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杨炎是给他的哥哥孟华用重手法点了穴道,由丁兆鸣将他押往柴达木,不料却给杨炎自行解开穴道,又得到龙灵珠的接应而逃脱的。

  丁兆鸣面上一红,说道:“这小妖女的功力如何能与杨炎相比?”

  石天行道:“我的点穴手法也没孟华高明,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他那知道杨炎已把凝聚真气的这一门上乘内功传授给了龙灵珠。

  但可惜内功的心法可传,龙灵珠本身功力是尚未能立即大增的。她用杨炎所授的心法,暗中凝聚真气,许久许久,仍是只能凝聚少许,要导入丹田也未能够,更莫说用来冲关解穴了。“要用来冲关解穴,即使我在睡梦里也运功,恐怕十二个时辰也未能够。过了十二个时辰,这老混蛋一定又用重手法再点我的穴道。”其实即使能够自行解穴,要在石丁二人面前逃走亦是绝不可能,不过总是比较好些罢了。

  龙灵珠无法解穴,又是失望,又是气愤。但还有更令她更气愤的事情。

 

  归大侠的生日

  石清泉紧紧揽着她的腰,脑袋几乎贴着她的脸。她只恨无法动弹,摆脱不了他的轻薄。

  石天行对儿子的行为视若无睹,丁兆鸣不知注意到了没有,但纵然注意到了,他也不会认为这是“轻薄”的。要知龙灵珠是给石天行以重手法点了穴道,要不是与她合乘一骑的人抱着她,她根本就坐不稳雕鞍。

  龙灵珠气得牙痒痒的,暗自发誓:“要是我能够脱身,我非把这癫蛤蟆杀了不可!”

  石天行这一行人拣偏僻的山路走,兼程赶路,不过五天,己经从河北经过山西,踏入了陕西省境了。这五天当中,石天行每到过了十二个时辰,总不会忘记用重手手法补点龙灵珠的穴道。

  这一天到了陕西省东北的榆林县,丁兆鸣忽然想起了一事,说道:“师兄,今天可是八月十六?”

  石天行笑道:“昨晚是中秋,咱们还可惜吃不到月饼,今天当然是八月十六了。师弟,是八月十六又怎么样?”

  丁兆鸣道:“八月十六是榆林归大侠的生日,师兄,你忘记了么?”

  榆林有一家武学世家,是火云庄的归家,现任的庄主归元是侠名震西北的榆林剑客。归家和天山派有几代交情。由于他的生日是中秋后一日,很容易记,所以丁兆鸣一到榆林就想起来了。

  石天行瞿然一省,说道:“对,今天正是归大侠的六十岁生辰,你的意思是赶去给他祝寿?”

  丁兆鸣道:“礼不可废,咱们既然刚好碰上,倘若不去道贺一声,给他知道咱们曾经路过,日后见面,怎好意思?”

  石天行道:“但归大侠做六十的大寿,贺客必定盈门,咱们可不便带这小妖女去呀!”

  丁兆鸣道:“以归大侠和咱们的交情,无论如何,你我二人是必须去打一个转的。这样吧,清泉贤侄和敢当可以在前头等候咱们,他们是晚辈,不去火云庄,归大侠知道也不会见怪。有他们二人看管这小妖女,料想也不会出事!”

  石清泉的武学已得乃父真传,变了哑巴之后,练武更勤,石天行暗自想道:“泉儿在本门的第三代弟子之中,可算得是数一数二的了,敢当是我的得意弟子,比起泉儿,他的武功只不过略逊一筹,莫说这小妖女不能动弹,即使我没点她穴道,泉儿和敢当联手,也能应付得了她,离开几个时辰,料想不会有甚意外。”

  石天行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样办!咱们去向归大侠道贺一声,也算是尽了礼了。火云庄离此多远?”原来了兆鸣和归元的交情较深,丁兆鸣曾经去过几次火云庄,他则是未曾去过的。

  丁兆鸣道:“大约有十多里路程,咱们快马,来回用不了一个时辰。”

  石天行说道:“把在火云庄耽搁的时间算上,两个时辰,总也够了。咱们说是有要事回山,料想归大侠也不会强留咱们的、不过他们却是不便在此等候……”

  陆敢当用不着师父解释,亦已明白原因。一来他们押着龙灵珠,在路边等候几个时辰必定惹人注目;二来今天既然是归元的六十寿辰,江湖上的人物前来道贺的不知多少,虽说这条小路不是前往火云庄的必经之路,但也得提防给归元的亲友碰上。那时若有人问他因何不随师父去火云庄拜寿,他可不知要怎么回答了。

  “师父,我们继续前行,慢一点走,前头等你如何?”陆敢当道。

  石天行想了想,说道:“不,你们出了榆林县境再把坐骑放慢不迟。不过二十里路程,就可以走出榆林县境的。我尽快回来,用不到三个时辰就可赶上你们。”

  此时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他是在天亮起程之时用重手法点了龙灵珠的穴道的,还有十个时辰闭穴的功效方始消失。重手法点穴非同小可,若然补上一指,只怕会伤及龙灵珠性命,他估计最多不会超过四个时辰便能赶上,自是无须如此小心了。

  不过他还是吩咐儿子:“万一我过了五六个时辰尚未能够赶出来的话,在午夜之前,你就用重手法点这小妖女的穴道。以你的功力要连点三处大穴方能预防万一,我教你的以内力封闭穴道的重手法你没忘记吧?”

  石清泉巴不得父亲与师叔早早离开,连连点头。

  他心里欢喜,龙灵珠心里也是暗暗欢喜。

  这几天来她用杨炎所传的内功心法凝聚真气,虽然仍是不能在十二个时辰内解开穴道,但每一天都有多少进步。比如昨天她的手足已是可以稍稍动弹了,不过她不让石清泉发觉而已。

  只有三个时辰,她知道今天纵有进步,也是绝计解不开穴道的。不过无论如何,石天行和丁兆鸣离开,总是多少有点指望。

  石清泉与父亲分手之后,快马驰出榆林县境,遵照父亲吩咐,这才策马缓行。不知不觉之时,三个时辰业已过去,父亲和师叔可还未见回来。正是:

  无计脱身遭侮辱,前途凶险更堪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行同禽兽凌孤女  幸有神驹救主人

  心怀不轨

  石清泉巴不得父亲和师叔迟些回来,他们不回来更好。陆敢当可是有点着急了。

  红日西沉。他们继续走了一程,已经是入黑时分了。石天行和丁兆鸣仍未见回来。

  陆敢当说道:“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了,师父怎的还未回来?要不要我到火云庄去打听一下?”要知石清泉虽然变作哑巴,但并没有变成聋子,耳朵还是听得见的。他份属师兄,因此陆敢当要征询他的意见。

  石清泉摇了摇头,咿咿哑哑,打了几个手势。

  陆敢当道:“你‘说’得不错,想必是归大侠殷勤留客,师父盛情难却,一时走不开。不过,意外虽然绝不会有,我看还是让我回去催催他们吧?”

  石清泉心想:“让他走开虽然是好,但把师叔催回来那就不妙了。”他最忌惮的是丁兆鸣,至于陆敢当他则是可以指挥如意的,莫说无须顾忌,甚至还可以派派用场,以防不测。

  他权衡利害,又再摇了摇头,指指山上。

  陆敢当道:“你的意思是到山上过夜?”

  石清泉拔出剑来,在地上写字:“我知道山上有座古庙,没人居住的。”

  陆敢当似笑非笑的望他一眼,懂得他的用心了。暗自想道:“师兄是想今晚躲开他的爹爹,但我只能顺从一半。”于是说道:“好,今晚在就那座古庙歇宿。我留下标记,师父、师叔回来,也不至找不到咱们。”

  他跟着也拔出宝剑,从山脚起,一路在当眼的崖石留下暗号,画着箭头。石清泉心里很不乐意,可也不便阻止他。

  到了那座古庙,石清泉把龙灵珠抱下来,双眼射出淫邪的目光,龙灵珠吓得心惊胆颤,唯有加速运功,希望能够多少恢复一点内力。

  石清泉命令师弟扫干净庙内的污秽,跟着和他作了简单的手语:“你去给我打水,迟些回来也不打紧。你的好处我不会忘记你的!不过也不要走得太远,有什么风吹草动,给我留点神!”

  陆敢当与他相知有素,不但懂得他的手语,连他不敢“说”出来的,他也全都懂了。他知道师兄是要他把风,要是师父和师叔回来,他就得马上出声警告。“打水”云云,那不过是个藉口罢了。

  陆敢当哈哈大笑:“师兄你放心吧,我给你办事,不会出差错的。”

  陆敢当一走,石清泉便即发出连声怪笑,目灼灼的盯着龙灵珠。龙灵珠正在运气冲关,穴道正在将解未解之间,石清泉忽地就像野兽一般,扑了上来!

  他只道这小妖女已是到口的馒头,不料刚刚碰着她的身体,就被她用力一推,乳下的天突穴一麻!

  原来龙灵珠被封的穴道已经解开了十之七八,要站起来也勉强可以了。可惜功力尚未恢复一成,虽说已是用尽气力,仍然推不动石清泉。天突穴本是人身死穴之一,但由于她使不出内力,点中了穴道,石清泉亦只是微感麻痒而已。

  石清泉骤吃一惊过后,也立即发觉龙灵珠的伎俩不过如此,尚未有力与他相抗的。他本来要用重手法补点龙灵珠的穴道,但转念一想,和一个动也不会动的木头美人亲热有什么意思,不如让她可以稍稍动弹更多乐趣,于是打消了补点穴道的念头,抓牢了龙灵珠的双手,顺势一撕,把她的上衣撕去一幅。

  眼看难逃侮辱,忽听得那匹红鬃马长嘶。龙灵珠知道这匹马甚有灵性,心想莫非它是知道自己有难,要来相救。但此时她已是陷在魔掌之中,纵然这匹马来到她的身旁,她也难以脱身上马。何况石清泉的本领,亦有制服烈马之能。

  那匹马并没跑来,但听得蹄声得得,似乎反而向山下跑了。

  龙灵珠觉得奇怪,但此时她亦无暇去想这匹马为什么要跑了。石清泉活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压在她的身上,香她的脸孔,但也“好在”石清泉把她当作一头已经被猫儿抓着的老鼠,他要像猫戏老鼠,先把龙灵珠戏弄个够。

  在外面把风的陆敢当突然看见这匹红鬃马逃走,也是觉得十分奇怪。这匹马是经丁兆鸣治好的,而且它又是依恋旧主人的。这几天来,陆敢当已经把它脾气摸熟了,知道它甚有灵性,绝不会离开主人的,是以他才放心让它在林中自找草料,不用绳子缚着它。

  它为什么要“逃”呢?陆敢当舍不得这匹宝马,无暇思索,连忙追去,大声叫道:“火龙驹,回来,回来!”接着发出啸声,这是呼唤马匹的讯号。

  陡地也听得一声长啸,一条黑影,来得快得难以形容,红鬃烈马正是迎着此人跑去。人与马相会了。

  此时已是暮霭含山的时分,天色就要黑了。那个人又跑得太快,陆敢当根本看不见他的庐山真貌。

  那人喝道:“这匹坐骑你是怎么得来的,快说!”

  陆敢当尚未回答,龙灵珠尖锐的呼救声先自传来了。

  原来她被封的穴道已经解开了十之七八,早已可以说话了。虽然她不知道来者是谁,就像一个即将被溺毙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也无暇考虑这个人是否救得了她了。情急之下,她尖声大呼:“救命,救命,救命呀!”

  幸好她的运气可真不坏,这个人并非一根“稻草”,而是一位武林中有数的高手。

  他是在山脚下发现陆敢当所留的标记,引起他的好奇心,一路跟着这些标记,跑到山上来的。

  果然他就接连碰到了奇特的事情,比他预料的更为奇特。首光是那匹红鬃烈马跑出来迎接他,这已经令他惊奇不已了,接着听见少女呼救的声音,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救人如救人,他无暇追问,立即跨上坐骑。那匹红鬃烈马也好似懂得他的意思,用不着他指挥,就驮着他朝山上那座古庙跑去。

  他固然吃惊,陆敢当更是吃惊,他是替师兄把风的,如何能让这个人跑上去撞破师兄所干的“好事”?

  本来在人朝他喝问的时候,他是觉得这人的声音似曾相识的,但此际亦已无暇思索了。他想的只是:“倘若是熟人,那就更糟!”如此一想,杀机陡起!

  “你爱管闲事,那是你自己找死!”大喝声中,陆敢当把手一扬射出三枝暗器。那人听得暗器破空之声,亦是不由得心中一凛。不过令他吃惊的并不是陆敢当的暗器功夫,而是暗器的本身。原来陆敢当发出的暗器乃是三枝天山神芒。天山神芒形如短箭,紧逾金石,是只有天山才有的。由于这种暗器威力大强,天山派有不成文的禁例,师父传授弟子这种暗器之时,必定再三告诫,不许弟子轻易使用。而且也不是每个弟子都可以传授这种暗器,必须师父认为这个弟子已是德才兼备,方能传授。

  如今陆敢当一发就是三枚,而且都是射向这人的要害穴道。满以为最少也可以有一枝射中,只要这人中了一枝神芒,就非得重伤不可!

  哪知这人的本领之强,远远超过了他的估计,神芒飞来,他仍然马不停蹄,只是挥袖一卷。一卷一挥,两枝神芒反射回去,第三枝神芒则被他的衣袖裹住,落在他的手中了。

  两枝反射回去的天山神芒,一左一右,几乎是擦着陆敢当的额角飞过,虽然没有射个正着,却已是把他吓得魂飞天外,双脚酸软,咕咚跌倒地上。他心里明白,这还是那人手下留情,否则他焉能还有命在?

  但还有令他更吃惊的事情,因为他已经知道和这个人打了一个照面,突然间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江、江二公子……请,请恕我无知冒犯,我,我是……”陆敢当忙爬起身来,颤声叫道。

  那人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说话,早已马不停蹄的上了山了。

  他虽然没有回头,不过他的身分却是给陆敢当猜中了。

  原来这个人乃是江海天的第二个儿子江上云,正是这匹红鬃马的旧主人。江海天是当今之世威望最高的大侠,虽然有人说他的师弟金逐流的剑法已胜过他,但大多数人仍然认为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江上风为人纯朴,很少在江湖走动。次子江上云则刚好相反,喜欢游侠四方,打抱不平。江湖上做了亏心事的人,对他真可说得是闻名丧胆。他师弟的女儿金碧漪则是天山派记名弟子孟华的妻子。江家和天山派是有几代交情的。陆敢当曾经见过江上云一次面,不过,他的师兄石清泉却从未见过江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