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道:“既然二十年前,已经有人在中原贩卖神仙丸这种毒品,何以现在反而没有听说神仙丸的流毒情形呢?或许是我孤陋寡闻,吸鸦片的瘾君子很多,我也见过。但神仙丸这种毒品,我却还是第一次听到。”

 

  汤怀远道:“这是因为白驼山妖人刚在中原开始贩毒之后不久,主持贩毒的头子,亦即白驼山上一代的山主宇文博就给天山派的剑客杨炎杀了。杨炎是和当时好几位成名的武林人物,一同去铲平了白驼山的制毒机关的。他们大破白驼山之后,要白驼山余下的一众弟子共立誓约,从此不许再制炼神仙丸!杨炎听说现在尚还活着,他是现任的天山派的掌门。”

 

  楚天舒皱眉道:“但白驼山妖人如今又在京师出现,他们当年所立的誓约恐怕是靠不住了。”

  汤怀远叹道:“我也正是有此顾虑。”

 

  徐锦瑶忽地说道:“你们说那位齐姑娘是好人,恐怕也靠不住了吧?”要知她的父亲是几乎给飞天神龙打死的,飞天神龙大闹徐家的那一天,齐漱玉是跟着他来到徐家又和他一起走的,徐锦瑶亦己知道他们是师兄妹了。故此徐锦瑶虽然对父亲不满,但对齐漱玉也仍是难有好感。

 

  楚天虹说道:“姐姐因何会出此言?齐漱玉虽然是齐勒铭的女儿,但父女却并非同一路人。这次她的确帮了我们一家的大忙,我不是早已告诉了你吗?”

 

  徐锦瑶淡淡说道:“她和父亲或许不是一路,但和白驼山的妖人却是一路。”

 

  楚天虹是曾经听见汤怀远把宇文浩骂作“白驼山的妖人”的,但前面的事情她尚未知,正因她心有所疑,故此才向汤怀远请教“白驼山的妖人”是怎么回事。

 

  此时,她虽然已经知道了白驼山的妖人是怎么回事,但心中的疑团却是更加重了。

 

  “汤伯伯,你以前没有见过那小子吧?”楚天虹问道。

 

  “没有见过。”汤怀远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白驼山的妖人?”

 

  “寒冰掌与火焰刀是白驼山的独门武功,这小子两种功夫都会,恐怕他还不只是白驼山一个普通的弟子呢。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是白驼山的人了!”

 

  “那就奇怪了,齐姐姐怎么会跟一个白驼山的妖人联手?”

 

  汤怀远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徐锦瑶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却听见那小子叫齐姑娘做玉妹,齐姑娘也没否认。大概他们是结拜的兄妹吧。”

 

  楚天舒大吃一惊,说道:“他们真的以兄妹相称?”

 

  徐锦瑶冷冷说道:“你不相信,你可以问问汤总镖头。”

 

  楚天虹说道:“纵然如此,我仍是不能相信齐姐姐和白驼山的妖人做了一路。啊呀,不好,说不定是齐姐姐给他骗了。”

 

  楚天舒连忙问道:“汤伯伯,你的看法怎样?”

 

  汤怀远沉吟片刻,说道:“我也觉得奇怪!”

 

  徐锦瑶道:“奇怪什么?”

 

  汤怀远道:“奇怪齐家的人,怎能和白驼山的妖人有来往!”

 

  徐锦瑶道:“听说齐燕然的武功虽然号称天下第一,行事却甚妖邪。臭味相投,齐燕然和白驼山的妖人有来往,那也并不稀奇。”

 

  楚天虹道:“对,或许齐姐姐就是因为她爷爷的关系,和这个小子结识的。”她对齐燕然可说毫无所知,但她的内心却是希望这个过错是由齐燕然造成,和齐漱玉本身无关。

 

  汤怀远沉声说道:“不可能!”

 

  徐锦瑶道:“为什么不可能?”

 

  汤怀远道:“杨炎与一众侠义道大破白驼山之后,齐燕然虽然没有参加,但他却是早在杨炎之前,就和白驼山主交过手的。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是从他的弟子卫承纲口中得知的的,卫承纲是他唯一的外姓弟子,此人亦即是飞天神龙卫天元的父亲,逝世亦有多年了。

 

  “据卫承纲说,齐燕然和宇文博相约在藏边的青螺谷秘密比武,双方约定,倘若齐燕然输了,齐燕然就得把武功天下第一的头衔奉送给宇文博,若是宇文博输了,就不许在中原贩毒。”

 

  徐锦瑶道:“那么一定是齐燕然输了!”

 

  楚天虹驳她道:“何所见而云然?”

 

  徐锦瑶道:“汤总镖头刚才说的,不是一直等到杨炎杀了宇文博之后,白驼山的妖人才停止在中原贩毒吗?”

 

  楚天虹道:“我说不对,要是齐燕然输了,他怎能直到如今仍然保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头衔?”

 

  汤怀远笑道:“你们不必争,你们都没有完全猜对。”

 

  楚天虹道:“是两败俱伤么?”

 

  汤怀远道:“也不是两败俱伤,胜是齐燕然胜了,但没有全胜。”

 

  楚天虹笑道:“那还是我猜得比较接近事实,但怎样叫做没有全胜呢?”

 

  汤怀远道:“结果他们斗了半天,齐燕然仅胜了一招。而且还是仗着他新得的一件名为藤蛇鞭的兵器方能获胜的。故此双方都退让一步,齐燕然家在河南,宇文博答应,不许白驼山的人踏入河南省一步,并包括不许他的党羽在河南贩毒。齐燕然则不干涉他在河南省以外的活动。”

 

  徐锦瑶道:“卫承纲是齐燕然的徒弟,他的话靠得住吗?”

 

  汤怀远说道:“我想应该是真的。因为后来的事实证明,河南省的确是没有人贩卖神仙丸。”接着微笑说道:“江湖上的传言,是有许多不尽不实的。比如就拿齐燕然来说吧,不错,他的确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但他的行事却非全属妖邪。”徐锦瑶面上一红,不再言语,原来说齐燕然行事妖邪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她的父亲。

 

  楚天舒呆了半晌,说道:“原来齐漱玉手中的那条藤蛇鞭是有这么一个来历,但她却好像并不知道这个来历。”

 

  楚天虹道:“奇怪,齐燕然为什么不告诉他的孙女呢?”

 

  汤怀远道:“这倒没有什么奇怪,齐燕然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他的武功一向也是被人认为天下第一的,但那一次他和白驼山宇文博比武,却靠了藤蛇鞭才能胜得一招,他自是不愿和人提起了。据我所知,他正是那次从藏边回来后就闭门封刀的。”

 

  楚天虹道:“和自己的孙女儿说也怕失了面子吗?”

 

  汤怀远叹道:“他在儿子失踪之后,己是万念俱灰。我猜他之所以闭门封刀,与白驼山主之战未获全胜恐怕还只是次要的原因,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他的儿子误入歧途给他的打击太大了。或许也是因为他早已厌倦江湖,只盼能够与孙女相依为命,度过晚年,故而不愿和孙女多谈自己的过去吧。”

 

  徐锦瑶淡淡说道:“只可惜这位齐姑娘却是未能依顺她爷爷的心意,依然还是涉足江湖了。”

 

  楚天舒无心听他们的议论,只是在一旁呆呆的想。楚天虹见他如此神情,拉住他的手说道:“哥哥,你怎么啦?怎的好像傻了一般?”

 

  楚天舒道:“我是在想,在想……”

 

  楚天虹噗嗤一笑,说道:“我明白了,哥哥,你还是在想那位齐姑娘吧?”

 

  楚天舒正容说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是在想,如若汤伯伯所言,齐漱玉恐怕是还未知道白驼山妖人的来历的。她一定是上了那个小子的当了!”

 

  汤怀远道:“我的看法也是这样。”

 

  楚天舒搓搓手道:“那怎么办呢?那怎么办呢?我的命也是她救的,我总不能看着她坠入人家的陷阱呀!”

 

  汤怀远道:“你不必心急,我们镖局人多,我负责替你打听她的下落就是。白驼山那小子是乘马车来的,拉车的两匹白马是极为罕见的良驹,这就是一个可以侦查的线索。”

 

  楚天舒素知汤怀远耳目灵通,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倚靠他了。

 

  齐漱玉的确不知道白驼山的来历,对白驼山她所知道的只是宇文夫人告诉她的那些。但她心里也并非毫无怀疑的,她最大的一个疑团就是关于她的义母宇文夫人的。

 

  马车跑得飞快,已经走过了十里长街,到了什刹海(地名)的湖边。

 

  什刹海是京师著名的风景区,虽然不算郊区,却很幽静。此时旭日初升,湖边的行人寥寥无几。

 

  他们松了口气,几乎同时开口。

 

  “玉妹,怎的你会跟汤怀远打起来,你不知道他是震远镖局的……”

 

  “宇文大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情……”

 

  两人争着说话,宇文浩先停下来。他作了一个礼让的姿势,笑道:“好,玉妹,你先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怎会知道我是女子?”齐漱玉问道。

 

  宇文浩哈哈一笑,说道:“其实我与娘亲早已知道你是女子了,只是不说穿,免你害羞罢了。”

 

  “干娘好吗?”齐漱玉红着脸又问道。

 

  宇文浩怔了一怔,答了个“好”字,接着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紧要事情问我呢,多谢你惦记家母。”

 

  齐漱玉脸上却是毫无笑容,继续问道:“昨晚你是和干娘在一起吗?”

 

  宇文浩道:“是呀,昨天我们搬到一个朋友家里,晚上和他的家人聊天,很迟才睡。”

 

  齐漱玉道:“迟到什么时候?”

 

  宇文浩道:“大概是三更过后,四更未到。”

 

  齐漱玉沉吟不语,宇文浩反过来问她道:“玉妹,你怎么啦,因何这样问我?”

 

  齐漱玉道:“没什么,昨晚我碰到一件奇怪事情,你先别问我是在什么地方!那时大约是三更时分,我一个人正想进入一家人家打探一件事情的时候,突然给一个人打中了我的麻穴,她用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泥丸。”

 

  宇文浩道:“是什么人?”

 

  齐漱玉道:“我不知道。那人的背影很像、很像……大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说……”

 

  宇文浩先是作出惶惑的神情,接着装着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那个人很像我的娘亲,是吗?怪不得你……”齐漱玉面上一红,连忙说道:“我当然不会怀疑是干娘打我的穴道,但背影那样相似,我忍不住好奇,所以才说给你知道罢了。”其实假如没有宇文浩刚刚来救她“脱险”这件事情发生,她的心里的确还是有点思疑的。如今她却是不能不相信宇文浩的说话了。

 

  宇文浩笑道:“你莫多心,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怀疑干娘。我说的怪不得,不是这个意思。”

 

  齐漱玉道:“哦,那是什么意思?”

 

  宇文浩道:“的确有一个人和我的母亲极相似,我也曾经误认过她是娘亲。”

 

  齐漱玉道:“哦。有这样相似的人吗?她是……”

 

  宇文浩道:“她是和我的母亲同时出生的。不过,她们虽然是孪生姐妹,却并不住在一起,自小就分开的。我也只见过她一次。对啦,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什么情形下被她打着穴道的?”

 

  齐漱玉可不愿意把“家丑”外扬,她一面思量哪些是可以告诉宇文浩的,哪些是必须隐瞒的;一面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宇文浩道:“就是为了来找你呀!”

 

  齐漱玉道:“你怎知道要来这儿找我?”

  宇文浩道:“你不是说过你要找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儿子楚天舒的吗?昨天有一位朋友告诉我们,楚劲松应震远镖局总镖头汤怀远之请,住在镖局后街他的一座别墅。

 

  “你两天没有回来,娘亲是放心不下。昨天我们碰上一位家父的朋友,他邀我们到他家里住。我怕你回到那间客店找不到我们,更怕你出了什么意外,因此娘亲叫我试一试来访寻楚劲松,希望能够在他那里打听到你的下落,想不到我一来就碰见你和汤怀远交手,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