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陡静。

“好一出逼宫的戏码。”孟守文慢慢平静了脸色,竟缓缓一扬唇,神似在笑,“我倒欲瞧瞧,尔等今次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到头来却要如何收场才好?”

·

马场边细风扫过,扬起地上轻雪,细小的冰粒在阳光映射下焕发着五彩的光芒。青骊渐止蹄步,猛地一抖鬃毛,簌簌雪粒纷纷落地。

宝音轻盈地跳下马背,脸上洋溢着快乐之情,飞快地跑近一直在场边笑望着她的秦一,亲昵地抓起秦一的双手,急切地开口:“姐姐!这马儿,我喜欢极了!”

不待秦一回应,她转目望向远处的宫墙,眼中又卷过一抹遗憾之色:“如果是在瀚州,父亲会在冬日里,带我出去驰猎——那更有趣!”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匆乱的脚步声。二人回首去看,就见一个内侍在雪地中一步一踉跄地朝她们跑来。

他神色焦急而慌乱,面上涕泪已被冷风冻住,唯有眼中水光凝亮。一近二人身前,他便“嗵”地一声猛然跪倒,随后竟嚎啕大哭起来:“王后,叶夫人!王上、王上他……竟被三公在月朔大朝会上逼着退位让政!”

秦一闻言不见惊乱,反倒上前,以手轻压内侍肩侧,平和道:“莫要慌张,细细说来。”

内侍像是被她的镇定所安抚,不由停住嚎泣,虽仍哽咽不止,却半是愤怒半是委屈地将昭明殿上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末了他伏地叩首,状甚担忧:“眼下外朝生乱,三公府中私兵已围前城,小臣忧恐祸及内宫之中、以致连累王后。料想王上必不忍见王后无辜受累,故而一路赶来此处,想趁三公尚无暇顾及内宫中事时送王后出宫以避祸。”

他自然不知宝音其实听得懂东陆话,故而一说完,便抬首直望秦一,目光恳切:“事态紧迫,望叶夫人速劝王后,随小臣出宫!”

秦一却毫不急迫,仅微微笑道:“你如此忠心护主,实属难得,王上若是得知,必亦欣慰。只不过,王上并非无能之主,我以为王后并不必急着出宫避祸。眼下外朝之事,谁胜谁负亦未可知。”

待见内侍神色怔疑不信,她便又一笑,问道:“我且问你,朝会之前王上神思如何、话又如何?”

内侍皱眉回忆,“王上入殿前曾说:‘倘是他三人心无鬼胎,我今日倒要失望了。’”言罢,他面色恍然,急急道:“如此说来,王上他……”

秦一点头,“自天册二年控鹤军生乱被削番尽诛之后,王上便对京畿兵防调命一事格外上心,其间密制更非外人所能尽知。你以为三公仅凭一封矫诏,便可令平日里宿卫宫禁的天翎军尽数撤离王城?倘非是王上纵意为之,他们焉得如此简便。”

内侍怔了怔,随即垂首,叹服道:“王上尝言叶将军娶了位聪明妻子,今见果然。然依叶夫人之见,眼下又当如何是好?”

秦一笑意渐泯,语气亦随之转凉,“按礼制,我身为武臣内眷,本不该涉论朝事。然而今次我的夫君出征于外、与麾下将士们浴血护国,他的身后却有人屡次谋罢他手中军权、又以矫诏之罪污蔑他一腔赤胆忠心,此绝非我所能容让之事。故而我今日想要贸然僭位一次,想来你亦不会反对罢?”

内侍摇首,满面敬服之色:“但听叶夫人吩咐。”

秦一便将他扶起,近身嘱咐道:“劳烦你先去栖梧殿外寻到随我前来的叶府婢女,即刻送她出宫,令其赶赴秦府,告诉太傅眼下三公议立新君一事,然后便说是奉我之命,请秦太傅速速入朝,无论如何不可耽搁一刻。此事办完后你再回来,我尚有它事相嘱托。”

见内侍谨然领命而去,她才转首回顾一脸惊诧的宝音,轻声道:“在我们东陆女子心中,一向是以夫荣为荣、以夫辱为辱的。王后眼下虽对王上并无男女之情,但王后身为王上的正妻,绝不能坐视王上身陷此境而袖手旁观。否则,倘若王上今日不慎有失,损及的将不止是王上的一生英名,更将是王后的一己荣光。王后身为鄂伦部主君的女儿,亦不会视自身尊严于不顾罢?”

宝音想了想,果断点头,却忍不住问:“可是,姐姐刚才不是说,他不会没有准备么?”

“话虽如此,但世间诸事瞬息万变,为保万无一失,须做万全之策。”秦一的柔软目光使她放心,“更何况,倘若能够借此一事而使王上有欠于王后、亦令王上更加信任和倾心于王后,王后又何必不为呢?”

宝音静思,益发觉得她言之有理,只是好奇道:“我能做什么?”

“负责宿卫宫禁的天翎军虽已撤离王城,但随王后自北陆而来、被王上编入宫禁卫从、做为王后亲兵卫队的那一千名鄂伦部蛮族武士,眼下应当尚在掖庭门外守候。他们是王后亲兵,未得王后调兵之令,绝无可能随同天翎军撤走。王后与王上不和一事早已遍闻朝野,而外朝眼下大乱,三公必想不到王后会从内宫之中起事、襄助王上。”

宝音神色渐渐明朗,已然听懂了她话中之意。

秦一握住她的手,最后又道:“须知,王后自嫁给王上的那一日起,命运便与他从此相连、再不可分。该如何去做,王后自有分寸,不必我再多言。”

宝音迟疑一瞬,随即用力点了一下头。

说话间,便见那名内侍已奉命而返。虽是寒天雪地,但他的额头上却冒有热汗,“已按夫人的嘱咐,将叶府的婢女送出宫了。”

“甚好。”秦一垂睫,将宝音的手臂转而托与内侍,道:“王后欲自掖庭门外调自己的亲兵入宫,你辅王后前去调兵,随后将王后送去王上的身边。今日外朝乱事如平,你亦是大功之人。”

【十四】

昭明殿中寒气凝重,静如无人。

年轻的王者与年迈的臣子们长久地对峙着,一方是冷然拒书,一方则是步步紧逼。

面对座上年轻男子那貌似毫不忧急的轻蔑神色,陶询终于再也忍不住,前迈数步、足尖抵至王座玉阶下,高声问道:“王上已无退路,何必还要再做无谓的坚持?”

孟守文淡淡一瞥他,“怎么,尔等处心积虑多日,一朝前来用兵逼宫,便就只有这点耐性么?”

众臣闻言,皆抬首看向他。只见此时此刻,他的脸上竟全然看不出任何一丝与自己眼下处境相符的神色,例如紧张、担心、惶惑、愤怒、或是焦躁。

三位老臣亦相互对视,似乎再次确认了一番他确无翻转逆势的可能,而后陶询才再度冷声道:“王上既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手书禅位诏书,那便怨不得我等不肯保存王上颜面、出制废立诏书了。”

孟守文低低地笑,张口欲言,然而座后禁门处却响起内侍的声音——

“王上。”内侍入趋他座侧,施礼如仪:“王后求见。”

·

殿上众人似不敢相信这名被老臣厉声斥退的宦者竟还有胆量再回来,更不敢相信他口中所道之言——当此月朔大朝会之际,那个口不能言、不知东陆王朝礼制、传与王上大不相和的蛮族女人,竟来当廷求见!

孟守文亦有所怔神,未及思考,便下意识转身回首,就看见宝音由内侍佯扶、自殿后禁门处缓缓步入昭明殿中,旋即走至他身边,停了下来。

她的到来,令这寒而无光的大殿之中陡然绽出一缕浓烈华彩。

众臣惊诧万分地抬眼注视立在王座一旁的她,与各自脑海中那张绝美容颜相吻合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令他们二度惊艳出神,半晌无言。

宝音先是侧首看了一眼王座上的孟守文,虽未对他行礼,但美丽的眼中却划过一抹罕见的淡淡笑意,令他瞬间动容。他虽不知她缘何到来,可此时触上她这等眼神,亦无意出言将她斥退,便容她侍立身侧,但看她有何举动。

然后她的目光飘移开来,十分仔细地打量他座下诸臣,辨认了许久之后,似乎终于确认,随即轻抬手臂,以指尖隔空分别点向陶询、徐怀常、邓甘的头颅,神色认真地开口道:“你们三个,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她的话语不算流畅,可这十二个字却字字清晰,当下又震动了一殿臣子。

孟守文的震诧之度绝不亚于旁人。他虽仍旧稳坐王座之上,但看向她的目光中早已是惊潮翻涌、疑虑汹汹。

宝音见众人无所反应、身立如石,不由蹙了蹙眉,仍盯着三公,有些奇怪地问:“我说的话,你们不懂?”

这一句方令众人惊醒,三位老臣亦回过神来,当下大怒。徐怀常身子微微颤抖,显见是气极,连礼仪都不再顾及,猛地以手中象笏平指向她,大声斥骂道:“一个由下等羽族女人所生的低贱北蛮女子,竟也敢堂皇出入我淳国政殿、对我等出言不逊么?!”

这句话在一刹那间点燃了宝音眸中怒火。

她站在高处,脸色比方才更加沉静,然而盈满怒意的双眼却如兽类一般令人胆寒,仿佛她下一刻便会纵身扑跃、捕杀胆敢凌犯她尊严的自大之徒。

不再与三位老臣说话,她转而昂首,骨血中的骄傲在张口的这一刻尽泄而出:“格尔该赤那!”

没人能听懂这句蛮语是何含义,然却皆被她狠厉高亮的声音所慑住。尚未反应过来时,昭明殿四下的朱门便已被人用力撞开,明亮的刀刃映着殿外茫茫雪色,霎然刺得众臣几乎睁不开眼。

身着皮甲、高大魁梧的蛮族武士从诸门之间鱼贯而入,不多时便沿着大殿四壁站了数圈,将一殿文武层层围禁起来。

他们个个手持蛮族弯刀,面色冷然雄峻,但在入殿之后便站稳了不再动作,仿佛是在等着高处蛮族少女的指令。

宝音眼中怒焰仍炽,再度抬起手臂,点指三人,冲为首的蛮族武士又吐出一串蛮语。

武士遵命,带了两个人上前,二话不说便将三位老臣押跪在地,又以脱鞘的弯刀置于三人颈间。

不过短短半刻,这一场变故使得殿上情势陡逆。百余名臣子们惊惧之下惶恐万分,不待有人下令,便纷纷跪倒一地。

“王上!”

“王上恕臣等不言之罪!”

他们伏身叩首,一声声的告罪之辞此起彼伏。

孟守文并未接受众人请罪、亦未令众人平身,只是站了起来,与宝音比肩而立,低首打量她因怒意而泛红的脸,然后缓慢地问她:“你让亲兵押了这三个人,是意欲如何处置他们?”

她在发怒之时的决心与勇气,他自然是足足领教过。

左脸上那一道时过多日都不肯尽褪的疤痕便是拜她怒中所赐,而他此刻竟是不合时宜地好奇着,想知道她今日到底是为何前来。

宝音因他的话而轻轻一怔,脸上怒意悄然减退些许,仿佛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何才来的,当即抬眼微触他目光,又看向眼下已跪倒在她面前的三公,罔顾他们的低喘咒骂声,冷冷地开口:“你们——不臣服于我的夫君,又污蔑我的母亲,并且辱骂我——不是好人。”

这几个短句听上去格外简单,然而却足以表达出她心中的愤怒,亦让她身旁闻者轻轻扬眉。

最后,她扬起下颌,又以更简单的四个字宣布了她单方的决定:“你们,该死。”

三位老臣在弯刀之下挣扎的动作一时僵硬,咒骂之声亦渐消弭。

满殿的臣子们跪叩发抖,担怕她那美丽却透着狠辣的目光下一刻便会扫向自己。

像是已然明晓了她今日到底是为何而来,孟守文目光火热地看着她,更为她竟能开口说话、通晓东陆语言而薄露笑意,片刻之后才转目看向三位老臣。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在尔等闯殿叩谏罢撤叶增军权的那一日,我便说过——凡敢阻我南下伐均之路者,必死。不知尔等其后是过于健忘,还是以为我那是在说笑?

“今日尔等矫诏调军、发私兵围王城以逼宫,俱是不可轻赦之大罪。王后欲让尔等以死伏罪,并不为过。”

他的声音平和不起波澜,但所道之言却令人股粟。

就在众人皆以为三人今日必将被赐死无疑之时,昭明殿正门处却传入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

“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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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在他身后散发出灼目的光芒,老者缓步入殿,气宇庄严、神色清矍,自跪叩的众臣之间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王座。

“太傅……”

有人发出低喃的声音,状甚惊讶。

这位历仕淳国三朝、身份尊贵的老者因年事过高,虽居太傅荣位却已不问朝政数年,众皆不解他怎会恰在今日此刻前来大朝会之上。

然而太傅一位于国朝之中地位无双,凡遇朝会、出入政殿、面谒君上等诸事,礼位更在三公之前,故而这满殿众臣虽然惊讶,却也无人敢对他的到来发出疑问。

待看清来者,孟守文更是自王座之上降阶相迎,亲自上前搀扶老者,语甚恭敬:“竟不知太傅今日会来。”

老者站定,目光炯然有神,依次扫过大殿四周持刃围立的蛮族武士、高座一侧傲然独立的蛮族少女、伏叩在地的一殿臣子,最后落在了被押跪在前的三公头顶。

他沉沉地叹气,对三公低声斥道:“尔等真是朽矣,岂不知今日所为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行径!”

然后他又转头,对孟守文道:“此三人冒王上之名矫诏调兵、煽动诸臣围城逼宫,固为不可赦之死罪。但老臣却以为,”他话锋轻转,“死对于他们来说,未必是最好的惩戒。他们口口声声说王上治国无德、宠信不臣武将以致淳国四境兵乱不止,王上何不留他们三人之命,让他们可以亲眼目睹,淳国在王上治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是百世基业毁于一旦,还是重振孟氏祖上雄风?”

孟守文闻言,久久地沉默,末了道:“太傅到底是仁善,不愧为先王辅臣。先王不杀文臣的胸怀,我今日亦能效而仿之。”

说着,他回首视上,“想必王后亦有此胸襟。”

宝音犹豫了一下,略有不甘地怒瞪了三公一眼,然后示意押制三人的蛮族武士将人松开。

武士们甫一撤刀,三人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方才的那一切,于三人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此刻三人心中的怨恨、不甘、羞愤等种种情绪混杂交错在一起,令他们皆是满面通红,喘息不止。

众人本以为三人此刻必当俯首谢罪,谁知徐怀常犹不放弃地步上前来,语甚急切:“太傅!我等今日虽行逆举,但王上当初得位不正,是亦矫诏无德,难道我辈不当议立新君?!”

“放肆!”老者冷冷地怒斥,“王上即位,乃遵先王所留之遗命,何来得位不正一说!”

徐怀常愤然道:“然而先王遗命无人见过,先王诸臣之中又有谁能证明先王薨逝前当真是欲传位给王上?”

老者意态坚定,语气毅然:“我能。”他悠悠转身,面朝众臣,缓缓道:“我犹记得元光六年初,王上自河北大营得胜归军,先王特地置宴于宫中,席间曾与我论及身后诸子谁人可承继淳国大统,彼时先王便有意传位于王上,只是当时国局不明,而先王亦有意磨练王上心浮之气,故而才不曾与重臣议立国储。我于文王一朝出仕,又奉文王之命辅佐先王治国,一生数十年尽献于孟氏上下。论先王的心思,国朝之中不会再有人比我更清楚。料想诸位臣工,不至于连我的话都不信了罢?”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顿时便使得先前因三公之言亦对孟守文继位心存疑虑的朝臣们全然信服,不少人当廷点头,口中称是。

老者目光微凛,又道:“王上继位乃上承天命、下遵遗训,往后国朝之中若还有敢言王上得位不正者,人人皆得闻而诛之。”

随后他转顾三公,“尔等身在三公尊位,非但无佐助雄主改图之心,竟自目无君上、屡行逆举,实是玷污了三公的名位。国朝允让三公开府置僚属、蓄私兵,是以三公位崇、当率百官,岂知尔等竟以府中私兵行此逼宫一事,白白负了先王重用尔等之心!”

说着,他又对孟守文躬行臣礼:“王上既肯保留他们性命,已是大善仁圣之举。至于其余惩戒,但凭王上裁决。”

孟守文将他扶起,感触非常:“太傅立身之正,实非常人可比。”他冷眼望一望三人,似亦怠然,口中仅道:“罢撤三人职权荣禄,遣归府中静省。”

老者颔首,转身打量这殿上层层利刃,又道:“老臣方才入王城之时,已见宿卫宫禁的天翎军悉数归位,围城之私兵亦已被缴械驱走,料想王城之中不会再起变故,不若便让王后的亲兵撤出殿外罢。”

此言方出,便令殿中众人面面相觑,更令三位老臣震惊无言。

倒是立在高处王座旁的宝音眼底顿时了然,这才明白秦一所言果真非虚,天翎军之前被人以矫诏调离竟是孟守文借机为三公所设的圈套,只怕他心中所图正是今日三公能够在朝会之上大行逆举、好叫他得以因故彻底罢撤三人之权。

倘若秦太傅未到,孟守文眼下必已借三公人头大立杀威,令这一朝上下再也无人敢反对他欲举兵南下一事。

但倘若秦太傅未到,恐怕满殿朝臣亦不能如此时此刻一般,真心臣服于他王座之下罢。

宝音心中不由再次敬佩秦一,目中亦消去怒色,口中下令,命层层围禁众臣的蛮族武士退出殿外。

孟守文脸上略现倦容,引臂指了指众人,“今日之朝会,可以散了。”

诸臣依次告罪退殿时,老者放眼正望那王座高处,用一种看向故人的眼神凝视蛮族少女多时,才转而对一直侍立在殿角的内侍吩咐道:“我尚有几句话欲与王上说,你先扶王后退殿歇息罢。”

·

待到殿中再无旁人,老者才露出一丝微笑,“倘使王后未曾前来解王上之困,想必王上亦能靠一己之力扭转困局。不知王上是否会怪罪王后擅做主张?

孟守文扬眉,俊脸溢笑,“太傅岂不知,这偶然为美人所救的滋味,却是别有一番情致。”

“看王上的样子,是真的属意于王后了?”老者渐渐收拢笑意,认真相问。

孟守文未开口,可眉眼之间尽是笃然之色。

老者又问:“纵使王上并不尽数了解她身上的故事?纵使须得付出许多,才能换得她倾心一刻?”

孟守文悠然合眼,又睁开,“太傅女孙与叶增之伉俪深情羡煞国人,我亦颇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