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器若说全然无用,倒也刻薄了,但怎能和迟芃芃的护身小鼓相比?孙亦是心性十足,对他人道韵本就不太动心,才能勘破心中的迷妄贪痴之念,在心境上再做突破,反而得了好处,而林娴恩便是另一种遭遇,几乎是甫一被清气入侵,便不由自主地迷恋起其中那些真伪难辨的大道感悟,若非神识刺痛,几乎就要立刻和清气相融。

她神识之中,那美貌道姑却是又一次现身出来,惊异地望着清气中的幻象,喃喃道,“琅嬛周天果然珍宝遍地,这是旧日宇宙残存的先天清气,若是本体在此……”

林娴恩甫一听闻,仿佛这清气极为宝贵,那还了得?心中贪念又起,内景天地中她那化身不由自主,往清气靠近了几步,被那道姑喝止道,“此物虽然珍贵,但对你却是有害无益,未曾触碰道韵,便根本无法驾驭此物,便是掌控了道韵,也未必能承受其中的因果。倘若承受不起,便是当即身死道消,化为这清气的养分。”

她疾言厉色,令林娴恩也兴起警惕之意,连忙谨守心灵,那道姑说道,“以你自身之力,绝难度过此劫,但剑使离去只是暂时,她往金殿去商议是否要开放我等入内关口,迟早都要回来。你只需在此之前,将我给你这份功法修行到第二层,便可壮大神念,届时对外发出一道思绪,剑使便可凭此救你。除此之外,别无生理。届时你要放开心灵,不做丝毫抵抗,任由剑使入内,方才有一线生机。”

能有这样一条生路,已是意外之喜,若非这道姑藏在心灵之中,林娴恩此时已早没了。听这道姑言语之中,还有许多她不知晓的隐秘,林娴恩虽也十分好奇,却知道轻重,连忙闭目修行,只是冥冥中却能感应到那清气之中的感悟,不断对她发出召唤,毕竟对大道的追求,乃是这些修士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林娴恩便是因此,方才受了美貌道姑的招揽,如今更大的机缘仿佛就在一边,即使自身也是清楚这是陷阱,道姑又再三分说,奈何心中情念却是垂涎欲滴,这种渴望几乎压过理智,想要好生修行,却又谈何容易。

那道姑见她心意摇动,轻叹一声,便不再隐去身形,而是在道基高台之下盘膝打坐,挡在林娴恩和清气之间,使得清气始终只能在玉池徘徊,无法越过玉池,林娴恩在高台顶端勉强凝神修炼,那道姑传授的功法极为上乘,因此也格外繁难,她从第一层修起,连着许久都是毫无头绪,心中忽然又起一念,“虽说拜入高人门下,结下了因缘善果。但我这禀赋,真和旁人无法相比,便是这功法,我看来也是修不成的,反而白白担了里通外敌的罪名,这一桩机缘是孙师弟看不上方才归到我这里,看来我也的确无福消受。”

思及此处,越发沮丧,鬼使神差便是想道,“剑使和我早已相识,但此次出来,她看上的是孙师弟,和我无缘,这高人也是一般,我生平福缘浅薄,看来只能向死而生,分离一搏,看看能否在这清气中当真参悟出什么来。或许天下间从没有人能驾驭清气,只是因为我还没有到此呢?”

这一念泛起,心中又有了接引清气之念,那清气刹那间便从玉池背部横渡而来,再无阻力,绕过道姑,往林娴恩化身之中只是一扑,林娴恩面上先是一惊,随后便仿佛大彻大悟一般,面露怡然微笑,手结奥妙法印,眼看着头顶的识海倒影之中,那清气弥漫而出,迅速点染识海,将她引入那玄而又玄的悟道境界,最后一丝清明中,只见那道姑站起身来,摇头叹息,手中拂尘轻轻一摇,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是再不知晓了。

清气彻底和神念结合,此时高台上的化身已经开始崩碎,林娴恩的内景天地本该立刻开始溶解,但不知为何,却停顿了崩碎的瞬间,不再往前进展,那道姑叹道,“本是善缘,不过留了一丝后手,谁料你是真不堪造就,无法承接。”

她拂尘一挥,林娴恩体内一丝因果浮现,刹那间将其化身完全卷入,其神念已经寂灭,无有任何反抗,便是重塑身形,化为了美貌道姑的模样,其鼻中垂落丝丝白气,轻轻往里一吸,内景天地乃至识海之中弥漫着的清气,都被这白雾卷入,被她吸入腹中,无有丝毫遗漏。

这道姑闭目炼化片刻,身形逐渐凝实,面上浮现悠然笑意,拂尘一挥,这内景天地眨眼间便换了另一副景象,名山高耸、古刹幽幽,仿佛是一处天地中的一角,虽说并不完全,却也自有气象。她睁眼起身道,“也该谢过剑使,更改世风气运,令我等有了行事的胆量。”

这句话,是在内景天地中自叹,实数中却也由林娴恩开口说出,这山谷中所有清气,已被她汲取殆尽,虽然面目未变,但周身气机隐隐,灵机已是和此前迥然有异。这便是最典型的夺舍,众人都不由露出提防之色,阮慈也是叹道,“机缘吉凶难辨,祸福惟人自召。道友虽有私心,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来林娴恩之殁,阮慈也有些许缘故在里头,这道姑原本也不敢公然夺舍,只是恰好林娴恩当时距离彻底消散也只有一步,她不愿断去难得落入琅嬛周天的因缘,再一个便是感应到金殿议事已毕,琅嬛周天对外来大能的态度转为开放,方才有此一举。至于她有没有尽力规劝林娴恩,这便不好苛求了。林娴恩心中杂念,有一条便是即便修到第二层,可以对外发出思绪,但阮慈一旦入内,势必会知道她私下拜了道姑为师,将来于宗门中委实不好自处,因此更是忧虑,但那道姑便并未解释此举如今已不会遭致惩戒。这也是阮慈所说的一点私心所在。

那道姑并未装傻充愣,而是洒然笑道,“倘若孙小友答应了我,我便会解说得更明白一些,这也看个人禀赋,无法强求。”

因慎重施礼道,“贫道万化周天散修朱羽子,见过剑使。”又发出一道灵机,阮慈略微一触,便对她来此以后的种种行为都了然于心,这道灵机落入此地以后,也就是接触了孙亦和林娴恩两人,其中和孙亦接触的一切细节,都和孙亦所说一样,和林娴恩相处时种种情状,则是首次得知。

林娴恩如今结局,也不过是令阮慈略微唏嘘而已,倒不至于迁怒朱羽子,只是她说自己是散修,阮慈不免有些好笑,因道,“散修?这世上还真有散修洞天吗?”

她只是随意一句,其实如今各方落子,心中都还存有顾虑,不可能认真吐露来历,也免得被天外众真窥伺,只怕连这朱羽的道号都是假的,这也都无可厚非。但朱羽子却认真答道,“剑使此言,诚然不假,贫道身后定然也有道祖落子,只是此时尚未浮现真身,连贫道也是不知其然,因此只能自称散修。”

阮慈听她一言,也不免怔然,孙亦等人更是早已听得呆了,洞天真人已是当世距离道祖最近的存在了,却依旧是身为棋子,甚至自知此事,也无法摆脱命运,甚至连背后执子之人都并不晓得。

阮慈却是因此更窥见了道争的惨烈,朱羽子修行时间道韵,而且修为精深,只怕背后之人对时间大道有所图谋,因此也格外低调,不敢惹来时间道祖注意。只是在背后操纵朱羽子,其明知背后那人定有图谋,但应在自身道途,也是莫可奈何,不愿就此陨落,只能设法寻找太一宫踪迹,最终因缘际会来到琅嬛周天,又是机缘巧合之下无奈吞噬林娴恩夺舍,其中因果牵连何等复杂巧妙,能算到这一步的修士,想来也定是道祖位份了。

身处局中,便只能往前行去,也并不一定是复杂谋算便能达到目的,阮慈不过略一赞叹,便笑道,“道友既然来此,想来不久也就可以解惑了,你想要拜入太一门下,我倒是知道山门在何处,只是有没有这个机缘,尚且要看太一君主的心思。”

朱羽子欣然作揖,道,“借了此女身躯,已是欠了一份情,如今又得道友成全,寻道如寻亲,哪怕只是一丝机缘,贫道也是感激不尽,还请道友开示。”

有她这句话,人情已立,阮慈也无意再为难,只笑道,“你等一等,我这里还有些事未完呢,待我叫个朋友来看一看你,我们等她几日再说。”

说着,便扬手放出一道灵机,随即便感到心头一阵触动,仿佛太微门方向有一灵机与自己呼应,借助这份联系不断加快遁速,正在飞快靠近比元山。

第360章 域外奇闻

按阮慈所料,莫神爱至少要三数日才能飞到此处,但她似是怕阮慈反悔一般,来得奇快无比,众人不过是在原地等候了一日多,莫神爱灵机便已是长驱直入,顺着阮慈气机欢快扑来,落到林间,化出她那又高又瘦的模样,笑道,“你瞧瞧我这新部曲,快不快呢?”

原来她养父萃昀真人,从金殿返回之后,便知道莫神爱将来少不得要被中央洲陆各大洞天真人请去观望诸多弟子,便将麾下一名妖仆赐给她,这妖仆平时是一头金丝小猴,但天生便能腾云驾雾,还在金丹境界,遁速便几可和元婴真人相比,倘若晋升洞天,那么往来青冥,一个跟头便是数十万里,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莫神爱平日里便和这只小猴六耳十分投契,自从得了下赐之后,每日里便是跃跃欲试,想要尝试一番六耳的神通。

好容易阮慈这里发出召唤,且这比元山等如是上清门的后花园,玄魄门弟子前去探险也还罢了,太微门、青灵门、燕山这样的庞然大物,亲传弟子却是不可轻入,否则很可能会挑起两宗纠纷。莫神爱早对此处好奇不已,乍然感应到阮慈呼唤,便立刻全力飞来此处,又让那小猴站在自己肩上,不住抚弄夸奖,对阮慈炫耀速度,说了好几句,忽又岔开了笑道,“待我修成元婴以后,也要幻化好多分神,到处去玩!”

她已是金丹中期修为,又得了许多大能馈赠,修成元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莫神爱的道途和旁人比较,可以说是顺遂之至,哪怕是金丹关隘,对她也没有什么妨害,这么多洞天大能为她一起设法,不论是按部就班地圆满关隘,还是想办法绕过关隘限制,都不是难事。但也是因为她的天赋,从她入道以来,从未经历过真正的险境,也不用为自己谋算什么,谈吐中始终是一派少年气息,这对道途来说,又是难以弥补的缺憾,即便见识了太多人心诡谲,但少了磨难,心性上似乎始终是差了几分稳重。

阮慈却喜她赤子之心,见莫神爱话头跳来跳去,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也不曾拦阻她,含笑听她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又是说自己要好好看一看比元山,又是说阮慈成就元婴之后,心念没那样好看穿了,便连化身都神神秘秘的。总之便是不肯进入正题,好好观望朱羽子,方才道,“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难得出来,便和我们多玩几日也好的,比元山秘境你想去就去吧,横竖倘若哪头又要你出面,六耳载你过去,也一样便捷。”

莫神爱肩上小猴翻了几个跟斗,似是在为主人表达开心情绪,莫神爱本人还故作矜持,两人推拉了一番,她自己绷不住笑道,“到底谁有神目?你瞧人心思真准。”

她往朱羽子处看了几眼,笑道,“果然是大能在周天内的投影,我偷看过许多大能,你那本尊修为精深,握持道韵极多,因此颇能遮人眼目,不过化身便要差了一筹了,你心中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阴霾,果然并没有说谎。不过因果中有些扭曲含糊,我也看不清楚,看来天外本尊还是留了一手,有些事是你这化身并不知道的。”

朱羽子微微愕然,旋即笑道,“我心中可以感应得到,本尊并无恶意,只是留些后手,请道友宽心。”

又赞叹莫神爱天赋神通,不过这些话都是莫神爱听得厌了的,只对阮慈微微点头,示意她关键处并未看出虚假捏造痕迹,至少朱羽子的确不存恶念,也没有隐藏的目的,至于旁的,派遣化身入得周天,本就是很有风险的一件事,即便没有恶意,也要设法保全自己,阮慈倒也不太在意。点头笑道,“其实我感应下来也差不多,只是新规已立,自然要以身作则,不好贸然行事。”

她本待让莫神爱带朱羽子去太一宫处,若是有缘,只要到了近处,自然能生出感应。倘若时之道祖不愿见她,便是阮慈自己带去,也是无用。但莫神爱想在比元山内看新鲜,阮慈既然许了她,便也不小气,对朱羽子道,“来了便是有缘,比元山内蕴含了何等隐秘,连我也不知晓,你若有兴致,便和我们一道前往,嗣后你我三人一道去太一宫,若是担心,便在此处等候,或者我发书让他人来带你一程。”

朱羽子笑道,“虽为寻道而来,但因果已立,便是此身折损,再换一具化身前来,也不耗费什么。能一睹道祖隐秘,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她性子十分爽快,虽是大能化身,却也十分谦和,对莫神爱、孙亦等金丹修士和颜悦色。莫神爱又对万化周天极其好奇,缠着她问个不住,朱羽子也就幻出万化周天的景象,给三人观览,还说些自己从万化周天一路寻踪到此的经历。这些事对阮慈而言都算新鲜,更何况迟芃芃等人?这还是三人第一次接触到域外修士,听她描绘宇宙雄奇,全都充满了好奇向往。自叹琅嬛周天虽大,但无法和外界交通,却也是少了多少见识。

自然随之而来,也有疑问,那便是万化周天也有道祖庇护,为何能如此自在地出出入入,而琅嬛周天却从未有到宇宙中游历的说法,朱羽子道,“倒也不是所有周天都能随意出入,这要看道祖此时的处境,庇护万化周天的火之道祖,这些年来正在潜心钻研水之大道,这条大道并无道祖,因此火之道祖与世无争,亦是独善其身,并未牵扯到什么道争之中,道域方才任人进出。倘若道争到了激烈关头,整座道域都会封锁起来,有时也有些别的缘故,我那本尊从万化周天一路寻访到此,花费了数万年功夫,其中有数千年便是在等待风祖开放道域边界。将途径稍微解封,方可借道通行。”

为何时之道祖前不久才封锁时间川流,朱羽子本尊却是数万年前便已出发,这就是时间大道的奥秘了。众人都听得入神,齐月婴问道,“风祖可是和哪位道祖有什么争执么?我曾听人提起过霄云周天的风光,据说那也是个极端开放的周天,霄云周天的修士,甚至无需元婴也可以乘着宇宙风外出遨游。”

她和秦凤羽关系颇佳,看来是听秦凤羽提起过明潮。朱羽子答道,“霄云周天是风祖驻跸之所,在道域中央,自然是极端开放,那些金丹修士便是外出遨游,又能去得了多远?很难跑出道域的。道域是否封锁,都影响不到他们。当时风祖正在防备天魔浪涌,正有一批天魔从无穷远处化生,从荒域中不断啃噬大天,眼看就要前往风之道域,又因道韵之故,道域内的周天多数都设有许多通道,难以防范天魔。风祖便将道域全数封锁起来,在道域之外将其杀灭。”

又道,“我们穿行其中时,天魔潮尾还未消失,虽然远在道域另一侧,但我等也可感受到那大战余波正不断冲刷道域屏障。倘若修为稍低,根本就无法通行,从道域离去后许久,还能见到天魔尸体在宇宙中漂浮,其中光是洞天境界的天魔王,便有三名,这些尸骸会往宇宙边境不断漂流,若是落入刚刚诞育的荒域大天之中,反而会点化灵机,成为该处生灵入道之机呢。阴阳相生,宇宙造化,玄奇之处莫过于此了。”

这些言谈,哪怕是莫神爱等又何曾听说过,俱是对域外风光向往到了极点,迟芃芃道,“我本已觉得洞天多数无望,便是修成元婴,又能如何,今日听了道友一席话,反倒是想着,倘若能到宇宙各处游历一番,哪怕是止步元婴,也不枉此生了!”

孙亦反倒是露出沉吟之色,似乎朱羽子的话,让他触类旁通,疑心起了琅嬛周天封闭屏障的真正原因,他隐晦地望了阮慈一眼。齐月婴则是嗟叹道,“道友一路前来,披荆斩棘,求道之心,坚牢如此。”

阮慈听了这番描绘,固然也十分向往,但同时亦十分注意各大道祖的动向,又想道,“随着天外修士逐一到来,周天大劫的隐秘迟早要往下传递,不过如今这也无妨了,三五千年内,此局便会迎来终结,而洞阳只怕也再无力出招,能造就的洞天就那么几个,倘若知晓真相,受到阻碍后无法成就元婴,那这样的修士也无法修成洞天,对大局来说已无关紧要。”

思及此处,见孙亦眼神望来,便对他微微点头,孙亦面上惊容一闪即逝,阮慈对朱羽子道,“道友,你可直言琅嬛周天封锁之故,也不需为我们遮掩什么。”

朱羽子笑道,“我知道的也不过是只鳞片甲,自从东华剑落入琅嬛周天之后,琅嬛周天便被洞阳道祖占据,从此在洞阳道域之中湮没难寻,传言甚至连诸天星海中都难寻周天踪迹。我们也一向避免前往此处,免得惹来道祖不悦,直至十数万年以前,其才显露方位,此地为旧日宇宙涅盘道祖的内景天地所化,传闻其中处处珍宝。但也正因如此,乃是道争中心,我等本来也只听说这些,无意前来滋扰,只是时间川流封锁之后,又听闻道韵屏障出现一丝轻微瑕疵,可以投入分神,这才贸然前来寻找机缘。”

她说得柔和婉转,令人回味无穷,阮慈笑道,“原来涅盘道祖的名号已悄然流传开了,看来,她取走那份气运之后,已是在为复生做足了准备。”

朱羽子既然未有言明两大周天相撞之事,她也就不曾挑破这层话头,倒是孙亦跃跃欲试,似乎极想细问,只是恰好此时一阵轻风吹来,众人又陷入了清气之中,但阮慈周身道韵流转,将众人护在其中,朱羽子更是如沐春风,来者不拒,尽量汲取清气中种种光怪陆离的幻象,又嗅了嗅空气,道,“此处似乎多了一股腥膻血气,难道是有大妖兽在此陨落么?”

阮慈道,“确实如此,但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芃芃,这股血气你也闻过,看来前方已到地头了。”

迟芃芃皱眉道,“确然如此,这便是当时我们在凤凰胃中收取明砂时闻到的气息,但却又更加浑厚驳杂,此处应当是——”

正说着,那连绵起伏的山势突然往下一陷,原来在绿意遮掩之中,有一处极小又极深的山谷,众人遁光飞出山崖,来到其上,突然纷纷失去控制,往下落去。

第361章 比元之秘

“齐师姐!”

“芃芃!”

“孙师弟!”

“莫道友!”

纵然出门历练时,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但变起肘腋,众人还是难免惊慌,彼此呼唤中也在尽量靠拢,各自尝试了许多办法,想要寻回对灵机的掌控,但却都未能如愿。只能凭借体术,在空中调整姿态,做好坠落的准备。迟芃芃掷出手中铃鼓,用绸带将三人系在一起,莫神爱被那小猴拖拽着,小猴在空中不断蹬腿,维持平衡,见到红绸抛来,连忙接住,四人又往朱羽子处看去,见她身后生出一双翅膀,在空中扇动,不禁大是出奇。也想学着塑造血肉,但却依旧是丝毫灵炁都不能动用。

莫神爱眼神炯炯,望着朱羽子道,“原来你原身也有妖兽血脉,这是天然就有的呀!”

朱羽子一笑置之,众人再看身后,阮慈虽然也在下落,但身形飘然,显然还能动用一定的威能,并非是对灵炁完全失去感应,四人这才放下心来。朱羽子扇动翅膀,接过铃鼓红绸,将四人随手系在自己脚上,羽翅拍打之中,轻而易举地将几人带起,口中笑道,“剑使虽只元婴修为,但道韵累积,只怕要胜过寻常洞天。”

阮慈道,“你随口便是万年,我虽或许胜过一些下法洞天,但论到道韵深厚,只怕还是不如你本尊。”

此时众人已落得极深,往上看去,天空已成了一点白光而已,但下落之势依旧没有休止,四周山壁逐渐从淡青石质变得黑红柔软,似乎是血肉与石头的的融合,血腥气也越来越重。迟芃芃等三人俱是紧张中带着兴奋,倒是阮慈和朱羽子依旧是气定神闲,谈笑自若。朱羽子道,“非也,本尊固然也是上法洞天,但苟延残喘这十数万年,未有被大道吞没,只是因为我等时间修士,掌握道韵之后,别有长生之法,若论斗法,依旧是胜不过剑使一招。”

她虽然谦逊,但阮慈可不会小看朱羽子,她能来到此处,便是修为精深的明证。此处已然距离地表极远,而且那浑浊血气越来越浓,属于本方宇宙的气息和旧日宇宙的气息交杂,灵机因此显得极为特殊,朱羽子不但依旧能维持化身行动思考,而且依旧能利用此地灵机,哪怕只是一点,也足证实力了。

便是阮慈,此时依然能运使道韵,也是因为这里距离紫精山不远,而且从前王真人来过此处驱赶瞿昙越和秀丽二奴,留下的阵法还在,让她和紫精山依旧保持着联系,且她曾去过恒泽天,对旧日宇宙的气息更为熟悉,因此方能取巧。也是因为此地有上清阵法在,她才放心这几个金丹弟子往下坠落,便是没有朱羽子,他们也不会摔死。

众人又落了一盏茶时分,下方终于出现实地,此时天顶已全然无踪,四周漆黑异常,众人只能凭神念往外探索,只见下方也是那黑红软石,周围攀附了许多脏污之物,其中污浊之气很浓,一粒粒的,正是黄首山中也有的凤凰明砂,只是只余浅浅一丝痕迹,地上还有深深浅浅的许多小坑,小坑之上则是一道清蒙蒙的灵炁,将地面和外界隔开,齐月婴咦了一声,道,“这是小师叔的灵机。”

阮慈笑道,“恩师在此布置阵法,拦阻了外门虫豸。”她这可不是侮辱玄魄门,地面上这些小坑想来便是秀丽二奴啃噬这软石留下的痕迹。看来他们的确并未触及核心,便被王真人逐走。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得了不少好处,比元山的入口,便是藏在这些已被他们吞噬得只剩浅浅残余的凤凰明砂中。

这阵法对上清弟子并不排斥,阮慈落入其中,神念一触,灵炁当即退散,众人落在地上,各自探索,很快发觉软石也只是看着柔软而已,其实坚硬如铁,而且往下仿佛是无穷无尽,根本就没有尽头。莫神爱道,“我看不到尽头,但不是因为没有尽头,而是这莫名其妙的气息我看不穿,这里到处都是这些气息,污染了灵机,而且十分浓郁生动。”

她双目闪闪,显然极为好奇,又望向阮慈,阮慈笑道,“这便是恒泽天的气息,来自旧日宇宙,现在你知晓了名字,是否能看得更远一些?”

凡是被叫破真名,幻阵也好,陌生物事也罢,都会略减威能,展露出自己能被驾驭的一面,莫神爱的神目阮慈也是见识过的,只要被她知道名字,便能看穿看破。大玉周天那几个修士便是这样,虽然来自异域周天,却也逃不过她的双眼。但这一次神目效用居然大减,莫神爱四处探看,摇头道,“虽然看得清楚了些,却还是看不破。这里面有一些规则和我们的太不一样,真不知其是如何能始终存在于此世之中的。”

阮慈道,“小寒武界也一样不属于本方宇宙,只被融合了一些,旧日宇宙残余之物,往往都是如此。”

她说出这些隐秘,一来是为了栽培后进,开阔他们的眼界,二来也是为了刺探朱羽子,果然朱羽子大感兴趣,道,“原来旧日宇宙之物,在琅嬛周天如此常见么?”

又道,“这些物事在外界极为珍贵,而且确有妙用。贫道来此只为传承,之前还疑惑这么多同道驻跸琅嬛天外,是在图谋什么,如今看来,仅仅是得到一件旧日宇宙的事物,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她倒是坦然,不过这信息对阮慈也十分有价值。莫神爱更是听得大为兴奋起来,摩拳擦掌,似乎因为可以观照许多大能化身而兴奋不已。

这些闲话,众人说了几句也就罢休,此处无法动用灵机,神念在此也大受限制,难以驱动法宝,连虫豸都是不如,若非有朱羽子和阮慈在此,当真便要被困死了。孙亦道,“这些虫子来历必定不凡,居然能在这软石上留下这么多的坑洞,定然是啃去了其核心灵异。我刚尝试了一番,只是抠下一些碎屑,当即便被弥补如初。”

阮慈道,“不错,血线金虫无物不噬,而且会啃噬走虚实之间所有维度,你只在实数中取走碎屑,自然无用。”

其余几人就算有些手段,在此也都是无用,阮慈便望了朱羽子一眼,这也是尊重朱羽子的意思,朱羽子笑着谦让道,“道友请容我藏拙,这具肉身元气有限,用不得我那些笨办法。”

她是时间修士,想要消融软石,便是要施展斗转星移的神通,看来本尊确有这样的能耐,阮慈心想,“看来如今在琅嬛周天之外,个个都是大能,他们入内,增长见识不说,第一个就的确能增加周天气运,不过此时只有一人来此,还是少了一些,或许要想办法吸引更多化身入来,看看能否撼动道韵屏障的那一丝缝隙,让其变得更加宽阔,我们也能钻出去,至少可以随时探看周天星图,王胜遇修行天星大道也更便宜些。”

既然朱羽子不愿出手,阮慈也就不再谦让,随手从空中捉出一缕剑气,笑道,“还是老办法,看来不是剑使来此,也难入内。”

这具化身自然不会携带东华剑本尊,但剑气却是应有尽有,且由元婴化身御使,威力较以往更增数倍,便是在此处也一样是昂然直入,钻入那软石之中,眨眼间便顺着阮慈感应,往前一路磨灭软石,犹如无物,更是没有丝毫威能外泄,便仿佛是谢燕还素手对敌一般,所有的变化都被遏制在最小,场面反而平平淡淡,就如同一件极寻常的小事。

朱羽子赞道,“道友功法精深,剑法已入化境。”

阮慈倒也不是有意卖弄,只是此处空间并不稳定,连元婴真身都承载不了,只能尽量封锁剑意,不至于影响气势场。莫神爱不敢直视剑气,半侧了身子,只看着被削出的孔洞,咦了一声,道,“到后头就全是肉了,不再是石头。”

阮慈道,“不错,这处应当是涅盘道祖封在体内的一处秘境,便是在体内也无有途径入内。全是血肉封住,若是她还在生,即便是被东华剑意削去,血肉也会瞬间弥合,根本无有入内的机会,便是如今,其也在缓缓生长,我们入去以后要小心一些,通道一旦封拢,灵炁因果都无从传递,朱羽子道友如何还不好说,我会立刻陷入沉眠,你们便再也没有办法出来了。”

众人无不悚然变色,唯有莫神爱雀跃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正经历险呢,这种随时可能没命的感觉真新鲜!”

当下便要先行入内,却被众人慌忙拦下,朱羽子笑道,“莫道友,为了天外那些道友能够入内,你还是要小心些。”

便格外护持着莫神爱,令她在众人之中,由阮慈打头,将遁光连成一处,飞驰入内,刹那间便将通道穿过,来到一处气息极其特异的所在。

几乎是甫一入内,众人的呼吸都随之一顿,莫神爱睁眼望去,顿时大嚷起来,叫道,“这都是什么东西!阿慈,你的机缘怎么全是些垃圾!”

第362章 旧日巨兽

虽说阮慈未提过收束时间线之事,也没说起此处乃是某条时间线里她的金丹机缘。但如莫神爱这般的洞天近人,消息自然灵通,这句话一出,阮慈便晓得太微门对她在过去收束的时间线多有了解。她道,“你来到此处,神目不管用了,便比一般人都要盲目,你瞧着是垃圾,却不知在旁人眼中,这是怎样的宝藏呢。”

原来此处乃是一个绝大的山洞,四周都是黑红软石,那旧日宇宙的气息极其浓郁,只有一丝本方宇宙的灵炁,参杂在旧日宇宙气息之中浮浮沉沉,让众人不至于彻底断绝灵机,沦为凡人,甚至是无法呼吸,在这旧日宇宙的空气中窒息死去。洞底则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沙砾,已然板结成土地,不知深浅,在沙砾中时而可以看见残鳞断羽、角蹄残躯,都被沙砾掩埋了起来,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什么旧日宇宙留下的法宝之类,此前可能存在于莫神爱的想象中,如今见了真容,也由不得她不失望。

阮慈所说也是不假,她的神目之能乃是与生俱来,莫神爱过于相信眼见,迟芃芃等人便和她不同,迟芃芃见到这黑色土壤,便轻呼一声,喜孜孜地道,“凤凰明砂!竟还有这许多!”

众人在来路时已是请教过迟芃芃,知晓他们在黄首山便是从甬道中收集了些许凤凰明砂,阮慈更是从中涤炼出了东华剑残余。便知道这凤凰明砂之中,多数都是涅盘道祖也无法完全吸纳的物事,其罕见自然不必多说。便是一时用不上,拿回宗门或是交易,或是献给师门,也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当下都是望着阮慈,见她点头,便取出储物法器,尽力驾驭灵机,往里收取。

阮慈笑对朱羽子道,“来此即是有缘,道友不必拘束,可尽力取去。”

又对莫神爱挥挥手,示意她自行搬运。朱羽子连番逊谢,见阮慈不似作伪,方道,“贫道只取一抔便可。”

她四处张望,过了一会,行到某处,弯下腰果然取走了一抔明砂,便不多取。阮慈感应中也知道这一层中,就属此处黑土灵性最足,炼化之后,或可得到什么珍贵的真意残余。不过她既然有言在先,也不会小气,只待众人都取足了份量,再无力承担,方才道,“那我便出手了。”

她身后剑意腾起,先去入口处涤荡灵机,将已经愈合不少的通道拓宽,再于空中一个盘旋,将那黑沙席卷而上,旧日宇宙气息,以及涅盘道祖法体参与的浑浊血气都被激荡起来,如同龙卷一般,往东华剑气中浩荡而去,刹那间被磨尽杂质,余下菁华中,那浑浊血气争先恐后地投入阮慈手中捧着的一个小玉瓶,旧日宇宙气息亦是随之汇入她身周某处因果之中,往外不断荡漾传递。本方宇宙的灵机乘机从通道涌入,填补空缺,众人的法力也在不断恢复。

莫神爱看了一会,恍然道,“你身旁有旧日宇宙遗留的法宝,可以容纳这些气息,是了,你曾去过恒泽天,这样的宝物自然是少不了的!”

话音未落,已被迟芃芃碰了一下,莫神爱这才移目打量四周,骇然惊道,“这,这都是——”

却是因那凤凰明砂全为阮慈鼓荡而起,地面一层层往下削薄,山洞中渐渐有巨物显形而出,此前那残鳞断羽,原来只是被湮没在明砂之中,最后露出的一点痕迹,此时再看,山洞中四处趴伏的,竟是顶天立地、头角峥嵘,宛若洞天法相一般壮观的妖物怪兽,其虽陨落已久,似乎毫无生机,但躯壳中依旧有一股蛮荒气息凝而不散,随着凤凰明砂逐渐消去,在那暴风中更是恍惚有了摇动之势,便如同重又返生一般,这壮观气势,怎能不让人心旌摇动!且惊且慎,却又叹为观止,移不开眼神!

莫神爱是大开眼界,惊叹连连,瞪着眼有些不服输似的,似乎想要将其看透,朱羽子却是双目放出奇光,飞上半空,在这些巨兽身边上下飞舞,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视旋风如无物,竟也丝毫未曾干扰到阮慈灵机运转,许久方才落回原处,此时阮慈也已将所有明砂全都炼化,往下徐徐落来。朱羽子道,“敢问道友,可知这些巨兽来历?”

阮慈也在思忖此事,见朱羽子眼中精光闪烁,知道她必然也有见地,便道,“依我所见,这些应当是涅盘道祖的道敌,恐怕还是相当棘手的那些,这些凤凰明砂在此是为镇压之用,倘若在旧日宇宙,明砂一旦被取,这些巨兽当即便会复生。只不知他们究竟秉持何方大道,以至于连涅盘道韵都无法将其消融。”

朱羽子颔首道,“贫道也是这般想,这些巨兽体内始终有一股生机未曾磨灭,而其修为只怕也很接近道祖,只是究竟差了一招,这才被涅盘道祖封禁,但终究没有彻底陨落,还在实数之中。只是其来到本方宇宙时,却处在绝对的封闭之中,只有一丝本方宇宙气机透入,因此这些巨兽,还被涅盘道祖残余生机镇压,此时也无法还归实数。”

她不愧是存世极久的洞天大能,虽为散修,但时间修士,可以观照过去未来,眼界要比一般修士更加开阔,这推测和阮慈所想相差无几,而莫神爱几人根本无法参与对话,直到此时才能插嘴道,“我也看出来了,他们还有许多东西藏在体内,令我无法看透。倘若他们都活了,周天非得大乱不可,我看他们的能耐,不说道祖,反正道奴上使是绝对可以过上几招的。”

此时本方宇宙灵机已然充溢此处,她的神目重新派上用场,说话又有了底气,朱羽子道,“诚然如此,不过倘若是我等将其复活,这天大恩惠,受因果制约,这些巨兽也不会脱出控制。其神智犹存,只是陷入蛰伏,复活以前贫道也自然可以和他们说个明白。”

她略作犹豫,又道,“若说全数返生,那只有道祖有这般手段,但贫道此番入内,承阮道友体面相待,又慷慨赠以珍宝,感激不尽,若是能拜入太一宫,本尊便可入内,若是和阮道友联手,贫道届时尽力携此兽回到宇宙诞生之初,令其完全承受本方宇宙灵炁转化,再由阮道友将其炼化点醒,应当可以返生一头巨兽。”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描述的却是神乎其神的场面,这就是修行时间大道的洞天底气,其余大道洞天纵然也有排山倒海之能,但要说返回宇宙诞生之初,仍是力有未逮。众真都听得呆了,唯有阮慈司空见惯,点头笑道,“倘若如此,我周天如虎添翼,又多了一尊护法妖神,在周天大劫中定然更增胜算。不论成与不成,都要多谢贵客好意。”

朱羽子施礼道,“得道之助,犹如再生父母。如何索价都不为过,难得剑使胸怀如此宽阔,丝毫不提报酬。贫道只略尽绵薄之力,心中仍是惴惴不安,深感难偿其情,因果有缺。”

对他们这样的洞天真人来说,受了阮慈相助,倘若没有及时报偿回来,被因果联系卷入周天大劫之中,只怕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也难怪这般急于偿还。阮慈笑道,“这都是后话了,且还要看太一君主愿不愿意收徒呢。”

莫神爱在一旁笑道,“真不知道此处倘若是你金丹时过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想来定然不会和此次这般顺风顺水了。”

阮慈道,“金丹时我若来此,应当会和瞿昙越一道,他那几只小虫子,怕是要乐疯了,小寒武界已是玄魄门立身之机,却还没有被收入此地的资格——”

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说完,便只见原处一具头生九角,狰狞凶恶的巨虫突然发出一道法力,其法力极为玄奥古朴,充满旧日宇宙气息,没入山体之中,一闪不见,阮慈色变道,“不好,这虫子和小寒武界有关——竟如此顽强!”

这虫子从宇宙开辟之初,便被封禁在此,经过漫漫岁月,期间能接触到的本方宇宙灵机只有这么一丝,饶是如此,依旧能缓缓转换自身,解禁不久,便甚至可以捕捉到小寒武界其中包含的因果,虽然身躯还僵死原地,但已足以发出讯息,如此种种,都指向一种可能,那便是涅盘道祖封禁它们在此,并不是为了囚禁敌手,而是早在旧日宇宙,便为本方宇宙布局落子!

真有布局,可以横跨两个宇宙吗?

思绪及此,尚不及细想,阮慈便感应到天星宝图一阵波动,地根也开始起伏不定,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生出神智,想要从琅嬛周天脱离出去!

第363章 功德馈赠

此番惊变,虽然起得突然,但各方的反应并不慢,天星宝图中顿时传来一阵波动,太微门上空那巨人提灯照去,上清门之上,亦有一方棋盘骤然亮起,在天星宝图外围增添一层迷雾,林掌门得了楚真人传宝,天命棋盘并未轻动,这还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出手。

灯光照去,将中央洲陆东南一侧上下照得透亮,一个隐匿空间在灯光中逐渐浮现,其中无数虫魂爬动中逐渐融为一体,现出一只张牙舞爪、凶相毕露的血线金虫,其神智茫然,在空间中来回爬动,似乎仅仅只是循着本能往外突围,但却被棋盘神通迷乱了方向,逐渐更显得呆滞。只是若用神看去,便可见到那小寒武界中,许多米粒大小的人形在其中奔走逃避,又有无数更加微小的虫豸冲着那大虫,或是攻讦,或是放出神通,小寒武界中热闹非凡,便连闭关中的洞天修士,也逐一现身,亮出了法相。

洞天法相,均和自己修持的大道有关,玄魄门掌道的法相云山雾罩,乃是一团飞虫构成的迷雾,能合能分,望着血线金虫当头罩下,又对外传递出一股求助之意,余下两名洞天,都是下法成就,法相一为音波,一为半虫半人,呈现融合之状的怪物,都是发出气运,将血线金虫苦苦敌住。一时间倒还能勉强支撑,但众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法相或许是对金虫不太管用,或许是同为虫属,天然被血线金虫克制。只怕最终仍然要露出败象,难以平复此番金虫之乱。

玄魄门多年积累,毁于一旦,甚至连小寒武界都可能会因此破碎。金殿中,众真神念再度汇聚,此番多以中央洲陆修士为主,各大宗门仅有数人来此,倒不似上一次那般全盘出动,清善真人先是传递出一道思绪,询问众人可有办法应对血线金虫,还未等众人回应,便又问道,“倘若由血线金虫啃噬小寒武界,其能否咬穿道韵屏障,遁逃入宇宙之中?”

这一问便大有讲究,颇有以玄魄门为祭品,打开道韵屏障的意向。青灵门臻元真人传出忧虑之意,思绪中幻象展开,却是在气运维度中演算血线金虫咬穿小寒武界,离开周天的后果。小寒武界身为旧日宇宙遗留,其存在本身便会为琅嬛周天增加无穷变数,变数便是气运,一旦这些变数被彻底抹杀,周天气运便会下降少许,而且道韵屏障被咬穿以后,周天气运也会不可避免地散失一部分去到宇宙之中,如此计算下来,周天气运约要略减一成之数。

其实若是平常,这种气运散失,长远来看对周天依然是有好处的,只要己方周天有强横修士坐镇,能将心怀恶意的来者或者震慑,或者击杀,那么这些气运散逸带来的损耗,自然会被许多异域来客带来的变化补益,气运只有更加增厚。只是此刻大战将临,即便是引入外来修士,气运损耗之余,又逐渐驳杂,只怕会让琅嬛周天在比拼中落于下风。

归一门掌门寻峰子也传出一缕念头,却是支持清善真人,他是想着道韵屏障洞穿之后,琅嬛周天便可遣出修士往大玉周天去探听虚实,而且本方周天修士也可随时观望星图,终究要比现在这样强上许多。

众真人各抒己见,思绪在金殿上空交锋许久,实则大多修士都更支持清善真人,可不知为何,臻元真人所代表那方思绪的颜色始终不见减弱,王真人观照良久,散出一道思绪,言道,“血线金虫闯出小寒武界,于我琅嬛周天或许利多弊少,但对宇宙大局不利,将要损去不少功德。”

他思绪之中,似是描绘出一名少女雕像,俯瞰琅嬛周天,其人之巨,使得琅嬛周天在她双手之中,只是宛若玩具一般,那雕像面上似有几许愁容,但眉眼极其模糊。臻元真人见了,忙肃然起立,口称祖师,殿中众真,都是一凛,清善真人叹道,“此事既然有道祖表态,那便就此作罢。”

阮慈此时方知,青灵门是功德道祖派外别传,虽非世宗,但却和功德道祖有一定因缘。心下不由忖道,“看来功德道祖要维系宇宙兴旺之势,是以和所有毁灭类大道的修士都是不卯。血线金虫完全融合,重归崇雪仙之身,便是冒犯了功德道祖的利益,但这还在她容忍之内,倘若将血线金虫放出宇宙之中,重新繁衍成一大族群,兴旺虫噬地狱,此举有利于毁灭大道修士,却会大大加速宇宙衰败,功德道祖便无望在宇宙衰亡以前再合一道,更是难谈超脱了。”

此时毁灭类大道并无道祖在世,难免处处受到压制。更谈不上支持琅嬛周天诸人,清善真人也只能放弃这个念头,阮慈心念一动,传出一缕思绪,问道,“道祖此言,我等自然听从,但可有恩惠赐我?”

功德道祖本是逐渐淡去的虚像又再凝实起来,众真都感到天外垂落一道视线,竟是跨越道韵屏障,从极幽深处渗入周天之中,其所过之处,万事万物都是欣欣向荣,许多陷于绝境的凡人修士,都是绝处逢生,又有机缘。这道目光落在阮慈身上,顿时烧灼起火星无数,乃是两大道韵磋磨而生。金殿众真,俱是屏气凝神,却无有人敢于介入两大道祖的较量,只是各自留心揣摩这道韵变化之妙而已。

阮慈虽为元婴,但却不惧功德道祖投影之后,还要设法横穿道韵屏障,辗转而来的一点道韵,哪怕是道祖,应对已经掌握道韵的修士,也要遵循一定之规。只不过道祖手中道韵无量,大多情况下只需要以量取胜,将对方淹没在如海道韵之中,便可轻易处置。若是只有投影这些许道韵,阮慈却也不是无计可施。

她鼓起太初道韵,和功德道韵试探交锋,更是试图将其解析融合,如同汲取生之道韵一般,汲取些功德道韵留用。却不料心念一起,那功德道韵居然并不抵抗,欣然被阮慈炼化收拢,而且道韵垂注如线,并不断绝,大有阮慈能炼化多少,她便供给多少的态势。

这便是功德道祖付的价钱了,阮慈却也不贪婪,感应中大约取够了份额,便不再多取,拱手道,“多谢道祖,道祖大方。”

冥冥之中,仿佛听到一丝轻笑,有人轻声说道,“太初,你果然从不吃亏。”随后功德道祖气息彻底断去,王真人思绪内那虚影也消失不见。臻元真人此时方才松了口气,叹道,“剑使胆量真大,亦是海纳百川,尊驾收容的道韵,倘若灌注于我,足以将我炼为道奴。”

阮慈若是没有悟性,又或是承接不了,那么功德道祖的道韵便不是机缘,唯有实力到达某一层次,才有资格和道祖讨价还价。众真眼见这一幕,却并无人眼红阮慈,而是更增敬重忌惮。不过这亦不会改变局势,让他们让渡主控权,清善真人随后便传出思绪,探讨这功德道韵到底该用在何处,方才是最有效用。

阮慈此前在气势场中并不发生,便是因为实力尚且不够,如今在此事上她倒是受诸方重视,对功德道韵的用法也有自己的盘算,此中变化,一味由王真人转述只怕是说不清,当下便传出一道思绪,由得众真前去触碰。

金殿之中,一时彩光纷纷,片刻后均是转为阮慈思绪中的淡白色,便代表众真都认为阮慈此计可行,清善真人道,“此计颇险,但剑使自身情愿,我等不可掣肘。”

林掌门淡声道,“我琅嬛修士,最好弄险。剑使只管放心行事。”

臻元真人亦道,“我会遣福满子来此,相助剑使运使功德道韵,其余便只能靠剑使自身功行了。”

三大真人表态,众真更无他语,此计便是定下,当下各行其是,只见天星宝图之上,宝光更炽,仿佛要将血线金虫四周的所有因果之线都照出来,而天星棋盘亦是小寒武界周围显形,法力更加牢固,如此一来,竟是将道域屏障顶出了一个凸角,仿佛再用力一丝,便会撞破道韵屏障,届时受因果气运影响,这本就和琅嬛周天结合得不甚紧密的小寒武界,便会被甩飞出去。

如此变化,无形间反而正合玄魄门掌道心意,其所化那迷雾骤然一分为二,其一镇压小寒武界中的血线金虫,另一份便附在被撑起的凸角之上,大肆啃咬起来。玄魄门久已想要逃离琅嬛周天,连宇宙道标都已建立,只要乘势将小寒武界带走,到时候再处置血线金虫,也是不迟!

正是此时,比元山秘境之中,阮慈化身重凝,对朱羽子说了一声‘道友助我’,便是轻叱一声,运起道韵,将自身神念和朱羽子气机,一道打入那山岳巨虫之中。

朱羽子仓促间不及反对,只好随着阮慈投入其中,两人娇躯齐震,只见眼前景象翻天覆地一般卷动起来,片刻间,无数线条重新组合,竟是从这黑红山洞,来到了宇宙虚空之中!

第364章 虫魔之约

但凡时间修士,均是善于穿梭时空,遍历过去未来,可以说得上是同境界修士中最为见多识广的一类。朱羽子甫一现身,谈吐便是不凡,随意谈论的信息,都让琅嬛修士有大开眼界之感,这也并非偶然。只是如今在阮慈身旁,见到那截然不同的宇宙胜景,品味着似是而非,却与本方宇宙灵机截然不同的旧日宇宙气息,却也是叹为观止,流连忘返。半晌方道,“此处应当是这巨兽脑中回忆所化。剑使是要我运化神通,将他送往宇宙开辟之初,沐浴灵机洗礼,被本方宇宙完全同化之后,再对它的情念出手?”

这巨虫一道灵机,便将小寒武界的血线金虫惹得躁动不已,阮慈对崇雪仙的来历并非一无所知,对这巨虫也就有了自己的猜测,血线金虫虽然可以独自繁衍,无需交配,但那也是境界到了以后自然生成的神通,其诞生之初,必定是雌雄一对,阴阳化生。这巨虫或许是崇雪仙的配偶雄虫,或许是崇雪仙的主精魂所在,双方联系极为紧密,在旧日宇宙,只怕虫噬大道的权柄还是在巨虫身上多些。

不过时移世易,崇雪仙以血线金虫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又被情祖以通天手段劈开灵炁,瞿昙越依托血线金虫往外散布情种,无形间也令它遍尝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感情一旦丰沛,便可能压制本能。其未必甘心始终处于弱势,被这巨虫用灵炁驱使,失去其在这漫长时光中逐渐诞育融合的全新自我。

诸多利弊,在阮慈脑中一一铺陈,她摇头道,“你这化身只怕未有这样的威能,而此处虽然来到旧日宇宙之中,却始终是此虫回忆中的幻觉,连虚数都不能归入,你那真身怕是难以到此。”

朱羽子原本面露难色,此时方才松了口气,叹道,“剑使明鉴,此身便是透支所有灵炁,也无法将人带回开天辟地那一刻,哪怕是其下一瞬间也好,开天辟地那一刻,虽然只有一瞬,但距离下一瞬间犹如远隔天堑,非得在时间川流之上,推动巨量道韵,方才能够到达。那道友携我到此,是想要去到哪一刻呢?”

阮慈正要说话,见眼前情景忽然有了变化,忙笑道,“这个稍后再说,我们且先看看这巨虫是如何被捉的。”

此虫神念中的幻象,定然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段经历,那就无过于自身被捕捉的那一幕。两人身周的视野,原本只是宇宙星空,星图的模样和分布倒是和两人平日里所见大不相同,便连星光的颜色都是有异,而这巨虫正悠然往前遨游,身后则是数不尽的虫子虫孙,浩浩荡荡,真不知遮蔽了多少大天,身后多少大天,都是呈现落魄灰败之色,显然被其啃噬之后,所有灵机都被吞噬,反而令巨虫更加强大。不过后方星宿疏落,这里显然是宇宙边境,大天数量不多,此虫正带着虫群,往前方星海稠密之处行去。

眼看又是无数大天要遭到虫噬地域之刑,就此毁灭,令此虫掌握更多毁灭道韵。前方虚空之中,灵炁突然震动起来,朱羽子道,“可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鸣叫?原来此处幻境没有声音。”

她显然没有听到凤鸣之声,因此才会如此推测。阮慈耳中,却是听到了极其清越的凤鸣之声,只见远方虚空之中,有一只巨凰正从远处鼓翅飞来,身后彩凤环绕追随,正是涅盘道祖麾下的羽族众鸟,这为首巨凰翅垂若翼天之云,将星海中数百周天都遮蔽其下,翅展则鼓起宇宙风无限,群星便犹如小球,在那宇宙风中不由自主变换轨道,往他处飞去。端的是气象万千,令人目眩神迷,感叹道祖威能。

朱羽子仰首望去,不觉叹道,“这便是涅盘道祖全盛时期的威能么?真身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阮慈道,“真身?这充其量只是其一具化身而已,未能合道,便始终不是道祖之敌。不过此虫显然也掌握了深厚道韵,不是涅盘座下修士可以应对,因此才遣化身出动,前来将其灭杀。”

二人进入巨虫幻觉之中,自然是以他视角为主。这巨虫此时的模样是无法自见的,直至此时,才能看到巨虫口中发出的滚滚灵波,朱羽子道,“这灵机并未改易!”

在实数之中,此虫正是用这道灵机令血线金虫发狂,此时灵波过处,他身后虫海也沸腾了起来,诸多奇虫翻翻滚滚,汇聚到了一起,化为一个三头六臂如魔神一般的惊怖人形,仿佛只是望上一眼,便会让人失去理智,阮慈道,“倘若我们都是旧日宇宙生灵,便是看上这么一眼,也会受到道韵入侵,必须运功抵化。”

但此时已是本方宇宙,因此二人才能安然无恙,但依旧知晓这魔神的威力。这尊虫噬魔神和涅盘道祖的巨凰化身争夺星海气运,将宇宙空间打得震荡不已,道韵纵横。宇宙空间因无有太多生物,本就是实数十分薄弱的所在,此时虚实屏障便被冲击得摇摇欲坠。巨虫身形摇动,周围物事逐渐变大,而它原本立身之处,依旧有一头面目狰狞,遍体尖刺的巨虫蹲伏空中,甚至其体内散逸的灵波都没有丝毫更改。但唯有阮慈二人知晓,其主要神魂已经金蝉脱壳,转到这小虫之中,从此时望见诸般事物的尺度推测,大小仿若一粒微尘,正是鬼鬼祟祟地往虚数之中飞去。

眼看前方战火连天,此虫却是钻入虚数,阮慈和朱羽子对视一眼,朱羽子道,“道友,此虫甚是狡诈,还需细观神通,如若他能啃噬因果,只怕道友便是唤醒了它,日后也不好驾驭呢。”

阮慈点头道,“且看其如何束手就擒。”

因此虫极小,不易为敌人察觉的同时,爬向虚数的过程也十分漫长,那巨虫只是一个闪身便可到达的距离,小虫却飞了有数日光景。这数日之中,虫噬魔神和巨凰化身的斗战没有一刻止歇,巨凰化身不断啄食虫群,随扈羽族也是大快朵颐,但虫噬魔神仍在不断催生幼虫填补身躯,阮慈和朱羽子望见旧日宇宙斗法的诸般手段,都是大感受益匪浅,朱羽子叹道,“虽然本方宇宙大道法则已是改易,但正因如此,我等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旁观道祖级数的斗法,倘若是本方宇宙,道韵生克,因果牵连,哪有此时这样高枕无忧,只管着尽情开拓眼界呢?”

两人已知此虫最后还是束手就擒,因此倒都十分好奇它是怎么被抓,只看此虫行迹,那当真是谨慎至极,时而停下,时而还往回飞一段路程,真如一枚尘埃一般,待到真正接近那条空间裂缝时,周围还有不少虫尸浮羽遮掩行迹,如此费尽周折,终于落入虚数,只见眼前灵机变换,仿佛从实数之中,踏入一处全新所在,这虚数却又和本方宇宙不同,要有序许多,灵机也没有那样丰富杂乱,若说本方宇宙的虚数像是个万花筒,旧日宇宙的虚数就像是另一个有序的国度,这些杂乱物事坠入虚数,刹那间便被化去,朱羽子道,“剑使快看,这里多了一个维度。”

因二人所见,乃是巨虫视野,可以看到这些杂乱物事之中,有灵炁、气运、因果,都是各有去处,还有一点无名之物,飞入了虚无之中,隐隐能感觉到虚无中仿佛有一条大河,承接此物。阮慈道,“这是真灵魂魄,送去投胎转世的。”

朱羽子叹为观止,不住私下打量,阮慈也是第一次踏入旧日宇宙的虚数,暗道,“若是连此处都如此整洁,那么旧日宇宙真正的混乱该何处安身呢?这样难道不会宇宙失衡吗?而且虚实是不是重量不能相等?我们宇宙的虚数浩若烟海,包含万物,如此才能对应实数中所有的可能性呀。”

正在思忖宇宙藩篱时,突然天空中飞来一处极白极巨大的物事,将那小虫摄起,直到虫身逐渐变大,两人才知道这是一只手把小虫捉了起来。涅盘道祖那绝世娇颜再现阮慈眼前,她弯着腰笑吟吟地道,“小虫子,原来你藏在这呢。”

那巨虫一阵乱舞挣扎,但却无济于事,连灵波都没有放出多少,朱羽子道,“它把绝大多数法力都留在远处那化身之中了,此处潜藏的应该是灵智神魂,就连此时变大,也是被涅盘道祖用法力催发,原来道祖算无遗策,竟连它会遁逃往此处都已料到,早在虚数中等候了!”

阮慈颔首不语,心道,“看来小寒武界多半便是此虫的内景天地所化。不过为何会落入山洞之外?看涅盘道祖对此虫还算重视,怎么能将小寒武界的入口收在那个山洞外头呢。”

二人心中各有思量感悟,回忆至此也到了尾声,那巨虫这一化身果然没有多少斗法手段,甚至连发声对话都做不到,只能摩擦灵炁,拟出极其嘶哑难听的说话声,喝道,“涅盘,你休要欺人太甚!你可知本方宇宙因你存在,一再涅盘,已将失衡,我等都要永远被困在此间,你毁我神通化身,我无话可说,我这一身残躯,难道你还要赶尽杀绝么!”

朱羽子浑身轻颤,似是激动到了十二万分,这恐怕是她第一次听闻宇宙级数的大道隐秘。阮慈便要好得多了,听巨虫此言,心中猛地一动,想道,“一再涅盘,一再涅盘……难道旧日宇宙竟无法真正毁灭,因涅盘道祖的存在,凡是毁灭边缘,便会重新涅盘?”

“像这般的涅盘,旧日宇宙重复了几次?”

涅盘道祖笑吟吟地道,“小虫儿,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功法有缺,一旦繁衍徒子徒孙,便会被本能控制,只知吞噬毁灭,虫噬地狱先吞噬的便是你自己的神智。你这样下去,自然永远都无法合道,在本方宇宙也无法完满功法,但我有一法可以助你,你可愿听我一言?”

阮慈这才从言语中推断出来,原来这虫群往群星进发,也并非是有灭世的把握,只是此虫繁衍到一定阶段,便会沦为杀戮本能的奴隶。想来在旧日宇宙无数万万年的历程之中,涅盘道祖已不知灭杀了几次虫群,却又因为大道平衡的关系,将它这一身放过,任其逃去,如此周而复始。但这一次却与别不同,那巨虫挣扎幅度减缓,涅盘道祖张开双唇,却并无话声传出,而是吐出一枚玄奥符文,飞向巨虫身躯。

巨虫不躲不闪,任由符文入体,随后浑身一颤,似是在衡量利弊,随后便在涅盘道祖手中爬动了一会,找了个位置盘踞起来,垂下头缓缓陷入沉眠,阮慈二人只觉得眼前世界逐渐变黑,知晓这段回忆已到终结。此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等候,直到众人来到此地,再度唤醒此虫,但因它始终未被全部炼化,也和崇雪仙一般,不能完全融合宇宙规则,便也就无法留下什么回忆了。

眼看二人就要回到实数,阮慈忙道,“道友,在这段回忆和实数之间,它至少还恢复过一次神智,便是那一次设法将小寒武界入口送到山洞之外,才有了今日的一切。你快助我推动时间,借由这两段记忆因果,回到其刚刚被本方宇宙规则同化,恢复一丝灵智的那瞬间!”

第365章 万古天开

“师父,师父,这是出了什么事!”

中央洲陆之北,此时犹是冬季,一片冰封,霜雪洁白之中,可见一座雄山高踞原上,正是燕山剪影,燕山脚下则是那片浑浊翻涌,永不上冻的血海。这片血海极其广阔,连接北冥洲与中央洲陆,期间岛屿无数,也是这片高原上生机最繁盛的所在,除此之外,燕山方圆百万里内,都无有人烟生机,便连鸟兽也不敢来此觅食驻留,一年四季之中,唯有夏季会有些飞鸟来此处丛林中采食野果,但此地生机黯淡,除了魔门弟子之外,无人可以在此久留。

但此时血海之畔,雪地之中,却有两个人影盘膝趺坐,本来正在修行,却被天边动静所扰,仰观星图时,被那变化惊得瞠目结舌,忙问道,“这棋盘把灵炁屏障支得变形,若是再这般下去,天是要破了么!”

他师父面色端凝,道,“哪有这样容易,道韵屏障是洞阳道祖设下的防护,想要击破,也只能是另一名道祖来此,但其余道祖怎可能在此显化真身……”

他目中射出毫光,全力观望天际,俄而起身道,“但小寒武界异动,玄魄门发力,此事对燕山或者也是机会!”

一语落下,其身形已然消失不见,全力往血海中掠去,眨眼间便来到血海中某处小岛,此处已有不少魔修云集,都在彼此询问消息,这魔修对其中一位身量高瘦,面容枯槁的魔修拱手问道,“何先生,一向是你这里消息最灵通,如今天边现出异象,可有什么分教么?”

何先生道,“尚未得到上修开示,不过玄魄门难得显露踪迹,或者上宗也会乘势攻伐,届时我们可以联合一处,附其骥尾,或许能得些好处。”

原来这小岛上聚集的都是混迹在燕山血海边缘的外门弟子,又或是散修,燕山外门收人十分宽松,便是对魔门散修也并不歧视,任由其在外围繁衍,只是亦没有任何保护,每每往外征伐时,倘若这些外门弟子得到消息,跟随在其后为燕山出力,也并不阻止,事后也有赏赐下发,但倘若不知趣地挡了前路,那么便会被毫不留情地当做炮灰抹杀。因此这些弟子,无不以结交内门弟子为荣,甘愿为其驱驰,鞍前马后,为的就是能够趋吉避凶。

众人听得何先生这样说起,都开始计算方位,他们要确定的第一件事,便是燕山大军出征时,自己的洞府是否会挡在路途之中,倘若如此,那便要赶快搬迁。其次方才是要相机寻些好处。不过也有些散修,孤身一人,并无弟子,洞府中亦无什么贵重之物,无牵无挂,便是缠着何先生推测消息,道,“您老人家是我们这里资历最厚的前辈了,以您所见,玄魄门这是在做什么呢?”

原来数百年前,东华剑使被燕山所掳,两大宗门在此对垒,剑使破困之后,在两洲交界发了一剑,这使得燕山新一代弟子有数百年的断层,如何先生一样,在那之后不久便来到血海寻找机会的散修,已算是资历最深了。其与燕山太史令主麾下的胡真人相交莫逆,又得苏真人照拂,听闻不久以前,苏真人已经成就元婴,何先生自己数年前也是破关结丹,在这帮散修中足可以说得上是德高望重,更是时不时泄露些许秘闻,为人又颇为敦厚,因此这些散修隐隐都以他为首,更是颇有不少筑基修士,也携着家族一道投入何先生麾下。其山门便在雪原地下,极是隐蔽,如今众人都不知道其门下弟子到底有了怎样规模。

何先生苦笑道,“洞天高修,又是那样遥远,我如何能猜测得到?”

正在推托之时,忽然神色一动,匆匆道了声恼,便往血海方向飞去,众人都不敢拦阻,反而殷殷期盼何先生回归,如此过了数日,何先生方才回到岛屿之上,言道,“听闻玄魄门久已有将小寒武界带出天外的意图,他们坚信数千年后,周天大劫将至,会和另一大天相撞,因此欲要临阵脱逃,带走小寒武界。此次怕是不知用这么方法催动了小寒武界中的血线金虫,令其摇动小寒武界和本方周天相连的气运之根,而掌道正是要为其撞开道韵屏障的一丝缝隙,携着小寒武界一道遁逃出去呢。”

魔修提升修为甚易,众真中金丹修士不少,若说攀附小寒武界,那也勉强能在宇宙虚空中生存下来,不过其人虽为散修,却无有一人想要逃走,便是相信玄魄门掌道不会无的放矢的,也是不屑道,“彼门真乃无胆鼠辈,竟连丝毫血性都无?那还修什么魔道,连生死且还堪不破,当真是勿入我门。”

也有人道,“若是玄魄门能够成功,我倒也想托个便宜,跟在他们后头到宇宙虚空中游历一番,不过我等没有元婴修为,也只能想想罢了。琅嬛周天多年来从未有人能够出去,无有星图,便是出去了,我们金丹修士也不可能呆上太久。”

一时间众说纷纭,也有对玄魄门十分不屑,却想要乘势取些好处,外出一观的,也有相信燕山会出面攻伐玄魄门,已经在拉帮结派,想要到时候攻入小寒武界,大肆掠夺的,何先生道,“燕山便是出力,也是洞天高修出面,暂不用大军出动,诸位倒毋庸担心自己洞府。”

众人聚在此处,最担心的还是这点,得了何先生保证,便暂且回到洞府之中,又定下了计策,倘若燕山要出动弟子,何先生会立刻通知诸真,众人合力跟随燕山,如此众人都能多得些好处。而小寒武界可能要被玄魄门带离周天的消息,也就如燎原野火一般迅速往外传递了开去。

天下间并不止燕山一处能探得这些消息,星图之变,中央洲陆修士所见最是直接,几乎各处散修,都在辗转往上探听消息,此涉道韵屏障之变,对魔修来说,其只兴奋于能够离开周天,但其余修士却要担忧天魔顺着缝隙入侵。也是因此,不过是十数日中,中央洲陆已是传遍了玄魄门的谋划,众真或是激愤,或是不齿,或是忧虑,但哪怕是认定‘弃我去者不可留’的修士,也是怒道,“小寒武界分明是周天上古残留,却为玄魄门窃据,玄魄门要走,也没什么要紧,胆怯之辈,留之无用,但凭什么把小寒武界一起带走?小寒武界是琅嬛周天自有,他们要走可以,小寒武界却得留下!”

众人若论修为,能和玄魄门掌道相较的,自然是一个没有,但这些百万修士的思绪情念,却无形间汇聚成巨大思潮,在天星宝图中逐渐凝聚成型,诸般修士,见到自己情念竟也能在天星宝图中现身,自然是惊讶之余,不免自豪,一时意志更盛,那思潮秉持万千修士之志,从浪花化为一只大手,往下只是一拿,便将小寒武界那枚圆珠拿在手中,丝丝缕缕的情念绳索将其牵连绑缚起来,令本已有腾飞之势的小寒武界猛地往下一沉,飞天之势,暂缓了几分。

小寒武界顶部,本来分为两团的迷雾亦是并不慌张,其似乎早已预见到这般情况,反而发出一串气泡,仿佛在轻笑一般,迷雾中隐有字迹浮现,‘技止于此?’

玄魄门掌道竟还有余力嘲讽其余同道!

太微门、上清门两大掌门自然要有所回敬,天地六合灯光芒四射,照得小寒武界逐渐澄清透明,里头那血线金虫的狰狞凶影更是纤毫毕现,玄魄门掌道不得已将迷雾再展,遮挡灯光,但其迷雾在灯光照射之中,正在缓缓蒸腾,而天星棋盘亦是增厚棱角,只是这般一来,却又难免弄巧成拙,令道韵屏障更加失衡,玄魄门掌道轻叱一声,迷雾中的虫豸啃噬速度骤然加快。而迷雾中又伸出一根如鞭长尾,向情念绳索落去。

如此一来,他多年来积攒的气运、法力,都在飞快消耗,终有一日会难以为继,但事已至此,瞿昙掌道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既然希望能带着小寒武界远走天外,更是早已对此布局,那么留在琅嬛周天,修为无有寸进,又被处处排挤,倒不如放手一搏,若是不成,也至少是陨落在尝试之中,且还能令反对他的修士付出沉重代价。

林掌门乍掌天星棋盘,运化难免不够精妙,因此产生的道韵屏障失衡,倒是无意间助了他一臂之力,瞿昙掌道便将所有法力都倾注在这失衡一处上,不论其余修士有何盘算,但旧日宇宙奇虫那股波动,对他来说不啻于天赐良机,血线金虫的暴虐本能根本没有人能拦下,只要缝隙一出,其一定会携带小寒武界,冲出琅嬛周天!

嘎——吱——

一股极其刺耳的摩擦声,从扶余国上空缓缓响起,天空中万星失色,那透明的道韵屏障刹那间漾出道道波纹,令万古星空的颜色、方位开始荡漾,那迷雾无穷无尽地汇入扶余国上空那微微一点裂纹之中,瞿昙掌道长啸道,“天——开——”

万古封锁,已开一线,道韵屏障内部,出现了一点裂痕!

第366章 四方云涌

万古封锁,竟开一线!

虚实之中,波涛骤起,天星宝图之上那大殿中,哪怕是下法洞天都不禁显化法相,往天开处观照而去,让金殿显得十分拥挤,但众真反而无有发出思绪,而是默然观照扶余国上空。此事行到这一步,定然是多方角力的结果,任何可能都被考量过,既然局中无有他们,那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这简直是天崩地裂……”

在周天各处,却有许多根本不知周天大劫真相,对天星术一无所知,也就不知琅嬛周天从未见过真实星空的修士,识海受到极大冲击,在各处仰望天际,“原来我们见到的星空,都只是道韵屏障折射后的模样,那……岂非是洞阳道祖想要我们见到什么,我们便见到什么?”

这全新的认识,定然会带来一股全新的思潮,随之反复酝酿,周天大劫之密也就迎来了启封之机,这固然会令一大批金丹修士无法攀登上境,但大劫在即,周天最需要的还是洞天战力,至于元婴修士,门内自可挑选心性过人的金丹,给予大量机缘,令其成就元婴,或许这会损害到其之后的道途,令他们难以登临洞天,但时势至此,若是自行发展,只怕在最终大战以前,这些修士都无法晋级元婴,那便有极大可能死在周天大劫之中,所谓的洞天更是无从谈起。

破天一击,引发余波荡漾无穷,除却在金顶大殿中俯望的诸多洞天,江湖中不知多少知晓底理的修士正举目上望,何僮正在燕山之中,和诸多友朋议论纷纷。而燕山之内,只听得一声轻叱,沈七身形化现,已是现出青年真身,回首道,“天开之时,异域灵炁侵入,那瞬间定然有诸多大道波动,我要前往彼处,借此气运碎丹成婴,你送我一程!”

此举极是行险,若是不成,便是身死道消,他身后一卷仙画徐徐展开,绘的正是两名少女月下赏花的缱绻画面,其中一名少女微微一笑,冲他招了招手,水墨荡漾之中,画面悄然一变,另一名少女幻成沈七真身模样,正御剑行于九州之巅,头顶神光隐隐,元婴隐现。沈七见此,笑道,“知道了,别肉麻。”

身化灵机,投入仙画之中,那仙画微一颤动,便化作流光,极其快捷地往远处投去。

“星空都随之扭曲了……真想见一见域外那真实星空的模样!”

中央洲陆某处极其荒僻的绝境之中,姜幼文愕然抬首,望向天际,他身后漫山遍野,全是流淌着的金色液滴,此处仿佛是五金之属的世界。除了各色金属之外,再无其余要素,液滴中亦有人形升起,和姜幼文一道仰望天际,姜幼文道,“喂,你瞧天下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看一看吗?”

那全由最纯净的金元素化为的人形,面容虽是模糊,灵智似是不低,将姜幼文上下打量了几眼,流露出极其人性化的不屑神色,姜幼文道,“我现在虽然只是金丹后期,但关隘即将圆满,而且所有锁链都被我用毒力暗暗侵蚀,已然松动了不少。眼看如今四方风云涌动,我有种感觉,倘若能赶往天开之处,攫取一种宇宙奇毒,我成婴之日便就在眼前,你若想往天外见识一番,不如便和我同行,顺带着相助一二,岂不是两全其美?”

那金人思忖了一番,便伸手一招,只见四周灵炁之中,那无所不在的金灵气中,逐渐凝化出一滴金色小珠,落入姜幼文手心,金人亦是分出一个小小身形,寄宿往金珠之上,姜幼文笑道,“好孩子,随我去吧!”

“万古天开……不知慈姑在此事之中,又有何谋算。”

阮容立在一座山峰之巅,任由劲风吹拂白衫,仰望天际,幽幽低语,“她奋勇向前,我等只能苦苦在后追赶,否则便连成为棋子,为其提供助力的资格都没有。剑使羽翼,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呢。”

在她身侧,阮谦沉声道,“万古谋算,她也只是局中一子,我等皆不由自主,浮沉至今,谁还记得当年的约定?”

他和姐妹两人许久未见,但修为也是不低,果然已步入金丹,不过只得金丹初期,却是不如阮容。阮容细查阮谦眉眼,见他眉宇间隐约那股煞气并未消散,只是掩藏更深,心中若有所感,正要细问当日在南株洲是得了哪家的缘法,在拜入中央洲陆之前,便先得仙缘。心头忽地又是一动,不由微微发急,暗道,“此人怎么这时来寻我了?也不知他有何用意,但谦哥一旦和他见面,必定生出龃龉,又哪里斗得过他!”

她和阮谦久别重逢,尚未叙过别情,天边便传来偌大动静,此时倒有些不上不下的,只好托词说道,“我感应到宗门有事召见,恐怕和慈姑有关,谦哥可愿随我前去?”

阮谦果然道,“你且先去你的,待此间事了再来找我,我也还有些事未曾办完。”

兄妹二人久别重逢,尚且没有好生叙旧,便又要暂且分离,只好定下后约,交换信物,方才各自往远处投去,阮容飞了数千里,自忖阮谦神识应当不至于笼罩得这样远,方才将脸一沉,微怒道,“柳寄子,你无非是仗着我杀不了你,才这般戏弄于我,我出门游历这些年,你何时不能来寻我,为何我和谦哥才一见面,你就来扰我。”

她身旁清风吹拂,似是传来轻笑声,阮容并指成刀,向空处刺去,气息似缓实急,出手倒也不凡,但却如同刺入朽木棉花中一般,毫无回应,反而被一股沉着气息婉转缠上己身气机,在极为熟悉灵炁波动之中,几乎是刹那间便坠入灵机交融的前奏之中,她不由又惊又怒,连忙鼓起神念,奋力抵抗,耳旁却不期然响起柳寄子的声音,因笑道,“你不是急于提升修为,以便襄助你妹妹么?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助你,你听不听?”

阮容在半梦半醒之间,神智昏茫,只是凭着一口气极力挣扎,此时微微一震,反抗之意不由稍缓,狐疑道,“你怎么助——啊!”

惊呼声之中,已被柳寄子气息侵入内景天地,二人灵机顺着那茁壮因果共振起来,阮容桃花面上闪出一缕动人心魄的嫣红,倏尔往后倒去,被那灵机卷入,化为清风,往东南方向飞快遁走。

数千里之外,阮谦亦是停下脚步,回首望了一眼阮容所去的方向,面上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转身催动心法,不过是片刻之后,只见远方飞来一段魔云,将其裹起,阮谦亦是没有丝毫抵抗之意,主动投入其中,乘风去往扶余国方向。

中央洲陆各处之中,不知有多少英雄志士,或是结伴,或是独自起意,或是从师长处得到开示,无不赶往扶余国,便是要乘着万古天开的大好机会,借助气运提升境界,而洞天修士亦是并不阻拦。此时瞿昙掌道也正将神通运到极致,虫雾无穷无尽地涌入道韵屏障之中,往外啃噬生路,道韵在不断杀灭虫群,但瞿昙掌道却依旧借助小寒武界、天星棋盘等对道韵屏障的挤压,以这番风波产生的变化为媒,以自身法力为沃土,源源不绝地繁衍虫群,艰难而确实地往前推进。那道韵屏障被一寸一寸地往里啃出缝隙,每深一寸,小寒武界便往里挤进一寸,偌大的空间,却能挤入那通道之中,形成极其艰难却又极其荒唐的画面。

道韵屏障自然弥合乃是天性,按说琅嬛周天无有什么物事能抵抗洞阳道韵,但小寒武界却偏偏是旧日宇宙遗存,那股浓厚的旧日宇宙气息,令洞阳道韵无从下手,却又分明存在,使得道韵无法相连。眼看瞿昙掌道已是胜券在握,小寒武界中又有许多灵光想要往外飞出,这便是不愿离开本方周天的修士,只是此时小寒武界对外通道已然飞出,这些灵光在小寒武界中犹如飞蛾一般乱扑乱撞,瞿昙掌道所幻迷雾之中,探出一枚迷雾头颅往下一望,面上不由露出狞笑,灵机运转,竟是要将这些修士全都生生炼化在小寒武界中,为他补充灵机!

第367章 父慈子孝

如今发生在扶余国上空的一切,天下修士,都正是瞩目其中,如此奇变,怎不令人大惊失色,但天地六合灯、天命棋盘都已展开威能,仓促间却是无法干涉小寒武界内部的纷争。此时只听得一声长叹,归一门方向亮出一道强光,向瞿昙掌道照来,正是掌门寻峰子,将所修的无极归一创世神光打来,其中传递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