔迎敌,希望能够支持较久一些,让姜雪君有逃走的机会。

 

  但姜雪君却好像不懂他的用意,兀是呆呆的站在一旁,既不逃走,也不上前助他。

 

  楚天舒只好明说了:“师妹,你先出去吧,不必理我。”

 

  剪大先生说道:“徐夫人,别听他的唆摆,你一出徐家的门,这一生便从此毁了,你回到丈夫身边去吧!”姜雪君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剪大先生和梅清风等人不同,他是她尊敬的长者,要是和他动手,对长辈不敬之罪也还罢了,只怕还要更加连累楚天舒。要知剪大先生如今已经怀疑他们是有私情了,他们一联手,就更加“坐实”楚天舒的勾引罪名,纵然逃得出去,剪大先生也是不能与楚天舒甘休的。除非能够把剪大先生杀掉,否则楚天舒必将与她一同身败名裂。但她又如何能够杀掉她所尊敬的长辈,更何况剪大先生的武功如此高强,纵然她与楚天舒联手,只怕也未必能够取胜。

 

  不过后果虽然可怕,楚天舒目前的处境却已是危险万分。剪大先生已经使出了大摔碑手的功夫,她看得出来,若是再战下去,不需多久,只怕楚天舒就要毙在剪大先生掌下,楚天舒迭遇险招,急得大叫:“师妹,你怎么还不走?”姜雪君没有转身,反而向前踏上两步。

 

  剪大先生挥袖一拂,说道:“徐夫人,请你自重!”姜雪君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向她拂来,不由自己的退了几步,膝盖一麻,跌倒了。

 

  本来以姜雪君的功力,也不至于给他一拂即倒的。只因她心情紊乱,真气不调,而且她根本想不到剪大先生以长辈之尊,会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