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扬心下一横,走出观外,冷冷道:“不知是谁让你们到此捉拿在下的?”恩克别道:“你不要轻举妄动,快跪下受绑!”

莫之扬忽然悲从中来,嘿嘿冷笑,自语道:“莫之扬啊莫之扬,这全是你相信人的好处!”大笑道:“我中了你们的奸计,今日死在这里也罢,要让我跪下受绑,却是痴心妄想!安昭,你给我出来!”连喊数声,却不见有人答应。恩克别道:“各部小心。这厮武功高强,弓箭手,准备射他双腿!”

却听一声“慢着”,一人骑马缓缓驰近。但见那人双目微眯,白面无须,虽不过三十岁左右,已然发胖,一个南瓜般的肚子突出来,甚是难看。恩克别见到他,立即单膝跪倒,道:“少将军!”

那少将军挥挥手让他站起,冷笑一声,拿马鞭指着莫之扬,道:“你就是莫之扬么?”

莫之扬心中念头急转,冷冷道:“不错,正是你家大爷!”

恩克别喝道:“大胆囚犯,敢如此对少将军说话!”

那白胖少将军怪笑一声,道:“不妨,不妨,这些死囚就是如此臭脾气。嘿嘿,看不出你又瘦又土,倒有本事越狱。难怪大帅着我亲自前来,又难怪昭儿妹妹……嘿嘿,有趣,有趣!我来问你,是痛痛快快服罪受绑呢,还是拒捕,让我们弄你个半死才服气?”

莫之扬叹口气,跪倒在地,倒背双手。那白胖少将军大失所望,不屑道:“原来不过如此!”恩克别一招手,四名兵士拿了绳索,走入场中。

莫之扬叹道:“安昭,你好奸计!”忽然一跃而起,双掌一分,已将其中两名兵士拿住,跟着踢出两脚,另两名兵士吃不消他的阴阳内力,惨叫一声,跌出去倒地气绝。

变化忽至,恩克别大惊失色,道:“放箭!”“嗖嗖嗖”数十上百支羽箭向莫之扬飞到。莫之扬手持两名兵士,双臂挥轮,挡住羽箭。那两名兵士不知挨了多少箭,连连惨呼,却并未一时便给射死,待惨叫声停下之时,莫之扬已冲出重围,撂下刺猬般的两名兵士,向那白面少将军扑去。

恩克别喝道:“挡住他!挡住他!莫让他伤了少将军!”兵士纷纷拥来。莫之扬心中悲愤,大声呼喝,劈手夺过一柄刺到眼前的长矛,随手挥出。他此时血脉贲张,内力更加汹涌,给他长矛扫中的兵士不是臂断腿折,便是当场丧命。莫之扬一时豪情四起,又打倒四五人,向那白面少将军扑到。

那白面少将军吓得面如土色,连道:“挡住他!挡住他!”拨转马头,向外围逃去。莫之扬眼前兵士重重,暗道:“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长矛大开大阖,胡刺乱挥。他虽然不会枪法,但他身怀绝世内功,便是寻常兵刃在他手中也已威力惊人,只闻呐喊声中不时有人惨呼,被他刺死打伤之人已不下四五十之多。

他正杀得痛快,忽然脚下一绊,右腿吃痛,忙向旁边一跳,不料又连连吃痛,双腿一软,跌翻在地,双腿已被扎进七八支长钩。他大叫一声,拔出一支,向恩克别投去。恩克别一缩脑袋,帽子上的盔缨被打落,吓得连声大叫:“钩他!钩他!”数十支长杆钩连枪从四面八方伸来,莫之扬只觉得肩、背、脖子连连吃痛,浑身浴血,再也不能站起,嘶声道:“安昭,你好奸计!”

众兵士七手八脚将他按住,倒剪双手,绑得结结实实。那白胖少将军骑着马走到,擦擦脸上冷汗,笑道:“了不得,了不得,这厮果真扎手。”

忽听一个女子声音道:“二哥,你们怎么来了?”那少将军笑道:“昭儿妹妹看得起这人,哥哥怎能不见见?这厮果然好功夫!”那女子失声道:“你们抓住了他么?”骑马驰来。

莫之扬虽在将死未死之间,也听得出这女子正是安昭,骂道:“安昭,你好狠毒……”口中吐出一串血沫,昏死过去。

待他再醒来,已是第二日上午。慢慢睁开眼来,见身处一间华丽堂皇的房子里,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四周站着许多兵士,有两人正拿凉水往自己头上浇。莫之扬懵懵懂懂,见对面一个人瘫坐一张特大号的虎皮交椅中,那人胖得出奇,两腮的肉几乎耷拉到前胸,一个大肚子高高隆起,似是一个小山丘。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拿了雀翎扇给他扇风,他仍热得油汗不停地往下淌。

莫之扬隐隐约约想起昨日黄昏被擒之事,望望那些兵士,有气无力地道:“安昭呢,让那恶毒女人来……”

那大胖子似是眼神不佳,听见他说话,问旁边一人道:“他醒过来了么?”那人道:“禀大帅,那贼人醒过来了。”

大胖子“嗯”了一声,抬起一支粗短油肥的右臂,招了招手。几名兵士将莫之扬连人带椅抬到大胖子身前。大胖子眯着眼睛,向他看了半天,忽然笑道:“向郎中给我配的‘明目汤’不坏,我看清一些了。喂,你就是秦三惭的徒弟莫之扬么?”

莫之扬神情迷迷糊糊,瞧着那大胖子,忽然脑中一闪,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是安禄山?”

那周围肃立的几名兵士、军官都神色一变,向莫之扬喝道:“大胆!”莫之扬转头瞧瞧他们,不知为何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只是他一笑,身上几乎无处不疼得钻心,那笑声便变成倒吸冷气。

那大胖子笑道:“很好很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不错不错。我正是安禄山,你害怕了么?”

莫之扬摇摇头。安禄山又大笑,忽然神色一变,手在虎皮椅扶手上一拍,道:“小子,我来问你,秦三惭那几件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莫之扬漫不经心地笑道:“什么东西?”

那白胖少将军两步窜到他身前,脸色由白转青,脸上横肉条条绷紧,一字一顿道:“你少装蒜,快说,那几件东西藏在哪里了?”他虽是长得较胖,但眉目与安昭还是有三分相像。莫之扬心下一酸,忽然笑道:“你过来,我对你说。”

那少将军大喜,将耳朵凑到莫之扬嘴边。莫之扬小声道:“你娘的妈妈!”放声大笑。少将军恼羞成怒,“啪”的搧了他一记耳光。莫之扬大叫一声,向他一头撞去。那少将军猝不及防,险些摔倒,摸一摸口鼻,已流出血来,牙齿也松动了两颗,不由骂道:“你这死贼!”抬脚踢去。莫之扬体内阴阳内力却自然而然反激出来,那少将军疼得抱着脚连连叫痛。

安禄山问道:“他说在哪里?”那少将军气哼哼地擦擦嘴上污血,在安禄山耳旁说了一句话。安禄山面色一怔,失声笑道:“这小子十分有趣,很好很好,难怪秦三惭肯把武功传给他,哈哈!”

莫之扬勉强打起精神,冷冷道:“我师父在哪里?你们把他怎样了?”

安禄山忽然变得很和善,笑道:“本帅一向敬重英雄,你师父为当今武林泰斗,本帅既然请到,怎能怠慢?可你师父毕竟上了年纪,十分固执,若对我说出那几件东西的下落,本帅定当好生招待。你年纪轻轻,可别学他那般糊涂!你又是昭儿的朋友,咱们什么话不好说?”

莫之扬听他说起安昭,心道:“你女儿怎会与我是朋友?啊呸呸呸!”又想起秦三惭音容笑貌,忽然百感交集,流下泪来。

安禄山眼神不好,给他打扇的一名丫鬟却是眼尖,在他耳边轻语一句。安禄山以为自己已打动莫之扬,喜不自胜,叹道:“本帅受皇上委托,要寻回皇宫中被盗的几件旧物,怎敢不放在心上?查来查去,才知与你师父关系甚大,可你师父……”

莫之扬怒火上涌,道:“胡说,我师父怎会去干那些偷盗勾当?”

那少将军与另几名军官一齐喝道;“不知死活,敢如此说话!”

安禄山喝道:“不得无礼!莫公子不要误会。我何曾说皇宫中的东西是你师父盗的?只是要寻回那些东西,只有你师父才能办到。你师父未对你说起过么?”

莫之扬想了一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安禄山双手轻拍,笑道:“你只要说出那几件东西的下落,我定让你与昭儿见面,你如愿留在军中还可当个不小的官呢。”

莫之扬道:“到底是哪几件东西?”

安禄山沉吟半晌,道:“‘北铁南金西石东玉’,你听说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