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青说:“她就算出来了,难道在你眼皮子底下,还能跑出去?再说了,这荒山野岭,我们俩路都不认识,能跑哪儿去?你看看那孩子的样子,她现在一心一意想跟你了,你多少给点甜头。”

  男人便看向曾曦。后者当真巴巴地望着他,像一只渴望主人宠爱的天真小狗。

  男人真的起身,走到牢笼前,掏出腰间的一串钥匙,摸出一把,开了锁。

  曾曦站起来,怯怯地乖巧地望着男人。男人很满意她的反应,伸出手:过来。

  然而曾曦刚走出笼子,男人将她双手往背后一拧,用束口带绑住了。曾曦一惊,看一眼阮青青,阮青青微笑不变。

  这下变成三人坐在小桌前,阮青青装了一小碗粥,送到男人跟前,男人单手接过,将曾曦搂在怀里,两个人喝一碗粥,曾曦始终维持着温柔神色。

  阮青青捧了一小碗粥,在旁边无声喝着。等到曾曦温温顺顺把男人哄得整个人仿佛都舒展开,她又给男人添了杯茶,递给男人喝了。

  阮青青说:“我想你尽早看到我的真心,当然也想你早点放我回去——不如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男人扬了扬眉,他以为阮青青会尽量拖延,没想到一大早就主动提这件事。倒像是一副死心塌地要跟着他干的样子。

  男人可有可无地答:“行,你说。”

  阮青青说:“那就从我们中心的周子涵开始。”

  周子涵,就是那个才十六岁的聋哑姑娘,长得虽不如曾曦貌美绝伦,但也清秀可人。

  男人眼睛一亮:“你打算怎么做?”

  阮青青说:“我昨晚想了很久,可以分四步走。第一步,周子涵比曾曦的情况更糟糕,父母双亡,丢了也没人找。

  我知道她很迷一个男明星,我可以注册一个qq小号,伪装成明星粉丝,取得她的信任后,再说有男明星湘城见面会门票,愿意打折转让给她,把她引出来。她性格单纯,脑子也不聪明,一定会上当。”

  男人神色微动。周子涵这个小姑娘,他之前选定目标时,也注意到过。

  但一方面,周子涵年龄太小也许还没开窍,人又几乎不出中心,他惯用的那套恋爱手段,用不上。另一方面,轮姿色,她当然排在曾曦后头。

  然而阮青青确实比他掌握更多情况。

  “第二步,我们中心厨房边的后门,是没有监控的,我也有钥匙。等把人控制住后,你如果放心,我半夜去一趟,把她的东西都拿出来,伪装成离家出走。你如果不放心,我告诉你路线,你自己去,很安全的。

  第三步,用你之前的方法,发短信给中心的人,说去湘城参加明星的粉丝见面会了。

  第四步,再过几天,再发短信,或者由我劝她打电话,说在湘城认识了几个朋友,决定打工,不打算回来了。

  这是咱们第一次合作,我比较熟悉周子涵,也好操作。之后你再看上哪个姑娘,咱们再配合。

  女人对女人的戒心总是低很多,尤其我还是个聋哑孩子托养中心负责人,你说对不对?

  几乎没有聋哑孩子会怀疑我,我说什么,她们就会信什么。

  只要有了这一次的合伙,我也跑不掉了,你也可以放心,放我回去,让我平时能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52章 诡谲(5)

  这一回,男人沉默了很久。

  “好。”他说,“只要你把周子涵弄回来,我就信你。不过放你,还得过一段时间。”

  阮青青面露喜色:“行!”又看一眼曾曦,居然有些调侃意味,“真要这么快就弄下一个回来?不怕曦曦吃醋。”

  “先养着。”男人也笑了,摸了摸曾曦的头,“她也不能跟曦曦比。”

  阮青青给彼此都倒了杯茶,举杯:“希望我们都得偿所愿。”

  男人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阮青青的心情似乎终于松快了,微笑说:“你出了一身汗,要洗澡吧?先和曦曦坐会儿,我把锅碗洗洗,再替你准备一下。”她端起锅碗往里屋走去,随手关上了门。

  男人静静坐着,若有所思。曾曦主动靠在他肩头,以示讨好。

  男人忽然站起,把她拉进笼子,这才解开她手上的束口带,问:她刚才的主意,听懂了吗?

  曾曦摇摇头,他们说得太快太连续,她只会简单唇语,完全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男人:她明天要帮我把周子涵弄回来,和你一样。

  曾曦只是笑:我都听你和青青姐的。

  男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捏住她的下巴,疼得她想往后缩。

  男人问:是不是觉得,你俩说什么我都听,从昨天开始就把我耍得团团转?

  曾曦:没有!我们没有!

  男人一个劲儿地笑,直笑着曾曦心里发慌。

  他这才说:刚才,你的好姐妹,告诉我怎么骗聋哑小姑娘出来;

  一步二步三步,她全都考虑好了,简直让人难以拒绝。我差点都信了。

  曾曦的心阵阵发沉:你不信吗?她是大学生,很聪明也很能干,你可以相信她!

  男人对曾曦说:傻丫头,陪你们玩过家家,还当真了啊。告诉你个秘密,你的青青姐姐听不到——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放过她,让她活下去。

  是啊,她聪明又能干,一张嘴全都是骗人的鬼话。可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是不是以为,能像从前那样,把男人玩弄在手掌上?

  哈哈,这一次,她错了。是我在玩弄你们!

  我看着你们两个演戏!我让她好好在屋子里过一夜,我放你出笼子,我吃她的粥、和她的茶,听她鬼扯——

  我就是要让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以为大功告成,搞定我了,以为她能活下去了!

  我永远都不需要同伴。在这里,我的世界,我就是王,你们的主人!你们都是我的狗,想玩就玩,想杀就杀!

  你知道对于她这种女人,最惨的打击是什么?

  就是在她以为奸计得逞的时候,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啪”给她戳破了——

  对,就是现在,我要动手了,待会儿就给你看她的脑浆,红红白白的,像豆腐一样,很好看,我拿给你玩啊!

  曾曦疯了似的挣脱他的怀抱,想往里屋扑去。然而她怎么逃得脱?

  他把她抓回来,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只扇得她头晕目眩。而后他将她丢回床上,反锁了笼子。

  曾曦无声大哭,拼命摇头,又跪在地上,冲他磕头。男人只觉得胸中极度的冷,又极度的激昂不已。

  他从笼子底下,摸出那柄铁锤,凌空一挥,做了个锤爆的动作。

  他转身,一步步朝里屋走去。

  昨晚,他抱着曾曦时的困惑与挣扎,已有了答案。

  他离光已经那么近了啊,或许曾曦,真的会是他生命里另一束光吧。他真的已经相信她了。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他不需要救赎。

  她也不可以幸福绽放。

  这个屋子里,没有人可以心怀希望地活下去。

第53章 诡谲(6)

  男人推开里屋的门时,阮青青正好将一件t恤和长裤叠好,和一条毛巾放在床上。

  她抬起头,一眼看到男人手里的铁锤。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着,望向她的目光幽暗不明。

  阮青青就像没看到,平静移开视线,说:“休息好了?衣服和毛巾都准备好,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人干净舒服了,才好办正事。”

  男人闻言一笑:“行。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再去办正事,我也是这个习惯。”

  他拿起衣服和毛巾,说:“在这儿呆着,别出房间,说不定我待会儿有事使唤你。”

  阮青青露出笑:“好的。”

  他走进洗手间,带上门。阮青青就真的站在洗手间门前,哪儿都没去。

  她垂下头,像是入了定。她若此时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就能看到曾曦泪流满面对她疯狂示警。

  男人将衣服和毛巾搭在架子上,拧开淋浴头,锤子则卡在伸手可及的淋浴开关上。

  透过门上的毛玻璃,那道人影一直听话地立在原处,动也不动。

  男人哑然失笑,想到几分钟后,这虚伪的女人即将露出惊恐绝望神色,心中阵阵欢愉。

  他只花一两分钟就冲完了澡,已经迫不及待。果然如阮青青所说,干净舒服。

  每次办正事前,他心中确实也有某种敬畏的仪式感,会让自己以一个最舒服的状态,投入其中。

  他没杀过正常女人,只是这个女人不得不杀。对于即将到来的感觉,他心存茫然与兴奋,他隐隐感觉到,今天或许是个新的开始。

  他正要伸手拿毛巾擦拭,就听到阮青青在门外问:“洗好了?需不需要再温一壶茶喝?或者白开水?你还渴不渴?”

  她不问还好,一问男人才觉得肚子发胀,刚刚冷眼看这女人演戏时,他倒是不知不觉喝了很多茶,还有稀粥。心里有事,澡也洗得急,还没上厕所。

  “不用。”男人没好气地答道。

  阮青青立马安静下来。

  男人正对着马桶,微微眯上眼。满腹胀满,一刹释放,他全身都那么爽,轻轻叹了口气。脑子里也不由得幻想起待会儿杀人的场景……

  粗,连续的水柱,落入马桶。

  就在这一瞬间。

  一股剧烈到难以言喻的刺痛,仿佛一支粗粗的钢钉,直刺进他的那个部位,一钉到底,撞进腹部,他痛得整个人都恍惚了,麻木了,呼吸难以为继,全身脱力,重重摔倒在地!

  瓷砖又湿又滑,摔得他晕头转向。但更痛的还是下面,他只觉得那里好像都坏掉了,没有知觉了。他就像一条被阉的狗,蜷缩在地上剧烈颤抖。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被什么袭击了,蛇吗?刚才明明没有看到!见鬼了!他痛得生不如死!

  门外的阮青青听到重重的摔倒声,双手已攥得死紧,慢慢抬起头。

  一股热血,沿着她冰凉的脊背,直冲而上。

  ……成功了。

  阮青青没有犯罪计划,也没有考虑明天,周子涵根本没有喜欢的男明星,中心也没有不装监控的后门,每一句都是鬼话。

  她阮青青绝不会与狼共舞,更不会把命运交给恶魔主宰。她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和手段,深深掩埋在卑躬屈膝的讨好和自以为是的共谋之下。

  更早的一切,也是假的——

  通宵打扫卫生是掩饰,为了掩饰她对浴室的改装和敲打声;

  曾曦的委屈求全也不是为了谋生路,而是让他以为,她们在谋的就是那条生路;

  一壶壶煮好的茶和粥,也不是讨好,而是确保他会有满满一泡尿,一定会小便,踏入她提前布置好的,粗糙却有效的陷阱。

  ……

  阮青青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看清了他的样子,心却是一沉——她以为他有可能会被电死!

  至少也会昏迷不醒丧失行动力,这样她们就能跑掉。然而,他只是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看起来受伤不算严重。

  阮青青只看了他一眼,就在洗手间里快速搜寻,说时迟那时快,她抓起锤子,一锤砸落。

  然而,让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女孩子,去挥动锤子,锤爆活生生的人脑,真的是一件会让手指都紧张到发麻的事。

  阮青青也不知道,自己这一锤下去,到底用上了几成力,她听到他的脑袋「砰」一声响,没砸破,也没出血。

  但是他原本捂着下身的双手,转而抱住了头,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阮青青猛吸一口气,正想再落第二锤,他嘶吼一声,一只粗壮的手臂伸向空中,开始疯狂乱挡乱抓,同时正往她的方向转过身来。

  阮青青心中一阵惊骇,知道完了,机会没了。且不说他在挣扎阻挡,她再落一锤不见得能砸中。

  搞不好锤子被他反夺去,甚至人被他顺势制住,那就彻底完蛋。

  而且看样子,他马上就能重新站起来,那时候十个阮青青也不是他的对手,她和曾曦只有死路一条!

  阮青青目光一扫,看到洗手台上放着的那串钥匙,一把抓起,跑出洗手间,跑出卧室。回过头,她看到厕所里那个人影,已踉跄着爬了起来。

  她「嘭」地关上房门,眼明手快地在那串钥匙里找——钥匙很多,但是她之前留在里间的时间比较久,留心过门锁的牌子和钥匙的尺寸。

  找到了!她飞快把门打了反锁,听到他已从洗手间跑了出来,隔着门暴吼:“贱、人!是你在搞鬼!我弄死你!”

  阮青青飞奔向笼子。

  曾曦已经看傻了。好在这笼子阮青青看男人锁过几次,一下子就找出钥匙,又打开了锁。

  “嘭!嘭!”猛烈的撞击声传来,阮青青回头看到里间的木门,正因为撞击而渐渐变形。

  不好!

  阮青青一把将曾曦从笼子里拉出来,用嘴型告诉她:跑!

  两人冲到大铁门前,撞击声越来越强,阮青青回头看到门被撞出几道裂缝。

  两人只觉得心惊胆战,可剩下的钥匙还有八把,阮青青只能挑她觉得合适的试,试到第四、五把,终于解开两重大铁锁。

  阮青青一把拧开铁门,山间寒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口红褐色的岩壁和地上丛生的草,映入眼帘。

  天依然没亮,周围黑漆漆的。可时隔两天,仅仅只是呼吸到室外自由的空气,都让人想要崩溃大哭。

  身后传来木门破碎的声音。两人再次回头,看到一只粗壮的胳膊从破裂的木门伸出来,去拧外头的门锁。

  伴随着男人冰冷的笑声:“跑!我让你们跑!一个二个都抓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我要剥了你们的皮!”

  曾曦吓得魂飞魄散,阮青青目眦欲裂。

  来不及反锁了,会被抓到的——她瞬间有了决断,红着眼拉起曾曦就跑。

  天还是黑的,丛林密布,她们只要能逃离这栋房子,就有生机!

  她已知道房屋另一侧是悬崖,带着曾曦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大概一两分钟后,男人推开铁门,冲出屋子,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外,还有地上的两串脚印,他露出恶鬼一样的笑。

  他开始往外追,时不时地甩一下头,仿佛要甩掉头部的疼痛。

  他的步子一开始还有些蹒跚,跑步姿势也很怪异,夹着腿。

  但渐渐的,他的速度就上来了,步伐越来越强健有力。他的脸色也很冷酷,亦有兴奋。他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猛兽,开始了最后的猎杀征程。

第54章 平江(1)

  骆平江开车疾驰在荒无人烟的夜色中,偶尔也会闪念:说不定阮青青真的没事,一切都只是巧合,她真的只是和陈慕昀躲开人群,去过二人世界了。

  他宁愿是这样,他们平平安安活着。哪怕他最终找到他们时,会被嫌弃多事。哪怕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然而直觉是如此强烈——那一通无声电话,是阮青青无望的求助。她一定还没死,在某处等着他去营救。

  所以,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是神经病,他也没办法停下了。

  然而运气开始跟他作对。

  在他驱车到山顶,扑了个空后,掉头往山下开。结果从山中一直开到某个乡镇上,也没有任何发现。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天空一片漆黑。乡镇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还有依稀的狗叫声。骆平江站在道旁,望着这一切,差点没把车门给摔烂了。

  他原地走了几个来回,一只手按在腰间,另一只手按住脸颊,眼神直勾勾的,好一会儿,冷静下来。他开始思考是哪一步判断错了。

  去山顶的哪条路上,有遗漏?不可能,他仔细搜过,没有藏身处。

  那辆车,会不会从这里驶入乡镇,从此如大海捞针,再难追踪?他的心一沉。

  不,他更倾向于,那人还藏在山里。否则阮青青他们,怎么会在曾曦失踪后的第二天,又遇到了他?

  可下山这条路,他也仔细搜寻过,一条路,没有分叉,一边是山,一边是崖。

  路上仅有的两座民居,他也趁着夜色去查探过,没有异样。

  难道那人还能上天入地?

  骆平江低头看了眼手表,这一上一下,一来一回,耽误了快两个小时。

  对他而言,只是两个小时。对于阮青青和曾曦而言,每分每秒都是痛苦煎熬!

  现在已没有任何线索,供他做进一步的判断。

  只能赌一把了。

  骆平江上车掉头,又往山上开去。

  不过一段四公里多的山路,这一遍,他开得很慢,举着强光手电,再次一路搜寻。

  深沉的夜色依然如同幕布笼罩黎明前的山野,路旁传来昆虫的叫声。

  一侧,依然是悬崖,他的手电一寸寸扫过,只有草和树。另一侧,是岩石、泥土和树木,还有在黑暗中奔流的小溪。

  小溪的对面,就是另一座山了。而每一处可以爬上的坡,或者可以往崖下探的小土路,他都查看到尽头。

  还是没有。

  他再一次回到那个分岔路口,把车停着,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声响都没有。他闭上眼,手搭方向盘,靠在椅背里。

  骆平江做武警时,无论是执行防卫保护、抗洪抢险,还是反恐防暴任务,都习惯对环境做非常细致的观察,而后在脑海里重建。

  而在这个思维重建过程中,往往会注意到一些不起眼、却有用的细节。多年下来,已成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每一段路,每一帧景,都在他脑海中掠过:道路的转弯、废弃农舍、光秃土坡、哗哗流动的小溪……

  骆平江忽的睁开眼。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具体是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黑暗的某处,藏着他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他猛地掉转车头,第三遍开上了这条路。

  这一次,他的视线比之前更加锐利,带着某种染着血性的笃定,和压抑太久后即将迎来的爆发。

  他扫视过一段又一段道路,有种即将抵达真相的强烈直觉。

  突然,骆平江停了车。

  他停在了那条足有二三十米宽的小溪旁。

  对面漆黑一片,树木丛生,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似乎看到小溪里,有什么东西。

  他举着强光手电,赫然看到河中两三个残破的桥墩。但是河的对岸,密林丛生,什么也看不见。

  骆平江立刻掏出手机,翻看地图。

  对岸,地图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建筑,也没有路。

  骆平江心一凉,刚想转身,忽又顿住,再次转头望着对岸。

  正因为地图上,什么都没有。

  桥又断了,近乎无人知晓的孤岛。

  但山的背后也是山,难保还有其他更加隐蔽的通往山上的路。

  一种奇异的直觉,在骆平江心中升起。他觉得自己必须去那里看一看。

  可以肯定的是,杀手的老巢就在附近。比起背后那个喧嚣的农村小镇,骆平江觉得,与世隔绝的寂静山间,会更加吸引杀手。

  毕竟,杀手是那么偏爱聋哑人。

  她们听不到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个字。

  骆平江背好包,弃车、涉水。秋日齐腰深的溪水寒冷渗人,然而于他而言,就跟蚊子叮了一口似的,毫不在意。他越过丛林,开始往山上攀爬。

  没多久,他找到一条山路,路很窄,大概能容一辆车勉强通过。

  这条路挂在山腰上,一路往上,旁边就是悬崖。骆平江跑了大概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竹林。

  穿过竹林,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幢房子。

  非常突然,因为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到。

  房子看起来是狭长的,非常老旧,房子旁还有一排废弃的机械设备。一看就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那种老厂房。

  房子里亮着灯,旁边还停了一辆黑色丰田越野车。

  骆平江看得眼睛都红了。

  已到了图穷匕首见的时刻,骆平江当机立断,手持甩棍,绕过房屋,直冲前门。

  他脚步一顿。

  门敞开着,门口泥地上全是杂乱脚印,有男有女,其中有两双脚印在青鸢山顶出现过。

  骆平江紧贴着墙边靠近门口,慢慢探头,里面的陈设一览无遗,但是无人。

  骆平江身体下蹲,缓缓走进去,步子轻得像猫,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大铁笼和里面的粉红公主系布置,看到里间破碎的敞开的木门,满地木屑。他眉头一皱,快步跑过去,里间也无人。

  骆平江掏出手机,将房子里的情况录了个视频,又拍了张车辆照片,发给袁明,最后发了个定位。然而袁明应该还在执行任务,没有回复。

第55章 平江(2)

  已经凌晨五点,天依然黑着。骆平江打着手电,沿着脚印方向,刚疾速追了十几步,突然间眼睛就看直了。

  地上散落着几颗木珠,骆平江弯腰把它们都捡起来,其中一颗上刻着「rqq」。

  这一路寻来,骆平江心中有焦急,有冷静;有果断,有犹豫;

  有无望,也有渴望,他始终憋着股冷冽的意气往前走。唯独这一刻,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手握几颗沾着泥土的旧珠子,忽然间眼眶发热,心头一阵甘苦。

  他将珠子往口袋里一踹,两步踩踏,轻松跃上接近两米的小土坡。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在不久前,阮青青和曾曦是如何努力地攀爬上去。

  土坡之上,是一片黑茫茫的树林,骆平江拿出望远镜,一时却没有发现。他又仔细侧耳倾听,只有风声。他只好沿着脚印继续追。

  但是追了几分钟后,土质变得越来越干硬,脚印消失,骆平江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这时,天空从深黑色过渡到暗蓝色,有了比较低的能见度。

  骆平江抬头望去,周围都是茫茫的草和树,群山环绕,薄雾升起,杳无人迹。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骆平江一看,是袁明打来的,立刻接起。

  “老骆!你真神了!刚刚邻县的刑警队联系我们,他们发现同一辆suv,在甄蓉蓉和曾曦失踪前几天频繁出现在她们身边,那人的行为非常可疑。

  结果没两分钟,我正打算联系你,你就发了那辆suv的照片给我了,车牌号一模一样!

  那个笼子一看也有大问题,我们怀疑你已经摸到了那人的老巢!两地警方已经决定联合行动,马上就派警力过来!你呆着别动,等支援。”

  骆平江语气冷冷的:“你们总算动了吗?我相信还有幸存者,目前她们和嫌疑人一起失踪了,情况非常危机,我再发一个新定位给你,随时更新。

  另外,通往这座山的桥被冲毁了,嫌疑人肯定是从另一条隐蔽的路把车开进来的。你们要越快越好。你们越快越好。”

  袁明:“哎,你别一个人行动,安全第一,你他妈又不是警察……”

  骆平江:“少废话,我等不及。”挂了电话。

  骆平江抬头,心里更有底了。

  现在,他需要判断他们到底逃往哪个方向,提前摸清情况,甚至实施营救。

  否则大批警力来了,那人被惊动、狗急跳墙,后果无法预料。

  他又掏出望远镜,却不慎带出几根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上次陈慕昀托他买的荧光棒。

  他昨夜回家抓了个包就走,那些荧光棒一直放在这个包里。

  他没去管荧光棒,环顾四周,东南方、西北方的山上,都有灯光,镜头里看到是民居。

  放下望远镜,肉眼也能看到依稀灯光。阮青青聪明又冷静,竟能从那人手里逃脱,那么她会把遥远的灯光,当做逃生方向吗?

  他想了想,又闭上眼,仔细倾听。

  整座山仿佛也安静下来。在风声和树木摇动声中,他听到了模糊而微弱的车辆行驶声。

  他心头一动,举起望远镜。果然,在东北方向的山脚下,看到了某条公路一角,车子的灯光一闪而逝。

  她会逃去那里——他想,最近的逃生的路,天就快要亮了,经过的车会更多。远胜过山上孤零零的民居带来的生存希望。

  骆平江朝公路方向狂奔而去。

  ——

  面对那人的凶猛追击和茫茫山野,阮青青硬是提着那口气,带着曾曦,往公路的方向跑。

  虽然公路看起来不近,她甚至不确定路通不通。但,这个方向,比逃往孤零零一座民居,求生机会更大。

  跑着跑着,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似乎消失了。阮青青心头一喜,那人跟丢了?

  跑了有十多分钟,眼看公路越来越近,都能听到明显车辆声,两个女孩也已经精疲力尽,路上还摔过几跤,两人满身是泥,浑身疼痛,脚步趔趄。

  听着身后并没有脚步声,阮青青拉着曾曦,靠在一棵树下,大口大口喘气休息。

  曾曦惊魂未定,问:我们……逃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