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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中间是有休息时间的,但因为太过于短暂,跟没休息差不多。好在,窝头是经历过两次乡试的人,他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再说了,再苦也就这几天工夫,哪怕用功如他,考完之后也是要放松一段时间的。

  刘侾都帮他安排好了,说考完以后,要带他去秦淮河畔长长见识。

  然后就挨揍了。

  被他亲爹。

  “你一天不坑老子,心里就难受对不对?还秦淮河畔呢!你就不怕老太太听到这话后,冲过来把你老子给灭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秦淮河畔的?”

  刘侾就很气,这么有名的地方,他为什么会不知道啊?他只是不爱读书,又不是真的傻了。

  “我当然听说过,那么多诗文都写了秦淮河畔的美景,我带魏矮子去长长见识,再划个船啥的,怎么就有错了?”

  “去秦淮河畔看风景?还划船?”刘二老爷陷入了沉思之中,深以为他想的跟蠢儿子说的应当不是同一个秦淮河畔吧?

  “怎么了?不都是秦淮河畔美如画吗?还说晚间去看,比白日里更美,犹如仙境一般……我自个儿都没见识过呢,就想着带魏矮子一起去,我……哎哟!”

  行了,说教不如打一顿,瞧瞧这不就立马老实了?

  刘侾明面上是老实了,暗地里却又搞了事儿。

  先前杨冬燕不是打算给窝头再来一次惊喜吗?但窝头不让,杨冬燕自诩是个尊重儿孙的人,既然窝头不想要,那就不要呗。本来,这舞龙舞狮载歌载舞,就是个锦上添花的存在,又不是必需品。如此这般,她就没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她没搞,刘侾搞了。

  还一气就搞了一出盛大的场面。

  南陵郡可比济康郡繁华太多太多了,要是在济康郡,短短几日里是弄不出盛大排场的。但在南陵郡却不同了,只要刘侾愿意,他就可以搞出百人乃至千人吹唢呐的神奇场面。

  但他没有这么干。

  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以前他虽被称为混世魔王,但只要行为别太出格,看在他祖宗为这个国家奉献一切的份上,没人跟他计较。但如果太出格了,尤其千人吹唢呐那个场面哟……

  光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就感觉要上天了。

  他搞了其他排场,更盛大更热闹,又不至于把人集体送走的那一种。

  于是,在会试最后一场结束后,当疲惫不堪的举人们依次从考场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永生难忘的一幕。

  首先要说明的是,贡院其实不是那么显眼的,因为平常都用不到,这里房舍虽多,但也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派人修缮打扫,从外表看,是灰扑扑的,格外不起眼。附近也有很多客栈,但跟东西坊市完全无法比,那边才是最热闹繁华的所在,这边的客栈唯一的优点就是离贡院近。

  可在今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贡院前面的街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客栈都张灯结彩的,因为考完出来是第二天的大清早,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呢,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雾气,配上闪亮的各色灯笼,那叫一个美如画啊!

  灯笼还不是一般般的灯笼,其中还有不少是前头元宵节用过的花灯,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废物利用,还是重新做了新的,大概率应该是前者,因为很多花灯就不是在短短几天之内能完成的。

  而在诸多花灯之中,最显眼的当属一个硕大的孔夫子花灯了,还是有剧情的那种,孔夫子手拿一卷书看似在教学,底下坐着好些个学生,看起来都是年少的孩童,但仔细看去,一个个皆是后世扬名的名士。

  还有那金榜题名的大幅彩绘缎带,等举人们依次出来后,更有舞龙舞狮队从天而降,再便是锣鼓喧天、鼓乐齐鸣,最后更是鞭炮炸响……

  好一番热闹的欢庆场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个儿过大年呢。

  说真的,举人们最开始的确是被唬了一跳,毕竟自个儿前头进入考场之前,外头还是很正常的模样,等出来一看,冷不丁的就仿佛换了个地儿似的。脑洞大的人还以为自己出贡院的方式不对呢!

  不过,惊讶也就是在短短一瞬间,毕竟这次没有送走人的唢呐齐鸣,众人在短暂的惊讶后,心情就豁然开朗了。

  都以为这是朝廷给自个儿的福利呢,哪怕未必真能高中,吉祥话谁不想听?

  待最后,所有的表演者都齐声恭贺诸位学子金榜题名,那场面哟,泪点低的人这会儿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但也有人不是很高兴。

  就是没考好嘛,但一般来说,就算这次没考好,因为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多半人还是能很快调整好心情,跟其他人一起快乐一下。

  可陶举人真的不行,他的心态已经炸了。

  连最简单的第一场都没发挥好,后面两场难度是愈发大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甭管看到什么考题,他想到的就是老魏家的情况,最初是不满和不甘心,后来他想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就开始担心起来。

  自己跟魏家人不对付,是连客栈掌柜都能看出来的事儿,没道理魏家人自个儿没感觉到了。他们初时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疏远了他们几个,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地里记小黑账呢?

  据陶举人的观察,魏家的老太婆一看就不是个宽容大量的人,这样的人搁在平常,就是典型的反派,无条件的宠溺长孙,管东管西的,事事都要插手,还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看法选择都是正确的,别人都是小渣渣……

  还真别说,陶举人的观察挺入微的,杨冬燕确实是这样的人。

  怎么说呢?杨冬燕其实不爱管闲事的,能让她出手管束的都是自家人,她实则是个相当冷漠的人,对外人哪怕明面上是挂着笑的,实则笑不达眼底,只是表面客气,压根就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就因为这个缘故,陶举人才愈发的看她不顺眼。

  有一种人就是希望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偏生他就是不能,哪怕他考上了举人,让家里人短暂的关注到了他,看转眼间,祖父母还是更疼爱身为长房长孙的大堂哥,父母还是更偏爱他的幺弟,甚至明着说,让他出息以后拉拔兄弟……

  就是不服气。

  不服气外加想太多,陶举人这次会试算是砸了个彻彻底底。哪怕不到放榜那一刻,谁也不敢说得太笃定,但问题是,他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除非所有人都考砸了,不然他难出头。

  但还有一个问题,哪怕会试一般都是取前三百名的,可这个名次不是恒定的。单说本朝好了,曾经有过取三百三十多人的先例,也有只取一百九十人的特例。

  究其原因,上头给出的说法是,前者人才太多无从抉择,索性多取一些,后者自是刚好相反,实在是选不出好的,索性就少取一些。

  科举只能做到大面上的公平,实则还是看上头的抉择。当然,考生们也没法有意见,只要不是涉及到舞弊案的,上头本来就有权利进行细微的调整。

  也就是说,陶举人心知肚明,他这次白来了。

  虽说以后还有机会,可下一次却是在三年之后了。

  他年岁不大,要想再考也行,但家里应当不会同意他什么都不做专心读书的。可要是谋官的话,一则是谋不到什么好差遣,二则只怕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埋首苦读了。

  偏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外头却是一片欢欣鼓舞的场面,怎叫他不恼怒异常!

  “魏承嗣!你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窝头就站在陶举人前头两个,听到这几乎是在他耳边响起的话,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见是一路同行往南陵郡来的同伴,他更惊讶了,一脸茫然的问:“什么事儿?”

  “不把心思放在正经事儿上,就知道折腾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真以为走了一次狗屎运后,还能再走第二次?还是说,你家那位‘老太太’真以为你能考上举人,是因为她请人吹唢呐的功劳?”

  老太太三个字,被陶举人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带着明显的恼火意味,很是有种将人在齿间咀嚼的感觉。

  窝头眉头紧锁,他自是听懂了陶举人的意思,当下就反驳道:“你以为这是我奶安排的?你错了,此事与我奶无关。”

  “除了你家那位‘老太太’,敢问谁还有这份闲情逸致?还搞出这般大的场面来,真是有钱没地儿花了?你知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许多挨饿受冻之人,就今个儿这场面的花销,能救活多少人?”

  陶举人越说越气,他当然不是心疼钱财,陶家就算是普通的富户,这些钱还是掏得起的。他气得是那份心意,毕竟要做到这些事儿,光有钱是不行的,还得一样样的去安排妥当,费钱费精力费时间。

  凭什么呢?

  自己考垮了,还在纠结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问题就是怎么做都不好。可对方呢?不管考没考上,家里人都拿他当成心肝宝儿,抱着哪怕打水漂的打算,也要给他最好的一切。

  陶举人心里呕得慌,恨极了索性一个转身喊来了兵差,告诉对方是某个举人搞事,扰乱考场。

  窝头脸色都变了,而此时,随后出来的闵举人等人也是脸色大变。

  扰乱考试是大罪名,跟舞弊自是没法比的,也不会入罪入刑,却会被革除功名。也就是说,只要被定性为扰乱考场,哪怕到时候窝头榜上有名,依着律法也会被除名的。自然,下一届还是能考的。

  眼下,谁也不清楚窝头考没考上,可就像当初济康郡的乡试那回一样,被人算计无法进入考场,跟自个儿没考上那能一样吗?

  闵举人赶紧上前想要帮着说话,却被窝头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不是我奶。”

  他很笃定这不是杨冬燕的手笔,因此并不畏惧陶举人的实名举报。

  “你确定?”闵举人压低声音问道。

  窝头倒是没刻意压低声音,他只道:“我奶不是那种会枉顾别人想法的人,我跟她说了别搞这些,她肯定不会请人做这些事儿的。再说了……”

  他奶啊!

  他奶是谁啊?

  就算上辈子是个老王妃,也掩盖不住通体的乡土气息。真要是杨冬燕干的,那绝对是土味庆功宴,像这样充满了磅礴大气的盛大庆祝,一看就不是他奶的手笔。

  没那个品位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所以你不是相信你奶的人品,而是相信她的品位没那么高???

  窝头:…………………………………………

第114章

  是杨冬燕干的吗?

  那肯定不是啊!

  不过, 却也不是刘侾一个人干的,他是有同案犯的。更确切的说,他在意识到时间太过于紧急后, 为了避免到时候场面不够盛大,就去找了他的胖友们。

  可惜陶举人什么都不知道, 他笃定这一定是魏家那老婆子的手笔。

  之前钱财消耗, 背靠永平王府,连偌大的一个宅院都能白给,区区这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为是同考场的举人实名举报,尤其按照本朝律法规定,会试既是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那么在所有的考生出考场之前,仍然算是会试进行中。

  诚然,陶举人等人已经出了考场,可别忘了考生们是一排排出来的,他们早出来纯粹是因为离大门近, 最后头还有一些人呢!

  这也是为什么陶举人笃定这事儿跟窝头脱不了关系的根本原因。

  试想想, 若是别人所为, 或者干脆就像是其他考生想的那般,是朝廷给的福利。那为什么就不能等其他考生都出来后, 再大肆表演呢?陶举人看得极为清楚, 就是他们这一排人出来后,舞龙舞狮队才从天而降的。说得更明白一些, 那些表演者隐隐都是以他这个方向为主的,可他站的位置并不算是正中,那么是因为谁还不是明摆着的?

  能考上举人的,脑子一准儿好使, 但其他方面可就未必了。

  片刻后,贡院这边的兵差就将几人带走了。

  主要是窝头和陶举人,闵举人心下担忧,又感觉这次自己大概率没戏了,索性陪同一起前往。当然,在这之前,闵举人也让他的同伴去给魏家送口信。

  当初一同结伴来南陵郡的这群人,其实已经分成两拨了,一波是以闵举人为主的,另一拨则是陶举人及他的朋友。至于窝头,他肯定是站在闵举人这边的,只是平常不怎么走动而已。

  闵举人的两个朋友对视一眼,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转身挤出人群,去对面街巷里找魏家人。

  结果还没等他们走远,就被另外几个同乡拦住了。

  便是陶举人的那几个朋友。

  为首那人笑得满脸苦涩:“朋友,看在是同乡的份上,也帮咱们说说好话吧。这事儿真的跟咱们没关系,我们这才出贡院呢,就听到陶文他……唉,他实在是太冲动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没的他做错事儿还牵累到朋友的。不过你也不必替他寻借口,扰乱考场会有什么后果,寻常百姓不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还能不清楚?”

  陶举人的朋友很快就让开了,一脸的灰败,他很清楚,这次的梁子结大了。

  这不是俩人意见不和,你住这家客栈,我就去住别家客栈,你在这个书院念书,我就去旁的书院进学。

  小矛盾无所谓的,人跟人之间既有缘分的,也有气场不和的。合不来就别勉强呗,莫说尚未通过会试,哪怕将来真的入朝为官了,最初也肯定是微末小官,多半都是放外任的。不说从此以后天南地北的无法碰面,就算将来偶然遇到了,当初的那些小矛盾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消失不见的。

  但举报扰乱考场……

  基本上就两个可能性,要么举报成立,窝头这次的会试白考了,榜上有名都会被除名。要么举报失败,恶意控告的陶举人就会被除名。

  和平的解决几乎没有的,会试本来就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像本届还好,除了中途有人体力不支被抬出去的,旁的状况都不曾发生过。但在往届,偷摸着作弊的,要是个人就会被终身禁考,要是多人联手,则是入刑,甚至有大型舞弊案的,主犯被满门抄斩……

  这是科举考试!

  是关系到很多人一生命运的大事儿!

  自然不可能让某个人闹着玩的,没见永平王府的小少爷都安安分分的吗?

  甭管结局如何,这事儿都没办法善了了。

  陶举人的几个朋友只希望这事儿千万别连累到自己身上,谁知道那厮发的什么疯,考都考完了,甭管中没中,你折腾这些干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老魏家啊,他们攀上了永平王府这棵大树!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呢?

  平白无故的结下这样的梁子,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几人看着闵举人的两个朋友穿过贡院前的空地,走向了那辆豪华马车,不由得在心中对陶举人进行了连番拷问,最重要的是,扰乱考场的罪名坐实以后,其实也就是除名,而这俩人考中的概率本来就是极低的。

  说白了,这不是除名的问题,而是无故惹到了这么个仇家……

  另一边,杨冬燕手捧着暖炉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往外头看,倒是刘侾颠颠儿的抢了赶车人的座儿,翘着脚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们倒是看到了贡院门口发生的事儿,但因为距离太远,看得也不是很真切,只倒是可能碰撞了一下,耽搁了会儿时间。

  直到闵举人的两个朋友过来把事情一说……

  刘侾猛的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扰乱考场?小矮子那么有本事……我是说,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般黑心烂肠的东西呢?诬告举人,他担得起责任吗?”

  杨冬燕听到了啊!

  她不光听到了那两位举人帮着转述的话,还听到了刘侾前头那半句话。

  不过,考虑到收拾孙砸不急于一时,杨冬燕忍住了,她是瞥了刘侾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去打听一下啊!我记得你舅舅不是翰林院的?”

  “我爹也是翰林院的,老祖宗您忘了吗?”刘侾不敢置信的看向杨冬燕,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倒是记了个一清二楚?

  杨冬燕沉默了一瞬,然后拿眼刀子甩刘侾。

  刘侾果断认栽:“我过去瞧瞧情况。”

  尽管他爹并他舅都在翰林院,但会试不是乡试,就那俩的能耐,还不足以主持会试这般大的事儿。好在,刘侾还是找到了熟人,并成功的讨到了一顿骂。

  他外祖父啊!

  孟老太爷看着他外孙过来,那脸上的表情哟,本来因为会试结束而轻松的表情,一瞬间就黑如锅底,两眼直勾勾的看过去,假如说眼神能杀人,那么刘侾身上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一时间,刘侾恨上了那个搞事的傻子举人。

  他当然知道他外祖父一贯看自己不顺眼,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就是那种迂腐的老顽固,自然跟他这个纨绔子弟不对付了。反正吧,刘侾打小就不爱往孟家跑,因为每次一去孟家,从他外祖父到他几个舅舅,包括他的表哥们,都会一窝蜂的出来将他围个团团转,对他进行包括人身攻击在内的严苛教诲。

  所以,但凡有法子,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往孟家人跟前凑的。偏生,今个儿却发生了意外情况。

  但问题是,他能恨他外祖父吗?那必然是不能的,那是他娘的亲爹!再说了,是他自个儿跑来的,自投罗网啊!还能怨他外祖父?

  可他为什么要主动过来讨骂呢?噢,他奶让他过来的。但也不能怪他奶,甚至连那个小矮子都是无辜的。

  所以,在刘侾的一番逻辑推论之下,他在心里将陶举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外加连番毒打出气。

  “外祖父……”刘侾很努力的挤出笑容来,无奈孟家给他造成了太多的心理阴影,他这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没通过乡试吗?怎么?羡慕了眼红了?这下知道平常没好好进学的后果了吧?老夫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从你十岁起,我就教过你,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听了吗?现在后悔了?晚了!”

  刘侾:……

  我就是很后悔,我实在是太后悔了。

  大概是因为刘侾面上那沉痛懊悔的表情太明显了,孟老爷子很快就放过了他,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儿。

  然后,孟老爷子就知道了,他外孙还是那个混世魔王,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一怒之下,他一面吩咐身边人去调查情况,一面对刘侾道:“左右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不如来我府上小住几日。”

  晴天霹雳啊!

  这一刻,刘侾觉得魏小矮子都长得和蔼可亲了,毕竟魏小矮子不会罚他抄写一百遍背诵两百遍……

  等刘侾打听清楚消息后,回马车这边时,所有人都看到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杨冬燕顿时被吓到了:“这么严重吗?啥意思啊?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没啥用,我找你大伯去!”

  刘侾赶紧叫停:“不严重,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我外祖父,有他在,铁定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不过还是得按照程序问问清楚。”

  “那你为什么一副死人脸?”一听说没事儿,杨冬燕立马开怼。

  “因为那是我外祖父啊!”刘侾一脸悲愤的道,“以前我不听话,我娘就把我往外祖父家里一丢,我、我……”

  一提起当年的惨状,刘侾就悲从心中来。

  那会儿,最疼爱他的老太君没了,刚开始其实还好,因为永平王府要守孝的,哪怕身为孙儿只需要守孝一年,但因为父母等人都是要守足三年的,他也被拘在了府中。再说了,那会儿众人都怜惜他失去了祖母,宠他还来不及,自不会对他做什么。

  等三年孝期过去了,他也从个小毛孩子变成了大熊孩子,某次他娘要回娘家,索性将他一并带走,结果离开时却“忘了”将他一起带回来。

  那次,他在孟府住了足足一个月,深切的感受到了何为度日如年。

  从那之后,他就对孟家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如避蛇蝎。

  “老太太啊!我为了您老人家可付出太大太大……”

  杨冬燕不稀罕搭理他,就如同他不稀罕搭理刘修一般。尽管她同孟家不是那么熟悉,确切的说,当年给刘二老爷说亲的时候,她是接触过孟家的,但接触的是前几年刚过世的孟老太太,对他们家的男丁确实不大了解。

  但那有什么要紧的?孟老爷子是刘侾的亲外祖父,还能真的往死里逼他不成?无所谓的,她孙子多,送一个给孟家都不心疼。

  她现在只关心她家那可怜的小窝窝头。

  当下,杨冬燕下了马车,哪怕刘侾提醒她,就翰林院那帮人的磨叽程度,今个儿傍晚前能把事情办妥就算是快的了,刘侾让她先回府歇着,回头他把人送过去就成了。

  杨冬燕才不听。

  “我就在这儿等着!”

  “那您倒是仍旧上马车坐着呗,不然去茶馆里歇会儿?上午是不可能结束的,回头您慢慢用个午膳……”

  “窝头还饿着呢!”杨冬燕心疼坏了,想想就知道了,窝头都连续考了三场了,那绝对是精疲力尽的。本来想着,好不容易都考完了可以休息了,结果又摊上了这事儿。

  又心疼又生气!

  刘侾劝了的,但没用啊,他劝不动他家老祖宗。

  没奈何,他只能让下人回王府去送消息,就说出了些意外情况,让人去找找他哥如今在哪里,赶紧过来贡院这边吧。

  全程目睹这一幕的两位举人:……

  都在南陵郡待着,又跟窝头的关系不算差,自然是听说过关于老魏家的一些情况。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肯定是年前的那一场认干亲事件,他们可以说是听了不下二十个版本。

  但没有哪个版本涉及到刘侾的,更不会将这个南陵郡第一混世魔王跟眼前这个狗腿子联系到一起。

  两位举人此时的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这位可是王府的小少爷啊!不过很快,他们就听到了刘侾吩咐下人的话,顿时大惊,刘侾说的哥该不会是永平王世子吧?

  那不然呢?

  还能是安平王世子不成?

  当然,作为刘侾的准妹婿,假如刘侾真的想找对方帮忙,无论如何对方还是会给这个面子的。但人家很忙的,手握重兵呢,要不是真遇到了处理不了的情况,刘侾完全不想找他。

  他宁可找他的世子堂哥,找他外祖父舅舅,再不济……

  “刘侾!”杨冬燕突然灵光一闪,“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就这个舞龙舞狮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刘侾一脸“你吓死我了”的表情,然后矢口否认:“怎么能怪我呢?我……我跟我朋友一起搞的。”

  “又是哪个猪朋狗友?”杨冬燕可生气了。

  她还记得,她上辈子临终之前,侾哥儿还是那个软萌萌的好宝宝,就算是有些娇气乃至骄纵,但仍然是个好孩子嘛。结果呢?十年不见了,这个曾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淘气包,俨然成为了南陵郡一霸!

  差距太大了,大到她险些不想再认这个孙砸了。

  而当长辈的多半都有个通病,就是习惯性的将责任往其他人身上甩,就是舍不得怪罪自个儿的心肝宝贝。

  哪怕如今的刘侾已经不是杨冬燕最心爱的孙子了,她还是很努力的为曾经的最爱找借口,深以为他一定是被其他坏孩子给带坏了。

  “说啊!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是哪个猪朋狗友?”

  刘侾一脸纠结的看着他家老祖宗,半晌才抗议道:“为什么是猪朋狗友?我的朋友就不能是龙虎彪豹吗?”

  不然,杨冬燕却反问道:“那他为啥要跟你做朋友?”

  这话就很有道理,直接就将刘侾满肚子的怨气都给堵了回去。

  “说啊!到底是哪家的混账玩意儿?”

  “我不说!”刘侾实力拒绝,“反正窝头不会有事儿的,您要等就等着吧,等我哥过来了,他肯定会劝您去旁边茶馆坐坐的。您要是还这么固执,再过会儿来的就不止是我哥了,搞不好我爹、我大伯都得一起来。到时候咱们全跪下,在您跟前跪成两排,看您到底走不走。”

  刘侾怕个鬼啊!

  他那个胆子,可是经过千锤百炼这才历练出来的,横竖那是他家老祖宗,最多也就是举起拐杖抽他一顿。哦不,连这个都可以省下来了,老太太如今不用拄拐。

  杨冬燕瞪他,再瞪他,最后索性宣告认输。

  不就是去茶馆坐坐吗?坐就坐,谁怕谁!

  两位举人:……

  原来老话是对的呀,只要活得够久,真的是啥事儿都能碰上。

  贡院对面的街巷里多的是客栈茶馆小食肆,随便拣了一间门脸瞧着还行的,一行人就坐了下来。包括帮着传话的两位举人,他俩也没想走,其实都这会儿了,休息不休息的反而不重要了,考都看完了,休息再好又有啥用呢?反而像这般抱大腿的机会才是千载难逢的,没听刘侾说吗?会试的主考官是他外祖父啊!

  会试跟乡试是不同的,会试是三年一次且全国只有唯一的一个考场。乡试哪怕也是三年一次的,但九州大地到底有几个考场,一般人还真就不知道,往少了说,二三十个肯定是有的。

  因此,乡试的主考官多半是翰林院的普通翰林学士,他们实行的是轮班制度,只要在翰林院待久了,迟早都会轮到自己当主考官的,就是去哪个地儿不一定。

  但会试的主考官可就大不同的,多数情况下,都是由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担任的,也有圣上亲自破格任命的,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若非得到了圣上全部的信任,凭什么成为会试的主考官?

  想明白这一点后,两位举人看向刘侾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热切。

  刘侾自是察觉到了,他很狐疑的打量着俩人,想起这俩既然是帮着传话的,还是同乡的举人,所以应该是魏矮子的朋友?

  他迟疑了一下,见杨冬燕可以老老实实的喝上热茶了,这才压低声音问他俩干啥呢。

  两位举人趁机向刘侾表达了他们对孟老爷子的倾慕之心。

  像他们这样千里迢迢过来参加会试的举人,肯定是会打听主考官是谁的。倒不是想走门路,而是试图通过对方曾经的著作,摸清楚对方的喜好偏爱。当然,事实上这么做是毫无意义的,会试的主考官虽然也参加阅卷,但最终评分却仍然是大家一起打的。想也知道,圣人不可能由着主考官的偏好选拔人才。

  但不管怎么说,也多亏了考前略打听了一些,不至于谈论起来丁点儿事情都不清楚。

  事实上,两位举人打听了还不少,甚至买了孟老爷子曾经写的诗篇著作,还很认真的研读过。

  这会儿聊起来了,俩人真的是言之有物,言语之间满满的都是对孟老爷子的推崇。

  刘侾:……

  我做错了什么要遭遇如此折磨?

  万幸的是,世子刘修找过来了。

  在给杨冬燕请安之后,他很快就解救了刘侾,询问他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也在刘侾的介绍下,认识了两位举人。那俩可激动了,这会儿看向刘修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梦中情人,吓得刘侾很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这俩疯了冲过来咬他。

  等弄清楚了事情全部原委后,刘修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安慰了杨冬燕几句,连道肯定没问题的。

  扰乱考场的罪名,真要说严重的话倒也未必。因为哪怕是在会考期间,考生犯病搞事儿了,最严格的惩处也不过是将人叉出去。旁的惩罚是没有的,当然这一届的考试肯定是泡汤了。

  而像窝头这般,是在会试结束以后,哪怕是还有举人待在考场之中尚未离开,但非要细究的话,会试的第三场考试的卷子已经在昨个儿傍晚时,就已封存好上交了。这个时候扰乱考场的话,真心不算什么的。

  依着刘修的说法,这事儿也就两个结局。

  其一,扰乱考场的罪名成立,但因为对其他举人并无任何影响,所以并不会被除名的。

  其二,扰乱考场的罪名不成立,那么就是举报者承担后果,这次会试白考了。

  无论如何,窝头本人是屁事儿没有。

  在刘修的安慰下,杨冬燕的心情好了很多,还有闲情逸致怼刘侾:“你看看你哥,再瞅瞅你自个儿!”

  刘侾好气啊,但他不敢哼哼。

  也因为刘修保证说,窝头一准儿不会有事儿的,杨冬燕也就没再追究刘侾的交友问题。当然,也不是就此揭过不提了,而是打算等窝头出来后,让孩子吃顿好的再睡一觉,休息够了……

  再收拾刘侾!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冬燕深以为,十年她都等过来了,再多等十天完全没所谓的。

  她还扭头冲着两位举人道:“窝头没事儿的,想来闵举人更不会有事儿,你俩先回去休息吧。”

  那俩才不想回去休息!

  等回头放榜了,只要榜上无名,他俩多的是时间好好休息,干嘛非要急于一时呢?

  因此,俩人只道要等闵举人,毕竟是一起过来的,也要等他一起走。

  “这话说的……”杨冬燕无语的看着他俩,“那万一你们仨有人考上了有人落榜了,那咋办?”

  两位举人无语凝噎的看着这倒霉老太太。

  讲道理,尽管他俩也看不惯陶举人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倒霉老太太确实是蛮气人的。会不会说话呢?啥叫有人考上了有人落榜了……那就不能一起考上呢?

  不过他俩也没抱什么希望,说真的,今年的试题特别难,难得出奇,难得离谱,难得他们就想问候主考官全家!

  杨冬燕也就随口一说,既然他俩不愿意走,她就转而吩咐刘侾,让人去东西坊市的大酒楼里定一桌上等席面,送到这边来吃。

  挺过分的,让人家大酒楼送吃的来茶馆这边,岂不是明着打脸说你家的吃食不行?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干孙子是王府世子呢?

  都不需要刘修亲自吩咐,刘侾就将事情给办妥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酒席送到了。

  按理说,从会试结束到如今也差不多得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了,那些举人该走的都走光了,哪怕是要回客栈休息的,那也该回屋了。可事实上,这条街巷上格外得热闹,原本还满脸疲惫的举人们,这会儿一个两个的都精神抖擞,或是站在街巷上瞅着周遭的花灯瞧,或是三五个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全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也是,考都考完了,不得浪起来?

  杨冬燕看出了那些人的心思,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刘修都说了她家窝头没事儿,不就是给人家瞧个热闹吗?这有啥呢?

  非但没阻止,杨冬燕还吩咐刘侾,今个儿包场了,大家的茶钱点心钱她全包了。

  想看热闹?行啊,那就索性看个够!

  举人们高兴极了,还有人过来道谢。当然,道谢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能跟永平王府的人搭上话。

  刘修是永平王世子,刘侾尽管只是个小少爷,却架不住他是主考官的亲外孙。

  就套个近乎呗,哪怕将来没派上用处,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刘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等他回来后,外头的贡院大片空地上再度开始了节目表演。

  一时间,贡院门口只愈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