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身侧是冰冷的,伸手摸去,也没有姜浓安静依偎过来的温暖。

  傅青淮这一年里脱不开身,被傅锦明在暗处虎视眈眈盯着软肋,他不问外事,嗅到商机就玩命似的争夺过来,又和傅容与联手搞垮了兄长名下的数家上市公司。

  傅秋生被气到吐血住院,颤抖着手骂他才年少,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狼崽子。

  傅青淮照单全收,就跟丧失了七情六欲一样,很快他的名字,就响切在了整个豪门商界,旁人私下提起,都要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皆是知道傅家那位第三子,斗垮了亲兄长,得到家族一致同意,成为真正的接班人。

  你若跟他是敌人,他定让你知道什么叫请佛容易送佛难,没玩你个倾家荡产,都不会轻易收手。

  倘若是朋友,那他的存在就如同救赎的神祇。

  只要乖乖俯首称臣,傅青淮三个字,就是你的保命符。

  傅青淮提前了三年正式成为傅氏的新任家主,而这一年里,姜浓也以优越的成绩考入了传媒大学。

  窗外开始落着雪,烛光朦胧的照映着浓稠的黑夜,院子深处的小山石上一株洁白的山茶花已经静静的绽开,随着寒风刮过,许些花瓣垂坠了下来,在那如水波的月光衬托下,满地清香。

  一丝丝的绿意沿着墙角晕染进了室内,傅青淮沉静的身影站在窗前,望着山茶花。

  粱澈不知为何家主近年来喜欢养起了山茶花,还偏爱白色的,在旁笑道:“今年这花开的真好。”

  近日下雪不断,傅青淮左手臂的后遗症又隐隐不适,他修长指骨将玻璃酒杯端起,抿了一口酒精度浓稠的烈酒,薄唇溢出的声线却越发冷清:“这个月不再见外客,行程都去取消了。”

  粱澈惊了瞬:“为何?”

  傅青淮黑如鸦羽的眼睫微抬,凝望着院里又落下一片花瓣的山茶花:

  “我要去见一个人。”

  静半响,他又道:“一个不久将来,能令我绝对臣服的女孩。”

  ……

  凌晨五点钟的校园是寂静无声的,除了偶尔几只野猫飞速跑过外,就只有路灯的残影。

  姜浓入学以来,跟室友的生活作息排不到一块去,她习惯天刚露白就起床去图书馆学习,也因此,不知不觉劝退了不少想献殷勤的追求者。

  冬季太冷,姜浓外面裹着一件羽绒服,到了人影稀少的图书馆才脱了下来。

  她里面穿着针织衫和漂亮的百褶裙,底下那双白嫩嫩的腿穿着棉质长袜,也不怕冷,抱着书本,习惯性走到靠落地窗的座位。

  而与往日不同,姜浓在灯火明亮的一排木质长桌里,看到了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坐在那,他长指也翻着本书,装扮不似校园的学生,却格外吸引人眼球。

  有学姐侧身经过,都在兴奋的八卦是哪位校花的校外男友。

  姜浓步声未停走过去,许是细微的动静惹得他转过头。

  很快,连带她秋水眼的视线也陡然定格住了。

  凭借着一张罕见的俊美侧颜,姜浓瞬间就认出这是记忆中,多年未敢忘记的少年恩人,贴着胸口的心跳声逐渐加急,就在犹豫该不该上前,打一声招呼时。

  那人仿若读到了她隐晦的少女心事,不偏不倚将沉静的目光投来间,对她一笑。

  “我叫傅青淮,是林梢一抹青如画的青,应是淮流转处山的淮——傅青淮,这个名字记住了吗?”

  “嗯。”

  “你叫什么?”

  “姜浓。”

  “浓桃艳李的浓?”

  “算是——”姜浓脸颊发热,望着眼前的男人稍松开洁白的袖扣,隐露出半截修长手背,上面不知用什么特殊颜料描绘出了淡金色神秘佛纹,就跟烙印在骨髓深处似的,晨间的阳光一照,格外的灼眼。

  他慢条斯理地将热腾腾的牛奶递给她,薄唇勾起完美的笑:“还记得那场十年难遇的暴风雨夜吗?”

  藏在心底的记忆被勾起,姜浓对他的陌生感也随之打破,唇轻启:

  “哥哥。”

  似不知怎么称呼他合适,想了想,还是觉得叫哥哥比较妥当,柔声说:“谢谢你。”

  这句谢,终究是抵不过救命之恩。

  从这日起,姜浓就越发心心念念上了傅青淮,但她年纪尚小,知道要矜持,嘴上不说,在心底每日盼着他能出现在图书馆,一转眼大半年过去,她依旧早起五点钟去学习,每回也都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后来,傅青淮就这么陪了她一整个学期,旁人渐渐的,都传起了她有个校外神颜男友。

  姜浓后知后觉听到风声后,尴尬了一阵,也有几日刻意避着他。

  直到放学时分,还没出校园,就被傅青淮堵在了半路上,此刻已经是夏季,她将乌锦的长发扎起马尾,露出过分清丽的脸蛋儿,素着颜,都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好看一百倍。

  傅青淮像是谈完生意来的,一身墨黑绸质的西装衬得他身形格外清冷料峭,就如同水墨画里的青山,清隽好看到姜浓忍不住多瞧上几眼,耳根微微发红。

  他问:“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你去图书馆?”

  姜浓听话里意思,傅青淮依旧每日守时去那儿等她,只是没见到人,空等了一场。

  想到这,不免有些愧疚,咬了咬唇:“我,我有事。”

  傅青淮没有拆穿她敷衍的借口,了然点点头:“听说你学校食堂的菜色一绝,可以请我去吃吗?”

  姜浓又犹豫了,抬起卷翘的眼睫看他一眼,支支吾吾的,轻声说:“不太好。”

  傅青淮问她怎么不好?

  姜浓在他含笑的逼问下,只好学校的传闻转速给他听。

  “学姐们都说——你是我男朋友。”到最后,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青淮的反应,百褶裙下的腿想走,刚迈半步,又叫他高大的身影拦阻了去路。

  姜浓只好被迫抬起头,如水的温柔眼浮现了控诉情绪。

  这表情,倒是瞧着有意思极了。

  傅青淮被她反应惹笑,指骨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的脸蛋:“现在还不是男朋友。”

  姜浓表情尽量不露出低落,心却沉了下去。

  下一秒。

  傅青淮低声说:“算是你追求者。”

  姜浓怔了下,微风吹来,带着一丝痒意,连带她唇和舌尖都不那么灵活了。

  傅青淮自称是她追求者,继而又光明正大牵起她垂在身侧的小手,温度贴着肌肤清晰传递过来,两人一步步并肩,往学校的食堂方向走。

  路上,他说:“我会看掌纹,信么?”

  “那我们——”

  “等你完成学业了。”傅青淮站在树荫下的身形挺拔漂亮,近乎笼罩着她一身纤细的百褶裙身影,稍低头,低淡而好听的声线也俯耳传来:“我们就结婚,将来会育有两个儿子,厮守一生。”

  姜浓只知道他姓甚名谁,却不知身份地位,更不知他是京圈人人都要敬畏的存在。

  但是就这么轻易的,被他说动了心。

  “那你看我掌纹,能算出我们的孩子会叫什么名字吗?”

  “傅楚洄。”

  “嗯?”

  “还有一个叫傅锦鸳,两个儿子都随我,日后会护你一生。”

  ……

  “三哥。”姜浓清柔的美人音如水穿透,将他坠入深渊的沉重意识从梦里拉回来,丝丝缠绕着香,傅青淮醒来,被落地窗外的强烈日光照着眼,出现几秒的模糊不清,直到她依偎了过来。

  他抬起左手臂,下意识搂住怀里柔若无骨的身子,摸去是温的。

  姜浓轻声说:“小豌豆叫不醒你。”

  怕傅青淮是不是病了,她抬起白嫩的手心,朝男人的额头贴去:“醒了么?”

  傅青淮下意识将她纤细手腕握住,这个世界很亮,紧紧地抱住了她,循着身体的本能就不想松开,一起倒在了蓬松的丝绒被子里,又静半响,直到彻底回过魂,才低眸看着怀里的她:“三哥做了一场梦。”

  姜浓笑:“梦到我了么?”

  “嗯。”傅青淮贴着她脸,低声说:“梦里一开始没有你,三哥恍如隔世麻木活着,白天和黑夜都分不清有何区别,后来梦到最后你出现了,才知道二十四小时里有你存在,会有何不同。”

  姜浓白皙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他质地绸缎的衬衫,对视着彼此眼神,有剔透的泪意浮现在卷翘的睫毛之下,她跟他聊着梦,盯着他线条柔和的俊美面容上半响,又说:“二十年后,我们会怎么样?”

  未来的事谁都无法预卜先知,但是傅青淮语调笃定的告诉她:“二十年后,人人皆知傅青淮的身边,一定会有姜浓。”

  “那五十年后呢?”

  “也会有姜浓,一辈子都会有,哪怕我百年后的墓碑上,都会刻有你的名字。”

第89章 番外笼中雀(淋病了

  冬季的雨笼罩住整个繁华城市,空气湿冷,有寒风钻了进来,浮动丝绒窗帘的边角。

  姜浓听着雨声醒来,又觉得室外有动静再吵,意识迷糊间,睁开湿润的漆黑眼眸,看到傅青淮掀开被子,修长冷白的腕骨在昏黄的光晕下,正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衫。

  她想动,傅青淮已经俯首过来,细细的吻落在额间:“你先继续睡,是燕杭来了。”

  听到这,姜浓抓住一丝清醒,启唇柔声问:“他不是三年期限到了,回燕家做纨绔少爷去了吗?”

  清晨六点钟冒雨来找傅青淮,定是有事。

  燕杭已经在外站了有一会儿,寒冬腊月的,连件御寒的大衣都不披,绸质的墨蓝衬衫彻底浸饱了雨水,勾勒出这个年纪特有的锋利线条,只是淋久了雨,皮肤苍白到无血色的地步,剔透的水滴也从下颔蜿蜒地聚汇到了喉结处。

  一滴一滴朝下滴,无声砸落在屋外冰冷的地上。

  随着时间流淌,天际也露了白。

  只是这雨势越发的大了,一道闪电骤然划破了宁静的环境,也破开了到口子,有光透露,在门边的玻璃屏风后,傅青淮姿态慵懒的身影缓缓现身,长指端着一盏茶,垂眼扫了过来。

  那种来自雪山神域的压迫感在寂寂的一刹那,就落了他满身。

  燕杭喉咙艰难滚动,抬起脸,被寒凉的雨拍打着,也压不住眼尾的那一抹戾气。

  傅青淮近乎是居高临下,淡声问他:“你来做什么。”

  “我不甘。”燕杭消失了数月,如今站直的身姿就如同悬崖边上利落的白杨,任由风吹雨打,都不愿折腰,声线溢出苍白的薄唇,冷冷地又气闷:“傅总,我想跟你学经商,想接管整个燕氏集团,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三年都没让你开窍想学,因为沈珈禾?”

  傅青淮一眼就看破他内心的想法,想做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容易,遇到强劲的敌人又或是情敌,难免会受人处处桎梏。如今燕杭就面临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无权又是个出了名的废物,燕氏的人脉圈不会听一个废物的调遣,又怎么斗的过楚绥?

  燕杭尝尽了这种致命的挫折感,如墨的眼底浮起水雾,也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意:“我不想当废物了——”

  他体会到了当初燕泊言的用意,不惜交了天价学费,也要让傅青淮收留他。

  比起那时,现在燕杭是自愿过来拜师,浸饱了水的西装裤贴着膝盖,直直地,朝傅青淮屈膝一跪,冰冷的触感几乎震碎他的骨髓:“我知道所有人都瞧不上我这个纨绔子弟,觉得我是命好,投生到了燕家,还是唯一的独生子,就算废了点,也不会被人取而代之。”

  燕杭偏执地望着傅青淮冷漠的脸色,继而,未说完的话,清晰溢出薄唇:“我将来一定能撑得起整个家族,傅青淮,求你教我经商之道,我发誓,从今往后在商界都以你为首是瞻。”

  在傅青淮没应下之前,他跪在这,说什么都不会起来。

  暴雨一直下个不停,那雷声震耳,就跟要劈死几个人似的。

  早间近十点的时候,小豌豆趁着秘书不注意,小手儿使出吃奶的劲儿撑着一把黑伞,从屋内溜出来,跑到燕杭的身边为他遮雨:“会淋病的。”

  燕杭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刮来,就能把这个小不点给吹到东西南北去。

  他抬起冷白手背,擦了把额头的雨痕,嗓音已然沙哑了:“你进去吧。”

  小豌豆摇摇头,伞沿坚持倾斜他这边。

  不等燕杭胸膛感觉一阵暖流,又听到他小奶音有理有据地说:“淋病了——你会讹我爸爸的。”

  燕杭沉默好久,长指将黑色伞骨握稳点,语调懒懒散散飘散在雨幕里:“得了,有你这个孝子站在身边,我也不怕遭雷劈。”

  *

  近日雨下了几日,剧组拍戏的进程也被迫停止。

  沈珈禾住在酒店里醒来,先没动,拍吊威亚时累了一身伤,感觉胳臂细腰的哪儿都酸疼,躺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一寸寸下沉,完全不想起床。

  在套房最安静时,手机铃声响了。

  她心脏陡然重跳了下,下意识侧过身,摸到手机按开。

  电话里。

  是戴霖秉公办理的声音传来:“醒了?”

  听到她呼吸平稳,便往下说:“这几天都没戏拍,导演那边得看天气预报才决定复工时间,你闲在酒店里也无事,正好有一场珠宝宴会活动,陪楚总出席下。”

  楚绥啊?

  沈珈禾还没露出牙疼的表情,戴霖就已经跟有读心术似的,直接点破:“你不会还为跟燕杭断了的事,躲着楚总吧?”

  “楚总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有什么好躲的。”

  她决口不承认。

  戴霖又说:“嗯,你现在是新晋流量小花,是大明星,有几部大爆剧的存货都等着播,将来公司给你安排的路线是冲着拿奖去的,你最好别阳奉阴违,又跟燕杭扯上关系。”

  “天地良心,我跟燕杭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沈珈禾懒洋洋的从床沿起来,趿拉着酒店的白色拖鞋,一步步走到落地窗前,手机按了免提键,抬眼看着朦胧的雨雾轻洒下来,慢慢地,她在透明玻璃上画了一只雀,歪歪扭扭的,很丑。

  戴霖是信她几分的,先前为了不让沈珈禾陷进这段感情里,分手后,就死命的给她安排工作,一天到晚光是拍戏赶通告,都累得她脑子直接死机,又怎么有空想男人。

  不过偶尔也得试探下口风,见沈珈禾这样说,她也稍安心:“半个

  小时见。”

  “哦。”

  ……

  今晚的珠宝宴会定在市中心最繁华的酒店里,离横店距离很远,沈珈禾又选晚礼服,又做女明星造型的,出门时险些耽误了事,还在路况不堵。

  等到了地方,楚绥已经不等她先进场,跟举办方的副总聊的正欢。

  沈珈禾一现身,黑色镶钻礼服完美勾着妙曼的身姿,从璀璨光影处缓缓走出,带着一丝朦胧妩媚的气质,瞬间就惊艳了四座。

  比起其他女星,她是那种浓颜系的艳丽,极具直逼人心的攻击性。

  楚绥身形未动,侧过脸看到她,招了招手。

  沈珈禾提步走过去,路过一旁聚集了有几人的地方,隐约听到低声议论说:“这位啊,比路央在世那会审时度势多了,才能一直待在楚总的身边。”

  “风乐传媒近年来所有资源都倾向于沈珈禾一人,这待遇,难怪管她叫小路央了,同公司的艺人想都别想来眼巴巴的分一杯羹,都得捡她挑剩下的。”

  “自古以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要我说,都是命。”

  沈珈禾面对楚绥是有些尴尬的,特别是自从知道了,她和自家老板的旧情人是同款脸后,只是表面没说破,她也就硬着头皮假装无事发生。

  珠宝宴会开始,场地内放着优雅的轻音乐。

  她指尖端着香槟,规规矩矩地站在楚绥身旁,游神了一会儿,听他问:“玻璃展柜里的珠宝,有喜欢的么?”

  沈珈禾笑:“我是俗人,欣赏不来这些。”

  她家里有个赌鬼父亲,早年就欠了一笔巨额债务,如今还是戒不了赌,一没看住就把家里的存款输个精光,这点楚绥略有耳闻,也知道沈珈禾就喜欢钱。

  他狐狸眼在她脸上淡淡扫过,就没再说什么。

  沈珈禾伴君如伴虎一样,腿都快站僵了,陪着他继续无聊应酬。

  两人都没有在说什么私下的话,原以为今晚就这么虚度过去了,她抿了口香槟,乱瞄的视线,随即就看到了一抹熟悉无比的身影撞入进来。

  沈珈禾差点没被呛死,压抑着喉咙低咳的痒意。

  怕是看错了。

  她又细看了一眼,发现站在不远处的确实是燕杭,小半年不见,他莫名的情绪稳定不少,虽看着还是那副纨绔子弟的懒散模样,却正儿八经穿着剪裁利落的修身西装,系着端正的领带,往一位姓汪的商界女强人身边站,就跟这个氛围慢慢的完美融合了。

  燕杭显然是有任务在身,想拿下这位手上的项目。

  而恰好汪桃雨对小白脸最感兴趣,盯着他瞧了好半天,就是不松口。

  燕杭又是言语奉承,又是买下一款珠宝来哄她欢心。

  整场晚宴下来,沈珈禾站在远处偶尔看他嬉皮笑脸的,哪里像是受过一点情伤的样子,倒像是都快跟风韵犹存的汪桃雨连夜去楼上开间房了。

  她默默地喝完香槟,又续上一杯。

  ……

  晚间十点过半,楚绥接了圈内好友的电话去打牌聚会,临时先走了。

  沈珈禾不想跟他去,就故意假借上厕所,在隔间躲了一会,正要出去时,倏地听到一门之隔的洗手台那边,传来了谈笑声。

  是汪桃雨在补口红,不忘跟手机那端的女秘书聊起燕杭。

  “那燕氏的小少爷细皮嫩肉的,嘴跟抹了蜜似的,倒是很合我胃口。”

  “他啊,是代表傅氏集团急着签下我这单,想做出业绩呢,这会我让他往东,你猜他敢不敢往西呢?”

  “燕董事长早就不管他了,看在独子的份上又不能扔……要我说何必费尽心思让他跟傅青淮身边混日子呢,直接招一个像我这种女强人进门,来掌管家族企业不就成了?”

  “呵,他要是不出卖点色相,看我会不会把项目给他。”

  汪桃雨一声声地说着,对着镜子继续补妆。

  沈珈禾透过门缝,恰好看到她一身艳红晚礼服的身影,齐耳短发,唇涂的跟吸血鬼似的,侧脸在光照下也难掩年过近四十的憔悴,就那双裙下的腿能入眼一点,又白又笔直。

  但是就这样,还妄想玷污燕杭的皮肉???

  沈珈禾冷艳着脸色,等汪桃雨踩着尖死人的高跟鞋走向隔壁的隔间时,她没有一丝犹豫地用细细拖把,将门给堵了,又从洗手台下的抽屉找出清洁盆。

  接了哗啦啦的冷水,沈珈禾直接往隔间门里泼——

  一秒内。

  汪桃雨猝不及防淋了个落汤鸡,尖叫了出声。

  沈珈禾扔了盆,假装无事发生,转身慢悠悠地朝外头走去。

  让你醒醒脑子。

  ……

  宴会上的人都散了差不多,极具奢华的走廊上也空荡荡的。

  沈珈禾心情格外好,就差没哼着小曲往电梯走,一路上,不忘拿出手机联系经纪人,问保姆车开到酒店门外没有。

  她顺便将电梯按了下来,随着叮一声缓缓打开。

  那红底高跟鞋正要往里踏,半秒内,又停了。

  光滑如镜的电梯内,灯光亮到刺眼,而最中央的位置上,燕杭面无表情站着,单手抄在西装裤口袋里,那面料质地顺滑的线条很漂亮,笔直又匀称。

  都说分手后,第一场见面是最尴尬的。

  当初是沈珈禾执意为了星途跟他断关系,被经纪人严加看管,连一面都不方便见,犹记那会在电话里,燕杭问她:“真要分?”

  沈珈禾给自己灌了几口烈酒,借着劲儿,说:“我身负上亿代言费,合约条款明明白白写着的,要零绯闻,不好意思啊燕杭,我们的关系见光就得死。”

  “死之前,连面都不见?”

  “十家媒体盯着我呢,全公司也有一半的人都在监视我。”沈珈禾躲在横店里的某个角落里,抬头望天,默默地吸一口凉气说:“别见了吧,以后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谁知道这座城市那么小,好不容易逃离横店,外出参加个晚宴都能碰上。

  沈珈禾看着燕杭生人勿进的模样,心想以后出门还是翻一下老黄历,得选宜出门的吉日。而表面上,她冷艳的脸蛋是看不出心虚作祟的,轻提着精致裙摆走了进去。

  封闭的安静环境下,唯有电梯一层层下沉。

  沈珈禾往角落里站,勾描着精致的眼尾偷瞄着他,这副谁也不说话的氛围,很容易给彼此造成一定生疏至极的距离感。

  直到很快抵达奢华的大厅,出去前,沈珈禾想了想,

  终究是开了这个口:“咳。”

  一声轻咳,引得燕杭脚步微顿,眼眸漆黑如墨地盯着她。

  沈珈禾顶着尴尬,说:“那个汪桃雨对你不怀好意,你自己注意点……安全。”

  她好心提醒男人在外也得保护自己,特别是皮囊漂亮的男人,谁知道燕杭听完,一点也不领情,反应冷漠,抿着的嘴唇在灯光下扯出淡薄弧度:“你哪位?”

  “——”

  妈的,她嘴贱提醒个鬼啊。

  *

  沈珈禾被燕杭一副应付陌生人的嘴脸气到,回到横店酒店的路上都是冷艳着脸色,小助理不明情况,默默地给她递了毯子就不敢吱声了。

  她窝在专座,想分散注意力,就拿出手机在刷朋友圈。

  正好一分一秒不少的,刷到了这次珠宝晚宴的主办方副总,在朋友圈内涵不知是哪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把汪桃雨给堵女厕隔间里了,搞得他里外难做人。

  沈珈禾嫣红的唇微微勾起,那口堵着的气也消散了大半。

  继而,妆容冷艳的脸蛋朝向车窗外一片繁华灯景,随着车速加快,很快就淡成了模糊的残影。

  算了,就当做好事不留名,便宜了一次燕杭。

  -

  自从珠宝晚宴那次意外偶遇,很长一段时间沈珈禾就没在公开的场合碰到过他。

  偶尔拍完戏,和姜浓闲来私下微信聊天时,无意间听说燕杭重新跟傅青淮学经商了,他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搞定了一向难缠且有女魔头之称的汪桃雨。

  这项目做得漂亮,谁也不知燕杭是怎么做到的。

  沈珈禾起先惊了瞬,心底吃不准燕杭是不是真出卖色相了,又不好往深了问。

  后来,又听姜浓说:“那次珠宝晚宴上,是你把人堵厕所里了?”

  沈珈禾点着语音,悄声问:“你怎么知道?”

  “汪桃雨报警查了监控,当晚那个时间段出现了你的身影——”姜浓走在吃瓜前线,轻轻柔柔的美人音透了过来:“这事是燕杭替你摆平的,最后被归于误会一场。”

  沈珈禾顿时心底滋味很复杂,反复听了这段语音。

  她整天都不太在状态,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燕杭,等历尽艰辛终于拍完杀青戏,助理絮絮叨叨的说:“戴霖姐说放你两天假,禾禾,是回公寓还是?”

  沈珈禾不愿和赌鬼父亲一起居住,掏空积蓄咬牙在市中心偏贵的地段购买了套小户型的公寓,这儿算是她最好的归宿了,上个月才搬到新房里,人还没住过几晚上。

  她说:“上千万的豪宅不住就亏了,当然是回公寓。”

  助理觉得也是,笑嘻嘻说:“我早就请清洁工整理好啦。”

  借着浓稠的夜色一路回去,已经是晚间十点过半。

  沈珈禾下了车,将自己全部武装裹的跟北极熊似的,只露出美艳夺目的脸,没让助理护送上楼,她攥着手机去旁边便利店买了几罐可乐和零食,提着就往公寓楼走。

  她对新环境还不太熟悉,一时忘记自动门的密码。

  试着几次,沈珈禾才试对,纤白的手指推开玻璃门又走向电梯那边,四处都是静的,唯有袋子里几罐冰可乐在轻轻地晃,她听了口渴,随意拆了灌喝。

  那甜汁汁的汽水还没入喉,沈珈禾微仰头,眼尾却无意间垂落,扫到了一抹人影。

  下秒。

  她看到站在装修奢华电梯前的男人时,差点没呛到原地去死。

  燕杭凭空出现在这里,修长的指骨玩着金属打火机,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气质,似看到她身影,指间动作骤停,这回没当不认识了,语调淡淡的问:“你住这里?”

  沈珈禾点头:“是啊。”

  “几楼?”

  “二十二楼……”

  “嗯。”

  简单几句对话完,就没了声,电梯也很快从高层缓缓降下。

  沈珈禾看着燕杭线条略冷的白皙侧颜,嫣红的唇轻动,正想说什么。

  下秒。

  燕杭忽而转过头来,璀璨明亮的灯光在他高挺鼻梁折成一道冰凉的弧线:“今晚你搬走。”

  “为什么我搬?”

  “你不怕跟我继续传绯闻,误了你的千秋大业?”他将当初分手时的话,一字不漏还给她:“十家媒体不盯你了?”

  电梯门开了也无人进去,气氛死静了几秒。

  沈珈禾精致的指尖捏着可乐罐子,凉到都快僵硬,倒吸口冷空气,使得自己脑子清醒点,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说:“我没钱,存款都拿来贷款买这里了,要搬你搬——”

  话落,她光明正大就往电梯里走,见燕杭也步入进来,伸手去摁电梯键,顺便问:“你住几楼。”

  “二十二。”

  “……”

第90章 番外笼中雀(开个房)

  隔天醒来,沈珈禾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指尖勾起垂在肩膀处摇摇欲坠的真丝睡袍,起身朝一面透明的落地窗前走去,寒冬下过雪雾,玻璃上都结了一层雪白的薄霜。

  她拉开紧闭的窗帘,面朝一座屹立着的高楼大厦,上面的广告牌许久没换了,女主角正是她。

  当初会选择买这里,沈珈禾第一眼就看中了醒来拉开窗帘,便能心情很好的看到红遍大江南北的自己海报,这张脸挂在这儿的一天,就证明她星途无限璀璨。

  欣赏了会,沈珈禾迷朦的眼眸逐渐清醒,才走到厨房去翻东西吃,继而经过客厅时,眼尾的余光扫见茶几上扔着的几罐可乐,就非常自然地想到了住在隔壁的那位。

  沈珈禾还没有告诉戴霖,否则的话,当场就会被摁头搬家。

  从冰箱拿了水和面包,她踩着厚实地毯上,往沙发一坐,精致的足尖漫不经心点着,拆开没吃几口,随意搁在一旁充电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沈珈禾伸手捞起看,屏幕上显示来电:沈诚明。

  她不太想接,在一声声刺耳的铃声里,等最后半秒钟,指尖才划过接通键。

  沈诚明的嗓音传来:“你戏杀青了,导演片酬给你结没?”

  沈珈禾没了吃面包的食欲,扔回茶几:“沈诚明,你又去赌了?”

  “这次不是赌。”沈诚明在电话里,跟她透露赚钱大计:“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带我入行买卖玉石赚钱,就是前期得投一大笔钱进去……”

  沈珈禾都不想听他说完,冷笑道:“赌桌上认识的朋友?”

  沈诚明沉默几秒,显然是被猜中,直接问她:“三百万,你给不给?”

  沈珈禾别说三百万,掏空积蓄买了这公寓,银行卡的余额三十万都没有。

  她说没钱,沈诚明不信:“你现在是大腕儿,区区三百万会掏不出来?沈珈禾,我就给你三天时间去凑,这钱要是不按时转来,看我不打死你妈这个不会教女儿的废物。”

  下一秒。

  电话断线的忙音急速传来,被挂了。

  沈珈禾纤白的手指还僵硬握着手机,半响,她垂着很长的睫毛,看着黑屏上倒映出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近乎失神地回想到那些阴暗的童年过往。

  沈诚明好赌酗酒,年轻时靠着父辈开的一家造纸小工厂,成了十里八街上有名的公子哥,又生的英俊潇洒,很快就将她的母亲冯姝如哄骗进门。

  等奉子成婚不到一年后,造纸小工厂却意外失火破产,沈诚明又过惯了铺张浪费的少爷富贵生活,就日思夜想着能在牌桌上发横财。

  他赢了还好,也不吝啬给冯姝如买各种大牌首饰。

  要是输了话,沈诚明就开始酗酒,在家里将冯姝如打的死去活来,说她是灾星,自从进门就克夫。

  沈珈禾还很年幼时,只能躲在窗户外面,探出脑袋看着冯姝如一身伤被打到受不了,便跪地求饶,每次她都以为会离婚了吧。

  但是到了晚上,沈诚明抱着冯姝如甜言蜜语几句,又奇迹般的和好如初。

  后来,等她逐渐长大成了小小少女模样。

  冯姝如挨打的次数就减少了,沈诚明一言不合,可能在饭桌上就突然莫名发飙,一巴掌往她脸上扇来,又莫名地破口大骂着赔钱货。

  沈珈禾脸迅速红肿到不能见人,僵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手里还端着碗。

  冯姝如会哭,跪在地上扯着沈诚明的衣袖,无助又可怜地求着说:“珈禾的脸不能打啊,求你了……打我吧,别再打女儿了。”

  沈珈禾抬起冷漠的眼看着这场闹剧,表情空白,实在想不通冯姝如为什么不离婚?

  ……

  三百万不是好筹的,杀青的那部剧片酬还没打到公司,她暂时一分钱都摸不到。

  沈珈禾只能硬着头皮,去跟戴霖商量多接几部广告,顺便申请预支片酬的事。

  戴霖这些年带红她,对这事早就习惯,直白的问:“这次缺多少?”

  沈珈禾默默的伸出三根手指,在日光下,肤色莹润生光。

  “三十万?”

  “三百万。”

  “珈禾。”戴霖语重心长跟她说:“内娱一线女明星里,哪个不是名宅豪车住着,珠宝首饰样样不缺,你是最穷的一个,知道么?”

  沈珈禾垂着眼,妩媚的眼尾勾出了自然弧度:“所以我要努力工作,多赚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