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掂斤两”,这句话可是一语双关。两个官差吓得面青唇白,连忙见好便收,接过银球,说道:“确是不轻,多谢厚赐!不过,要是你们余兴未尽,请换个地方比武如何?”

 

  游扬再拿了一锭银子出来,说道:“这锭银子劳烦两位代我给这间酒楼的老板。两位请上去喝酒吧,我们的事,不敢劳你们多管了。”

 

  说罢,一面将那锭银子递了过去,一面扬声叫道:“老板,我们打坏了你的许多杯盘椅凳,赔给你十两银子,连酒钱在内,够不够?”

 

  那老板正在酒楼上失声痛哭,连忙说道:“够了,足够了。”

 

  游扬一笑说道:“银子由这两位公差给你,要是不足的话,我们会替你讨帐。”他料想这两个公差见过他的厉害,决不敢多贪领几银子的便宜,于是把话说明之后,便即走开。

 

  一瓢道人道:“好,你既然愿意评理,那就跟我来吧。”

 

  飞天神龙心中疑惑不定,想道:“我反正是打算豁出性命的了,且看看他们是耍什么花样。”

 

  游扬熟悉地理,走在前头带路,一瓢道人与飞天神龙并肩同行,防他伤害剪大先生。

 

  游扬带路,出了县城,走到江边,四顾无人,停下脚步。

 

  “就在这里吧。卫天元,你因何仇恨剪大先生,请把你的理由说出!”一瓢道人仍然对飞天神龙采取监视的姿态,盯着他冷冷说道。

 

  “好!”飞天神龙同样用冰冷的语调说道:“剪千崖比我年长,按规矩我让他先说!”

 

  在未成“定案”之前,“评理”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但一瓢道人刚才对飞天神龙说话的语气,却似是把他当作业已有罪的人审问,故此飞天神龙当然很不服气,定要严格的照江湖规矩来办了。双方各自申述理由,按规矩是年长的先说的。

 

  不过飞天神龙虽然对一瓢道人不若初时客气,对剪大先生却是比较客气了一些,只是直呼其名,不再骂他“老贼”了。

 

  剪大先生说道:“好吧,让我先向卫天元请教。说老实说,我真是莫名其妙,不知他何故恨我如此之深。”

 

  接着他回顾几次与卫天元见面的事实。

 

  “三年前我在嵩山替他和徐中岳作比武的证人,我是应枯禅上人之请管这‘闲事’的,自问并没偏袒哪方,不知卫天元是否认为我不公平,以至心中抱怨?”

 

  卫天元冷笑道:“那次我是自愿让徐中岳占点便宜。公平也好,不公平也好,都与你无关。”

 

  剪大先生继续说道:“第二次我和他见面,是在徐中岳的婚礼中,他与徐中岳完成上次的比武,把徐中岳打得重伤。我与游扬担任公证,说老实话,当时我虽然觉得他做得过份,可也没有拦阻他。自问我没失证人身份。”

 

  飞天神龙道:“那天我尚未识破你庐山真面目,我让你继续做比武的证人,就足以说明当时我还是信任你的。你别尽扯这些与正题无关的事吧。”

 

  一瓢道人眉头一皱,说道:“我必须完全清楚你们之间的过节,假如我觉得他说的事实无关紧要,我会阻止他说下去的。用不着你越俎代疱。”

 

  剪大先生说道:“好,那么你不是因此而恨我的了。第三次是在五天之前的晚是,你到徐家拐带徐夫人……”

 

  飞天神龙怒道:“理尚未评,请你别用拐带二字!”

 

  剪大先生冷笑道:“好吧,那我就说,那晚你要和徐中岳的妻子私逃,这是事实吧。”

 

  飞天神龙道:“你要这样说也可以。”

 

  剪大先生继续说道:“那晚我在徐家作客,我不值你的所为。”

 

  飞天神龙冷笑道:“这点你无须说明,你当然是恨不得把我置之死地。”话出了口,方始发觉似乎有点不对。那晚剪大先生和他交手,可是并没用真正的功夫。

 

  剪大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认为你的行为不当,却并无杀你之心。那天晚上,我只是想阻止你与徐夫人私奔,只恨自己本领不济,反而给你点了穴道。”

 

  一瓢道人“哼”了一声,说道:“卫天元,你是不是因为剪大先生那晚阻挠你干的‘好事’,故而才恨不得要杀了他?”

 

  飞天神龙道:“假如我存心杀他,那晚我已经可以杀了他了。不过,实话实说,那晚我不杀他,只不过是因为我尚未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之故。”

 

  剪大先生道:“那你说吧,在你的眼里,我的本来面目是怎么样?”

 

  飞天神龙道:“我会说的,待你说完再说。”

 

  一瓢道人说道:“你的理由尚未申述,我也暂且不议论你那晚的行为,但无论如何,你令一个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受了羞辱总是不该!如你所言,最少那天晚上,你还没有把剪大先生当作坏人的,即使这个坏人,只是你所认为的坏人,对吗?”

 

  飞天神龙说道:“不错,也正因为当时我对他还有几分敬意,否则,哼哼……”言外之音,已是无须画蛇添足。

 

  剪大先生苦笑道:“他只点了我的穴道,已经算是对我手下留情了。”

 

  飞天神龙冷冷说道:“彼此彼此,谁也不必谢谁。”

 

  剪大先生怔了一怔,说道:“彼此彼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飞天神龙道:“那天晚上,我固然是手下留情,但你也未出全力。”

 

  剪大先生只道他是说“反话”,说道:“多谢了,你不必为我遮着!我是打不过你,我也无须掩饰!”

 

  飞天神龙不禁心头一动,大感诧异,说道:“你说实话,那天晚上,你的确是已经使出了全副本领么?”

 

  剪大先生怒道:“剪某平生从不撒谎,你是不是要我亲口承认,我是已经竭尽全力,仍然抵挡不住你的三招两式?”

 

  飞天神龙见他一副气愤之极的神情,似乎不是伪装,心中猜疑不定,不觉呆了。

 

  一瓢道人问道:“卫天元,何以你怀疑剪大先生未尽全力?”

 

  飞天神龙道:“因为他那晚所使的武功和后来显露的真实功夫不大相同!”

 

  一瓢道人诧道:“后来,什么后来?”

 

  飞天神龙愕了一愕,说道:“后来就是后来……”心想:“这有什么要解释的?”但见一瓢道人仍似大惑不解的望着他,只好“画蛇添足”,补上一句:“就是过了那天晚上之后的后来呀!”

 

  一瓢道人大惑不解,把眼睛移向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正在似是有意,又似无意的点了点头。

 

  飞天神龙莫名其妙,一瓢道人则已猜到几分。

 

  一瓢道人沉吟片刻,忽地问道:“你既然认为剪大先生乃是坏人,那么他有什么理由要藏一手,不以全力与你周旋?难道他不怕你取他性命?”

 

  飞天神龙道:“实不相瞒,我怀疑他是有心弄假。”

 

  一瓢道人道:“他这样做所为何来?”

 

  飞天神龙道:“为的是继续冒充侠义道。”

 

  一瓢道人道:“你这样说,恐怕有点不能自圆其说吧。武林中谁敢怀疑他不是侠义道,何须再用这等手段。”

 

  经过了双方的对质,至此飞天神龙也觉得自己这个假设,似乎不能成立了。

 

  一瓢道人道:“好吧,现在言归正传。卫天元,你刚才说剪大先生的武功前后不同,这是怎么一回事?”

 

  飞天神龙冷笑道:“剪千崖,你说下去吧。你好像还未说完呢!”

 

  剪大先生道:“我已经说完了,再说就是刚才的事了。”

 

  飞天神龙哼了一声,说道:“这一跳跳得太远了吧?从那天晚上到今日之前,中间这四天,你干了些什么勾当?”

 

  剪大先生道:“今日之前,我与你一共不过见面三次,都已说过了。至于这几天之中,我做的事情,似乎用不着向你禀报!”

 

  飞天神龙冷筝道:“你不敢说出来么?”

 

  剪大先生怒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有什么不敢说。但我认为与你无关,不必浪费时间!”

 

  一瓢道人说道:“按照评埋规矩,剪大先生已经说完,那就应该轮到你说了。”

 

  飞天神龙双眼一睁,说道:“好,他不敢说,就让我替他说出来!剪千崖,那晚过后,第二天晚上你做了什么事情?”

 

  剪大先生冷笑道:“你不是要替我说的吗?何必又来问我?”

 

  一瓢道人道:“卫天元,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是要指责他那天晚上做了什么坏事?”飞天神龙道:“不错!”一瓢道人道:“好,那你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他做了些什么?”

 

  飞天神龙沉声说道:“他杀了人!”

 

  一瓢道人诧道:“他杀了什么人?”

 

  飞天神龙道:“杀了姜雪君的母亲和三叔。姜雪君的三叔是徐中岳所养的一条走狗,杀了他也还罢了,杀姜雪君的母亲可是大大不该!”

 

  剪大先生怔了一怔,说道:“我杀了徐夫人的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一瓢道人问道:“徐夫人的母亲不是早在半年之前护送她亡夫的灵枢回乡的么,剪大先生又怎么在洛阳杀她?再说,依你所言,剪大先生与徐中岳乃是‘一丘之貉’,为何剪大先生又要杀他的岳母和他妻子的三叔?”

 

  飞天神龙道:“姜雪君已经不是徐夫人了,请你们别再给她加上这个头衔。”

 

  一瓢道人道:“徐中岳已经正式休了她吗?”

 

  飞天神龙道:“不是徐中岳要休妻,而是姜雪君不愿嫁给仇人!他们也没有正式拜堂成亲!”

 

  一瓢道人道:“哦,怎的徐中岳又变成了自己新夫人的仇人了?”

 

  飞天神龙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一瓢道人打断他的话道:“好吧,既是说来话长,那就不必多生枝节了。你只说与本案有关之事,姜雪君的母亲怎的会在洛阳被剪大先生所杀?”

 

  飞天神龙说道:“姜雪君的母亲就是因为发现她的亡夫乃是死于非命,而嫌疑最大的凶手是徐中岳,因此赶回洛阳最想要阻止女儿嫁给徐中岳的。不料剪千崖替徐中岳先下毒手,就在她回到洛阳的第一天晚上,便即杀人灭口。由于姜雪君的母亲住在她的三叔家里,因此连姜雪君的三叔也遭了毒手!”

 

  一瓢道人道:“有关姜雪君母亲,我不知你是否捏造事实,但即使她是遭人所杀,凶手也决不会是剪大先生。”

 

  飞天神龙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

 

  一瓢道人道:“剪大先生,请你把那天晚上你是和谁一起告诉他吧!”

 

  剪大先生道:“那天晚上,我和少林寺的监寺枯禅上人在徐家下棋,将近四更时分,方始就寝。”

 

  一瓢道人道:“姜夫人遇害,是在那天晚上的什么时分?”

  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