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漱玉见到了宇文夫人,果然就好像看见亲人似的,扑入她的怀中,叫她干娘。

 

  宇文夫人抚摸她的秀发,柔声说道:“乖女儿,你受了苦了。不要害怕,你可以把这里当作你的家,你回到我的身边,我必定保护你,决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齐漱玉叫道:“干娘,你为何对我这样好?我、我、我……”她不知应该怎样告诉干娘才好。

 

  宇文夫人道:“玉儿,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的房间我已经布置好了,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

  齐漱玉深深感激她的体贴,不知不觉靠着她肩头,当真就像一个小女孩倚靠慈母一样。

 

  齐勒铭在楼上倚窗偷看,看到这样的情景,一颗心却是如坠铅块,往下沉,往下沉。

 

  “怎的她能够把玉儿哄得如此贴贴服服,难道玉儿真的是爱上了她那宝贝儿子?”

 

  他本来是要来帮助飞天神龙的,那是因为他知道飞天神龙是女儿的意中人,为了女儿,他才爱屋及乌的。

 

  但如果不是呢,他的做法当然可以改变了。

 

  “唉,我倒是宁愿玉儿嫁给卫天元的,但谁叫他不会讨取玉儿的欢心,却叫玉儿给别人骗了。这只能怪卫天元这小子运气不好,我是决不能容许玉儿嫁给白驼山这小妖人的,没办法!只好把卫天元抓来换回玉儿了。”

 

  心乱如麻,不知不觉触摸到贴身收藏的一件物事,好像触电一般,他的心头陡然一震,心中苦笑,把那件物事取了出来。

 

  是什么呢,是他童年时代的一本描红帖子。这本帖子是他爹爹送给楚天舒作护身符的,这护身符已经发挥了它的作用,救过楚天舒的性命了,昨天他之所以不杀楚天舒。就是因为在楚天舒的身上发现这本描红帖子之故,如今已是由他收回来了。

 

  这本帖子凝结着父亲对他的爱,是父亲把着他的手教他“描红”的。一个个的红字都好像是父亲的心血。

 

  昨天他曾对着这本描红帖子在心里发誓,不能再伤老父的心的。今天就忘了么?

 

  卫天元是他的父亲一手调教出的,他也知道他的父亲是把卫天元当成孙儿一样疼爱的。

 

  “在爹爹的心目之中,楚天舒的地位当然不能和卫天元相比,连楚天舒爹爹都不许我伤害他,要是我伤害了卫天元。爹爹他、他会怎样?”齐勒铭不敢想下去了。

 

  宇文夫人虽然没有告诉他,她要卫天元有什么作用,但他也可以猜想得到,决不会有什么“好事”,多半是要拿卫天元当作礼物,送给徐中岳或穆志遥。

 

  “唉,我伤爹爹的心伤得还不够吗?我怎能在爹爹的垂暮之年还让他受到这样重大的打击,把他视同孙儿的卫天元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但他若不把卫天元拿来交给宇文夫人,他就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他爱父亲,也爱女儿。他不能伤老父的心,更不能让女儿落在坏人之手。

 

  怎么办,怎么办呢?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的只是,他的女儿已经被宇文夫人骗来,女儿落在她的手中,他是不能不听她的摆布了。正是:

 

  误坠奸谋难自拔,逼将师侄换亲儿。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仗势欺人 膏粱劫美

  佯狂玩世 侠士惩凶

  中途截美

 

  卫天元已经下了西山,走向京城。

 

  卫天元的心里也是充满疑团,如今他就是去寻求答案。

 

  谁是当年出卖他父亲的那个人,以徐中岳的嫌疑最大。卫天元这次前来京师,也就是为了要查究他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的。

 

  “想不到我还没有机会去找徐中岳算账,却先是见着了他的女儿。”

 

  但最令他诧异的还是碰上了扬州大侠楚劲松。

 

  “奇怪,楚大侠怎的会当上了穆志遥的打手?他的女儿又和徐中岳的女儿同游西山?难道他已经和徐中岳同流合污?”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猜疑是不合情理的。他运了口气,把挡路的一块石头踢得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裂成八块。他对自己这一踢的力道颇为满意。心里想道:“楚劲松的确是没有用上阴力,嗯,昨天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焉能还踢得碎这块石头,恐怕走也走不动了。”

 

  昨天他和楚劲松对掌之后,虽然早已察觉楚劲松无意伤他,未用全力,但多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的。因为上乘的武功中,有一种是用阴劲伤人,要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后方始发作,这时才知道是否受到内伤的。现在已过了十二个时辰,他的功力丝毫不减,当然知道是没受内伤了。

 

  不错,昨天的对掌他也是未用全力,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感激楚劲松的,楚劲松非但没有把他当作无恶不作的“小魔头”,而且敢于在彭大遒的眼皮底下对他手下留情,彭大遒可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的总护院啊。虽说以彭大遒那点道行,未必就能看得出来,但最少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楚劲松是并未堕落成为鹰爪孙的了。

 

  “穆志遥和徐中岳不知还找些什么人来对付我?楚劲松若不是他们找来的人,怎的又会跟彭大道混在一起呢?穆志遥那两个宝贝儿子也好像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卫天元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他倒是想冒险去见一见楚劲松,问个究竟了。

 

  不过,吸引他去找楚劲松的还不仅是这个原因。

 

  由于碰上了楚劲松,他自是不免想起了楚劲松的儿子。在洛阳徐家,曾经一度与他交过手的楚天舒。

 

  楚天舒虽然还不能说是他的朋友,但最少他已是可以相信他不是敌人了。

 

  他曾经误会楚天舒和姜雪君要好,如今虽然早已经过了姜雪君的解释,这误会也还是未能完全消除的。他曾经看见姜雪君和楚天舒同一条船,而且并肩坐在船头,形状颇为亲热。他也知道姜雪君和楚天舒都已来了京师。

 

  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姜雪君和楚天舒都己来了京师,但他们并不是结伴同来的。

 

  要找寻楚劲松并不困难,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楚劲松是震远镖局的客人。他依理推测,楚天舒若然到了京师,即使不是和父亲同住,他的父亲也必定知道他的住址。

 

  卫天元相信姜雪君不会对他变心,无论如何,他也要见到姜雪君一面。

 

  “其实楚天舒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即使不是为了打听姜雪君的下落,我也应去找他的。”他想。

 

  此际他已打扮成一个样貌十分平庸的普通人,在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什么特点,这样的普通人是不会有人注意的。他在山涧旁边临流照影,心里想道:“这个世界上,要是还有人认得我的话,最多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我的爷爷,一个是我的师妹。除了他们二人,即使是姜雪君,恐怕也未必认得我了。”他对自己的化装,很感满意。只是在想起师妹之时,心情不觉有点波动。

 

  “师妹如今不知是在哪里,那天她虽然和雪君、天舒同在一条船上,但想必不会跟他们一起同来京师的吧?她以为我会回家,想必如今在家中等我。”

 

  想到还有一个在痴心等待他的师妹,他自是不免有点内疚于心。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去找姜雪君的念头。姜雪君的影子渐渐遮盖了师妹的影子,他加快了脚步。

 

  楚劲松和玉虚子已经由汤怀远命人把他们抬到震远镖局去了,在震远镖局养伤当然安全得多。楚天舒也到镖局随侍父亲去了。

 

  不过在这幢房子内还有两个人留下,是楚天虹和徐锦瑶。

 

  人已散,庭院飘香,她们就并肩坐在梅花树林下。

 

  徐锦瑶不知从何说起,先来一段“引子”:“你家里刚刚出了事情,我就来麻烦你,请你原谅我这不情之情。”

 

  楚天虹道:“反正已经有哥哥替我服侍爹爹了,我乐得松一口气。不过,徐姐姐,你却又是因何不愿到镖局去呢?”

 

  徐锦瑶道:“镖局里人多嘴杂,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嗯,楚姐姐,我有麻烦的事情,却找不到人商量,只好不辞冒昧,交浅言深了。”

 

  楚天虹笑道:“我年纪比你小,你就叫我一声妹子吧。你我一见投缘,姐姐你又何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说无妨。”

 

  徐锦瑶道:“这固然是我的麻烦事情,但和你也有关系的。妹子,你是聪明人,想必也能猜到几分了?”

 

  楚天虹想了一想,说道:“敢情是和昨天在西山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徐锦瑶道:“正是。穆志遥那两个宝贝儿子调戏咱们,我气愤不过,回去就告诉爹爹,哪知,哪知,当真是爹爹,有,有……”

 

  楚天虹道:“是你爹有意把你许配给穆家的大少爷的?”

 

  徐锦瑶又羞又气,红了脸说道:“也难怪你们看轻我的爹爹,我有这样的爹爹,也觉得羞愧。他,他不但要逼我嫁给穆家的大少爷,还要我来劝你,劝你也嫁给穆家的二少爷。你说这不是要把咱们往火坑上推吗?”气愤之下,把父亲胁诱她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了。

 

  楚天虹听罢,笑道:“好呀,原来你是奉令尊之命替我做媒的。要是给你爹知道你反而是来找我商量对付他的办法,他一定后悔选错媒人了。”

 

  徐锦瑶道:“你还取笑我呢,我若不是假意答允他,我焉能跑来会你?”

 

  楚天虹道:“但若给你爹知道,你就做不成孝顺的女儿了。”

 

  徐锦瑶怒道:“谁说我还要做他的孝顺女儿?”

 

  楚天虹道:“着呀,既然你不是与他同流合污,那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也不必因他羞愧了。”

 

  徐锦瑶苦着脸道:“话虽如此,但目前我可还是跟着爹爹住在他们穆家的呀。就像住在狼窝一样,我真是有点提心吊胆。要是我不肯依从他们,只怕,只怕……”

 

  楚天虹笑道:“你怕给色狼吞了?”

 

  徐锦瑶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事情已经找到咱们头上,总得想个法子对付呀。你打算怎样?”

 

  楚天虹道:“我不相信他们敢来抢我,我爹虽然卧病在床,也决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徐锦瑶苦笑道:“你有好父亲,又有一个好哥哥,我可是没人保护的孤女!”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楚天虹道:“别急,别急。你把我当作妹妹,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哥哥,我们不会不理你的。你说吧,你希望我们怎样帮你的忙?”

 

  徐锦瑶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是希望和你一起逃走的,但如今令尊正在养伤,你怎能还走得开?”

 

  忽听得一个人笑道:“徐姑娘,你说错了,我正是奉了爹爹之命,叫妹妹回家的。”

 

  原来是楚天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楚天虹喜道:“哥哥,你来得正好。”

 

  楚天舒笑道:“是来得正好,你们说的话我都已听见了。”接着又道:“徐姑娘,你有此心意,那也正是最好不过,有个人还在担心你不肯离开你爹呢。”

 

  徐锦瑶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人?”

 

  楚天舒道:“迟些再告诉你。你们既然决定离开京城,那就事不宜迟,我给你们准备车辆,妹妹!你也得收拾行装了。”

 

  楚天虹说道:“且慢,急也不急在这一时,我想知道爹爹为何要我马上离京,难道他也知道了这件事?”要知楚劲松昨日从西山回来。立即就给汤怀远请去镖局,等他回到寓所之时,楚天虹早已给齐勒铭点了穴道了。楚天虹被穆志遥的儿子调戏的事情,一直还没有机会告诉父亲。

 

  楚天舒道:“爹爹要咱们回家,不是为这件事情。他是不想咱们留在这是非之地。爹爹的病有汤伯伯照料,用不着咱们操心。所以他认为咱们还是早日回家的好。”

 

  楚天虹喜道:“既然爹爹有命,那我马上准备行装。”

 

  徐锦瑶思疑不定,说道:“楚大哥,你说这许多话都有时候,为何不能现在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只要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