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扬道:“我以为当务之急,咱们要快快赶到范阳,一来探探那边情形,二来救师父一事再也拖延不得。”鞠开拍腿道:“好啊!帮主说的才对。”秦谢救祖父之心最切,平时全因避嫌才不说此事,听了莫之扬的话,站起身来,拜道:“要救我爷爷,我秦谢第一个请战。”莫之扬道:“眼下安禄山造反,精兵强将必然全在打仗,监狱守兵不会有多厉害。咱们调集帮中兄弟,全装成难民、商人、僧侣、道人,分批潜入范阳城,到时一举将监狱攻下,救出师父,再放出被安禄山冤枉的那些好汉百姓,岂不是一大好事?”

万合帮众头领齐声叫好。莫之扬道:“今晚咱们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各门主分头行事,部署自己门下兄弟前往范阳。今日是十一月十五,各门兄弟留一半守门户,另外一半务必于明年正月底前赶到范阳,给我老岳父拜年。”众人大笑,纷纷点头。当下众人商议细节事宜,分派由何大广负责联络、调度,鞠开负责刺探、路线等事务。各门主见新帮主见识高明,分派合理,不禁对莫之扬甚为钦佩。议事既定,夜已将半,众人分头休息不提。

莫之扬叫秦谢、席倩二人稍候,等众头领休息之后,道:“咱们去看看昭儿。”席倩与安昭同睡一屋,当下先行,敲开门过了一会儿道:“安姑娘还没有歇息,帮主请进。”莫之扬、秦谢二人跟进去。安昭望望莫之扬,道:“怎样?”莫之扬点点头,扭头对秦谢道:“不瞒二位,方才我与众头领议事的主意,是安昭提前说与我的。”秦谢、席倩讶然道:“安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安昭微笑道:“二位不必如此客气。我姓安,可万合帮众头领不把我当外人看,我已是十分感激了。”顿了一顿道:“七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莫之扬笑道:“你让别人不要客气,自己怎么这样客气?”

安昭正色道:“因为这事必定教你为难。我想请你明日陪我再到长安走一趟,成么?”莫之扬心念一闪,脱口道:“你是要见你大哥?”

安昭点点头,苦笑道:“七哥,你好聪明。说得再明白一些,我不过是要替他收尸罢了。我大哥无德无能,皇上让他当太仆卿,留他在京城里当官,用意无非是让爹爹忌惮,我爹爹发兵之时,便是大哥死于非命之日。七哥,我毕竟和他是同胞兄妹。你说呢?”

莫之扬心下戚然,强笑道:“昭儿,你也不必这么难过,说不定你大哥哥好好的。皇上想用他要挟你爹爹,不一定会杀他。”安昭苦笑道:“书云:‘投鼠忌器,’又曰‘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只盼大哥能有个全尸,也就不错了。七哥,你现下是万合帮的帮主,再不是独来独往无牵无挂之人。你的行踪,应该让帮中头领清楚,明日你去与众头领商量,若是他们不愿意,我自己回长安便是。”莫之扬摇头道:“昭儿,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不用与各位兄弟商量啦。”安昭笑道:“那不成。一定要商量才行。这几日辛苦你了,好好休息罢。”

莫之扬、秦谢回到房中,各自休息。这一夜莫之扬心潮起伏,想来想去全是安昭的好处,暗道:“不错,她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今后若是她的病治不了,我也还是这句话,全无更改!”

第二日,询问席倩,知安昭偷哭了一夜,心疼不已。吃过早饭,与各头领道别,秦谢、席倩与鞠开等人同行,约好年前范阳相见。众人出了小镇,分头赶路。

莫之扬、安昭雇了一辆马车,至天黑赶回长安城。进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两碗面,听吃面的人都在议论安禄山起兵的事。安昭哪里有心吃饭,怕莫之扬担心,强逼着自己吃了两口,拿着筷子,听其他客人议论,脸上神情淡泊。莫之扬看在眼中,心想:“昭儿心意深沉,确实是女中丈夫。唉,但愿她吉人天相,所中掌毒能够化去,我与她厮守一生,也算没有枉活。”忽听一个黄皮寡瘦的汉子道:“皇上已招募大军,命哥舒翰、高仙芝统兵平叛。安贼虽然猖獗,但灰飞烟灭之祸就在眼前,大唐的江山是打下来的,他安贼能是对手么?”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汉子道:“李兄弟,安贼不是对手,那是自然。可胡兵个个能征善战,战祸一起,非得一年半载才能平叛。我们大唐已有近百年没有战争,此次叛乱,大唐元气恐要有些伤损……”那瘦子摆手道:“不会,不会,皇上下了狠心,安贼一定早早完蛋。你们知道罢,今日午门前挂出两具尸首,那是谁的?”另一个方脸的汉子剔完牙,道:“这个谁不知道?那个男的叫安庆宗,是安禄山的大儿子;女的叫荣义郡主,是安庆宗的老婆。”

安昭不自禁低呼一声,当啷一声,筷子跌进碗中。听那瘦子接着道:“这就是了,若是皇帝胆小,他就不会杀安贼的儿子,留着到了万一时刻好讲讲价钱。这一回杀了他们悬尸三日示众,足证皇上决心快快剿灭安贼。所谓釜底抽薪,再无调和余地。”

莫之扬匆匆付了银钱,拉安昭出了小面馆,安慰道:“昭儿,你可不要太过悲伤。”安昭叹道:“七哥,民间英杰之士处处都有,那瘦子说得不错,我但愿皇上能快快剿灭叛军。但我爹爹处心积虑发动叛乱,岂是一时便能平的?七哥,我不会悲伤,安家的不幸刚刚开始。我只是有些……有些……”再也忍不住哭起来。莫之扬替她拭去眼泪,两人手挽手沿着夜街慢慢走。见街上似乎与平日并无两样,只是多了一队队的兵丁,往往由一个甲长模样的人带了挨家挨户招募兵勇。

有一队见了莫之扬,一个小官喊道:“喂,小伙儿,要打仗啦,瞧你身强力壮的,跟我们去当兵吧!”两名士兵大笑着上前拉莫之扬。安昭吓得浑身发抖,道:“阿贵哥哥,咱不能去当兵,咱俩的疟疾要是误了治,那就麻烦啦。”疟疾为当时流行病,得之者十有六七不能免死。那两个士兵果然吓得赶紧松手,嘟哝道:“倒霉!呸!”在莫之扬腿上踹了一脚,莫之扬假装“哎哟”一声,跌在地上。那队兵士骂骂咧咧到别处寻人去了。

莫之扬拍拍尘土,叹道:“昭儿,你爹恐怕真要当皇帝了,这样的军队,能打仗么?”安昭急道:“可别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阿弥陀佛,观音大神,但愿您老人家没听到。”莫之扬道:“你放心,观音娘娘此刻喝醉了酒,正在睡觉,不会听见我的话的。”安昭道:“你怎么越说越大逆不道?快快打自己的嘴,要不观音会怪罪的。”莫之扬笑道:“我说的没错,今天王母娘娘举办蟠桃大会,不但观音娘娘喝多了,就连玉皇大帝、释迦牟尼统统喝得不省人事。啊呸,天上的皇帝也罢,地上的皇帝也罢,都是只管自己享乐的主儿,要他们听见咱们的话,那是永无可能的事。”

安昭道:“你……”忽然呆在那儿,喃喃道,“七哥,你说得果然不错!”莫之扬笑道:“所以你也不用恨你爹爹,只是将来他当他的皇帝,咱们当咱们的光头百姓,两不相干。你再不是‘阿卡普’,我也不希罕什么驸马爷。昭儿,只要咱们两人永远在一起,就是让我一天锄两亩地,我流的汗也是甜的。”安昭不禁转笑,道:“你胡吹什么大气?一天锄两亩地,累也累死你了。”莫之扬拍掌道:“昭儿,你可终于笑了。你不知道,这几日看不见你笑,我真是难过得很。”安昭忍不住扑进他怀中,流泪道:“七哥,你对我可真好。”莫之扬轻轻梳摸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你对七哥也过得去。”安昭“噗嗤”一笑,旋即呜呜低声哭泣,将莫之扬搂得不能再紧。

两人寻到午门,见城门左边的旗杆上,昏黄的灯光照着两具尸首。安昭只望了一眼,便低呼一声。莫之扬将她扶住,旗杆下两名守兵正在半蹲着昏睡。莫之扬点了二人穴道,扯住悬绳,内力到处,绳子立断。两具尸首滑下旗杆。城门的守军听到动静,喝道:“什么人?”莫之扬伸出双臂,挟住两具尸首,道声“走”,与安昭展开轻功,向城外奔去。守军发觉尸体不见了,吆喝着追来,但莫之扬此时功力深厚,虽负了两具尸首,奔跑起来,依然足不沾地,安昭紧紧跟着,两人不一刻到了城墙,寻一偏僻处出了城,将两具尸首葬了。安昭拜道:“大哥,大嫂,莫要觉得冤枉,好生西去安息罢。但愿来生为人,托生在寻常百姓之家!”洒落几滴热泪,与莫之扬直奔范阳而去。

正文 第二十五回美人笑声声非幻相 壮士泪滴滴在红尘

更新时间:2007-7-24 4:27:07 本章字数:15210

词曰:今夜好月明,虫息俱无声。游目往常温存处,恍恍惚惚仙子影。心不静,情难平,启窗月朦朦。谁家乳儿啼惊梦,少妇温言轻,料来眼未睁。忽然叶落舞零零,引我相思血欲鸣。琴弦久旷略松弛,玉箫寂寞微尘生。当日风流徒成恨,夜夜独守启明星。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莫之扬、安昭买了两匹健马,过了潼关,一路向范阳而去。时值隆冬,所经之处荒凉贫瘠,路上难民愈见其多。二人身上的银两不几日就分尽,但杯水车薪,哪能救得了天下饥寒之人?心知战祸一起,不知多少人家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心下怅然。加上安昭所中的阴罗搜魂掌时有发作,面容憔悴,二人均想不知还有多少在一起的日子,但谁也不说破,强言欢笑,心下苦楚。

这一日过了绥德,走了五十余里,两匹健马懒洋洋再不肯抬步,莫之扬、安昭无计可施,只得下了马来,寻路旁一处雪浅处让马儿寻干草吃,人也顺便吃点干粮充饥。休息一会,正要再赶路,忽听前面山坳处人声大起,过来一群难民,黑压压一片,足有上千人,有的挑着孩子,有的用独轮车推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个个惊慌憔悴,不由得心惊不已。

莫之扬拦住走在后面的一个汉子,问道:“大哥,前面怎么了?”那汉子怔了一怔,道:“客人还不知道么?安禄山、史思明的叛军攻下了米脂,两位快逃罢,叛军很快就赶过来啦。”莫之扬道:“你们打算去哪里?”那汉子道:“叛军攻下一处,就四处抢掳,老百姓的东西一点都保不住,留在哪儿都是个死,还不如走到哪儿算哪儿呢。”

安昭牵着马,望着逃难的人群,长叹一声,上马行路。两人默默走了五六里,忽听前面山洼有妇女求救声,夹了几个汉子的狂笑,听来离此处不及一里。二人催马绕上山洼,远望见三名骑兵正兜住一个抱孩子的妇人,那女人跌跌撞撞,跑几步便摔倒,爬起来再跑。三个骑兵哈哈大笑之中,下了马来。一个兵士上前去,在那妇人脸上摸了一把,忽然将她怀中的孩子一把拽出来,扔在雪地上。孩子不过两三个月大,尖声哭喊。妇人扑上去要抱孩子,另一名兵士将孩子抓起来,高高举起,奸笑道:“陪我们哥几个玩玩,完事之后,让你好好抱着孩子赶路,你若是假正经,那么咱哥几个杀了你就是。”那妇人嘶声道:“放下我的孩子!”纵身向那军士扑去,竟然身手不弱,那军士被她扑倒。另一军士骂道:“小骚娘还挺硬!”发足踢那妇人腰际。妇人转身扯住他足踝,一拉一送,那军士仰跌在地。那妇人顺手扯出先前那兵士的腰刀,军士急中生智,将孩子扔给第三个军士,道:“小娘儿别玩真的,你的孩子比爷们值钱些罢?”妇人厉声道:“你敢动我的孩子?”

那提着孩子的军士啧啧道:“小骚娘长得好,这拳脚也当真不得了。乖乖宝贝,爷们一年多没见过女人啦,别说这一个孩子,就是亲爹我都敢杀。”拉开襁褓,狞笑道:“我数三声,快扔掉腰刀,脱了衣服。否则,你这孩子就成了两半啦。”一手捏住孩子脖颈,一手拽着孩子小腿,孩子吃痛,憋着气大哭。那妇人嘶声道:“放下我的孩子!”

莫之扬再也忍不住,马镫一磕,呼喇喇冲进山洼。那三名军士吓了一跳,及至见是一个青年,后边更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惊恐变成了高兴,笑道:“又来了一个小骚娘。哈哈,妙极,妙极!”莫之扬冷冷道:“快把孩子还给她!”抓孩子的军士笑道:“小子好大胆量。唔,瞧还背着把破剑,吓唬咱爷们么?拔出剑来罢。”莫之扬气到极处,浑身发抖,冷声道:“你还不配!”那妇人忽然大声道:“是莫兄弟么?”莫之扬看清妇人的脸孔,不由惊道:“冯大嫂,怎的是你?”原来那妇人不是别个,正是齐芷娇。

莫之扬下了马来,向那提着孩子的军士走去。另一名军士忽然从旁一刀向莫之扬砍去。莫之扬浑若未觉,等他腰刀离后背不及四寸,足下猛然一点,人影一闪,孩子已抱在怀中。反足一踢,那先前提孩子的军士身不由己向前扑去,脑袋正赶上另一名军士的腰刀,惨呼一声,当即了账。那拿刀的吓得呆住,钢刀从手中脱落,插入积雪之中。莫之扬将孩子交给齐芷娇,转过身来,望着余下的两个军士。那两个吓得面色蜡黄,忽然发一声喊,转身飞奔,抢着上马。莫之扬冷哼一声,拾起雪地上的钢刀,脱手掷出。右边的军士顿时觉得后背一凉,前心冒出半截刀尖,大喊一声,伏地而死。剩下的军士更加没命地狂奔。

莫之扬足下一滑,两个起落,追到近前,扯住他后领一提,掼在雪地中,冷冷道:“你们这些叛军,到处骚扰百姓,今日还想活么?”那人大呼道:“好汉明查,我们是大唐军卒。只因守城日久,出来逛逛,不料想冲撞了好汉的大嫂,小的有眼无珠,猪狗不如。请好汉爷看在咱们给大唐卖命的份上,饶小的一条狗命。”莫之扬呆了一呆,再也说不出话来,良久骂道:“你们如此禽兽之行,与叛军何异?!滚罢!”在那人肩上踢了一脚,那军士急忙逃去,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莫之扬转回身来,见安昭脱下身上一件棉氅把孩子包了,齐芷娇将孩子捂在怀中,那孩子依然哭个不停。莫之扬上前叙话,齐芷娇道:“莫兄弟真是小女子命中福星,每回有难,都是莫兄弟相救。”莫之扬见她脸色虽然憔悴,但眉目之间,还是有一种别样韵致,心道:“自古红颜莫非偏偏薄命么?”心下恻然,笑道:“大嫂不要客气,这孩子叫什么名儿?”

齐芷娇眼圈一红,泪水泫然欲滴,道:“莫兄弟,我是不祥之人,践诺因我而死,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爹,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冯难归。”莫之扬喃喃道:“难归,难归!”说起别来种种,得知齐芷娇与百草和尚自雾灵山一别,居于离此不远的一个山谷之中,齐芷娇生子后,潜心跟百草和尚学医。今冬雪下得太大,山谷中粮油所剩无几,百草和尚年迈不便走动,齐芷娇抱着孩子下山购米,未料已发生了战乱,根本就难以买到米面。赶到米脂,才知已被叛军攻陷,正想赶到绥德去看看,路上碰见三个无行军士,若非巧遇到莫之扬、安昭,说不定母子要葬送在这里。

莫之扬听百草和尚就在附近,喜道:“昭儿,我向来不信鬼神,平生信了一回,不料竟得到如此福祉。”安昭奇道:“你何时信过鬼神?”莫之扬喜滋滋不语,当即请齐芷娇上马,自己与安昭去骑了军士的一匹,三人上路,去找百草和尚。

三人走了一程,到了一处山坳,正要策马入山,却听身后得得声响,一群马队向这边驰来。到得近时,看清是二十余名骑兵,追上三人,将三人围在中间。那先前逃去的军士指着莫之扬道:“就是这个烂鸟杀了何平他们。”为首那人三十来岁,长得十分剽悍,咬牙道:“好大的狗胆!弟兄们,放箭全射死了!”众军士得令,纷纷取弓。莫之扬又惊又怒,失声道:“当真到了如此地步!”说话之间,箭枝射到,三人挥动刀剑拨打,众官兵射了数十支箭,却未伤及三人毫发。莫之扬手中抓住几枝羽箭,喝道:“再不住手,爷们可要回敬了!”那为首的军官骂道:“果然扎手,弟兄们上!”众军士策马手举钩枪冲上来。马上作战,长兵器自然占了三分便宜,一阵交锋,安昭、齐芷娇险象环生。莫之扬的汲水剑是罕见的利器,当当连声,五名军士的钩枪成了一截秃棒。

那军官恼羞成怒,喝道:“去死!”挥枪刺到。莫之扬左手一挥,扔出羽箭,四个军士中箭。莫之扬回手抓住那军官钩枪,人已离马而起,上了那军官后背,右手剑在他颈下一划,森然道:“叫他们住手!”那军官做梦也没想到莫之扬有这样的武功,吓得连嚷:“弟兄们,快住手,快住手!”众军士见头目被擒,纷纷撤枪后退,喝道:“小子,快放开项伍长!”

安昭、齐芷娇虽被乱军攻得狼狈不堪,幸而没有受伤。正自庆幸,齐芷娇忽见胸前滴下血来,伸手一摸,不由大惊,呼道:“难儿,难儿!”拉开襁褓,却见冯难归腹间多了一个血洞,气息奄奄,眼见不活了。这一来顿时魂飞天外,嘶声道:“难儿!”她跟百草和尚学艺已有时日,当下慌不迭地给孩儿封了伤口处几个穴位,撕下一片衣襟,一边包扎,一边呼唤那孩儿名字。

莫之扬双目圆睁,大声道:“你们这些狗官兵,谁也别想活了!”剑光一闪,那军官人头落地,鲜血喷出,溅得雪地上点点鲜红。众官兵大呼,又要催动坐骑上前冲杀,却见莫之扬忽地一掠,一个人成了灰影子,所过之处,官兵无不惨呼。十七八声惨叫声过后,官兵再无活命之人。

莫之扬插剑归鞘,抱住那孩子,提一股元气,注入他后背,小难儿“呜”了一声,却没力气哭,莫之扬手掌不离他后背,飞身上马,道:“大嫂,前面带路,快去找百草大师相救。”齐芷娇回过神来,与安昭二人各自上马,飞也似向山谷中驰去。不一刻见到一排木房,莫之扬道:“是在那里么?”齐芷娇道:“正是。”莫之扬抱紧小难儿,飞身下马,呼道:“百草大师,百草大师!”屋门开处,闪出一个麻脸乱胡子的老者,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正是百草和尚。只听他道:“啊呸,姓莫的小子,我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唔,难怪,原来是芷娇领你来的。”

莫之扬无心跟他说笑,赶紧将冯难归抱给百草和尚。百草和尚大惊失色,慌忙抱进屋中,查看一番,啧啧道:“姓莫的小子倒是没白学两仪心经,不然这孩子哪里还有命在?”找了几味草药,在口中嚼烂,涂在小难儿腹间伤处,此时安昭、齐芷娇也已进屋,几人均不敢插话,看百草和尚给小难儿包了伤口,拿出一个泡了花蛇的酒瓶,兑了一些说不上名目的药粉、药糊、药液,屋中顿时苦辛气扑鼻。百草和尚捏住小难儿的鼻子,小指在他颌下一推,小难儿不由自主张开嘴巴,齐芷娇跟他学艺时日不浅,早拾了一把银漏上前,置于小难儿口中,一大碗药水便灌入孩子腹中。百草和尚双手不停,在孩子胸前捋动,小难儿脸色越来越红,不一会儿“哇”的哭了一声。他这一哭,众人均松一口气。

百草和尚抹一把汗,这才见到安昭,吐口气道:“啊呸!我老人家到底把话说早了些,这姓莫的小子有什么骨气?充其量不过是有点福气罢了。当了安禄山的乘龙快婿,还来看我老不死的作甚?咱家门槛儿低,可千万别跌着了达官贵人!啊呸!”百草和尚口无遮拦,齐芷娇气道:“义父!你老人家怎么越老性子越急?今日若不是莫兄弟与安姑娘,你就再也见不到女儿和难儿了!”接着将如何得莫安二人搭救等事简略说过。

百草和尚眨巴着眼睛,道:“姓莫的小子,我送了你两仪心经,你救了我女儿、孙儿两条性命,算是老不死的的欠了你一个人情。不过,你要让老不死的救你的什么郡主、什么娘娘活命,那就是痴心妄想啦!”拂袖走进内室。

齐芷娇赔笑道:“安姑娘,义父一向脾性古怪,安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安昭叹道:“百草大师高人异秉,他一眼就看出我身缠重病,不愧为当世第一名医。七哥,咱们告辞罢。”莫之扬道:“我总得数落他几句才走。昭儿,你稍等片刻。”走进内室。过了一会儿,眉开眼笑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