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黑豹冷冷的看着她,突然大吼:“快去洗干净。”

  “洗什么?”波波眨着眼,尽量在模仿着沈春雪的表情。

  “洗洗你这张猴子屁股一样的脸。”

  “为什么要洗?”波波媚笑着:“婊子岂非都是这么样打扮的?”

  黑豹握紧双拳,似已愤怒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从今天开始,我已准备开业了。”波波用眼角瞄着他:“听说你认得的有钱人很多,能不能替我介绍几个好户头?”

  黑豹突然扑过去,拧住了她的手,怒吼道:“你这个婊子,你去不去洗?”

  “不错,我是个婊子,而且是你要我做婊子的。”波波咬着牙,忍住疼还是在媚笑着:“你为什么还要发脾气?”

  黑豹反手一个耳光掴在她脸上。

  波波还是昂着头:“你可以打我,因为你的力气比我大,可是你最好不要打我的脸,我还要靠这张脸吃饭的。”

  黑豹看着她的脸,厉声喝道:“你真的要想去做婊子?”

  波波大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天生的贱种,天生就喜欢做婊子。”

  黑豹突然放开手:“好,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我不会滚,只会走。”

  波波站起来,拉了拉旗袍,昂着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黑豹看着她扭动的腰肢,冷酷的眼睛里似已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咬了咬牙,突然冷笑:“我还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波波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是不是你现在就想照顾我一次。”

  黑豹冷笑道:“我只希望你明白,你若想去找罗烈,你就错了。”

  波波也在冷笑,可是她的笑声却已嘶哑:“你怕我去找他?”

  “你永远再也找不到罗烈的,”黑豹的笑声仿佛也已嘶哑:“罗烈也永远不会再见到你。”

  波波突然回头:“我不懂你说的话。”

  黑豹慢慢的坐下来,神情又变得冷静残酷,他是看着敌人已在他面前倒下去的时候,脸上才会有这种表情。

  他显然已有把握。

  波波眼睛忽然露出恐惧之色,忍不住又问:“你莫非已有了罗烈的消息!”

  黑豹冷冷道:“你想听?”

  波波又咬起嘴唇:“我当然想听,只要是有关他的消息,我都想听。”

  黑豹脸上的肌肉似乎已扭曲,瞳孔也已收缩,过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罗烈已没有消息了,从今天以后,谁也不会再听到他的消息。”

  “为什么?”波波的声音更嘶哑,甚至已经有些发抖。

  “世上只有一种人是永远不会有消息的,你应该知道是哪种人。”

  波波用力摇头,似已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当然已明白黑豹的意思。

  “死人!只有死人才永远没有消息。”

  她忽然觉得一阵晕眩,似已将倒下。

  她忽然觉得倒下去。

  她用力咬着嘴唇,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的头还是抬着的。

  走出门的时候,她已听到黑豹的大笑声。

  “你放心,你没有生意的时候,我一定会要我的兄弟去照顾你。”

  波波突然也大笑,用尽全身力气大笑:“你也只管放心,我绝不会没有生意的。”

  黑豹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

  他腿上的枪口已不再流血。

  这个人全身的肌肉都结实得像铁打的——他的心也是铁打的?

  他听见波波的脚步声,很快的奔下楼。

  他听见波波在楼下吃吃的笑:“今天我已经开业了,还是住在老地方,欢迎各位随时去找我。”她的笑声真大:“只要是黑豹的朋友,我一律半价优待。”

  黑豹握紧着双手,突然将手里的钥匙,用力往腿上的枪口里刺了下去。

  然后他就看着鲜血流了出来……

  这时正是阴历三月二十日上午九点四十分,距离端午节还有三十七天。

  第十回 怪客

  泪已干了,枕头却已湿透。

  “一个人若已完全绝望了时,为什么还要活着?”

  波波自己也无法解释。

  这也许只因为她还不想死,也许因为她还没有真的完全绝望。

  “罗烈绝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的,他就算要死,临死前也会来告诉我。”

  汽车还停在楼下的街道旁,银灰色的光泽看来还是那么灿烂华丽。

  那条鲜艳的黄丝巾,就在枕旁。

  但现在波波却情愿将这所有的一切,去换取罗烈的一点点消息。

  已经两天了。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几乎连动都没有动过,也没有吃一粒米。

  她苹果般的面颊已陷落了下去,发亮的眼睛也布满红丝。

  “难道我就这样在这里等死?我这样死了又有谁会知道,又有谁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黑豹当然不会。

  她不愿再想黑豹,却偏偏不能不想。

  恨,岂非本来就是种和爱同样深邃,同样强烈的感情!

  爱和恨最大的不同,是爱能使人憧憬未来,能使人对未来充满希望。

  恨却只有使人想到过去那些痛苦的往事。

  “以后怎么办呢?”

  波波连想都没有去想。

  她要活下去,却没有想到怎么样才能活得下去,也没有想用什么方式活下去。

  难道真的去出卖自己?

  波波又不是那种女人,绝不是!

  她想黑豹,想罗烈,想到她第一次被黑豹占有时的痛苦与甜蜜,想到黑豹对她的欺骗和报复,她全身都像是在洪炉中受着煎熬。

  她想看着黑豹死在她面前,又希望以后永远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但就在这时,黑豹已出现在她面前——门虽然是锁着的,她却忘了黑豹有钥匙。

  钥匙还是在他手里“叮叮当当”的响。

  黑豹还是以前的黑豹,骄傲、深沉、冷酷,充满了一种原始的野性。

  波波的心跳忽然加快,却立刻昂起了头;冷笑着:“想不到黑大爷还会来照顾我,只可惜今天我已太累,已不接客了,抱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