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鲸不愧是燕兰庭在官场上的引路人,说辞与燕兰庭相差无几,也觉得这门亲事可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各种各样的便利,说得那叫一个……客观公正。

  这俩为官数年,都是一顶一的甩锅能手,一人甩一下,半个字不提自己内心苦苦压抑的私情,半推半就把锅甩给了赐婚的皇帝,甩给了让他们无法好好私下见面说话的世俗规矩,甩给了不断上门向岑鲸提亲的求婚者… …都怪这些客观存在的问题,让他们无法拒绝皇帝赐婚。

  于是在傍晚,宵禁之前,一道赐婚圣旨,就这么石破天惊地传到了白府。

第56章 “谁说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这一道圣旨,不仅把白家上下炸得懵里懵懂,更是把那些知道岑鲸就是岑吞舟的人炸得不轻。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陵阳县主火急火燎跑到白府,正遇上来取庚帖的宫人——一般采纳问名,皆是男方请媒人上门。皇帝赐婚,那么这桩婚事的媒人就是皇帝,来取女方庚帖的,自然也是宫里的人。

  陵阳县主瞧见宫人手中那份写了岑鲸姓名与生辰八字的庚帖,眼底发红,险些扑上去把庚帖夺来撕了,还是早就料到她会来的岑鲸站在廊下远远朝她唤了一声,陵阳才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态。

  那些宫人眼睁睁看着陵阳县主奔向岑鲸,两人似乎说了什么,向来任性自我的陵阳县主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随后岑鲸又对那些宫人行了一礼,宫人回礼后,岑鲸拉着陵阳县主离开,陵阳县主虽然乖乖跟着岑鲸走了,却在拐进墙门时微微侧头,杀气十足地刮了他们一眼。

  宫人中领头的曲公公是位从潜邸出来的老人,知晓不少旧事,一看便知陵阳县主是把岑姑娘当成了当年那人,感慨一物降一物的同时,也怕陵阳县主杀个回马枪,赶紧带着岑鲸的庚帖离开白府。

  陵阳之后便是江袖和云息,这俩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登门,又怕圣旨一下,岑鲸会受到许多瞩目,他们贸贸然去找岑鲸,怕会给岑鲸添麻烦,只能暗搓搓给岑鲸送信,约她到玉蝶楼见面。

  岑鲸如约带着白秋姝到玉蝶楼,掌柜一见她们,连忙起身来迎,带她们往三楼去。

  可就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他们遇见了被人请来喝酒的岑奕。

  系统又开始忙活了,好感值不停地加加减减减减减。

  之所以会出现加好感的情况,显然不是因为岑奕对岑鲸有什么好感,而是岑奕明白,岑鲸只是一个长得像岑吞舟的无辜女子,罪不至死,所以每次好感快要逼近负一百的时候,就会出现加好感的情况,那几分好感和岑鲸本身无关,和岑奕的理智有关。

  岑鲸被系统提示音吵得脑壳痛,想起系统说过,只要触发三个目标角色的好感度,就可以关闭好感度提示,准备回去就这玩意儿给关了,不然迟早被吵到精神衰弱。

  “岑将军。”白秋姝总往城外驻军营跑,没少被曹副将带着接触岑奕和他的亲兵,因此两人不算陌生,遇见了总该打声招呼。

  结果岑奕一反常态,理都没理白秋姝,径直下了楼。

  白秋姝看看岑奕的背影,又看看岑鲸,一脸纳闷:“他怎么不理我?”

  岑鲸:“大约是有什么烦心事,懒得理人吧。”

  言下之意,就是说岑奕的无视并非针对白秋姝,而是针对所有人。

  白秋姝一听,心里果然舒服些,也没再纠结岑奕,跟着掌柜继续往楼上去。

  岑鲸走在白秋姝后头,心里庆幸自己当初教得好,让岑奕那样的臭脾气也能学会讲道理,而不是被愤怒和仇恨冲昏头脑,去迁怒一个无辜的女子。

  虽然她并不无辜。

  见到江袖,岑鲸和白秋姝照例不留丫鬟伺候,方便江袖摘了面纱和她们一块吃吃喝喝。

  闲聊间,三人提到岑鲸与燕兰庭的婚事,碍于白秋姝在场,江袖只能隐晦地跟岑鲸确认,且还确认了好几遍,确定岑鲸并不排斥这桩亲事,江袖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下一些。

  但要全部落下,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江袖怎么想都觉得——

  “太委屈你了。”

  楼下有卖糖葫芦的小贩路过,白秋姝下楼去买,江袖趁机向岑鲸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委屈?”岑鲸纳罕:“明煦不好吗?”

  “燕大人当然好,”燕兰庭当年对岑吞舟的照顾有多细心,江袖也是看在眼里的,但那是作为晚辈,作为婚约者的话——江袖小声嘟囔:“就是年纪大了些。”

  岑鲸顺着她的话:“那他要是再年轻个十岁,就行了?”

  江袖全然忘了当初是谁让她和云息知道岑鲸的身份,开始恩将仇报:“就算真能年轻十岁,身为宰相,平日里一定很忙,哪有时间陪你。”

  岑鲸好笑:“我又不是成了亲就只会在家中等丈夫垂怜的女子,哪会在乎这个。”

  江袖:“那也不好,位高权重的,万一招惹了谁,牵连你呢。”

  岑鲸喝了口茶,点头:“有道理,那你说说,整个京城可有谁适合娶我。”

  江袖大胆发言:“你要愿意,不嫁也是可以的,云记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你。”

  岑鲸应下:“好,哪日我要是和明煦和离了,就来找你们养我。”

  江袖:“这还没成亲呢,不许胡说!”

  岑鲸都糊涂了:“你到底希望我嫁,还是不希望我嫁?”

  江袖这才总结出心里话,对岑鲸道:“无论嫁不嫁,只要你好好的,那就是最好的!”

  岑鲸笑道:“行,知道了。”

  一餐饭吃完,白秋姝还得出趟城,就没跟岑鲸一块回家。

  半路上,岑鲸算了算,想起还有乌婆婆。

  岑鲸不希望让老人家听到消息再专门跑来找她,忍下倦意,吩咐车夫去了乌婆婆的住处。

  休长假期间,书院是不让住人的,但考虑到书院里一些职工上了年纪又无儿女赡养,萧卿颜专门拨出一些钱,让那些人租住在一处,也好有个伴。

  岑鲸打算这婚要是真能结成,乌婆婆又愿意,以后长假就把乌婆婆接回相府住,书院那边乌婆婆要还想做,就让她有事能忙活,等什么时候觉得力不从心想要歇息,直接回相府养老就成。

  马车在一处小巷子口停下,岑鲸带着挽霜走进巷子,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乌婆婆住的小院。

  乌婆婆见到岑鲸,又是高兴又是埋怨。

  高兴她来见自己,埋怨她大冷天的往外跑,也不怕像在书院似的着凉生病。

  挽霜是第一次见乌婆婆,着实被乌婆婆犀利刻薄的外貌给吓着了,后来见乌婆婆对岑鲸极好,感受到了反差,才慢慢不再怕她。

  乌婆婆想给岑鲸煮茶,还想再去多拿些炭添到炭盆里,被岑鲸拉着拦下,让挽霜去了。

  挽霜本就是穷苦出身,这些活自然难不倒她。

  挽霜出去后,岑鲸又拉着乌婆婆坐下,把自己跟燕兰庭可能要成亲的事情告诉给她听。

  乌婆婆听完果然很吃惊,说:“这也太委屈你了。”

  又一次听到“委屈”两个字,岑鲸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满京城都叹她攀了高枝,也就他们,一个个都嫌弃燕兰庭,觉得把她嫁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丞相,是委屈她了。

  岑鲸见乌婆婆是发自内心在为她担忧,又怕乌婆婆一大把年纪还思虑过重,索性告诉她:“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原就是女子。”

  乌婆婆没听明白,岑鲸便仔仔细细掰碎了解释给她听,告诉她,岑吞舟是女子。

  乌婆婆整个傻了,考虑到岑吞舟那欠欠的脾性,她又对岑鲸说:“你莫唬我老婆子。”

  岑鲸:“没看出来吧。”

  乌婆婆:“这、真的?”

  岑鲸:“真的。”

  乌婆婆:“那你和燕大人……”

  “我上辈子就喜欢他,这辈子……”岑鲸不想让乌婆婆心疼,半真半假地骗她:“这辈子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你瞧,多好。”

  岑鲸故意留了一句,只说自己喜欢燕兰庭,没说燕兰庭喜不喜欢自己,还用了“如愿以偿”四个字,也不说是她一个人如愿以偿,还是她和燕兰庭两个人如愿以偿,听着就仿佛她和燕兰庭早就好上了,如今不过是顺水推舟一般。

  “好……那就好,那就好啊。”乌婆婆果然被误导,她用她那干枯皱皮的双手,握着岑鲸的手,忆道:“我说当日燕大人为何非要将你的尸骨挪走,原来怕你女子之身被人知晓,也是有心了。”

  乌婆婆以为他俩从岑吞舟那会儿开始就两情相悦,那么燕兰庭必然早就知道岑吞舟是女儿身,昔日燕兰庭的奇怪举动,也就有了解释。

  岑鲸愣住。

  乌婆婆不提,岑鲸都差点忘了——燕兰庭曾以记恨岑家将她从族谱上除名有由,将她的尸骨移进了燕家的祖坟。

  原先她不信这个说法,可如果,燕兰庭和萧卿颜一样知晓岑吞舟是女子,为了不让人知晓此事才护着她的尸骨不肯交出去,说起来就不奇怪了。

  所以燕兰庭他极有可能知道岑吞舟是女子。

  知道便知道,这本也没什么,反正岑吞舟作为反派的任务已经完成,问题在于燕兰庭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现在还有没有把岑吞舟当成男子来看待?

  若岑吞舟在他眼里不是男子,岑鲸在他眼中也不是套着女子身躯的男人,那他对她的种种照顾和肢体接触,岂不是显得……过于亲昵了?

  ……

  岑鲸在处理皇帝赐婚给她周围人造成的影响,燕兰庭也没闲着。

  萧卿颜清楚这道赐婚圣旨背后的用意,也极力劝阻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因此毁了和燕兰庭的合作关系,可她最后还是打着商讨公务的借口,去了趟相府。

  正事商量完,萧卿颜毫不意外地在燕兰庭面前提起了他与岑鲸的婚事,还问:“你当真推不了这门亲事吗?”

  燕兰庭看着萧卿颜带来的信件,头也不抬:“所以你也是来劝我抗旨拒婚的?”

  萧卿颜敏锐地抓住了其中一个字:“‘也’?还有谁来找你了?”

  问完她又自己找到了答案:“岑奕?”

  燕兰庭:“除了他还能有谁。”

  萧卿颜不理解:“安王也没少把像吞舟的岑家人收入王府,岑奕也就开头几次千里迢迢送信回来,唤人揍了安王几顿,之后安王再找谁,他也就没管了,怎么现在又管到了你头上?”

  燕兰庭放下信件,端起茶杯:“大约是因为岑鲸太像吞舟了吧。”

  萧卿颜越发迷茫:“像吗?”

  瓷白杯沿在燕兰庭的唇边微微一顿。

  萧卿颜不说他还没察觉,岑鲸现在的样子,比起刚入京那会儿确实不大一样,可能是接触的故人多了,又或者是恭王妃的事情牵动了她的心绪,叫她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应对,总之比起最初的颓如死水,现在的岑鲸虽然还是很安静,很容易疲惫,但也多了几分精气神,恢复了些许岑吞舟的模样。

  萧卿颜许久不曾仔细接触过岑鲸,对岑鲸的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前,没有发现这点。燕兰庭则是太过关注岑鲸,没有注意到日渐的变化,唯独岑奕是最近才回京,所以他一看到岑鲸,就从岑鲸身上发现了她与岑吞舟相似的地方。

  对此,燕兰庭当然是高兴的。

  虽然岑鲸变成什么样他都喜欢,但这并不妨碍他希望岑鲸越来越有活着的样子。

  萧卿颜见燕兰庭沉默,也不再纠结像不像的问题,就提醒他:“我不信你在自己的私事上抗旨一回能被怎么样,这事儿吞舟也不是没做过,且眼下还未纳征,你对岑鲸没有男女之情,就别耽误她。”

  纳征便是下聘,意味着这桩婚事彻底敲定,需要男方那边的长辈上女方家的门。

  燕兰庭父母早亡,燕家叔伯早些年都回了老家,要把他们请来,怎么也得花上点时间,按说快过年了,纳征礼推到年后也不是不行,偏燕兰庭送了一封书信回去,眼下那些长辈就在来京的路上,定能赶在年前下聘。

  由此可见,燕兰庭有多希望这桩婚事能快点落定。

  萧卿颜离开后,书房内就剩下燕兰庭一人,他望向窗边那支按照岑吞舟的习惯被放在花瓶里的白梅,轻声道——

  “谁说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第57章 “奕者,明也。”

  腊月廿七,燕家的叔伯婶娘带着聘礼登门白府,两家人根据燕兰庭和岑鲸的生辰八字,选定婚期为来年五月初八。

  据说原本是想选更近一些的三月十七,却因时间太赶,又正好撞上白春毅下春闱,这才推迟到五月。

  婚期落定,六礼中已成五礼,没过几日又是除夕。

  除夕当晚,全家一起守岁,向来活泼开朗的白秋姝突然有些伤感,因为等岑鲸嫁了人,往后除夕便要在夫家过,像她嫁出去的二姐白夏嫣一样。

  也就是说,这会是她们姐妹俩在一块过的最后一次除夕。

  岑鲸望向窗外:“也未必会是最后一次。”

  燕家长辈都在老家,燕兰庭一人在京城过年,自己把他带白家来也不是不行——前提是舅舅舅母看到燕兰庭不会觉得别扭。

  岑鲸想,多些来往,习惯了,应该就不会别扭了。

  寒风中,爆竹声声辞旧岁。

  一片雪花随风落到她眼前,她伸手接住,看着雪花在掌心消融,喃喃道——

  “下雪了。”

  是新年正月里的第一场雪。

  ……

  正月里,各家走亲访友,纵情玩乐。

  饶是岑鲸也不得不出门赴几场邀约,被盈满京城的年味拉着到处跑。

  日子在一次次新年祝福声中悄然而逝,眨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对京城的人们而言,这是个比年节更欢腾喜庆的日子,因为从上元节前一天开始,全京城解除宵禁三天。

  各家各户挂起明艳的花灯,大街小巷亦是立满了竹子做的灯架。

  白秋姝没在青州见过这样的热闹,因为青州本就没有宵禁,也不像京城这样繁华,她兴奋得感受着节日氛围,还被赵国公府的大姐姐邀请晚上一块去逛花灯。

  白秋姝本想拉上岑鲸一起,问过才知岑鲸晚上得先去赴叶锦黛的约,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岑鲸说好迟点在玉蝶楼碰头。

  叶锦黛特地约岑鲸,主要是觉得自己麻烦岑鲸太多,想借上元节的机会请岑鲸吃顿饭,聊表谢意。

  岑鲸清楚上元节这天京城各处酒家都很难订位子,菜品价格也会比平时高,就说要自己选地方,带着叶锦黛去了一家名为“浊竹”的小酒馆。

  浊竹酒馆的位置虽然很偏,消费也低,但这的酒和下酒菜味道非常不错,叶锦黛本还以为岑鲸选这里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花太多钱,尝了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家宝藏酒馆,顿时对岑鲸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岑鲸喝不了酒,只能捧着茶杯慢慢饮:“听一个姐姐说的。”

  那个姐姐,其实就是恭王妃。

  而这家小酒馆的老板,则是早已故去的恭王。

  谁知道一个王爷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这么一家实惠便宜的小酒馆,反正恭王去后,这家店就成了恭王妃的心灵寄托,后来恭王妃被送去西耀和亲,岑吞舟就把这家店接到了自己手里。

  她没有像经营玉蝶楼那样,让这家店声名远扬,而是任由这家店在这处小角落里,静静地留存着。

  一般会来打酒的,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遇上佳节,街坊们少不得拿出点往日攒下的钱,带一家老小来这搓一顿。

  倒也有人醉酒闹过事,可有岑吞舟罩着,很快就平息了。

  岑吞舟死前把小酒馆交给了云伯,并没有特意叮嘱什么,因为这家店本就只是岑吞舟对恭王夫妇的一个念想,她死后,这家店在旁人眼里也就仅仅只是一家店那么简单,无论最后是经营壮大,还是落魄关门,都不会扰了她在九泉之下的清净。

  还是江袖同她说起,她才知晓浊竹酒馆如今在燕兰庭手中。

  想来当年的恭王也没料到,他一时兴起折腾出来的小酒馆,先后承载了多少人的思念。

  叶锦黛小酌了两杯,酒劲上头,醉倒是没醉,就是变得有些话痨,拉着岑鲸各种絮叨。

  岑鲸怕被暗处保护她的人听了去,便靠近叶锦黛,示意她小声同自己说。

  叶锦黛也配合,低着声跟岑鲸唠个不停。

  从自己在现代的社畜生活,一直唠到穿越后的各种见闻,还有这些日子她跟系统的各种拉锯争吵,最后她跟岑鲸宣布——

  “去他妈的任务,老娘不干了,我就是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系统爱走不走,我就当脑子里多了个讨人厌的租客,反正我不要为了摆脱它就去伤害我喜欢并且也喜欢我的人,不值得。”

  “不怕自己后悔吗?”岑鲸问。

  叶锦黛:“那就等我后悔了再说,啧,它又在骂我呢,烦死了。”

  不仅叶锦黛的系统S975在吵,岑鲸的系统2700也在吵,主要是嘲笑同行,版本再高又怎样,遇到个不靠谱的宿主,还不是完成不了任务。

  岑鲸单手托着下巴,突然问:“如果有什么办法,能销毁系统就好了。”

  话落,S975和2700一同陷入沉默。

  叶锦黛睁大眼睛:“它安静了”

  岑鲸笑了一声:“我这边的也安静了,怎么,难道真的有办法能把你们都销毁?”

  S975:【当然不可能!!系统是高等造物!怎么可能被人类销毁!】

  2700:【销毁是不可能的,我安静是没想到你会一下子就说到销毁,也太凶残了,又不是不能剥离……】

  2700猛地卡顿了一下。

  叶锦黛还在遗憾:“它说人类销毁不了系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岑鲸喝了口茶:“销毁不了,但可以剥离。”

  叶锦黛:“真的吗!!”

  S975:【低版本的蠢货!!】

  岑鲸问2700:“怎么剥离?”

  2700装死不语。

  岑鲸:“它不说,但我想应该不是它们自己能决定的,不然当初我的好感值不足快要自爆的时候,它早就从我身上剥离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系统从自己身上赶出去,但至少叶锦黛看到了希望,她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纠结,居然有些想哭,便借着泪意在岑鲸面前狠骂系统。

  S975听了什么反应岑鲸不知道,反正2700是被骂哭了。

  一桌菜吃完,小巷外头隐约传来热闹的喧哗,岑鲸说自己还约了白秋姝,两人便一同起身准备离开。

  朝楼梯走去时,她们在过道上遇见了一个醉酒的壮汉,那壮汉见她们两个小姑娘,嘴里不干不净地调戏了两句。岑鲸正寻思是楼下等候的挽霜和侍卫先上来,还是燕兰庭给她的暗卫先出手,结果身侧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从里头出来的人就跟一阵风似的,掐住壮汉的脖子,将其狠狠掼到了地上。

  厚实的肉体撞击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让楼下忙碌的小二与挽霜等人都跑了上来。

  店小二见状生怕闹出人命,好生劝阻,挽霜则带着侍卫跑到了岑鲸面前,一脸紧张:“姑娘,你没事吧?”

  岑鲸摇了摇头,视线掠过挽霜落在那出手帮她的人身上,一时挪不开。

  此刻壮汉酒也醒了,待那人一松手,壮汉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逃出酒馆。

  小二还在向那人赔罪,那人转过身,满身的骇人煞气,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凶悍,除了岑奕还能有谁。

  岑奕似乎是喝了不少酒,整个人看起来不大对劲,岑鲸想着他们现在是陌生人,怎么也该道声谢,结果还未开口,岑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杀气腾腾地丢出一句:“滚!”

  岑鲸道谢的话语卡在喉间,被叶锦黛和挽霜拉着越过岑奕,下了楼。

  “你别管他。”出了酒馆,叶锦黛小声告诉岑鲸:“上元节是岑吞舟的忌日,你又和岑吞舟长得像,所以他才这么凶不想见到你,和你本身没关系。”

  岑鲸呐呐地应了声,叶锦黛以为她被岑奕凶了心里不舒服,回头望向酒馆,在轻微的醉意驱使下又啰嗦起来:“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叶锦黛可以通过系统商店拿到所有攻略目标的详细资料,因此她对岑奕并不陌生,还能将岑奕的过往信手拈来:“岑吞舟对他而言亦兄亦父,可在岑吞舟死前他们却闹翻了,岑吞舟一死,他也永远失去了跟他哥哥和好的机会,也难怪……怎么了?”

  岑鲸一把抓住叶锦黛的衣袖,声音因为不敢置信,染上轻颤:“……他,他想要跟他哥……和好?”

  ……

  岑奕回到浊竹酒馆的雅间内,继续喝自己的酒,一杯接一杯,一杯接一杯,似乎是希望能把自己彻底醉死过去。

  可他的酒量是用边境烈酒练出来的,小酒馆的酒水怎么可能灌得醉他,要真想醉,就该去玉蝶楼,买一坛烧刀子。

  然而他还是选择来浊竹,因为这么多年过去,只有浊竹酒馆没变过,依旧是许多年前的陈设,仿佛有谁在刻意维持它的原貌,哪怕桌椅损坏,店家也是叫工匠按照早先的样式打造一模一样的来替换。

  所以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他只想留在浊竹酒馆,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假装自己的时光还停留在过去,停留在他哥带他到这喝酒的那段岁月。

  许是思念太重,岑奕明明没怎么醉,却还是睡着了。

  睡梦中,他梦到他与哥哥一块喝酒,燕兰庭也在,三人闲聊聊到各自的名字,岑奕好奇问岑吞舟,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为“奕”

  岑吞舟端着酒杯笑着说:“奕者,明也。”

  明?

  岑奕看向燕兰庭。

  岑吞舟也意识到什么,问:“‘明煦’好像也是明亮和暖的意思?”

  “明煦”是燕兰庭的字。

  燕兰庭:“大约是吧。”

  岑吞舟高兴地举起酒杯:“挺好,你们都能有光明的未来①。”

  燕兰庭和他碰了碰杯,说:“我们。”

  岑吞舟:“啊?”

  岑奕也和他碰了碰杯:“不是‘你们’,是‘我们’,还有哥你。”

  岑吞舟微愣,随即乐出声,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待酒杯落到桌上,才说:“嗯,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

  岑奕睁眼,从虚幻的梦中醒来,梦里雅间内坐着三个人,现实中却只剩他一个。

  他闭了闭眼,眉头紧锁着,恶狠狠地骂了句:“骗子!”

第58章 “你就说你还气不气吧。”……

  民间热闹,宫内亦不遑多让。

  白天皇后祭祀蚕神,入夜后皇帝在扶摇楼举办上元宫宴。

  满座王公大臣,伴着丝竹管弦之声推杯交盏,谈笑风生。

  觥筹交错间,长公主萧卿颜悄然离席走到了宴厅外的廊檐下,刚刚站定,便有一人影落在她身后,正是她那统领禁军的驸马。

  扶摇楼上下挂满了精致的花灯,楼前更是燃着巨大的灯树,放眼望去,满城皆是耀目的灯火,仿佛银河坠落。

  为了应景,萧卿颜穿了一身厚重繁复的华美紫裙,发间佩戴镶嵌紫色珠宝的银饰,衬上她那张明艳的脸,本该在今夜的宴席上引来不少瞩目,可因她平日在朝堂上的杀伐果决给一众朝臣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是以并没有多少人敢随意打量她,即便心中赞叹她的美艳,也没胆子盯着看太久。

  驸马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不仅敢一直盯着看,还敢在这没人的地方,从背后环住萧卿颜的腰,埋首于萧卿颜的颈窝,贪婪而痴迷地嗅着萧卿颜身上的气息。

  萧卿颜也惯着他,保养细腻的手搭上他的后颈,问:“燕兰庭又走了?”

  驸马的吐息落在萧卿颜的脖颈上:“一刻钟前刚出宫门。”

  “是吗,嘶——”萧卿颜怒拍驸马狗头:“咬什么!”

  “太香了。”驸马又在萧卿颜颈边蹭了蹭,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萧卿颜:“等宴席散后。”

  皇后没有出席今夜的宫宴,燕兰庭早退,岑奕也不来,她要是也走了,难免人心浮动。

  像这样一个个都在撂挑子的情况,要搁平时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唯独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岑吞舟的忌日。

  夜风骤起,萧卿颜觉得有些冷,往驸马怀里靠了靠。

  感受着背后的温热身躯,萧卿颜心想:比起貌合神离的帝后,比起孤身一人的燕兰庭和岑奕,自己身边至少还有心爱之人相伴,看在自己比他们都幸运些的份上,容忍他们这一次又何妨。

  ……

  燕兰庭知道岑鲸晚点会去玉蝶楼跟白秋姝他们汇合,便在出宫后回府换衣,来到了玉蝶楼所在的秀逸坊。

  今夜人多,秀逸坊又是除了东西二市以外最热闹的几个坊之一,马车进得艰难,行得也艰难,燕兰庭索性下车,带着几个侍卫步行前往玉蝶楼。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叫卖的小贩、游玩的行人,还有手中拎着灯,笑闹疯跑的稚童,燕兰庭置身其中,虽被各色花灯打下的暖光所笼罩,却还是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疏离感,怎么也融不入这幅欢腾喜庆的街景中。

  按说燕兰庭在京城长大,对上元节应该有点感情才对,偏偏他父母早亡,家中叔伯待他不算太差,但也没好到哪去,对他的关心从来都是一句“读书读得如何”,因此他自幼时起,便只知道自己要读书,要考取功名,别的什么,一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直到他遇见岑吞舟。

  那个会随手把飘落的银杏叶夹他书中的红衣青年不仅让他发现课室外有棵漂亮的银杏树,还带他领略了许多明明就在他身边,可他却不曾留意的风景,时不时还能为他指点迷津,帮他摆脱迷惘。

  虽然代价是他时常会感到无奈和生气,不过相比自己所得到的,这似乎也没什么

  当然偶尔他也会跟岑吞舟吵架。

  比如叶临岸考上进士那一年,他在年底的时候跟岑吞舟产生了矛盾,具体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气之下丢了对岑吞舟的尊敬,当面直呼岑吞舟的名讳,并在最后甩袖而去。

  燕兰庭那会儿才二十出头,对外倒是稳重,对着岑吞舟就多了几分年轻气盛,怎么都拉不下脸跟岑吞舟和好。

  然后他们一直都没跟对方说过话,直至第二年上元节,岑吞舟竟然没去参加宫宴,带着岑奕来翻墙找他,还像模像样地跟他感叹:“从去年到今年,咱俩都闹翻两年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燕兰庭:“……两个月都不到,何来两年。”

  十二月中旬吵的架,算上今天也不过三十六天。

  带着弟弟乱翻别人家院墙的岑吞舟:“你就说你还气不气吧。”

  燕兰庭抿着唇不说话。

  岑吞舟:“那我就当你气消了?”

  燕兰庭拿他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和好的念头,那也是假的。

  岑吞舟似是看出了他的别扭,大手一挥:“气消了就行,走走走,看花灯去。大好的日子,窝家里算怎么回事。”

  燕兰庭就这样被岑吞舟带出了门。

  他本以为一行就他们三个,谁知岑吞舟又带着岑奕和他去找叶临岸,说是叶临岸去年高中,怎么也得把他拉出来庆祝庆祝。

  都过去一年了,有什么好庆祝的?

  燕兰庭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在那一刻,他确实有对叶临岸的加入感到不满。

  叶临岸向来口是心非,明明很高兴岑吞舟来找他,却还是没几句好话,以至于燕兰庭很想把他轰走。

  可没等燕兰庭付诸行动,叶临岸就被岑吞舟指挥去解起了路边的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