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人道,“你那柄剑是过去之物,和现在的交集,限于你原本持有的残片。虽然权柄已完整,自有许多妙用,但威能始终要弱于全盛时期。炼化残余,对它照旧还是有益。不过宝云海那处颇有些诡谲,昔日你们恒泽天一行之后,道奴窥视琅嬛实数,清善借故在宝云海畔逗留了许久,虽然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但始终未能探到宝云海底部。那处天然生成了旧日宇宙的幻境,是本方宇宙的生灵勘破不了的,以我所见,东华残余,或只是其中蕴藏的一样东西而已,今日或许终能一睹真容。”

他们二人熟知秦凤羽道途中的坎坷机遇,又知晓旧日宇宙涅盘道祖陨落的许多隐秘,明白真名呼应,必有因由,对秦凤羽此去的遭遇有所估量,而在旁宗来看,秦凤羽不过是有些特殊的元婴真人而已,只有廖廖数人知晓她传承了凤凰真血,此时却也不放在心上。只有王真人阮慈二人的神念一直随在身畔,秦凤羽似乎有所察觉,在遁光之中,突往天边投来一瞥,只见她在遁光之中,犹自不断地自言自语,神色却十分轻松,仿佛成竹在胸似的,微微一点头,遁光更快,往宝云海方向如流星一般地投去。

王、阮二人见她神智清明,自然不会出手干涉,他们神念的遁速,只有比秦凤羽更快,还比她先一步到了宝云海之畔,随意一裹,便将宝云海左右集市,乃至海面四方正在探索游历的修士,不由分说都裹在了一段灵炁之内,往一旁撤出了一千多里。

此时集市之中,自然也有元婴修士坐镇,见到洞天神念莅临,还是这些年风头无两的阮真人,知晓阮真人顾惜弱小的性子,都慌忙是开启随身法阵,将能庇护到的凡人与低阶修士都笼罩其中,稍后可避开风浪。各自也放出法相,往宝云海处观照,只见天边犹如长虹贯日一般,一道遁光曳出残影,刹那间落入宝云海中,随后便只见那半空中的宝云翻翻滚滚,乍然间沸腾了起来!

宝云海之所以是宝云二字,便是因为海水真身,几乎无由得见,众人都只能在上方云彩之中活动,也因此那一处总是云彩满天,不见日光,只能见到其中映射的霞光丽影,气派非常,而从前每每恒泽天开放之时,宝云海中大潮起落,方才会呈现更多异象。至于如今,已是数千年未见恒泽天开启,便连驻守其中的元婴修士,也早换了一波人,乍见这宝云沸腾的异象,仓促间竟连宝云海潮汐都未想到,也就无从比较,而是一味的赞叹不已,又各自提防,准备着稍后灵机溢出时必然的冲击。

还是阮慈、王真人二人心中有数,知晓这异象已比历次恒泽大潮都要更加轰动,更感应到远处诸多洞天察觉异象,便要动身赶来,元婴真人的遁速,此时已来不及,但洞天真人化身显现,还有充足余裕。

只是此时,那宝云海翻滚漩涡之中,突然飘出一声轻笑,阮、王二人还好,只是觉得神念一沉,感受到周天本源处传来了拉扯之力,不过阮慈本就拥有部分周天权柄,顷刻间便将其化解,但众多洞天那欲起的气势,却都被拉扯得消散无踪,只有太微门处传来一声冷哼,灯光一闪,山海间便多了一个巨人虚影,提灯往宝云海迈步而来。

清善真人性子,有时当真是执拗孤拐,休看他对阮慈也有和气的时候,但一旦有人运用强权想要压服,便只有强硬回应。阮慈伸了伸舌头,连忙遣出神念,略加解释,清善真人方才释去敌意,那巨人落到二人身边,声音隆隆地道,“看来,涅盘道祖果然还拥有本源权柄。”

到底是周天旧主,还未完全复原,对本源已是如臂使指,阮慈笑道,“真人对自身洞天有多大的掌控,她便是同样,甚至只有更多,这般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二人交谈之时,那宝云沸腾翻滚,逐渐染上深黑色,仿佛云朵坠入海中,和水色化为一体,宝云本为实数,其下的海水则是未可知的存在,随着涅盘道祖回到虚数,其似乎也成了虚数在实数中的一片幽咽倒影,只是自涅盘道祖离开周天之后,宝云海再未有潮汐,也难以探测海水到底是什么状态。如今虚实交汇中,似有巨量气运在不断诞生转化,仿佛是从虚数倒影之中,来到实数,又不断汇入漩涡中的某一点。清善真人凝望着漩涡深处,忽道,“海水越来越少了。”

不错,阮、王二人都能感应得到,宝云遮掩之下那浩如渊海,不可计量也不可测的变数,正在快速萎缩,由变数和可能转化来的气运因果,在实数中被不断固定下来,随着那不可知的部分快速减少,可知的那一点也越发强大,已然完全超越了元婴层面,甚至比洞天还要更高一筹,也依旧在不断追高,似是要往道祖层面发起冲击。

但此时海水已将枯竭,这冲击之势,不过刚刚酝酿,连尝试都没来得及,便少了源头。此时连宝云都化为资粮,投入漩涡之中,只见四周天地,万里无云,自上古以来,第一次受到日光毫无保留的照射,四周山峦之中,不知多少动物当即便是视力受损,恐慌中或是逃离或是蜷缩,各自寻觅生机。

再看宝云海原本所在,四周山峦包裹之中,已是空空荡荡,休说海水,连淤泥都是无有,此处成了一个大坑,坑底巨物轰击的痕迹犹然清晰可见,海水已然完全干涸,还有些未能被秦凤羽吸收的物事,矗立在坑底,此时三人都可目测,也才知道,若非这一次宝云海被抽干炼化,其余任何人都无法到达海底,这距离已有数万里,那灵压甚至比大道重压还要更强,已经超过了洞天真人能够承受的极限,乃是道祖的领域。

如此庞大的巨坑之中,别说人影了,就连山岳在比较之下都会显得格外细小,阮慈游目四顾,在坑底若干细小黑点中寻找秦凤羽的痕迹,却见阳光照射之中,来自宝云海的最后一点水汽也蒸腾了起来,在空中涌出一片细小雾气,恍惚间化为秦凤羽的模样,对二人宛然一笑,开口道,“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爱说话了。”

“原来是那漫长道途中,所有的话都挤在了这些年里,再不多说一些,便来不及了。”

她言笑晏晏,毫无感伤,甚至还有些俏皮,对阮慈深深颔首,身形犹如泡影,逐渐消散,自那梦幻泡影之后,一道倩影款款行出,甫一现身,便招惹风雨,更惹得本源起伏,琅嬛上下,尽皆笼罩在一片欢呼雀跃之中,便连清善真人都不由被点染得面露笑意——这是琅嬛生灵,本能的反应。

涅盘道祖,终于由虚数之虚,返回虚数,又从虚数之中,凝化气运,依凭返生!

第437章 旧主归来

到底是旧日宇宙道祖,此时真正来到本方宇宙,究竟会引起何等变化,便连各方道祖,都忍不住投来目光,阮慈此时已能感应到道祖注视,琅嬛周天素来是道祖必争之地,道祖意识之中,本就多偏重这一侧,但涅盘道祖甫一附身,则关注更加密切,已达到此地本条大道的道韵所能承载的极限,如功德道祖,阮慈便感到其道韵从天外甬道中的彩带,以及她赠给自身的绢帛之中汩汩涌出,承载其关注此地的意识,看来道祖所赠的宝物,一面是令得宝者多了几许便利,另一面也是扩张了道祖的权柄。

各方目光,难免有窥视之嫌,涅盘道祖此前不许各方洞天前来,但此时对道祖注视,似乎并无驱除之意,阮慈仔细端详观照,其实也正和道祖们一般,估量涅盘道祖的实力,与其此刻的状态,究竟是完全与实数相合,随时可能合道,特来琅嬛周天取走超脱之机,还是勉强返生,实力只和一般洞天相当,唯有底蕴甚厚是唯一特异之处,或者更有甚者,此次回归本就是为了和阮慈道途合为一体,从此不分你我,彻底融入本方宇宙等等。

她虽还未合道,但却占据地利便宜,涅盘道祖刚一现身,阮慈便感到周天本源跃动不休,和另一意识链接到了一处,其中雀跃亲近之意,远胜对自己和王真人的青睐,本源心中也十分明了,阮慈和王真人乃是其欣赏的后辈,而眼下入主的意识,虽然历经沧桑,已非从前模样,但依旧是旧主新归,二者原为一体,涅盘道祖无需任何努力,便已掌握了大量本源权柄。

也是因此,透过本源链接,阮慈对涅盘道祖的实力比旁人要了解得更清楚,她虽非一般洞天可比,在琅嬛周天无限接近于道祖,但也和大玉周天的情况一般,依旧不是真正的道祖,不过比起大玉周天的修士凝结成集体意识,在实数中把周天完全炼化,使得旁人无懈可击,涅盘道祖却是虚实兼具,都掌握了约八成的权柄,余下两成,暂为阮慈占去,她也未曾驱逐,或者非是有心,而是无力。能炼化周天全部本源的,只有道祖,涅盘尚且还不是道祖,这一步是无论如何都跨不出去的。

再者,从本源映射之中望去,秦凤羽法体之上,犹然存在二重虚影,可见秦凤羽真灵并未泯灭,也未曾和涅盘道祖融合,只是暂且退居内景天地一隅,让涅盘道祖穿戴了她的法体,以此为凭来运使神通。在阮慈来看,这也并非是涅盘道祖手下留情,顾念到阮慈的面子,而是她还没有完全和本方宇宙融合,依旧差了那么一丝的缘故。

若是如此,她依旧不能重新合道,而且一旦宇宙重启,只怕涅盘道祖还是无法被阴阳五行道祖从寂灭中复活,照旧会灰飞烟灭,阴阳五行道祖也就永远都无法了却这一丝因果。宇宙失衡的局面,依旧还在继续,并未有太多改变……

刹那之间,她脑海中转动过无数念头,又暗暗生出怀疑,不知阴阳五行道祖会否亲自干涉,让涅盘道祖取走琅嬛周天大劫之中的气运因果,借此完全融入本方宇宙,再重启宇宙——思及此处,便感应到灵山方向传来那若有若无的恼怒之情,太一君主和洞阳道祖的道韵都集中在那处,这两人在此局中出力最多,眼看涅盘返生,怎能不恼。

便是其余道祖,也无人希望重启宇宙,宇宙重启之后,所有真灵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只有道祖是唯一的输家,再也不会有合道的可能。涅盘现身之后,其也各自运用神通,观照涅盘境况,见她还未完全和本方宇宙融合,气氛方才逐渐松弛,又各自对阮慈传递出善意,令她明了自身拥有众多道祖的支持,绝不会轻易被涅盘道祖吞噬云云。

各方思量,不过刹那,涅盘道祖恍若未觉,游目四顾,唇畔含笑,声若金玉,“泼墨山水,旧貌已换新颜,却犹然是从前屋舍。”

此时现身,她未用恒泽天旧貌,容貌、声线都和秦凤羽神似,但气质已有极大不同,秦凤羽气质虽冷艳,但一旦开口,则大说大笑,最是灵动活泼不过,涅盘道祖眸中似有星辰,举手投足,犹如牡丹滴露、风姿楚楚,言笑间气度万千,仿佛连山水天地都呼应其哀其乐,真乃是天地之主,万象荟聚,相较之下,洞阳道祖在本方周天的道韵权柄,便显得脆弱勉强,仿佛绳索强行将周天束缚在己身道域之中。众人皆是生出感应,只要涅盘道祖再度合道,琅嬛周天便会立刻挣破束缚,从这注定与大玉周天相撞的轨迹中脱离出去。

话虽如此,但涅盘道祖的一丝障碍,便是天堑,琅嬛修士心中也先后逐渐生出明悟,知晓这愿景虽好,却难以达成,心中均是自然而然,失落惋惜,仿佛恨不能牺牲自身,为她填补沟壑。便连阮慈心中,也自然而然生出这样的念头,只是太初道韵略微一转,便将这情念消弥无形。她微微一叹,知晓这便是道祖权柄,问道,“凤羽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么?”

涅盘道祖现身之后,气势便已非元婴境界所能道尽,还在不断上涨,与气势场中自然要占据一份地位,此前场中主位,乃是阮慈当仁不让,此时涅盘道祖的气势不觉已在次座,阮慈要和王真人联手,才能将她压制,她对阮慈嫣然一笑,摇头道,“她有她的打算。”

将来秦凤羽若能重掌法体,此事对她便是极难得的机缘,阮慈忆起王真人言语,便不再多问,只是争胜居首之意,仍是坚定,身后更有不少道韵支持,涅盘道祖领会其意,也不恼怒,她身后云气翻卷,化为披帛,彩带招展,向阮慈飞来,周天本源之中,意识也是主动联系,与阮慈意识连成一体,二人携手,刹那间便将周天本源权柄,几乎全都把握。阮慈亦是将本体转换至此,被那彩带接引飞腾到半空之中,和涅盘道祖并肩而立,只见这偌大的宝云海中,此时便只有这么两个小黑点,统御着四方广袤无垠的深坑,其余道韵意识,甚至都不敢深入,只在四周远远观望。

涅盘道祖欲做何事,周天本源之中,两人神念交流,阮慈早已明了,她存心要看看涅盘道祖用心,亦不表反对,二人对视一眼,涅盘道祖又是嫣然一笑,道,“道争在即,焉能不试试彼方深浅?我亦技痒,便先献丑了。”

言罢当即催动本源,阮慈居于身侧,亦是顺其意而为之,二人连成一片,本源刹那间便跃动起来,似是极为兴奋,刹那间阮慈只觉得四周空气微微一沉,仿佛有什么维度之中的力量,被本源全数收归到核心之中,下一刻从宝云海深处骤然喷出,刹那间便透过道韵屏障,在宇宙虚空之中,化为一只大手,向大玉周天捏去!

第438章 雏鸟破壳

“好大的光柱!”

如此巨手捏玉球的景象,其实也唯有拥有洞天视界的修士,意念能随巨手去往天外,在茫茫虚空中,将那震撼人心的胜景观照完全,其余修士,所见随自身修为不同,低辈修士连手型都分辨不出,只能望见天星宝图上升起五根光柱,投向天外,下一刻天幕上那越来越大,已是几乎完全遮蔽了琅嬛周天的大玉球上空,又投下了巨型阴影,因阴影极大,球面也是极大,也难以分辨形状。

元婴修士虽然能分辨出手型,却难以掌控如今战事的走向,数千年来夙兴夜寐,终于迎来了图穷匕见的一刻,众人多不再去想前程,反而有种解脱兴奋之感,望着扶余国方向,见那处许多尘埃大小的黑点往远处飞去,也不由得一笑:这些域外洞天,胆子也是足够大了,若说实力,也一样是虚空宇宙叱咤风云的人物,但在两大周天对决之中,真如同蚊蚋一般,怎敢被卷入其中,一样要逃得远些,不能直撄锋锐。

因道韵屏障会扭曲星空之故,他们无法立刻看到大玉周天的应招,但好在这些元婴修士,多数都有洞天师长,此时亦是发出神念,将众人裹入金殿之中,此时金殿之中,只怕云集了琅嬛周天所有说得上名字的洞天、元婴,神念拥挤,使得大殿自身生出变化,往外扩张了十数倍,其余宫室如今都是空空荡荡,便连域外洞天化身,此时也纷纷回到这里,望着那宇宙虚空之中,大手往外抓去,其势无量,挟带无量气运因果,无形间仿佛在收束大玉周天的时间线,令其所有‘逃离’的结局都被逐一消融。倘若大玉周天无有任何应招,此手的气势将会不断增强,待到真正捏到道韵屏障时的那一刻,大玉周天将无法抵挡得了!

固然,若是洞阳道祖不愿此劫如此了局,也可下场干涉,不过这一局是他所设,而且此局中并未有道祖直接出手,涅盘也未合道,并不算是以大欺小,他若出手,将会失去宇宙法则青睐,权柄会被进一步削弱,甚至修为永远无法再进一步,这是比这一局的结果不能顺应心意更可怕的打击。其能做的最多也只是略微加固大玉周天的道韵屏障——此前,大玉周天的道韵屏障并非像琅嬛周天一般坚不可摧,修士出入随意,自然也就无法抵挡这种程度的天外侵袭。

然则这一招却还是于事无补,因涅盘此次出手,完全绕过了琅嬛周天的道韵屏障,很显然其掌握了一层连洞阳道祖都无法触及的维度,而且一定是来自虚数,倘若洞阳道祖在这段时间内没有渗透入内,将道韵屏障的权柄扩张过去,那么涅盘便可令此手在虚实之间自如转换,挟带所有威能,捏向大玉周天。这一手下去,必定是洲陆毁坏,灵根颓败,地脉大损,双方的胜负,就此定了基调!

这就是过去道祖出手的气魄么,众人眼前,仿佛都浮现出一重瑰丽景象,在那灵炁和本方宇宙明显不同,更加迷离的虚空宇宙之中,周天上空,宝座高悬,一道人影趺坐其上,一欠身、一伸手,便是多少周天破碎,爆发出灵炁风暴,将宇宙点染得更加绚烂,而在那些残星流石掩映之中,远方犹有一高大人影,蹲踞在周天上方,其阴影将下方星辰完全遮蔽,连星辰都传达出不堪重负的思绪,二人的眼神,隔着对常人来说难以想象的距离相撞,观者方知,这不过是道祖争斗中的极平常的一招!

至此,众人方知,洞阳道祖安排的周天大劫,其用意完全是为了培养出第三枚道果,所施加的磨砺。哪怕直到此刻,他法体被封禁在道域中央,但洞阳道域的一切,都还在他安排的局中,远远说不上失意落魄。若他有别样心思,哪怕是这么泄露挣脱在外的一丝威能,也足够在刹那间,令琅嬛周天冰消瓦解,就如同此刻的大玉周天!

说时迟,那时快,两大周天虽然彼此掩映,距离以星辰来说已极为接近,但在虚空宇宙中,依然相距了对修士来说极为遥远的距离,倘若是洞天修士全力飞掠,还要半年才能从此达彼,由此也可见这巨手之大,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其便伸到大玉周天之外,狠狠往下捏去!在某一刹那,巨手出现了极其细小微妙的扭曲,金殿之中,众修士都是轻呼了起来,若是低辈修士,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但他们却知道,这是涅盘道祖御使巨手转化虚实,刹那间,巨手已然穿过了大玉周天的道韵屏障,狠狠捏在了由灵炁、气运因果组成的外壳之上!

大玉周天竟毫无反应,不知是反应不及,还是无有手段,便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击!

难道……难道周天大劫,竟会如此轻易地迎来了局?

青色思绪,不断从众人头顶冒出,投入金殿之中,种种惊愕之情,难以言喻,更有人不断顾盼蒲团上首的王真人,此时阮慈已无力再维持化身,本体在宝云海上空,还需要王真人不断输送灵炁支持她和涅盘博弈,但王真人总算还有点余裕,此时还有一名化身坐在此间,仰望照壁,神色却是古井不波,似乎眼下的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只是启唇道,“不止于此,还有变化。”

话音刚落,下一刻身形突然化为泡影,众人不由又是一惊,知道若非是阮慈处索求更多,他已无力维系化身,便是琅嬛周天某处生出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连王真人都要全力应付。

大玉周天该如何承受这次攻势,这些修士也只能观照而已,并无法插手,但王真人身形一经隐没,众人便更加警惕,随时预备应付或许来自大玉周天的后手,一时间彼此面面相觑,都在等待同侪发觉蛛丝马迹,但一切尚未有变,照壁之中,那大手已落到了大玉周天之上,那玉白外壳,刹那间便被捏出了无数裂痕,更是传出了一道道无形音波。在虚空中激起一道道波澜,刹那间便传达到了琅嬛周天之外,被各洞天捕捉到神念之中。

“这是……悉悉索索,夹杂轻鸣……此乃雏鸟破壳之音!”

在座不乏精擅音律之辈,上清门一钟一磬,便是音韵上的大行家,欧阳真人乍然一惊,传出思绪,喝道,“大玉周天,也有神鸟!”

涅盘乃是凤凰成道,众人皆已熟知,此时无不色变,知晓涅盘这一伸手,却是早落于对方算中,正要因势利导,借这一击,令雏鸟破壳,想来定有无限后招,跟在后头!

正当此时,仅在擎天三柱下手处,那蒲团上是一团无形无质的阴影,不断变换形状,这正是燕山魔主化身,此时这阴影突然猛地一震,不断呕出灰烬,仿佛一个人正在咳血一般,发出思绪警示道,“众真快从虚数脱身,那只手,那只手在虚数之中……”

话犹未已,阴影缓缓破散,虚数之中不知有何动荡,竟连魔主都无法维持化身,和众真失去了联系!

第439章 白剑黑鸾

自从阮慈目睹胡闵、胡华二人筑基之后,琅嬛虚数便处于惊涛骇浪之中,那风暴越来越大,似乎暂还无有止歇之意,但众真却不可能因此完全放弃虚数,修行二字,全在虚实交汇之上,即便众人法体在实数之中,灵台道基却是虚实相合之物,倘若对虚数避若蛇蝎,那么一身的修为也就所剩无几,因此众真凡有一定能力,始终还保持了和虚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链接。至于魔主这般,一身修为泰半在虚数之中,修持的还是天魔类功法,自然更早便潜入虚数之中,探看情况,从他谈吐来看,应当重又和虚数结合得很深,时时刻刻,都有神识探入其中了。

涅盘道祖回归,众真本能欣喜孺慕,越是低阶修士,心中便越存仰慕之情,这些洞天修士反而多能驾驭这本能情潮,此时都是大惊,知晓果然涅盘道祖回来,另有谋算,也是借力打力,绝非回护琅嬛这么简单。众真也都是知晓进退的人物,见魔主都已受了重伤,哪怕自己侵入虚数的神念无有任何感应,也知晓是自身和虚数结合得过于浅薄,浪潮还未涌到自己所处的层次,便忙将自身神念撤回。

此时魔主、阮慈和王真人先后断去联系,众真虽非惊慌失措,但也都将眼神投向擎天三柱方向,那三枚蒲团之上,坐的便是三家宗门的掌道,连王真人也只是居于林掌门一侧,虽然太微门有天地六合灯,但因阮慈崛起,此次对敌,俨然以上清门为首。清善真人之前甚至未曾展露人形,遣来的分神化为明灯法相,此时众人一眼望去,却见那明灯不知何时,又变做人形,眼神在上清门处那几个空空如也的蒲团上盘旋,面露沉吟之色,众人方才惊觉,除却欧阳真人还留在原处,上清门众真均已消失不见,林掌门更是不知何时已走得无影无踪,显然宗门内部,也有大事发生。

洞天神念,何等快捷,当即便有无限疑问落往欧阳真人处,其中最紧迫的,还不是询问内情,而是要探知此时的上清门可还容许众真窥视,以及是否需要旁人相助。因盛宗门户,一向有大阵守护,旁人神念也不会轻易侵入窥探,亦是表达对彼此的尊重。

欧阳真人面色亦是十分凝重,显然多数心力都在山门本体处,只简洁道,“先静观其变”,便不再多言。众真面面相觑,只得又将神识投入那照壁之中,此时大玉周天的外壳刚刚碎裂开来,涅盘所化大手也知不对,往后一缩,但其势已经无法挽回,只见那玉壳之上,裂纹逐渐扩散,不断传出毕波音律,波纹滚滚,在宇宙中回荡不休,未几,便有一张黑喙,往上一啄,将蛋壳啄破,从蛋中探出头来!

此时这画面,是实景也是虚境,像是虚数中某种意象的演化,和大玉周天重叠在了一处,此时大玉周天之上的洲陆,其实还在灵炁掩映之下,安然无恙,只是其在虚数之中的某一维度,孕育出了这只宇宙奇物,其来历不凡,威能过于煊赫,诞生时必有异象流露于外——就好似阮慈每次晋升一般,这是未来道祖级数的异象显化!

宝云海上,涅盘道祖轻咦了一声,道,“有意思,你藏在哪一重维度?”

原来她之前扰乱虚数,却并非是无的放矢,即便另有图谋,也是因她早防了大玉周天一手,从己身周天的虚数入手,往对方周天的虚数侵入过去,只是这大鸟孕育的维度,连涅盘道祖都暂未触及而已。

阮慈站在她身边,默默不语,涅盘道祖问道,“你可知晓么?你是知晓的。”

二人正是联手,涅盘道祖和她因缘又深,有所感应也不出奇,阮慈也不否认,但却说道,“你扰乱虚数,使得我两个徒儿徒增不少变数坎坷,我不想告诉你。”

如此孩子气的回答,令涅盘道祖不禁莞尔,她亦未再追问,手中法诀数变,但都未能引发大玉动荡,那黑鸟已是将蛋壳啄吃了不少,从壳中探出头来,鸟喙大张,无声地鸣叫起来,蛋壳摇晃之中,逐渐现出鼔翅之状,只见那黑鸟猛一挥翅,哗啦声中,蛋壳片片破碎,洁白蛋壳内侧,却是纯黑之色,中有无数黑雾,浓稠成形,仿佛蛋清黏液一般,哗啦啦往琅嬛周天坠来,而这鸟儿一开始长的畸零古怪,鼔翅乘着宇宙风飞了一会儿,飞翔姿态逐渐顺畅,羽翼不断丰满,身形更是飞快长大,一眨眼间,便化为一头全黑凤凰,眼做红色,浑身上下,都是黑羽,只有翼尖头顶,末梢微带一丝暗红,犹如鲜血流淌。

这鸟儿哪怕是低辈修士看了,也知邪异,涅盘道祖瞳仁缓缓缩起,望着那蹬在大玉周天顶部,歪头梳理羽毛的鸟儿,口中轻声道,“末世黑鸾,白剑,你对我早有算计。”

她竟是刹那间便猜到了这鸟儿的来历!白剑黑鸾,白剑之所以化为黑鸾,定非无的放矢,显然是冲着涅盘道祖的凤凰而来,刚才涅盘道祖未曾触及的维度,便是白剑的阴影维度,这维度来自于人心之阴,如今大玉周天万众一心,如同一人,此人无限接近道祖,涅盘道祖想要侵入他心中的阴暗面,又谈何容易,她的权柄毕竟只是涅盘,而非阮慈这样的太初大道,阮慈不肯助她,涅盘道祖也难以破解这一招!

那黑鸾仰天鸣叫一声,带起滚滚音波,往琅嬛周天推来,涅盘道祖却仿佛并不在意,转向灵山方向,突地又伸出一指,灵山仿佛突然多了数千倍重量,狠狠往下压去,那处的时间、交通道韵都随之一紧,涅盘道祖美眸微微眯起,含笑问道,“洞阳,你也与她合谋?”

她显然还有余力,倘若突破这两层限制,让灵山落稳,这方天地,定当易主,三家错综复杂的平衡之势,将会立刻告破。洞阳道祖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思绪,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大玉周天的变化,显然也令他十分意外。倒是太一君主从容不迫,传递出一股善意,欲令洞阳道祖将他的力量放入更多,如此他便可阻止白剑继续布局。

三方正是相持不下,阮慈只是冷眼旁观,此时天边已传来轰然巨响,原来是那些外白内黑的蛋壳与蛋清,被音波推动,已然飞往琅嬛周天,却被道韵屏障阻住,洞阳道祖倒也展示了几分诚意,倘若他真和白剑合谋,只消一个念头,这些蛋壳便会长驱直入,无有丝毫拦阻。

涅盘道祖面色稍霁,正要说话时,惊变又起,只见洲陆之内,某处峰头,又发出一道长光,竟是穿通了道韵屏障,和这些蛋壳成接引之势,虹吸龙卷,将这些奇诡之物,刹那间全都吸入了琅嬛周天!

众人神识,全都转向中央洲陆东南方向,众洞天齐声惊呼,“紫精山!”

“妙法无上天!”

不错,那光柱正来自于紫精山顶,那处本该是林掌门洞天寄宿之地,只是自从清妙夫人受伤之后,数千年来一向暗弱,紫精山将星无主,几乎已成为一种常态,此时却是大放光明,散发出无穷庄严灵炁,林掌门妙法无上天,重现光辉!

第440章 高山美人

“喂,谢夫人,谢夫人。”

阿琢对着水盆轻轻叫道,从那荡漾着的倒影中,寻找着瞳仁深处的一点灵光,“外头闹了好大的动静呢,图伯也不在,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呗?”

对阿琢的父母来说,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自然是他们的福气,合村都被带到了这一处仙山之中,继续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阿琢也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只知道这里虽然没有从前的仙师,但也时不时有许多仙人来来往往,仙山之中,有不少灵泉灵果,村中成人吃了,延年益寿、百病全消,而孩童们服用之后,个个都是自行开脉,被仙师们收入门下。

仙缘因阿琢而起,这是确凿无疑的,但若要细究根底,便又还有不少疑惑未解,阿琢同村的伙伴,许多都已离开村落,前往师门修行,但阿琢却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只有图伯经常过来看望,只不知为何,迄今都未曾把谢姐姐从她的梦中请出来。

不错,虽然父母并不知情,但在阿琢心里,所谓的夫人,自然不是她,而是那一日落入眼中的谢姐姐。想来这也是仙法玄妙之处,只是一眼,便让她有了这样的缘分,否则为何这些厉害的仙师,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谢姐姐来了之后才来呢?而且图伯虽然对她不错,还给她带了几名玩伴,但却也从来没说过要教导她仙法的事情。

于阿琢来说,年纪尚且幼小,对仙缘感觉颇为淡薄,因此并未为自己感伤不平,反而很好奇谢夫人该会如何出来,她这一年多以来,也看了不少仙家典籍,暗忖或许自己会被夺舍,也不知道被夺舍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这一日天色颇佳,父母都下田去了,阿琢贪懒,在屋中午觉,却被天地间隐约的摇荡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却见四周草木安详,鸟雀依旧无声,远处依旧传来山歌号子声,悠扬惬意,仿佛这摇荡感只是她自身的错觉,其余人都未察觉到一丝不对。

阿琢不知为何,心跳逐渐加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大事就要发生,兴奋之中,也颇觉忐忑,便前去央求谢夫人和她一道攀山往外看看,这附近有一座高山,也附有仙法,平时云雾缭绕,但或许是得了图伯吩咐,对阿琢网开一面,阿琢一旦入内,便可随意挪移,走上一炷香功夫,便可攀登数千丈高,来到山峰顶部,那处便有一道小小的裂隙,可以窥视外界的变化。曾经谢夫人便教过她一些小小法门,并助她一起窥探外界,两人玩得很是开心,因此阿琢便想将她请来相伴。

只是这一次,谢夫人不知为何,始终都没有现身,院中却传来毕剥之声,阿琢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少年郎站在院门,正拿土块儿丢她家的窗棂,不由笑道,“阿慧,你又淘气了!”

这阿慧便是图伯带来的玩伴,听说是附近仙师收的弟子,因为年纪幼小,还未开始修行,因此有许多时间和阿琢玩耍。此人肤色微黑,平时总是嬉皮笑脸,这是个世上最淘的野孩子,二人在一起不是追逐嬉闹,便是阿慧带着她在山野间游荡狩猎,又或戏弄村中长上,实在是无所不至。阿琢也十分喜爱阿慧,见到阿慧来了,不觉便抛下谢夫人,出门拉着他的手问道,“阿慧,你如何来了?你刚才感受到那阵摇荡没有?”

阿慧点头道,“那是我们这方小天地之外,你们原来身处的那个大天地,有了很大的变动。小天地也因此摇曳起来,不过灵觉不敏锐的人感应不到而已。”

阿琢道,“大变动,是如同洲陆合一一般的大变动吗?”

阿慧面色有一丝忧郁,缓缓点了点头,阿琢叹道,“还是这里好,听爹娘说,洲陆合一时,还没有我们这个村子呢,我们这村子的老祖宗,便是在那翻天覆地的变动中,逃离了原来的家乡,换了个地方落脚。人离乡贱,真不知是怎样的变动,才会让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可在这,晃一晃便完了。”

她见阿慧好像有些心事,心道,“或许他的家人还在外头,阿慧担心家里人呢。”

她本就有些好奇,此时为了哄阿慧开心,也是因为谢夫人没有出面,便拉起阿慧的手,也不嫌他手心还有泥印子,紧紧牵着阿慧的手,对他笑道,“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瞧见外头的动静,咱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阿慧道,“是哪儿?”

阿琢笑着将手向前一样,道,“就是那儿!迷雾美人山!”

原来此山极高,几乎要顶破了天空,但却始终云雾缭绕,终年未现真容,只是偶尔隐约望见一丝轮廓,好似一个女冠正在垂首趺坐,透过云雾,时而能见到峰顶冠尖,因此不知何时,凡人间便有了这样的称呼。阿慧道,“去那儿?”

他似是有些畏惧,突地反手拉住阿琢,将她往后扯了扯,半是央求地道,“要不还是算了,我们……我们永远别出去了,也别再说外间的事。”

见阿琢不语,他又极其夸张地诱惑道,“我们去找张叔玩耍吧,右边大沟里那棵树又生了毛毛虫,我们捉些来,乘他打瞌睡,把虫子放他衣服里!”

阿琢犹豫片刻,其实她对阿慧,只要阿慧不来主动挑逗,一向是百依百顺,也不知为何,仿佛一见了他,心中便生出难言的亲近和喜爱,两人天然就能想到一块儿。只是这一次,她心中却仿佛生出了别样的渴望,极欲往山顶而去。只是阿琢不知为何,便以为自己是想去看看外间的变化而已。

两人手拉着手,彼此都在暗暗使力,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默然相视片刻,阿琢福至心灵,突地憋出一滴眼泪,可怜兮兮地央求道,“平日里都是我顺你的意儿,你就不能顺我一次么?”

阿慧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怔然半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却显得惨淡无力,他手上力道逐渐松懈,被阿琢牵着顺从地往前走去。阿琢偶一撒娇,竟然奏效,大为得意,望着阿慧微黑面庞,心下忽而满是柔情,两人默默走了一段,不觉已到迷雾山脚,那白雾将两人吞没,彼此之间连面容都看不清,只是两只手依然紧密相牵,阿琢乘机问道,“阿慧,你……你什么时候去师门修行啊,去了,还能再回来吗?”

她的心怦怦跳着,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知不觉已很是坚定,“你修行了以后,还可以成亲吗?”?“若是可以,那……那你到时候回来娶我好吗?我好想与你在一起。”

阿慧并不言语,身形半隐在雾中,只有牵着阿琢的手微微颤抖,阿琢心下很是诧异,但不知为何,却并不因此怀疑阿慧的心意,阿慧欢喜她,便正如她欢喜阿慧一般地多。

正要再问时,那只汗湿的手翻了过来,紧紧扣住她的手,二人十指交叉,阿慧捏得极紧,几乎让阿琢发疼,她足下未停,却见四周浓雾逐渐淡去,便知道峰顶不远。

她每每来此,都是这般,步入浓雾之后,走上一小段路,雾散便是峰顶,阿琢只当是仙家手段,也未放在心上,只窃喜这次虽然带了阿慧,也一样生效,便转头对阿慧笑道,“是不是很玄奇——咦,阿慧,你怎么……”

此时云雾初散,日光正照在阿慧脸上,只见他不知何时,已是热泪长流,望着阿琢,一刻也舍不得将目光挪开,那炽热的情绪,几乎要映到阿琢心底,几乎是咬牙切齿,方才将热泪略止,颤声说道,“我们已做了许久夫妻了,阿琢。”

阿琢心下,大为诧然,却又忽见峰顶望去,所有触目可及之处,都又摇荡了起来,仿佛连身下的山头,都在晃动,那终年未散的云雾,不知什么时候已褪得一干二净,将这山峰全貌第一次呈现在阿琢眼前,她虽站在山顶,按说难以窥见全貌,但不知为何,却仿佛又能看见在那旷野之中,趺坐着一位高冠美人,鹅颈微垂、秀目长阖,形貌正和自己十成十的相似。

阿琢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却又一件也说不上来,她望着阿慧,见他颤抖着始终不愿松手,心下柔情满溢,忽而笑道,“原来我才是夫人呀。”

“这不是很好吗,阿慧,我早就想做你的夫人啦,原来,我已做了这么久啊。”

言罢,凑上前去,在他嘴边轻轻亲了一口,方才抽出手往峰顶走去,只见那处土石滑落,宿鸟惊飞,两处庞大山洞豁然洞开,正是女冠双眼。阿琢再不停留,缓缓走入瞳仁之中。

第441章 以身相许

正当此时,那末世黑鸾仰天长鸣,血红双眼中闪过诡异流光,而往下坠落的那些浓稠黑影,刹那间化为无数纷飞小鸟,细看之下,其尾如剪,身形修长,却是一只只北归南来之燕,而紫精山顶部,妙法无上天大放光华,众洞天隐约可见,妙法无上天中,趺坐着一尊顶天立地的美人女冠,其眼中大放光华,穿破道韵屏障,形成一条甬道,将那些燕子全都接引入自己瞳仁之内,刹那间已是墨燕纷飞,其势难止。众人都是大为惊怒,臻元真人喝道,“林晦!你这是什么盘算!”

此时阮慈身在宝云海上方,无暇他顾,王真人又被虚数动荡牵扯,显然本尊泥足深陷,无法出面主持大局,林掌门和那末世黑鸾无疑便是瞅准了这个空子,实践自己的谋算,臻元真人等人,平时虽然挥斥方遒,但此时要和上清掌门抗衡,却还是力有未逮,多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清善真人,臻元真人叫道,“清善,墨燕回还,谢燕还离去之时,只有真灵,此时真灵化燕回返,要侵占你姐姐的法体,夺舍为人,林晦负心至此,你难道就没有打算么!”

其实谢燕还破天而去之时,各大门派多多少少都有些表示,看似围追堵截,私下也少不得暗中襄助,或是网开一面,或是指点机缘,这是周天大劫将临以前,各门派下注的一面,只要能走出周天寻找生机,都会得到扶持,但此时谢燕还显然只是末世黑鸾旗下大将,哪比得上阮慈可和黑鸾周旋,自身更是未来道祖,因此各方门派便自然而然转变态度,至少要阻止她携带黑鸾道韵进入琅嬛。

清善真人面色端凝,望着洞天中那久违的玉颜,神色中似有无数柔情眷恋,最终俱都化为决绝,他轻叹一声,只见天星宝图之上,那提灯巨人缓缓低头,目注妙法无上天方向,忽地垂首摇了一摇,只见那巨人面孔之上,五官纷纷而落,从天星宝图上落下,合着纷飞墨燕一起,落入妙法无上天中!

“清善,你!”

“你们早已合谋!”

众真又是一阵大惊,更觉不可思议,清妙、清善姐弟,自幼一同入道,姐弟血亲之间,因果牵连可谓特厚,清妙嫁入上清门后,因征伐南鄞洲之故重伤不出,从此杳无音信,不久后清善便和林掌门交恶,而且法相也变了一副面孔,提灯巨人,化为美人相,便是清妙面容,众人都以为这是在表示对上清门的不满,但无人想到,清善是为胞姐维系一份因果,如今时机已到,因果偿还,被他温养了数千年的五官,落入妙法无上天中,点缀在那石女面容之上,其眉顿时多出锐气,眼波逐渐充盈,红唇微扬,虽然长相和提灯巨人别无二致,但显然气韵已是截然不同,不少积年洞天,已是忆起了清妙风采。

那女冠原本身躯化山,生机只是若有若无,全靠妙法无上天的雄厚气运支持,林掌门正是将大量因果都汇入妙法无上天中,这才只能屈居于七星小筑,而此时得到墨燕补充,又有了五官补益,神色逐渐生动,睫毛轻颤,却是双眼最先回生,顾盼有情,含笑往天边望了一眼,众真方才留意到,林掌门已立于女冠身侧,只是双方身躯差别太大,众人一时未有留意而已。

此时夫妻相视,眸中各有情念,那女冠神色间柔情无限,似有一丝不舍,却又化为欣慰,她双眼轻轻一眨,便扇动一股巨风,将肩头处立着的一名少年,吹向林掌门,众真神念一扫,便知道那少年乃是林掌门的一具化身,只是观其神色,便知其只是林掌门的一面所化而已。那少年满面热泪,狂呼高喊,伸手向女冠伸去,显然极是不舍,林掌门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灵炁一卷,那少年的神色也凝固了起来,逐渐化为灵光,没入他法体之中。

清妙夫人见此,只是微微点头,道侣之间,情念交流,刹那间也不知交换了多少念头,各自颔首,似是已然道过诀别,她又抬头望向天星宝图,妙目之中,射出笑意,那无面巨人也依旧垂首下视,双方对视片刻,巨人空荡荡的白面上,缓缓沁出一滴泪水,反倒惹得清妙夫人微微一笑,摇首传出一念,又随手一指,几道宝光飞往四方,方才又掐出一诀,笑道,“来吧!”

此时众真多数都猜得到林掌门一脉的计划,虽然还不知用意,但在清妙夫人一事上,来龙去脉已颇明晰,清妙夫人在南鄞洲被那白衣菩萨反戈一击,中了坠凡诅咒,仓促间只能将残余灵体神念和法体分离,法体被封禁在妙法无上天中,以绝大气运阻住法体坠凡的诅咒,而神念则化为分神,在上清门附近不断夺舍转世,因果被清善真人收入法相之中,如此苟延残喘,才算是维持住了最后一丝生机,没有彻底陨落。

但若只是如此,其实也没有丝毫意义,只要神念因果一旦回归体内,便会立刻坠凡陨落,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当去的人,不可多留,便是这个道理。直到谢燕还破天而出,所用的借口便是要给师母寻找宝药——她其实也并未说谎,这宝药并非是一味药材,而是末世黑鸾修持的那条毁灭类大道,毁灭类大道之间,可以彼此制衡、攻伐,互相消解、统御,只要谢燕还携来的道韵比白衣菩萨更加强盛,便可治愈法体中的诅咒。

只是法体虽然康复,但残余神念却也永远都无法恢复全盛时期,除非得到太一君主青眼,可以穿渡时间,带回过去的清妙神念,否则在如今的境况下,这神念因果便是回归法体,清妙夫人也根本无法出手,只能勉强驾驭法体做一些最简单的举动,譬如……

开放本体识海,容纳谢燕还的真灵,将自身法体,化为谢燕还回归琅嬛周天的依凭!

清妙夫人这是要将自身法体相赠,铺平谢燕还登临洞天的阶梯!

倘若王真人在此,自然便会知晓,谢燕还精通一门法术,可以将因果密切相连的两人化为一体,其势倍增。她曾对王真人提出邀约,却遭拒绝,而此时清妙真人虽是洞天,但神念受过重伤,二人也可算是势均力敌,正是施展此术的好时机!只见那纷飞墨燕,犹如乳燕归巢一般,争先恐后地飞入清妙眼中,当最后一丝黑影闪没,清妙夫人眼帘重新落下,众人神念之中,恍惚忽觉妙法无上天‘跳动’了起来,好像一枚棋子,不断翻转,中有两张面孔,一张清丽万端,乃是清妙夫人张琢,另一张面孔似笑非笑,明艳不可方物,锐意进取,却正是久违的谢燕还!

翻转之中,那女冠周身气势越发强大,仿佛距离洞天只差了一步,但这一步却并非那样容易迈过,谢燕还的确做下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她也舍弃了自己的法体,和正统修士相比,根基还是差了一层,因此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便显得有些艰难。

但其丝毫也没有任何忧虑恐惧,反而在翻转之中,微微一笑,妙法无上天中,传出隆隆话声,“阮慈,我曾借你一剑,又为你出了一剑,现在你该还了!”

随她的话声,非但众真的意识,就连涅盘道祖,都不由微微扬眉,望向了身侧袖手而立的阮慈!

第442章 残剑归还

“阮慈,我曾借你一剑,又为你出了一剑……”

谢燕还所说,也并非是假,这便是阮慈入道的因缘,即便在太一君主的巧手安排之下,阮慈也成了谢燕还炼化东华剑的关键,但双方的因果却并非会绝对因此抵消,只是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阮慈可以认为自己已经偿还了因果,只要谢燕还没有异议,双方的恩怨便是一笔勾销。但只要有一人有异议,他们的恩怨就还不算完,此时谢燕还要晋升洞天,已然开出了自己的价码,阮慈可以应也可以不应,众真实则也不知她会如何选择,有些修士,对自身地位极为看重,便也因此觉得点化入道的恩情比山高比海重,‘因我贵重,我的人情也便贵重’,有些修士则完全从利弊出发,众真对阮慈的性子已是颇有了解,这位剑使是最难琢磨,随心所欲之辈,因此如今这诡谲情况,很难知晓她到底会如何选择。

从利弊来说,琅嬛周天数名洞天一起叛离的可能性极小,的确谢燕还、林掌门、清妙真人、清善真人,或许还有已经故去的楚真人,都在如今这洞天局中,众人事前并不知晓,但追根究底,此局成形的时间要比阮慈出生还早了数千年,也就谈不上什么背叛盟约了。其人的谋划或许对阮慈不利,但对琅嬛大劫却一定是有所裨益。只看阮慈有没有这个心胸,越过自身得失,以及谢燕还和她恩怨难分的过往,成全这天外归来的墨燕而已。

就连道祖意识,都似乎留意向了阮慈,乃至天外那末世黑鸾,红眼灼灼,似乎也穿过了道韵屏障,借用谢燕还的视野,要看看阮慈会如何选择。涅盘道祖似笑非笑,众人倒是看不出她的心思,末世黑鸾已经侵占了大玉周天的一重维度,倘若得到谢燕还的帮助,将琅嬛周天的一重维度也炼化完全,或可将两大周天从洞阳道祖的道域中‘偷走’,划入自己道域之中,倘若如此,琅嬛大劫也算是迎刃而解,之后再不会有和另一周天相撞的危险,至于本周天居民的情念,自有谢燕还、阮慈等修士斡旋,或许可以免去对道祖的崇拜和敬服,只维系主从关系便可。道祖扩张道域,手段复杂多样,也并非都是所有周天都一定对道祖狂热膜拜,无有一丝二心。

不过,如此一来,不论是涅盘还是阮慈,因末世黑鸾占去了琅嬛周天暗伏的超脱之机,都将失去证道的机会,因此涅盘道祖神色还算放松,似乎并不意味阮慈会真正答应,只是斜眼望去,眸中风情无限,也透了一丝兴味,要等着阮慈的回答。

阮慈面上亦掠过挣扎、犹豫之色,似乎并非作伪,越是如此,众人越信实了她将要拒绝谢燕还,令清妙复生之局完全失败,如此一来,上清门势必遭受重创,林掌门下注许多,全盘亏输,注定无法稳坐掌门之位,接下来上位的极有可能就是王真人。如此阮慈自身从断恩绝义中获利,面子上难免有些抹不开。

正是这般纷纷猜测之时,却见阮慈似是终于做出决断,朗声道,“谢姐姐,凡人一诺,千年未亡,这把剑可以还你,从此之后,你我便是两不相欠,你意下如何?”

这一语,震惊四座,非但涅盘道祖,连上清众真都面露不可思议,秋真人在蒲团上直呼道,“痴儿,痴儿,此女又犯了牛脾气,她一生行事,最是任性,哪管利弊。此时便是觉得能了断因果心中爽快,便随意而为,这样好的机会,她却错过了,要将道果拱手让人,这却将我等置于何地?”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无数曾在阮慈身上下注的修士心底,但场中局势,又哪容看客置喙,便连涅盘道祖,都来不及阻止阮慈出剑的速度,刹那间剑光涌起,仿佛天上地下,只剩这白茫茫的创世剑光,而这一剑亦将琅嬛周天中所有生机夺尽,让生之大道有了片刻暗弱,方才自生灵光,自我弥补。而这些被剥夺的生机,全数被阮慈送入紫精山顶,妙法无上天之中,点化了那坠凡法体,令清妙夫人的残余神念重新焕发生机,而谢燕还那墨黑色的神识,刹那间便如响斯应,捕捉到了清妙复苏的韵律,在其被坠凡诅咒重新沾染之前,那稍纵即逝的一瞬间,那硬币不再翻转,而是陡然直立了起来!

只见硬币双面之上,那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美人,面上都放出湛湛金光,光芒逐渐彼此融合,倏尔从妙法无上天内飞出,在中央洲陆上方缓缓巡游,只见洲陆一处隐秘角落,有一点迷雾缓缓亮起,正是仍和周天相连的洞天小世界,其气息有几分荒芜,似乎许久未得其主打理,如今重归主人麾下,实在欢欣雀跃,洞天中重新充盈生机,毫无保留地被那双面美人的气息席卷,片刻后,那洞天小珠轻轻一颤,在其一侧仿佛多出了一枚虚影,众人心中,顿时有所了悟:这虚影便是寄宿另一意识的所在,这两人可以不断在虚实之间转化,本命洞天究竟在虚在实,谁也说不出来,便是摧毁了实数中的本命洞天,虚影未灭,谢燕还便不算是真的败亡,总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如此特殊的洞天,在虚空宇宙不论何处都极为少见,谢燕还不愧是做惯了大事,若不是此时局势紧急,众人少不得要一番品鉴夸赞,又要感慨她的天才。但此时哪有这般功夫?谢燕还成就洞天,也不过就是用了几息的时间,后变便已急生,倘若她再慢一些,恐怕当即便会被涅盘道祖随手打出的一指击杀。

阮慈刚才发出一剑,助谢燕还突破境界,此时却是袖手旁观,只道,“谢姐姐,我已为你出过一剑,现在再将当时你给我的那柄剑还给你,你我便两不相欠,从此或许便是敌人了。”

她的心意,似乎本来就十分摇摆,刚才犹豫了许久,此时还剑也是磨蹭片刻,让涅盘道祖找到机会,微微一笑,打出一道指诀,刹那间只见紫精山上方,雷霆如怒,狠狠劈下,仿佛是这方世界体会到主人心意,立刻为谢燕还安排了一场极为凶险的小天劫!

谢燕还的面孔,刚刚从虚无中重新澄清,仿佛自身的小洞天刚和琅嬛周天建立连接,立足还未稳固,便已是一道道天雷劈下,她却不慌不忙,刹那间没入虚无,原处虽然现出清妙洞天,但两人气息全然不同,劫雷反而失去方向,只能茫然蓄在空中,而此时末世黑鸾亦是忽地仰首长鸣,发出一圈一圈可以眼见的黑色音波,往琅嬛周天攻来。

涅盘道祖横了阮慈一眼,道,“瞧你惹来的麻烦。”

她虽不悦阮慈践诺,但显然也不想让末世黑鸾的道韵沾染琅嬛周天,和她争夺掌控,因此便不再对谢燕还出手,双手如花一般,幻化出重重幻影,各掐法诀,在宇宙虚空中打出无数法阵,阻挡音波道韵扩散。而阮慈此时终于反手一抓,从身旁虚空中取出一柄长剑,笑道,“谢姐姐,你可瞧仔细了,不多不少,这便是当日你给我的那柄残剑!”

原来她将谢燕还收敛入内的残魂剑种全都散去,连灵远等人带来的本源补益,以及屡次历练中炼化的东华残余,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似乎也都归还给宇宙虚空,此剑虽然也是光华灿烂、气派十足,但显然无法和她刚才用完全体所出那一剑的气势相比,随着东华剑本尊回归,残剑便自然沦落为副位,这亦是这种绝世法器常见的情况,因其功用唯一,总有大能想方设法从过去未来中将其取到,拥有本体,但不论如何,同一时空中只会有一件法器拥有完整权柄,其余便自然沦为副册。以东华剑来说,阮慈手中持有的这一柄,自然便是主剑了,谢燕还重新得到的残剑,纵然依旧是宇宙中不可多得的宝物,但却已失去了蕴含的无数可能,少了那或许存在的超脱之机。

众人的眼神,都望着那柄残剑飞向清妙周天处,那处周天并未有什么反应,或许是因为清妙真人的这一面,被谢燕还融合之后,虽然依旧是一体两面,但此面多是法体本能,神念依然极为弱小,要等谢燕还将自身法体修持上来,反哺清妙神念,其才会逐渐恢复,到了那时,也等于是多半个新人了,不再是和林掌门相知相爱的清妙夫人。而此时以她的神念,自然是接不住这柄剑的。

这柄青釭长剑,看似平平无奇,在空中划出的轨迹都显得朴实无华,但其走势却是牵动了周天内所有洞天的心绪,便连那末世黑鸾,眸中亦是迸出了腥红火花,这火花化为血雨,落入音波之上,不吝挥洒道韵,竟在刹那间将音波加速,绕过了法阵预估中的路线,一眨眼间,便侵入了道韵屏障,落入灵炁之中,化成一只大手,直捉实在剑柄之上。

连涅盘道祖都来不及阻拦!

东华残剑,终于落入白剑之手!

第443章 天下英雄

竟真被她夺走!

竟真到了她手!

一时间,无数道韵迸发,众多道祖,无穷疑问,中心全是站在涅盘道祖身侧的阮慈,“只是为了全了心中残念,便将超脱之机赠予?”

更多疑问,连提出的时间都没有,洞阳道祖此时此刻都尚未开放权柄,让太一君主进入,太一君主也无法迟缓时间,除非坐视涅盘复原,刹那间,黑鸾道韵所化大手,其中涌出黑光,便将东华残剑瞬间炼化——她本就是青剑的姐妹,倘若是完全体,或许还要费上一番周折,残剑入手,禁制并不完全,而且已经无主,怎能招架气势更盛的未来道祖?

她已窃据大玉周天的某一维度,此时得到东华剑,气势更上一层楼,俨然已是完全占据主动,此时场中三名准道祖,谁能想得到反而是白剑完全占了上风,涅盘稍靠后一些,阮慈反而失去主动,便有琅嬛周天大多修士的支持,也是无济于事。而气势一成,黑鸾便更是得心应手,忽而发出一声轻鸣,仿佛一道女子声线,笑道,“洞阳,你令两大周天相撞,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子民,能够借东华剑成道。我炼化了你的大玉周天,是否也算是你的半个子民,这一劫,是大玉周天赢了,也是我赢了罢?”

随这一句话,她周身气势又生出暧昧转变,仿佛正和洞阳道韵有些微的扭曲重合,诱惑着洞阳道祖将她纳入麾下——如此一来,白剑自然更加占尽优势,琅嬛道果,将被她攫取无疑,而洞阳道祖也将得到一个机会,可和白剑争夺道果,若能成功将白剑炼化,那么他合第三道,可以证道永恒离去,这对任何一名道祖来说,都是极度的诱惑。自然,如此一来,也可能面临被白剑反过来窃取道果的风险,白剑所修,正是人心阴暗面,此乃洞阳道祖这天魔最匮乏的领域,或有手段对付洞阳特有奇效,也未可知。这诱人的提议背后,也藏了绝大的风险。

若是其余道祖,或会犹豫,但洞阳道祖天生便是气魄极大,否则也不敢封锁琅嬛周天,灵山之下,道韵伸缩,似是他正在思量其中得失,竟并未阻止黑鸾持续将道韵在琅嬛周天中散播。道韵屏障虽然正在缓缓恢复,断去了黑气大量来源,只留下一缕细丝维持神念,但灵炁却汇入了新生的谢燕还洞天之中,以此为根基,照样能获得补益——谢燕还被白剑俘获了数千年,此次回归,或许都是白剑布局,又怎能抵抗白剑的入侵?

此时已无太多人来得及关注谢燕还的处境,众人都在望着那黑气在残剑中逐渐变得更加明亮,在虚空中缓缓编织禁制,黑鸾正重炼东华,往里灌注本源,很显然要再炼出一柄东华剑的完全体,和阮慈争夺主剑名位。而诸位道祖或是有心无力,或是暂还有所保留,一时间竟无人出面阻止。至于诸位洞天,此时更是只有旁观的份儿,哪能出面插手!

宝云海中,涅盘轻哼一声,水袖连扬,化为云彩缠上黑色灵炁,传念对阮慈说道,“白剑所修,正是洞阳难以触及的维度,他们若是融合,最终不论哪个意识胜出,都将是前所未有的强盛道祖,证道永恒时,带走的无量气运会让本方宇宙在数十亿年间都处于低微衰败,阮慈,这便是你乐见的结果么?”

阮慈出过那一剑,便始终垂手立于原地,罡风吹拂,秀发飞舞,娇颜却无有一丝变动,显然心意沉浸在别处,反而没有投注于此地太多,此时听了涅盘道祖言语,方才收回神念,对涅盘道祖微微一笑,道,“若是这般,的确便不太好了。”

言罢,素手伸出,在空中轻轻只是一转!

众人意识四处探索,都未能发觉任何不对,但便是这一转之下,原本正在中央洲陆,清妙夫人的洞天上方停留的黑气,便突然颤抖了起来,涅盘道祖轻咦了一声,妙目连眨了几下,仿佛正在寻找此时正博弈的维度,片刻后,娇颜一亮,意味深长地瞥了阮慈一眼,笑道,“原来便埋伏在这里,这是什么,请君入瓮么?”

阮慈凝望远方清妙洞天,轻叹道,“白剑姐姐甫一诞生,便是道祖随身灵器,拥有洞天威能,居于万物之上,未免便小瞧了天下英雄。”

白剑自以为谢燕还已完全归于麾下,对她忠心耿耿,此时显然遇到了谢燕还埋伏下的后手。阮慈此语倒也中肯,只是似乎无意间,却正中涅盘道祖心事,她面上带了一丝迷惘之色,忽地神色一动,轻呼道,“你在本源处藏了什么?”

阮慈侧首笑道,“是我藏的么?道祖,或许是从前的你,想对你说些什么呢。”

她只是一语,便不再搭理涅盘道祖,而是转过头去,凝望洞天,双手掐诀,不断变换,一枚枚大道符文随之飘出,落往清妙洞天处,便见到黑气之中,隐隐一条白线亮起,追根溯源,往天外而去,一样是横贯道韵屏障,将其视为无物,在那黑气内部不断往内蚕食,而在清妙洞天之内,那硬币般的异象重又呈现了出来,只是一面为谢燕还的容颜,另一面却不再是清妙夫人,而是在空白中缓缓被黑气蚀刻出一张女子娇颜,此时尚且还只是个模糊轮廓,但众真看到此处,心中谁不明了——

这一面,便是为白剑准备。谢燕还这是要逆炼白剑,将白剑也收为硬币的一面,和她融合,反过来侵占白剑的道祖果位!

琅嬛修士,竟至于此,还在元婴修为,便已有如此谋算,刚刚洞天不久,便立刻出手,谢燕还当真是想得出!

“原来如此!”

“果然!”

琅嬛金殿之中,诸多洞天意识,反而释然,甚而传出几声轻笑,“这才是谢燕还!”

“谢氏,你敢!”

那黑气之中,传出一声轻呼,倒并无多少怒意,只觉迷惑,只见那黑鸾随意一瞥,身后的阴影道域便是一阵翻腾,似乎正要掐动谢燕还留在道域中的神魂印记——若非留有能钳制谢燕还的后手,白剑怎会将她放出?

但这一翻腾,道域之中,忽有一层白光亮起,稳稳地抵住了黑气卷涌,阮慈笑道,“谢姐姐,我来助你。”

她反手再掐一诀,一枚大道符文飘飘荡荡,从宝云海上飞出道韵屏障,往大玉周天上方的阴影道域遥遥只是一印,那阴影道域之中,一道灿烂白光乍然亮起,好似大日高悬,逼得人不敢直视,往外顺着黑气飞快蔓延,刹那间便来到中段,迎上了谢燕还从琅嬛周天中蔓延而出的白线,两道白光彼此相触,在白剑能够阻断以前,已然通融到了一处!

黑鸾红目望来,竟是无悲无喜,极为镇定。“在青华万物天时,已埋下伏笔?”

阮慈含笑颔首道,“多亏谢姐姐为我遮掩。”

昔日在青华万物天博弈之时,阮慈的确往阴影道域中,打入了一缕道韵,唤醒谢燕还挣扎神念,但却被黑鸾残酷镇压,带入了阴影维度之中。那一缕道韵,并未被逐渐消磨,反而被谢燕还藏在心中,逐渐温养壮大,才在今日釜底抽薪,给黑鸾结结实实来了一记!

黑鸾还欲再问,但白光之中,已是现出谢燕还身形,她一身黑衣飘飘,面容清矍,历经这无数劫难,似乎比之前清减不少,但神态之中,狂傲依然丝毫不减,长声道,“白剑,时机已到,该分胜负了!”

话音刚落,此身已没入阴影道域之中,黑鸾双目,骤然合拢,身躯中生机隐没,已经全数投入阴影道域之中,与谢燕还争夺她们二人这一局中,最后的胜机。

第444章 以小博大

每逢大道之争, 诸道祖各自插手之时,局势总是错综复杂,混乱不堪, 甚至可以说是兔起鹘落, 刹那之间优劣转换,不到最后一刻, 都很难说谁是赢家。但即便如此,此时的局势依然大出众人意料, 直至此刻,尚且还未有道祖直接插手, 全因为这几名未来道祖让几名道祖的力量彼此牵制,如此一来, 她们几人的博弈暂且还主导着周天大势, 其余道祖, 暂且静观其变, 或许便是等待着某一时刻可以直接攫取道果。白剑、涅槃、阮慈三人各有底牌,众人看好谁的都有,但谁也没想到, 刚刚成就洞天的谢燕还,竟起了吞没白剑的野心, 甚至还让她成功将白剑拖入了死斗之中!

“那清妙夫人此时又是何等状态……”

“一体两面,当是她那门神通最初始的状态, 如今这新的变化, 是她自己别出机杼,还是天魔令上本就记载了这等进阶神通,这就要问魔主了。”

金殿之中,众真神念也觉疑惑, 因上清众真多已消逝返回,清善真人将因果返还之后,亦是元气大伤,暂未酝酿化身入内,只有臻元真人在主持大局,因此众人的眼神先是落在太微门处,见萃昀真人微微摇头,便知晓他不愿让莫神爱动用神通,观照这道争详细,自然也不勉强。便又纷纷看向了燕山处,问道,“太史令主,你和谢真人相交莫逆,或许知道一二内情?”

太史宜成就洞天之后,一向在燕山静修,除了与徐少微成亲双修之外,久已不在人前走动,此时盘膝而坐,仰望天外,入鬓长眉微扬,显然心绪亦并不平静,闻言只摇了摇头,并不言语,他身侧徐少微代答道,“随机应变,生机暗藏,这本是亘古至今绝无仅有之事,胜机无从寻觅,更难谈把握,只能破釜沉舟,抱定殉身决心,从死中求活,去寻那渺茫莫测的一线机会。”

又叹道,“若非阮真人崛起,此时胜算或会更高,但又或许连这一步都走不到。”

白剑是距离合道只有一步的未来道祖,其身横跨了两个宇宙,还有道祖姐妹,谢燕还能将她拖入自身斗场之中,已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壮举,结局如何,连琅嬛众真都不敢过于乐观,更不说此时阮慈已是占据琅嬛大势,了解徐少微和阮慈一段龃龉的修士,也都能理会得她话中的复杂。亦是赞同她的判断,宇宙大事,谁能说得清胜负?不过是尽力应对,无愧于心而已。

此时天中,白气和黑气的争斗,已然激烈到了十二万分,此消彼长,攻守快速转换,实在难分胜负。太史宜和徐少微对视一眼,面上均带了一丝微笑,徐少微慢慢将头靠到太史宜肩上,又对上清门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似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二人身形,逐渐淡薄,众真望向燕山方向,只见那处腾起一束白光,傲然汇入白气之中,刹那间便壮了白气不少声势。萃昀真人叹道,“太史令主已是不计生死得失了。”

众人都能感应得到,太史宜是借助和徐少微的双修之法,将自身修为提到中法洞天在合道以前最高的极限,将自己所有的因果气运,都化为白气,全力襄助谢燕还,助她与白剑争斗。倘若直到积蓄用尽,都无法分出胜负,二人更将燃烧本源,以自身元气转化反馈,即便谢燕还取胜,二人自身所受的损害也难以弥补,所谓不计生死得失,真正没有说错。臻元真人道,“若非如此,谢氏很难取胜。”

能坐在金殿之中的修士,或者性情各异,但却没有一个不是拿得起放得下之辈,若非如此,也难以晋升元婴洞天,此时对太史宜和徐少微的选择,只有赞叹,却无惊异。只因琅嬛落败,他们也将陨落,自然不如择选此时尚有希望的时候,增强琅嬛胜算。此时彼此神念思绪交融,多数还是在考量这是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阮慈二字,在神念中频频闪现,使得照壁中阮慈那写意身影越发明亮,阮容站在柳寄子身边,望了他一眼,心道,“太史令主和徐少微肯全力相助谢孽,稍后到了时机,我自然也愿全力帮助慈姑,只不知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是否和我一样,须得想个法子。”

柳寄子仍在仰望照壁,似乎对她的想法一无所觉,阮容知道他又在装傻,心中不乏恼怒,却也忽而升起一丝怜爱,不觉牵住了他的手攥在手心中。忽又觉得有些视线正凝望自己,转首望去,只见种十六、周晏清似都投来眼神,只是刚刚收回,阮容有些歉意,暗叹道,“情祖应身,便是如此,无形间总能招惹情丝,将来或可央求慈姑,将他们解脱。”

她心中真正挂念的是谁,历经这些劫数,放下凡俗因果,已极是了然,阮容并非贪心之辈,并未想过兼容并蓄,但思及此处,她似乎也有一丝不舍,知晓这是情祖应身本能的反应,乃是之后在修行中要慢慢炼化克服的魔障,也不过付诸一笑,“谁知道我们还有没有以后呢。”

有了太史宜、徐少微夫妻相助,白气声势,暂为一壮,但众真并不会因此掉以轻心,既然好不容易暂且稳住优势,上清门紫精山方向,刹那间涌起灵光如潮,没入白气之中,众真从气息之中分辨,便有林掌门、徐真人、欧阳真人等十数洞天,除了王真人和秋真人之外,上清门能叫得上名号的洞天真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把棋子落在了谢燕还这里。而有了这番表态,上清门羽翼之下,尚且还有平海宗等茂宗的洞天相随,得他们相助,还有阮慈从宝云海上不断调和道韵,那阴影道域之中,隐然已现出了一只白濛濛的鸟儿,其翼如剪,双翅连扇,气势已然渐成!

即便有如此之多的洞天相助,但能统率这般力量,也可见谢燕还调停之能,白剑吃亏就吃亏在她只侵占了大玉周天一个维度,且因大玉周天所有意识都被炼化统一,她无法从其中拉拢势力,收纳门人,此时便是乏人相助,还要压制大玉周天那唯一意识的反抗。只见阴影道域之中,无数大道法则此起彼伏,似乎都在抗衡谢燕还所运使那唯一一条法则,但却始终落于下风,只能被这条最单纯的大道法则逐渐占据上风,压制住其余大道,向最深最浓的黑色,直扑了过去!

琅嬛众真,都是聚精会神地望着这一幕,阮容心中更是思潮起伏,忽觉灵觉之外,有人轻触,神念移去,却是姜幼文的神念意识。

柳寄子最擅长交通大道,阮容是他道侣,心念转动之间,随时便借来神通,搭建了一处虚幻静室,接引众人神念都显化过来,阮慈羽翼中,有资格进入金殿的几位悉数在此,姜幼文是最焦急的一名,在空地中徘徊着急道,“紫精山已悉数下注,只有紫虚真人和秋真人没有出手,且紫虚真人还不知去处,眼看谢燕还胜势渐成,太微门只怕也会落下那子,青灵门是最会锦上添花的。擎天三柱都助了谢燕还——阮道友,你族妹又当如何?数千年来经营出的大势,不觉已失近半,这,这该如何是好!我们仅余的几子,只怕是帮不到她什么!”

阮容心中,也知道姜幼文所说不假,望着照壁中那面容平静的少女,心道,“慈姑,王真人不在,我们这几个能助你什么?你还不化身过来,主持大局么?如此落力地帮助谢孽……你心中到底有何盘算?”

第445章 虚数旅途

“实数之中, 似乎也正在掀起风浪呢。”

在那万花筒一般波澜起伏,瑰丽无穷的虚数海洋之上,胡闵仰头看了一眼天边, 若有所思地道, “我们的路程又会发生改变么,黄师父?”

在他身前, 那蜘蛛已化成了牛犊大小,白玉一般的身躯上, 较之前多了不少大道符文,散发出清濛濛的光华, 这些大道符文,不知帮助二胡渡过了多少劫难, 闻得胡闵此言, 八足踏动片刻, 胡闵便从纷乱足音中听出了某种特殊韵律, 颔首道,“知晓了,我们也会做好准备。”

胡华原本正落在后头, 查看路旁那花花绿绿的漩涡——这些漩涡,对二人来说, 曾是完全无法看穿的屏障,但随着二人的修为增长, 先后步入金丹期, 在这虚数之中,又渡过了不计其数的长久年头,仿佛对四周的景色,逐渐有了新的参悟, 能透过这混乱不堪的色块,望见其后变幻莫测,并非按照时序排列,重叠成一块的实数景象。甚而在身后黑影的追索之中,几次危急之时,二人还曾经短暂地藏身于虚实缝隙,甚至重回实数之中,待到敌人离去,这才悄然返回,重新上路。

自二人踏入旅途以来,似乎已走过了不可计量的漫长路程,可却仿佛始终还未离开起点太远,再看前尘,有时纤毫毕现,有时却仿佛已是雾里看花,仿若前世一般遥远,许多细节,都已遗忘,究竟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时而清晰,时而迷糊。还有自身修为功法,似乎也在不断波动,有时已经接近元婴,有时却仿佛又跌落回筑基,重新来过。按说在虚数之中,并无太多灵炁,因果也不是人人都能汲取,但二人修行之时,却从未缺少这些,二胡只以为是功法特殊,但偶尔当修为来到元婴阶段时,却能明确感知,晓得这是来自实数之中的供给。那数千年来未曾相见的恩师,始终都在透过某种手段默默关切着他们,只是囿于虚实之分,难以直接勾连。

至于修为涨落,却也并非是自身幻觉,而是在虚数之中,哪怕时间线被修正之后,二人也不会失去记忆,而是从叠加的因果中走向全新的起点和可能,他们的时间线已被修正过了无数次,有时来自于敌人无所不在的追索,已没有了逃脱的可能,恩师便在虚数之外,重启时间线,让他们来到从前另一个岔路口,选择生机。有时却来自于自身无法更进一步的修为,他们的功法,全是黄师父凭借自身造诣,推演而来,有许多歧途,会使得修为停滞不前,迟迟无法往前突破。一样也需要虚数之外的恩师来扭转道路,让黄师父修改功法,令他们重新开始修行之路。

这样回环往复,仿佛不断循环的道路,走了不知多久,黄师父身上的大道花纹越来越鲜明繁复,他们二人修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对虚数也看得越来越清楚明白,仿佛越加融入,却并没有被完全吞没,依旧保持了实数记忆,三人的实力越来越强,但追着他们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有道韵黑鸦,在他们身后追捕不休,之后却又还有一条大蛇,无头无尾,周身流淌水色,仿佛一条时光之河,还有一片阴影沼泽,散发恶臭,咕嘟冒出的全是人心恶念……

这些道韵,也和他们一样,会受到虚数中的艰险阻碍干扰,甚至对虚数还不如二胡适应,但它们极为顽强,纵使一时甩开,也总能设法追上,永远不会真正丢失了他们的踪迹。黄师父说它们还未和实数中的正主取得联系,只是全凭本能在追踪他们,否则会更加难以应付,不论三人的修为多高,都无法真正抗衡这些强敌,只能在干扰中不断往前行去,去寻找他们的终点。

二胡此时,还在结丹阶段,对终点感应并不强烈,心中只隐约知道,有一处是他们虚数生灵才能去得到的地方,其余人却都极为觊觎,无形间,他们生出一种本能的提防和渴望,极欲赶在所有人之前抵达那一处,令其不被其余人染指。

“虚数风暴,是否快要停歇了?”

心有所欲,便生忧虑,闵、华二人赶路之时,还在不断顾盼四周那一个个静态龙卷,这龙卷在虚数之中,并不会胡乱意动,也很难波及周围,只需要一点法门,便可从中安然穿行,不会受到丝毫伤害。但对追在身后的敌人来说,这些龙卷却极为棘手,他们无有手段,便只能一次次地绕开远路,给三人逃脱的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们便是利用龙卷来摆脱敌人,但这些年来,龙卷逐渐被敌人平息,他们可以利用的手段,似乎越来越少。“他们是不是快要追来了……咦?”

从龙卷中传出,来到了一处山头,胡华往下望去,却见那片平滩之上,除却一个个静止的瑰丽龙卷,并无常见的黑影造物,反而实数之中,风暴似乎越来越甚,透过虚实屏障,返照出光芒熠熠,将一整个平滩全都点亮,一时间竟成了美不胜收的灯海,令人流连忘返,舍不得移开视线。胡闵道,“实数风暴……这是实数中的变化,横贯上下时间,什么变化,竟能从实数中返照虚数,将琅嬛周天从宇宙开辟之初的历史全都影响?”

他原本只有结丹修为,本不该拥有如此视野,如此智慧,但这一刻,似乎自身也被光芒返照,刹那间找回了曾经的元婴高度,无数知识随心汇入识海之中,有许多仿佛本来就存在虚数之内,只是如今才被他们捕获。胡华道,“合道……是合道!”

“这一刻,有人要再度改写宇宙历史,以身合道!”

诸天万界之中,或许每一日都有洞天修士走到了不得不合道的边缘,百般挣扎之后,还是沦为道奴,这样的所谓合道,哪能激起这般震荡,如今将虚数都已点亮,便是说明此人至少有合道的可能,二人一时都停住了脚步,心驰神往地望着那逐渐往四面八方点染而出的灯海,望着那被映亮的无数色块斑点,那瑰丽无穷的虚数大海——

“难怪我们找不到敌人了……那些道祖抽回了自己在虚数中的全部力量,都去对付他了!”

“这合道的人会是谁呢?难道是——”

对实数中的局势,这两个南鄞洲修士,始终一知半解,在他们心里,天下最厉害的修士自然是自己的师父,心中第一个便想到了她,这念头似乎便成为一种联系,在这幽然亮起的天地之中,成了一条丝线,天边似乎有一张面孔浮现,却并非师父那陌生又熟悉的少女容颜,而是一名样貌清矍的男修,他和胡闵、胡华似乎也有深厚因缘,二人一见到他,便仿佛见到了师父,心下浮起明悟,知晓这是师父道侣,更是这些年来不断为他们校正时间线的人。要再往后看去,却仿佛还看到了另一身影,那身影无形无质,却可变化万千形态,正和师父道侣一起,坐镇虚数边界,抵御某种道韵的侵袭。

师父道侣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催促之色,那画面随后一闪即逝,二胡身后,传来蜘蛛步足摩擦之声,传递韵律信息,“他们已引走了所有敌人,实数那人,也为你们照亮归途,还不加快脚步?”

二胡对视一眼,骤然回头看去,果然见到自身足下,还有远方前路,也被那无穷光华逐渐点亮,光华之中,有一条小路流光溢彩,显出了和其余地域的不同。二人心中,都是升起感悟,知晓只要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去,便会走到那似乎永无止境,漫长疲惫至极的旅途终点——也是万事万物,他们诞生的起点。

那一处,正对他们发出召唤,它也渴望被他们找到,被他们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