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怒道:“有我在此,还用得着你去瞧么?”

  他纵身一掠,跃上墙头,厉声道:“冀人燕南天在此,上线开扒的朋友,全出来吧!”

  喝声方了,黑暗中已狼窜鼠奔,掠出几个人来。

  燕南天喝道:“站住,一个也不许跑!”

  几个夜行人竟似全被“燕南天”这名字骇得呆了,一个个站在那里。果然连动都不敢动。

  燕南天厉声道:“有燕某在这城里,你们居然还想为非作歹,难道不要命了!”他独立墙头,衣袂飞舞,望之当真如天神下降一般。

  那几个人瞧见他如此神威,才确信果然是天下无敌的燕南天来了。

  几个人骇得一起拜倒在地,颤声道:“小人们不知燕大侠又重出江湖,望燕大侠恕罪。”

  燕南天喝道:“但江大侠在这城里,你们难道也不知道?”

  几个人瞧了江别鹤一眼,嘴里虽不说话,但那意思却明显得很,无论江别鹤多么努力,但江别鹤这“大侠”,比起燕南天来,还是差得多。

  燕南天喝道:“念在你们坏事还未做出,每个人打自己二十个耳刮子。快滚吧!”

  那几个人竟真的扬起手来,“劈劈啪啪”打了自己二十个耳光,又磕了个头,才飞也似的狼狈而逃。

  江别鹤瞧得又是吃惊,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忍不住长叹道:“一个人能有这样的声名,才算不虚此生了。”

  花无缺却微笑道:“普天之下,有这样声名的人,只怕也不只燕大侠一个。”

  燕南天轩眉道:“花无缺,你还不服我?”

  花无缺微笑道:“他们若知道移花宫有人在此,只怕跑得更快的。”

  燕南天瞪了他半晌,忽然大笑道:“要你这样的人佩服,当真不是容易事。”他跃下墙头,又复高歌而行。

  江别鹤悄悄拉了拉花无缺衣袖,悄声道:“贤弟,燕大侠似已有些醉了,你我不如和燕南天别过,赶紧走吧!”

  花无缺微笑道:“我只怕要和江兄别过了。”

  江别鹤怔了怔,道:“贤弟你……你难道要和燕大侠同行么?”

  花无缺道:“正是。”

  江别鹤掌心沁出冷汗,道:“令师若是知道,只怕有些不便吧?”

  花无缺微笑道:“家师纵然知道,我也是要和他一起走的。”

  江别鹤怔了半晌,道:“你……你们要去哪里?”

  花无缺道:“去找江小鱼。”

  江别鹤身子又是一震,暗暗忖道:“燕南天现在就算还未认出我,就算还将我看成朋友,但再见到江小鱼,我还是要完了。”

  三个人兜了两个圈子,也到了“铜先生”歇脚的客栈,江别鹤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这客栈燕大侠可要再进去喝两杯么?”

  燕南天大笑道:“你果然善体人意……走,咱们进去!”

  到了屋里,燕南天吩咐“拿酒来”,江别鹤却找了个借口出去,偷偷溜到铜先生那屋子。

  他自然是想找铜先生对付燕南天,只可惜铜先生偏偏不在。屋子里虽还留着那淡淡的香气,但他却说不定早已离开此地。

  江别鹤满心失望,回房时,燕南天又已几斤酒下肚了。他酒量虽好,此刻却也不免有些醉意。

  花无缺也是醉态可掬,江别鹤心念一转,溜出去将肚子里的酒全都用手指挖得吐出来,再回去频频劝饮。

  到后来燕南天终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花无缺喃喃道:“酒逢知己,不醉不归,来,再喝一杯……”话未说完,也伏在桌上睡着了。

  第六十九回 千钧一发

  江别鹤静静坐了半晌,瞪大了眼睛,瞧着燕南天和花无缺伏在桌上,已是动也不动。

  江别鹤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他若想从此称霸江湖,现在的确是机会到了。

  但这机会,却又未免来得太容易。他紧握着双手,掌心也满是冷汗。“江别鹤呀江别鹤,你若错过了这机会,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今天若不杀他们,迟早总要死在他们手中,你怕什么?犹疑什么?他两人都已醉了,你为何还不动手?”想到这里,江别鹤霍然站起,却又“噗”地坐了下去。

  “不行!不能心存侥幸,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容易的事。”

  他手掌抖得太厉害,不得不紧紧抓住椅子。

  “但这种事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们自然更不会相信了,他们就因为不相信,所以才没有丝毫提防之心。”

  江别鹤眼睛里发出了光。

  “不错,花无缺和燕南天万万想不到我会杀死他们的,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江别鹤呀江别鹤,此刻怎会拿不定主意?你现在只要一出手,天下就是你的……”

  江别鹤不再迟疑,一步蹿到桌前,铁掌直击下去。

  就在这时,花无缺突然跳了起来,大喝道:“江别鹤,我总算瞧清了你的真面目,江小鱼果然没有冤枉你!”

  喝声中,他纵身扑了过去。

  谁知燕南天竟比他还快了一步。

  江别鹤手掌击下,燕南天铁掌已迎了上去。

  只听“啪”的一声,江别鹤身子已被震飞,重重撞到墙上,只觉满身骨节欲裂,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花无缺怔了一怔,失笑道:“原来你也是假醉。”

  燕南天大笑道:“这区区几杯酒,怎能醉得倒我,我也正是要瞧瞧这厮,喝了又吐,吐了再喝,究竟是何用意?”

  他倏然顿住笑声,大喝道:“江别鹤,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江别鹤惨笑道:“罢了……我苦练二十年的武功,竟接不了燕南天的一掌,我还有何话说?”

  燕南天厉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暗算我?”

  江别鹤故意长长叹了口气,道:“双雄难以并立,你我不能并存,你这‘大侠’若活在世上,哪里还有我这‘大侠’立足之地。”

  他咬了咬牙,大声接道:“方才我见到那些人瞧见你后,便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已下定决心,要除去你。如今我武功既然不敌,夫复何言?”

  燕南天怒道:“你武功就算能无敌于天下,就凭你这心胸,也难当‘大侠’二字。”

  江别鹤道:“你……你要怎样?”

  燕南天厉声道:“你虚有大侠之名,心肠竟如此恶毒,手段竟如此卑鄙,燕某今日若不为江湖除害,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上。”

  江别鹤道:“你要杀了我?”

  燕南天喝道:“正是!”

  喝声中,他一掌闪电般击出。

  江别鹤就地一滚,避开了他这一掌,突然大笑道:“你若杀了我。

  普天之下再无一人知道江琴的下落……这一辈子你休想再能找得到他了。”

  燕南天一震,失声道:“你……你知道江琴的下落?”

  江别鹤缓缓站了起来,悠然道:“正是。”

  燕南天冲了过去,一把揪着他衣襟,嘶声道:“他在哪里?”

  江别鹤站在那里,全不闪避,悠悠道:“你可以杀死我,却不能令我说出他的下落。”

  燕南天手掌一架,怒喝道:“你可要试试?”江别鹤微笑道:“你身为一代大侠,若也想以酷刑逼供,岂非有失你大侠的身分?”

  燕南天怔了怔,手掌不由自主缓了下来。

  江别鹤微笑又道:“你若真的想要我说出来,除非答应我两件事。”

  燕南天怒道:“你还要怎样?”

  江别鹤缓缓道:“我要你答应我,非但今日好生送我出去,日后也永不伤我毫发。”

  燕南天默然半晌,狂吼道:“好,我答应你……我不信除了燕某之外,世上就再无别人能伤你。”

  江别鹤微微一笑,道:“还有,我说出江琴的下落,你必定要严守秘密,绝不能让第四人知道江琴在哪里。”

  燕南天大声道:“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我正要亲手杀死他,为何要让别人知道。”

  江别鹤嘴里泛起一丝诡秘的笑容,道:“很好,但你若不能杀死他呢?”

  燕南天怒道:“我若不能亲手杀死他,别人更不能杀他。”

  江别鹤转过头道:“花公子你呢?”

  花无缺长长吐了口气,道:“这本是燕大侠的事,他既已答应,我自无异议。”

  江别鹤仰天大笑道:“很好,好极了。”

  燕南天道:“江琴究竟在哪里?”

  江别鹤缓缓顿住笑容,瞧着燕南天,一字字道:“就在这里。”

  燕南天身子一震,道:“你……你……”

  江别鹤大笑道:“我就是江琴,但你却已答应,永不伤我毫发。”

  燕南天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踉跄后退,双拳紧握,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花无缺也不禁为之怔住。

  江别鹤狂笑道:“你一心想知道江琴下落,所以才答应放了我,如今虽已知道江琴的下落,却永远不能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