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眼下他无力改变局面,只能对岑鲸说:“你好好养身子,等你养好了,我就来带你走,把你放我身边,谁也欺负不了你。”

  去边境啊,岑鲸想了想,若是能去一趟倒也挺好,她想见见恭王妃,恭王妃当年也必然听说了她的死讯,如今信件往来频繁,恭王妃多半以为她当初是诈死,而不是联想到借尸还魂,要真见上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

  岑奕说完又想到:“或者等处理完西耀之事,我就想办法回京,当初是燕兰庭把我弄出去的,我再叫他把我弄回来。”

  至于怎么“叫”,岑奕没打算跟岑鲸展开细讲。

  岑鲸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岑奕,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于是提醒:“你好好同他说,可别再掐他脖子了。”

  岑奕:“他若识相些,我自然不会动他。”

  岑鲸笑着喝了一口热茶,初春的暖阳照得屋里很暖和,岑奕沉默片刻,唤道:“哥。”

  岑鲸放下茶杯:“嗯?”

  岑奕旧事重提:“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真的要和燕兰庭成婚吗?”

  岑奕反对这门婚事也不单单是因为他不喜欢燕兰庭,更因为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兄长,会有嫁给别人当妻子的一天。

  太离谱了,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岑鲸虽然把岑奕留的纸条毁尸灭迹,可还是耐不住岑奕三不五时地来跟她确认,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给燕兰庭。

  起初岑鲸还挺不好意思,颇有些当着自家小孩的面老牛吃嫩草的心虚感。

  后来岑奕问得多了,岑鲸的脸皮也就厚了,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给予回复:“嗯。”

  就像萧卿颜评价的那样,岑奕在外头无论多凶悍,面对养大自己的岑鲸,总是会收起自己的利爪獠牙。

  所以当岑鲸又一次给他肯定的回答,他的反应并不怎么激烈,就是变得蔫蔫的,估计还是接受不了。

  岑鲸半点没有要因为岑奕而退让的意思,她已经舍弃过燕兰庭一回了,所以这次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再坚持一下。

  至于弟弟的心情,嗐,年轻人总要受点挫折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岑鲸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弟弟的脑袋。

  ……

  转眼二月下旬,岑奕率兵离京,岑鲸起了个大早,偷偷跑到城外去送他。

  为了不让白家人知道,岑鲸故技重施,借口到玉蝶楼,把挽霜丢下等她,再从玉蝶楼后门乘马车离开。

  云息给她准备的马车还算低调,岑鲸刚踩上脚踏,马车帘子就被人从里头掀开,另有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岑鲸一愣,随即搭上那只手钻进车里,问:“你怎么来了?”

  车外,车夫将脚踏收起,驾车前往城门口。

  车内,燕兰庭给岑鲸递了一包刚买来的芝麻饼,还热着,香气扑鼻:“和你一块去送岑奕。”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怕岑奕会将岑鲸带走。

  虽然他也明白岑奕早已不是不懂事的熊小孩,不可能罔顾岑鲸的身体健康意气用事,可他还是怕,又猜到岑鲸会让云息这边备马车,就提前赶来了玉蝶楼。

  马车一路出城行到城外长坡,等了许久才等来岑奕与他率领的亲兵。

  岑奕大老远看到站在马车旁的岑鲸,回头跟手下说了什么,随即驱马离队,奔向马车。

  “哥!”岑奕下马,大步走到岑鲸面前:“我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

  岑鲸笑道:“怎么可能不送。”

  岑鲸和岑奕在马车旁说了几句话,眼看着岑奕的亲兵要走远了,两人才道了别。

  岑奕上马离去,半路回了下头,高声让岑鲸早些回城,天冷别在外头硬杵着。

  岑鲸抬起手挥了挥,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头到尾,岑奕都当燕兰庭不存在。

  燕兰庭也不介意,他看着岑奕归队,之后整支队伍渐行渐远,一直到看不见,才劝岑鲸上马车。

  车夫架着马车回城,路上燕兰庭想起岑奕那一声“哥”,低声问岑鲸:“你没告诉他,你本就是女子?”

  岑鲸假装惊讶:“你知道?”

  燕兰庭:“……瑞晋殿下同我说的。”

  岑鲸心道果然,告诉燕兰庭:“没跟他说,怕他不习惯。”

  燕兰庭“唔”了一声,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些紧张。

  是他失言了,原本还能说他是把岑鲸当成男人,才会一如往昔那般不知避讳,随意牵岑鲸的手。

  如今他暴露了自己早已知晓岑吞舟是女子的事实,也不知道岑鲸会不会觉得他的行为过于孟浪。

  向来运筹帷幄的燕丞相就这么忐忑了一路,直到岑鲸下车时扶了他的手,面上不见丝毫异样,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

  岑奕走后第二日,岑鲸回了书院。

  其实早半个月天气转暖她就该回书院了,只是书院不如白府那般好进出,为了方便岑奕来找她,她才推迟了回书院的时间。

  岑鲸回书院,最高兴的就要数白秋姝,因为她终于又能过上每天都跟岑鲸待在一块的日子。

  可惜这份高兴只维持了半天。

  就在岑鲸回书院的当天中午,乌婆婆来找岑鲸,说是要带岑鲸去见微楼,重新考一次分班考试。

  岑鲸早上是在庚玄班上的课,她当时还以为甲字班的先生已经放过了她,没想到是在这等着她呢。

  白秋姝一脸震惊:“重新考?那以后我们就不在一个课室上课了?”

  关于甲字班先生给岑鲸布置功课,岑鲸的学业因此飞速提升的事迹白秋姝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明白,重新分班的话,岑鲸大概率会分到甲字班去。

  岑鲸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水平,要再藏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回头,摸了摸白秋姝的脑袋:“要不你努力努力,争取和我一个班?”

  白秋姝非常委屈地“呜”了一声。

  那可是甲字班,她就是不眠不休地学习,也未必能考上。

  她按住岑鲸的手,让岑鲸的手在自己头顶多蹭了几下,才放岑鲸跟乌婆婆去见微楼考试。

  岑鲸心想考个试,应该和去年的入学考差不多,结果到了见微楼才知自己有多天真——

  这次考试,考题由甲字班的先生现编,岑鲸落座后还等了片刻才等来卷子。

  卷子到手,那几位出考题的先生就在课室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个神情严肃,仿佛参加考试的不是岑鲸,而是他们。

  岑鲸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瞧见那位曾登门白府的女先生,女先生像是怕岑鲸紧张,表情柔和下来,还对岑鲸笑了笑,

  岑鲸:“……”

  乌婆婆劝过几次让他们别站外头,免得影响岑鲸,可惜劝不动,最后还是萧卿颜来了,才让他们乖乖离开。

  没错,萧卿颜。

  这次负责监考的先生是书院院长萧卿颜。

  这待遇传出去,岑鲸的风头就算是出尽了。

  等外头人都清干净,岑鲸一边答难度极高的卷子,一边开口问萧卿颜:“一个想法,不一定对,你是不是在趁机报复我?”

  萧卿颜手里端着茶盏,盏盖轻抚茶面,双眸低垂,朱红的唇角微微扬起:“考试呢,闲聊什么。”

第67章 “你们俩真行,轮着吃对方……

  岑鲸写完最后一篇策论,放下笔,抬头看向陪自己坐了一下午的萧卿颜:“还有茶吗?给我也来一杯。”

  闭目养神的萧卿颜睁开眼,屈起指节敲了敲桌子,外头便有嬷嬷进来,请她示下。

  萧卿颜:“沏杯茶来给她。”

  嬷嬷应答后转身离去,很快就端来一盏热茶给岑鲸。

  岑鲸接过茶盏的同时道了声谢,随后打开盏盖,吹了吹茶面,试图让茶水稍微凉一些,好能入口。

  萧卿颜起身走到岑鲸的桌边,拿起她的卷子看了几眼,确定她有好好写,而不是和去年一样随手敷衍。

  岑鲸好不容易把茶吹凉轻抿一口,解了口中的干燥,才又问萧卿颜:“听说老师病了?”

  岑吞舟的老师是元家的老爷子,也是太后的父亲,萧卿颜的外祖父。

  萧卿颜:“没生病,就是胃口不大好,叫他那些学生小题大做四处寻医来看,这才传出风声说他病了。”

  岑鲸松口气,喃喃道:“没生病就好。”

  萧卿颜放下卷子:“你要去看看他吗?”

  岑鲸手里的茶水险些全洒裙子上。

  萧卿颜立刻把卷子又重新拿起来,免得被茶水沾湿,岑鲸也赶紧放下茶盏,掏出帕子在裙子上擦了擦。

  幸好院服是白底绣银杏叶的样式,落了茶渍在银杏叶的绣纹上也看不太清。

  岑鲸收回帕子,深吸一口气,回说:“不了,别气着人老爷子。”

  萧卿颜也没劝,还难得贴心地给岑鲸换了个话题:“你真要跟燕兰庭成亲?”

  这个话题显然换得不怎么好,不然岑鲸也不会假装没听见,还又掏出帕子往裙上擦了擦,一副萧卿颜刚刚没说话的模样。

  萧卿颜回头看了看,确定课室外只有自己的贴身嬷嬷,再没有别人,她才问岑鲸:“你什么时候对他有那意思的?”

  岑鲸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萧卿颜。

  四目相对,良久,岑鲸慢吞吞收起手帕,问:“你怎么知道的?”

  岑奕从小被她养大都没看出她喜欢燕兰庭,只当她女子身不方便,才选了燕兰庭来嫁。

  萧卿颜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卿颜:“当年不像现在这么好过,你都敢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如今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就算不做官,也有像安如素那样自梳不婚的,你又如何会为了世俗的规矩勉强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

  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岑奕不知道岑吞舟是女子,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燕兰庭倒是知道,可惜他对朝政或别人的事情洞若观火,偏偏轮到岑鲸身上就像昏了头,根本不敢往自信了猜,更不敢奢望岑鲸与他是两情相悦。

  所以一圈下来,只有萧卿颜看出了岑鲸的心思。

  萧卿颜见岑鲸一脸恍然,间接承认了自己对燕兰庭的感情,于是继续方才的问题:“什么时候?”

  问这个问题的要是岑奕,岑鲸肯定不好意思回答,但要是萧卿颜,她反而觉得自己应该讲清楚。

  因为岑吞舟可是从燕兰庭十五岁考上状元开始就对燕兰庭照拂有加,要不解释清楚,显得岑吞舟像个对未成年下手的变态。

  岑鲸:“大概……十年前吧。”

  十年前的上元节,那会儿燕兰庭二十岁,比岑吞舟小十几岁。

  萧卿颜:“你们俩真行,轮着吃对方嫩草。”

  岑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问完萧卿颜也安心了,既然岑鲸是喜欢燕兰庭的,而不是为了拿燕兰庭当挡箭牌,那她也没必要继续阻止下去。

  至于燕兰庭喜不喜欢岑鲸,和岑鲸成婚是不是为了有一段婚姻来应付外头的流言蜚语,萧卿颜不在乎,岑鲸喜欢就够了,她就是这么双标。

  要婚后不幸福,大不了和离,至少在这个过程中岑鲸能把自己喜欢的人给啃了,不亏。

  尊贵的出身让萧卿颜在思考男女之事上有着特别离谱霸道的一套逻辑,若非如此,驸马当初也落不到她手上。

  “等你成婚后,我想把白秋姝扔穆家军里头,正好五月末穆广要带人去代州换防,让他认白秋姝做义女,就当是带自家的女孩儿,倒也方便。”

  岑鲸:“你安排就是。”

  毕竟在考试,两人没聊多久,萧卿颜便拿着岑鲸的卷子离开了课室。

  岑鲸把茶水喝完,也跟着起身离开。

  成绩还没出来,岑鲸继续按照庚玄班的课程表上下午的课。

  待下午的课程上完,她中午去考试的事情已被传开。

  明德书院不是没出过中途升班的学生,但从庚字班到甲字班,还是长公主殿下亲自监考的却是头一回。

  有人说是岑鲸进步太大,惊动了长公主殿下,也有人说是因为岑鲸被指婚给了燕丞相,为了彰显书院的公平,才特地由长公主殿下监考。

  总之什么说法都有,就连安馨月和乔姑娘也跑来岑鲸这儿打听,岑鲸懒得编瞎话,索性一问三不知,倒也没引起她们的怀疑。

  晚饭后,乌婆婆过来通知岑鲸,还给岑鲸拿来了甲地班的课程表,让她明天按照新的课程表上课。

  白秋姝瞅了眼,发现甲地班的骑射课和庚玄班是一块的,总算得到些许安慰。

  晚上白秋姝在功课里挣扎,岑鲸去了趟隔壁找叶锦黛,准备把剥离系统的办法告诉给叶锦黛听。

  岑鲸敲响叶锦黛的宿舍门,里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好半天叶锦黛才来开门,眼底的惊慌在看清来人是谁后,慢慢淡去。

  “吓死我了。”她说着,把岑鲸迎进屋,反手又把门关好。

  岑鲸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问:“柳轩易躲在你这?”

  叶锦黛面上浮现窘色,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岑鲸:“现在还在吗?在的话让他出去一下,走远些,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叶锦黛猜到是跟系统有关的事情,走到窗边,朝窗外那棵大树比划了一下。

  树上没动静,叶锦黛拉下脸,气呼呼地朝大树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非常凶。

  几息后,树上跳下什么东西,岑鲸还没看清,那东西就跟影子似的蹿走了。

  岑鲸以自己的经验估计,柳轩易是个高手,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来头。

  之后两人在桌边坐下,叶锦黛给岑鲸倒了杯热水,问她找自己什么事。

  岑鲸心血来潮,坏心眼地等叶锦黛喝了口水,才告诉她:“我找到剥离系统的办法了。”

  叶锦黛愣住,许久才咕咚一声把嘴里的水咽下去,因为太用力还把嗓子给咽疼了,但好歹没呛到,也没喷出来。

  岑鲸多少有些遗憾。

  叶锦黛回过神,激动地拉起了岑鲸的手,睁大的眼睛仿佛在发光:“真的吗!!”

  岑鲸:“嗯,不过过程有点冒险,我也不能确定真假,所以还需要你再考虑考虑。”

  岑鲸的系统2700,不敢置信:【你怀疑我说谎!?】

  岑鲸的提醒让叶锦黛稍微冷静了一点,但还是耐不住兴奋:“说来听听?”

  岑鲸:“系统会在宿主濒死时用自己的能量来修复宿主的身体,这是系统被设定好的程序,自动触发,不受系统的主观意愿所控制。而在修复宿主的身体后,系统会因为能量耗竭陷入短暂的休眠,休眠的系统无法抵御外来攻击。只要有可以收容系统的容器,我的系统就能帮忙把你的系统移到容器里。”

  确实是非常冒险的办法,一个弄不好,叶锦黛可能真的会死掉。

  叶锦黛想了想:“不对,‘移系统’这个过程需要其他系统的帮忙,你帮了我,那你呢?”

  岑鲸:“我这边已经拿到三个攻略目标的满值好感,系统随时能从我身上脱离。”

  叶锦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叶锦黛的系统S975看出了2700的险恶用心,在叶锦黛脑子里大骂2700无耻卑鄙。

  叶锦黛听S975骂个不停,判定:“这个办法应该是真的。”

  “嗯?”

  叶锦黛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的系统现在很生气,整个统都失去理智了。”

  2700:【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岑鲸点点头,但因多疑,她还是有点顾虑。

  叶锦黛:“就是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可以装系统的容器。”

  岑鲸:“我有。”

  她拿出一块模样像荷花花苞的石头,正是去年刚到京城,白秋姝送给她,恰好藏了系统的那一块石头。

  按照2700所说,用金子将石头裂开的地方镶连起来,就能继续容纳系统。

  幸好她当初看这块石头是白秋姝送给她的,就没把石头丢掉,也幸好云息江袖对她足够盲目,半点不觉得用金子镶连一块石头有什么问题。

  岑鲸把石头交给叶锦黛,让叶锦黛自己保管,并考虑要不要尝试这个办法。

  毕竟这个办法需要“濒死”,字面意义上的向死而生,若没有搏一搏的勇气,怕是很难实施。

  为了不让叶锦黛感到太大压力,她还微笑着宽慰叶锦黛:“不敢试也没关系,反正系统不能强迫你做任务,它要是真的会自动触发程序救宿主,那把它困在你这,你就相当于是多了好几条命,无限循环利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锦黛一听,心里的压力果然小了很多。

  S975和2700则齐齐陷入沉默。

  ——她到底是怎么用那么温和的语气,说出对系统而言这么残忍的话的?

第68章 “那就由我来做这个‘先例……

  岑鲸将关乎未来的选择题放到叶锦黛面前,自己回到隔壁,辅导白秋姝做功课,免得她明天交不上作业,或是错太多,被先生责骂。

  第二天一早,岑鲸与白秋姝照常一块去食堂吃早饭,安馨月与乔姑娘找来,恭喜岑鲸升到甲字班。

  她们俩都知道岑鲸的性子,深刻怀疑岑鲸原先就是太懒了才会不爱学习,让自己掉到庚字班去。

  乔姑娘还感慨:“你去的要是甲天班就好了,还能跟馨月做个伴。”

  安馨月也说:“秋姝不在你身边,你又是个不喜欢费心思同人相处的,我怕你到成婚离开书院都认识不上几个甲地班的同窗。”

  岑鲸微微一顿,正想解释什么,白秋姝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怎么办?”

  白秋姝自己不喜欢孤独,生怕岑鲸离了她就不再主动和谁交朋友,上课下课都孤零零的一个人。

  岑鲸无奈:“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不会交朋友,只是觉得不必谁都认识,清净些更自在而已。”

  乔姑娘佯怒嗔道:“这话说的,往日让你同我们一块玩,倒是为难你了。”

  安馨月和白秋姝都笑了起来,岑鲸也乐了,玩笑似的跟乔姑娘赔了个不是。

  吃完早饭后,乔姑娘去见微楼上小课,岑鲸和白秋姝还有安馨月则离开西苑,前往明德楼。

  岑鲸第一天到新班级,略有些担心甲地班的同窗会过于热情,幸运的是,甲地班的学生无论男女都并未对她的到来表现出多大反应,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来和她说话。

  岑鲸非常满意,于是这种情况便保持下来,不过几天时间,就奠定了她在甲地班最没有存在感的地位。

  二月最后几天,一个消息突然传开,说是随太祖皇帝一同开国,有着近百年历史的梧栖府岑家倒了。

  岑家的男人自正月二十官府开印后第二天就被上门来的骁卫捉拿入狱,经过三司审理,皇帝御笔亲批,定岑家为叛国逆贼,待秋后问斩,家产抄没充公,家中女眷贬为奴籍,尽数发卖。

  屹立多年的世家就此倾塌,本该是件令人唏嘘的事情,然而岑家的下场并未在京城内掀起多大波澜,一是因为岑家此前早已没落,二是因为二月结束后,便是三年一次的会试。

  全国各地的学子早早便纷至沓来,压上过往数年、或十数年、或数十年的寒窗苦读,拼尽最大的努力,为给自己的人生拉开新的序幕。

  书院内的气氛也因此越发凝重,书院门房处更是热闹的不行,每天都有各家的人送来各式各样的东西,包括且不限于补药、衣物等,生怕自家备考的学子临考前出什么岔子。

  直到三月初五,距离会试还剩四天,书院让那些准备下考场的学生都回家准备,没了他们,书院内的气氛总算缓和过来,门房处也不再堆满物件。

  三月初九,会试第一场第一天。

  会试一共三场,每一场考三天,考生们三天离一次考场。

  三月初十,岑鲸和白秋姝旬休日回家,白春毅没和她们一道,因为白春毅也是今年下考场的学子之一,昨天就进了考场。杨夫人为此紧张到不行,拿着佛珠满口“阿弥陀佛”,看得白秋姝直言:“娘她像是在等大哥从战场上回来。”

  岑鲸回忆起当年自己下考场的经历,笑道:“对读书人来讲,考场就是战场,倒也没错。”

  三月十一,岑鲸和白秋姝回书院继续上课。

  三月十七,会试最后一场最后一天。

  三月二十,又是书院旬休日,岑鲸和白秋姝从书院回家,总算见着白春毅,白春毅虽然消瘦一大圈,但精神看起来非常好,想来是考得不错。

  听杨夫人说,白春毅一出考场就闷头睡了整整两天,吓得他们赶紧给叫了大夫,幸好白春毅只是累狠了,并无其他大碍,睡醒还默出答卷,亲自送去书院给先生们看,在书院待到傍晚才回家。

  考完试的白春毅彻底放飞了自己,他趁着岑鲸和白秋姝旬休,特地带她们出城去踏青放风筝。

  等岑鲸和白秋姝回书院上课,他又出门找友人潇洒,就连赵国公府的赵小公子也被他薅出家门,生生拎去游了一回湖,简直像是要把备考期间缺失的快活日子都补回来。

  一直到四月初,会试成绩下来,白春毅榜上有名,他这才终于消停,在家准备起了四月二十一的殿试。

  大约是为了跟殿试后的琼林宴同一天举行,原本定在四月中旬的书院琼花宴也被挪到了四月下旬。

  今年岑鲸收到了萧卿颜给的请帖,和白秋姝以及安馨月一块去公主府别苑赴宴。

  乔姑娘没去,因为去年琼花宴给她留下太大阴影,导致她现在连四月份开得正好的琼花都不太喜欢。

  琼花宴上,岑鲸和去年一样被萧卿颜叫去水榭,不同的是去年萧卿颜晾着她,让她一个人在旁边坐着发呆。今年萧卿颜好歹给她备了茶水,且每见完一批今年新来的学生,都要问问岑鲸的看法。

  岑鲸久历官场,看人的眼光不比谁差,萧卿颜问她,她便回答,所言内容都被萧卿颜一一记在心里。

  看完新来的学生,萧卿颜准备歇歇再去隔壁庭院,岑鲸也喝完了最后一口茶,让萧卿颜放自己走。

  “再不让我走,我怕秋姝来爬你这屋顶,看你是不是把我给吃了。”

  萧卿颜嫌弃万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粘人。”

  岑鲸听出言下之意,问:“岑奕那来消息了?”

  萧卿颜支着脑袋:“给我写了好几封信,说不让他回来,他就想法子把你带边境去,说得好像他敢一样。”

  如果岑鲸身体健康,这话说出来还有人信,偏偏岑鲸身体不好,就是给岑奕十个胆,他恐怕都不敢随便把岑鲸带出京城去。

  岑鲸听了直笑,两人又闲聊几句,萧卿颜才放岑鲸离开。

  岑鲸回到隔壁庭院,刚一露面白秋姝就凑了过来,安馨月和她一起,调笑道:“可算回来了,秋姝等你许久,我都怕她等不及,游湖过去找你呢。”

  白秋姝皱了皱鼻子:“我会轻功,不用游湖。”

  并没有否认自己是真的想闯一闯隔壁的水榭。

  庭院内学生众多,娱乐活动也很多,像什么联诗作对、流觞曲水,当真是要多风雅有多风雅。

  偏白秋姝不爱风雅,就拉着岑鲸去吃宴会上提供的点心,说是吃到好几样味道绝妙的,想让岑鲸也尝一尝。

  岑鲸坐下品尝,白秋姝也跟着吃了两块,还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什么,嘴里呢喃着“奇怪”二字。

  岑鲸问她:“什么奇怪?”

  白秋姝:“你还没来的时候,好几个人跑来问我你在哪,如今你来了,那些人明明看到你却又不过来找你,真奇怪。”

  一旁的安馨月猜到白秋姝说的是谁,略微冷了神色,道:“别管他们。”

  岑鲸和白秋姝看向安馨月:“怎么说?”

  安馨月:“那些都是甲地班的。”

  白秋姝:“阿鲸班上的?是想跟阿鲸打招呼吗,那他们干嘛不过来?”

  安馨月撇了撇嘴:“没脸吧,你们不知道,因为临近会试,阿鲸又是未来的丞相夫人,他们怕被人说趋炎附势,便都离阿鲸远远的。如今没了这层顾虑,也知道阿鲸下个月嫁人后不会再来书院,都有些后悔呢。”

  岑鲸再一次想要解释,又再一次被白秋姝打断:“他们怎么这样!”

  白秋姝跟安馨月一块讨伐起了甲地班的学生,岑鲸无从开口,只能把方才要解释的话咽回肚子里。

  宴会照例到下午才结束,学生们乘坐马车回书院,别苑这边第一辆载着学生的马车刚出发,就有别苑的仆役快马至书院报信。

  于是等马车抵达书院,下车的学生就瞧见西苑的监苑安如素站在书院门口等他们,这让经历过去年劫持事件的学生们安心不少。

  待学生都一一进了书院,书院大门缓缓关上,安如素坠在一众学生后头,和步伐较慢的岑鲸走一块。

  迎面吹来的风还未染上孟夏的热意,带着令人舒适的凉。

  白秋姝故意放慢步子,挽着岑鲸的手同安馨月说话,三人气氛融洽又和谐,安如素在一旁跟着,突然有些伤感——

  相府的婚宴请帖她也收到了,五月初八,这天过后,岑鲸将彻底离开书院。

  安如素感到非常可惜,岑鲸能在短时间内从庚字班升到甲字班,说明她天赋不差,然而被挖掘得太晚,才崭露头角便要嫁人,真的,太可惜了。

  其实可惜的,又何止岑鲸一人,岑鲸之前那位记录例会的女学生不也是这样,长公主殿下曾非常看好那位学生,认为她才思敏捷,是可塑之才。

  那位学生也有自己的抱负,可惜没能赶上今年的会试,去年成婚后就离开了书院。

  年初的时候安如素还在曲成侯府的宴席上看到过她,曾经神采飞扬的少女梳着妇人的发髻跟在妯娌身后,会说会笑,进退得当,只是碰到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们聚在一块联诗写字,她总会忍不住出神,还为此被妯娌打趣,惹得安如素非常心疼。

  想远了,安如素闭了闭眼,将思绪拉回到当下,开口让岑鲸把入学当天书院给的学生玉牌交给她。

  岑鲸解下腰间的玉牌,递过去,问:“你要玉牌做什么?”

  玉牌上串着金丝玉珠的流苏微微晃动,安如素伸手接过玉牌,回说:“你下个月不是要嫁人了吗,书院规矩,离开书院的学生都必须上交玉牌。”

  岑鲸一听,赶紧把手一抬,让安如素接了个空。

  安如素以为她不舍得这块陪伴自己一年多的书院玉牌,补充道:“放心,书院会另外给你一块一模一样的木牌,作为你曾是书院学生的证明。”

  岑鲸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她无论如何都要讲清楚:“谁说我成亲之后就不来书院读书了?”

  安如素愣住,一旁的白秋姝和安馨月也是一脸意外。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岑鲸成亲之后就会离开书院,因为过去的规矩就是这样,女学生要么在成婚前考取功名离开书院,要么就在成婚嫁人后离开书院。

  安如素一脸恍惚:“可你成亲之后,不得留在相府执掌中馈,哪里还有时间来书院读书?”

  岑鲸:“相府原先没我也好好的,现在怎样,日后还是如此,哪里需要我操心?要有谁摆宴需要我出面,我请假就是,大家不都这样吗。”

  并非全京城的喜事丧事都发生在旬休日,偶尔遇到要上课的日子,学生请假书院是一定会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