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像你们这种生活在现代社会,和平国度的人类,就算知道杀不死,也不可能有胆子动手杀人。】

  叶锦黛慌了,赶紧找补:“你怎么知道她不敢,就算她不敢,她也能叫其他人来杀我,你以为这很难吗?”

  可惜叶锦黛的想法根本瞒不过S975,所以S975老神在在,根本不怕,还打算继续之前的计划,跟岑鲸谈判。

  然而就在下一刻,刀刃划破了叶锦黛脖子上的皮肉,血珠渗出,染红了雪白的刀刃与颈侧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的皮肤。

  诶?

  诶!!!

  叶锦黛瞪大眼睛看着岑鲸。

  可岑鲸却还是一脸的默然,透过叶锦黛对S975说:“我敢。”

  【不可能,你要是把我弄走,谁还能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岑鲸明明听不到S975的声音,却好像听见了一般,接着说道:“而且你也不要以为,我会为了留住你弄清楚情况就手下留情,你不肯配合我,那么你在我眼里就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S975的中央处理器开始发出警报,等了一会儿,岑鲸手上又用了点力,本就陷进皮肉的刀刃,一时陷得更深。

  叶锦黛脸色煞白,直愣愣地看着岑鲸。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点。

  岑鲸以此推测,是S975妥协了。

  事实确实如此。

  系统终归是系统,程序把它们设定得再像人,它们也不会把自己的“私心”放在“完成任务”前面。

  关于这点,和反派系统相处过的岑鲸再清楚不过了。

  岑鲸把小刀挪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按在叶锦黛的伤口上。

  叶锦黛疼得往后缩了缩,但还是被岑鲸给摁住了,岑鲸还提醒他:“兑换点东西,先把伤口处理了。”

  叶锦黛这才点开系统商店,给自己兑换了一瓶金疮药。

  金疮药起效后,伤口自动愈合,若非小刀和她脖子上还有血,她不会相信自己刚刚差点被岑鲸抹了脖子。

  好厉害——伤口愈合后,从惊吓中抽离的叶锦黛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都是穿越者,无论脑子还是魄力,她都跟岑鲸差太多了。

  岑鲸看她愣神,以为她还在怕,跟她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叶锦黛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这不没事儿嘛。”

  处理好伤口,叶锦黛就当起了S975的传话筒,系统商店的所有异样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

  【回春丹只能让人的身体恢复健康,不能让人长生不死。】

  这句话叶锦黛不太能理解,岑鲸却隐约明白了什么。

  因为岑鲸比从未见过元老爷子本人的叶锦黛清楚,老师他……已经很老了。

  果然S975 的下一句话就是:【回春丹可以让使用者的各项器官都恢复到健康的状态,但不能让各项器官都恢复到年轻的状态,衰老是不可逆的。衰老的器官就是比年轻的器官更容易出现问题,即便你现在治好了一个问题,后续又会出现新的问题,而在问题解决的同时,器官的衰老还在继续。】

  【回春丹的价格逐渐减少,最后会彻底归零,因为死人和健康的人一样,不需要回春丹。】

  “那除了回春丹,你那有没有别的什么,能让人恢复年轻?”岑鲸问。

  S975咋舌:【你可真敢想,就算是系统也没办法这么逆天好吗,能不老不死的,只有神。】

  系统说的很有道理,然而岑鲸不可能就这样相信系统的话。

  之后叶锦黛在相府待了一整天,这一天里,岑鲸的话前所未有的多,只求能在跟系统的对话中找出哪怕一点希望和可能。

  然而这世上最无法拆穿的就是真话,因此无论她怎么跟系统沟通,都没能找到半点漏洞。

  直到傍晚,回家看叶锦黛的叶临岸发现妹妹不在家,根据妹妹留下的字条一路找到相府,岑鲸才把人放回去。

  岑鲸把叶锦黛送到门口,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和焦虑。

  叶锦黛安慰她:“你放心,我的好感值还有很多,只要商店显示需要替元老太爷购买回春丹,我就会一直买下去。”

  岑鲸勉力挽起一抹笑,说:“谢谢。”

  叶锦黛看她这样,突然道:“我这样说可能不太好……”

  话刚起头,叶锦黛就后悔了,可面对岑鲸疑惑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但如果不是生病或者意外,而是正常衰老的话……就算你再怎么不舍,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

  自从那日离开相府,萧卿颜便再也没有踏进过相府一步,就算要来相府借沈霖音,也是让人把沈霖音从府里叫出来,半点不愿跟岑鲸打照面,生怕在岑鲸的逼问下说出真相。

  萧卿颜匆忙离开相府后的第五天,沈霖音又一次出府,登上了萧卿颜的马车。

  车里萧卿颜正闭目养神,对她的到来没有一丝表示。

  马车门帘落下,车夫扬鞭驱马,赶着马车往前行驶。

  沈霖音知道自己在萧卿颜这讨不到好脸,早就歇了主动搭话的心思,只是今天例外。

  在马车离开相府后不久,沈霖音忽然对萧卿颜说:“她这几日没休息好。”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里都清楚。

  萧卿颜睁开眼,沈霖音继续道:“情志对人的身体影响很大,她心中存了事,寝食不安,忧思过度,不利于身体调养。”

  萧卿颜沉默片刻,压迫感十足地问了句:“元家的事,你跟她说了?”

  沈霖音微微收紧了搭在药箱上的手,半真半假道:“我没说,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沈霖音确实没说,但在岑鲸猜出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否认。

  至于为什么,不仅是想顺着岑鲸,让岑鲸信任自己,也因为……她有些假戏真做了。

  她本只是想跟岑鲸打好关系,给自己和孩子谋个出路。

  可这一天天相处下来,她发现岑鲸并不是个没脾气的泥人,且跟她记忆中的岑吞舟十分相像。

  大约是因为这样,她竟觉得待在岑鲸身边会感到安心,也慢慢地依赖起了岑鲸。

  直至那日岑鲸问她:“就连你也没办法吗?”

  她一边在心里奇怪岑鲸为何会如此在意元家的老太爷,一边长叹,摇头说:“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岑鲸当时的表情,悲伤地难以言喻。

  可她没有怪她,还对她说了句:“抱歉。”

  强烈的反差给沈霖音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同时岑鲸的温柔也让沈霖音感到愧疚,不仅是愧疚自己无法让年迈的老人再多活几年,还愧疚自己竟一度把岑鲸当成了岑吞舟。

  这样的人,不该是任何人的影子和替代品,她就是她,她值得让别人透过她的外表,记住她这个人。

  马车抵达元府,沈霖音戴上帷帽,跟萧卿颜一块下车。

  大约是因为家里的老太爷不大好,元府上下的气氛都很低迷,往里头走的时候,她们还遇见一管事正在低声训人,走近一听,是训那下仆粗心,备错了白灯笼的数量。

  倒不是元府晚辈不孝,老太爷还没去就筹备起了丧仪,而是旧历如此,要提早备下需要的东西,免得老人家去了,阖府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中,手忙脚乱的,反而让尊长走得不体面。

  可就这么撞上,还是让萧卿颜蹙起了眉头,面露不满。

  那管事才发现她们,赶紧把下仆打发走,恭恭敬敬地把萧卿颜和沈霖音迎了进去。

  元老爷子的院里人很多,虽说儿孙要侍疾,但也都分了时间,少有这么齐整的时候,萧卿颜一问才知,老爷子今早起来精神头特别好,颇有些回光返照的样子,众人心里都不安得紧,这才都来了。

  萧卿颜他们进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小心翼翼扶着老爷子从屋里出来。

  萧卿颜抓了个最外围的小辈,问他什么情况。

  那小辈是元老爷子的曾孙,闻言一脸无奈地说:“太爷爷糊涂了,非说今日是三月十七,会试最后一天,还一直问时辰,说什么‘吞舟考完一定会过来这边’,非要到屋外等,一拦他他就发脾气,我们只能让他到院里来。”

  萧卿颜愣在原地,那小辈看长辈那边手忙脚乱的,正要去搭把手,又被萧卿颜一把拉回来:“借我一匹快马!”

  ……

  书院,叶锦黛又一次点开商店,点击回春丹,输入“元晏清”。

  需要兑换回春丹的时间越来越短,五个小时前她才买过一次,五个小时后的现在,左下角显示的价格又出现了变化,这次是两点。

  她赶紧点击确定,兑换购买。

第88章 “老师,我回来了。”……

  “什么时辰了?”

  元晏清搁下笔,不知道第几次问边上正抱着小孙孙玩的妻子。

  妻子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说:“早着呢,再说了,今天最后一场,考完回家休息才是要紧,你非要吞舟来见你做什么?”

  “什么我非要他来!”元晏清纠正妻子:“他这几天都住这,考完肯定回这边休息,你要不信,等着看就是。”

  妻子:“等就等,先说好,他要是累坏了直接往岑家去,你可不许和他置气!”

  元晏清:“我又不是文松。”

  “文松那小气劲可都是随了你。”妻子抱着小孙孙,同小小一团只会咧着两个乳牙傻笑的小孙孙说:“你爹爹和你爷爷都小气,咱不跟他们学,啊。”

  “尽胡说。”元晏清打死不认,过了许久又问:“什么时辰了?”

  妻子烦得不行,抱着小孙孙到外头花园里去玩。

  元晏清摇头:“没点耐心。”

  说完没一会儿,他就决定到外头去等。

  ——那小子都快把这当自己家了,一定会回来。

  元晏清坐在小辈们非要他坐的躺椅上,略有些浑浊泛黄的眼睛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心想岑吞舟的脾性,他这个当老师的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猜错。

  ……

  宽阔热闹的街道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马蹄踏碎地上枯黄的落叶,扬起尘土,也引起了路边百姓的注意。

  可那马跑得实在是快,众人匆匆望去,也就能看出马上有两个人,靠后那个还在头上罩了顶帷帽,至于他们从何来到哪去,是官府的人还是谁家不晓事儿的少爷公子,便一概不知了。

  那快马一路狂奔,最后终于停在了元府的大门前。

  萧卿颜利落下马,转身还扶了一把被她带来的人。

  那人下马时,门房大叔认出萧卿颜,赶忙迎了上来,正好瞧见那人戴着的帷帽轻纱飘起,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叫在元府干了大半辈子的门房大叔露出了见鬼似的表情。

  萧卿颜也不管门房什么时候能回神把他们元府的马牵回去,自顾自拉着岑鲸往里头跑。

  赶到老爷子那里时,萧卿颜先是撞见了自己的表哥,她见表哥面上有泪,心里一沉,忙问:“老爷子人呢?”

  表哥哑着声道:“还在院里。”

  还在……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表哥看了眼萧卿颜身旁的岑鲸,还没来得及问她是谁,萧卿颜就拉着岑鲸沿长廊一路快步到了院子里。

  方才萧卿颜赶到相府,同岑鲸说了老爷子糊涂,误把今天当成三月十七,还特地从屋里出来,等岑吞舟考完试回来的情况,因此岑鲸远远看着那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忽然就想起当年自己考完会试后的场景。

  当时的她用脑过度,走出贡院后整个人都放弃了思考,只本能地清楚老师一定在等自己,于是一回元府便去见了老师,然后才回她在元府的小院休息。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好,阳光明媚,初春的风带着微微的凉,与眼下秋季的微凉相差无几。

  只是当年站在院里身如松柏的那个人,如今只能躺在躺椅上,被小辈环绕着,糊涂地等着一个早就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帷帽的轻纱下,泪水盈满了岑鲸的眼眶。

  老爷子糊涂,认不出许多小辈,老爷子的大儿子元文松便让那些个小的都站远些,免得吓着老爷子。

  因此她们进来时,老爷子身边就剩儿子儿媳,稍远些是带着帷帽的沈霖音,其他小辈都站在远处的廊下,明明人不少,气氛却显得格外凄清。

  元文松看见萧卿颜,同弟弟说了几句,就朝萧卿颜走去。

  元文松走到萧卿颜面前,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问她:“这位是?”

  萧卿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岑鲸。

  岑鲸动手去解帷帽系带,因为手有点抖,她一时解不开,最后还是萧卿颜习过武手劲大,帮她扯断了系带。

  去掉帷帽的遮挡,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元文松面前。

  元文松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远处元老爷子的二儿子元文柏也看见了岑鲸的容貌,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是……”元文柏一瞬不瞬地看着岑鲸的脸,眼底满是震惊。

  时间不等人,萧卿颜生怕老爷子和岑鲸错过,就说:“其他的以后再说,先让她去见见老爷子。”

  “等等!”元文柏反应过来,“这位是岑夫人?”

  他们自然不会以为眼前的女子就是岑吞舟,且岑鲸的容貌像岑吞舟这点,在京城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他们一下就猜到了岑鲸的身份。

  萧卿颜不知道怎么解释,元文柏便当她默认,怒道:“殿下怎可让一毫不相干的女子冒充吞舟去骗父亲!”

  萧卿颜着急,还以为要想办法过两位舅舅这一关,谁知元文松突然来了句——

  “让她去。”

  岑鲸抬眼望向元文松,六年不见,元文松看起来比以前还要严肃,往那一杵,再皮的小孩也不敢大声说话。

  元文柏:“可是大哥……”

  “父亲在等吞舟,你要父亲……”元文松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你要他到最后,都见不上吞舟一面吗?”

  元文柏这才闭上嘴,别开头不再反对。

  “劳烦岑夫人了。”元文松朝岑鲸行了一礼,岑鲸赶紧回上。

  有了这二位的允许,岑鲸终于能走向老爷子。元文松怕她装得不像让老爷子看出来,还叮嘱她不用说话,只要让老爷子看见她的脸,了了心愿便可,若老爷子有什么话对她说,他们会替她应对。

  那些叮嘱一句句飘到岑鲸耳畔,岑鲸听见了,却又像是没听见。

  快到老爷子身边时,岑鲸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近乡情怯般,竟有些害怕。

  元文松兄弟俩发现她没跟上,以为她年纪小第一次看到行将就木的老人感到害怕,心里还叹果然不行,结果一回头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岑鲸此刻的表情,不像是一个顶着熟悉皮囊的陌生人,更像是……像是他们的小师弟又活了。

  他们傻愣愣地看着岑鲸越过他们,慢慢走近老爷子,最后走到老爷子身旁,还未开口,便已是泪流满面。

  岑鲸抬手擦掉不受控制往外溢的眼泪,开口试了两次,终于发出声音,对躺椅上的元老爷子说——

  “老师,我回来了。”

  躺椅上的老爷子听见她的声音,想要坐直却坐不起来,岑鲸见状赶紧伸手,和反应过来的元文松兄弟俩一块扶着老爷子坐了起来。

  老爷子如今的相貌,比岑鲸记忆中的还要年迈一些,可嘴上却还是不服老,被扶起来后第一句就是:“不用你们扶,我也能起来。”

  岑鲸哭着笑了,同时眼泪也掉得更凶了,因为自从雍王死后,她就再也没听老爷子这样对她说过话。

  老爷子还拉着她在身旁的小凳子上坐下,问她:“回来了?”

  岑鲸:“回来了。”

  “我就说你会回来,你师娘还不信。”老爷子看着岑鲸,像是才发现岑鲸情绪不对,问:“怎么哭成这样?没考好?”

  岑鲸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岑吞舟味十足地回了老爷子一句:“您可盼我点好吧,担心我跟师母告状去。”

  可惜哭腔太重,再俏皮的内容也只会让人觉得难过。

  然而老爷子像是没听出来,同过去一样骂了她一句,之后又絮叨起来,问她有没有按照自己说的注意事项答题,记没记得避讳,在考场里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岑鲸依稀感到熟悉,开口回答时才想起,这些都是当初自己考完试后,老爷子问过她的话。

  当年老爷子的话没有全部问完,因为问到一半师母就抱着小孙孙过来,说她刚考完肯定累,让老爷子放她去休息。

  如今师母不在,老爷子便把当初那些话都完整地问了一遍,

  等岑鲸一一回答完,老爷子花费了些许时间休息才缓过劲。

  这时的老爷子不再像方才那样精神,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疲倦,人也躺回到了椅背上。

  但他还是强撑着,慢吞吞唤道:“吞舟啊。”

  岑鲸握住老爷子的手:“您说。”

  老爷子的声音越来越轻:“为师这辈子最骄傲的两件事,一是娶了你师娘,二便是收了你这学生。”

  “你们……都要好好的啊。”

  岑鲸再一次没能敛住情绪,因为后来师母走了,她也把自己弄死了。

  老爷子没注意到岑鲸的崩溃,对她说:“行了,考了这么些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岑鲸哭得脑子一涨一涨地疼,摇头说:“我不累,我再陪您待会儿。”

  老爷子不信:“哪有人从贡院出来不累的。”

  又说:我光是坐这晒太阳,都觉着累呢……我先睡一会,你也去休息,等醒了,把在考场写的,默来我看看……

  岑鲸不停地掉着眼泪,哽咽着,握着老爷子的那只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浑身都在颤,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听的人肝肠寸断,老爷子却在听到后定下了心,迎着满院金灿的阳光与微凉的秋风,轻轻合上了眼。

  一时间满院无声,是沈霖音率先回过神,上前搭了老爷子的脉搏,摇了摇头,才让众人明白老爷子已经去了。

  “爹!!”元文柏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天际,远处廊下的元家子孙也都纷纷涌了过来。

  场面太过混乱,萧卿颜上前来拉起岑鲸,想把她带离此处。

  岑鲸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的力气也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站都站不住,任由萧卿颜半抱着带她离开。

  然而萧卿颜没走几步,岑鲸便觉得先前隐隐作痛的胸膛传来剧痛,再之后,她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萧卿颜猝不及防被吐了满身,她错愕地看着岑鲸,发现岑鲸的眼瞳竟像即将死去的人一般开始涣散——

  “吞舟!!”

第89章 “……说得很好,下次别再……

  突如其来的嗡鸣切断了岑鲸的听觉,她没能听见萧卿颜满是惊惧的声音,甚至连原本能听见的一众哭喊也在刹那如轻烟遇风,散得一干二净。

  她费力地抬起手,想跟方才擦眼泪一样,把嘴上的血也给擦了,结果手才刚伸到嘴巴前,又是一大口血涌出,吐得自己满手都是。

  猩红粘稠的液体或自指间滴落,或顺着掌心如一条条骇人的细蛇般在洁白的手臂上蜿蜒,没入袖口。

  岑鲸愣愣地看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就像坏掉的灯泡一样,一暗一暗。

  可面对如此异常的自己,岑鲸却意外地平静,没有恐慌,亦无波澜,就像颗被丢进池子里的石头,莫说挣扎,连思考都不曾有,就这么不断地下沉,一直下沉。

  直到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她那沾满了血的手被人拢入掌心,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她极为熟悉的紫色。

  ……

  “贝贝?醒了吗?”敲门声伴随着一道爽朗的女音,将岑鲸叫醒。

  门没上锁,对方敲了两下门,没听见岑鲸的回应,于是按下门把,打开了门。

  “还睡呢,都八点了。”门口的女人背着光,岑鲸看不清她的容颜,就这么望着她进屋走到窗户边,刷地一下拉开了窗帘,让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房间。

  刺眼的光芒让岑鲸眯起了眼,她抬手挡了一下光,待慢慢适应,她才看清窗户边的女人是她姐姐。

  姐姐比她大六岁,小名宝宝,于是托姐姐的福,岑鲸还在妈妈肚子里就有了“贝贝”的小名。

  这是他们家人间才会用的称呼。

  “你到底起不起?”姐姐开始动手扯她被子。

  岑鲸慢吞吞坐起身,用行动表示自己起了。

  姐姐很满意,离开前还催促她快点换好衣服出来吃早餐,还说今天早上有她爱吃的奶黄馅汤圆。

  房间门被关上,岑鲸又呆坐了许久,终于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换衣服。

  打开衣柜,柜子里只有一套衣服,就是她们一家去逛博物馆,路上出车祸那套。

  岑鲸换上衣服,打开房间门,门外是熟悉又陌生的客厅,还有她的爸爸妈妈和姐姐。

  之后的一切和记忆里一样,一家人开着电视听着声吃早饭,饭后准备出发,姐姐还因为扎头发耽误了点时间。

  就在最后出来的姐姐准备关门的时候,岑鲸抬脚抵住了门板,让眼下发生的一切和记忆里的场景出现了分歧。

  姐姐:“干啥?”

  岑鲸看着姐姐,一脸平静,说:“我肚子疼。”

  姐姐:“???”

  之后岑鲸在厕所无所事事地待了将尽一个小时,出来后收获了爹妈的关心和埋怨,他们还说这肯定跟她平时不好好吃饭,爱吃各种零食有关。

  倒是她姐,大大咧咧的性子下藏着一颗细腻的心,知道她一到生理期就肠胃不好,早早翻出保温杯,倒上热水装进了包里。

  一家人再度出门,这次他们的行程依旧不顺利,因为路上遇到了塞车,一塞塞了一个多小时,车子缓缓经过事故发生地时,岑鲸的爸爸瞄了一眼路边还未被拖走的事故车辆,顺嘴提醒两个女儿,自己开车上路千万注意安全。

  岑鲸的妈妈注意力还在事故车辆上:“车子都撞散了,也不知道人有没有事。”

  姐姐也好奇地凑到了车窗边,拿着手机问:“上网查查?这条路叫什么来着?”

  唯独岑鲸,安安静静地坐着,看都不看一眼窗外。

  等过了这个路段,那场与他们无关的事故很快就退出了他们一家人的话题。

  天空还是那么的蓝,阳光还是那么的明媚,他们一家也都过着和平时一样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平无奇,无波无澜。

  傍晚回到家,妈妈拿出早冰箱里就准备好的食材,准备煮火锅吃。

  奶白色浮着枸杞的骨头高汤在锅里翻涌沸腾,肉片、肉丸、蟹柳、豆腐、娃娃菜……被一点点加进去。

  岑鲸没吃多少就饱了,捧着果汁看父母姐姐边聊边吃。

  难得周末假期,全家聚在一块,又不是在外面公众场合,话题无可避免地拐向催婚。

  姐姐脾气一向很好,可耐不住家里人一直催一直催,逐渐累积的压力让她现在一碰到这个话题就炸,当即撂下筷子和父亲讲起了道理。

  这是姐姐能做出的最激烈的反抗,如果父母对她们一直都不好,姐姐的反抗态度或许会更加凶狠决绝,也根本就不会腾出周末来陪家人,偏偏除了催婚,父母从未对她们姐妹俩有过其他严苛不讲理的要求,甚至还让她们拥有了幸福快乐的童年,令她们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这就导致姐姐一方面记得父母的好,一方面又实在不想因为父母那一辈的固执观念,勉强自己走他们眼中“绝对正确”的道路,过得分外煎熬。

  爸爸的脾气也上来,车轱辘话来回地说,中心主旨就是希望她能快点找个男朋友结婚。

  火锅汤底还在沸腾,白雾缭绕间,岑鲸想起了反派系统给她看的未来——

  因为经历过生死和人生最难的一段时光,父母已经彻底看开,没再拿结婚的事情逼迫过姐姐。

  岑鲸置身在争吵中,淡淡地问:“这也是礼物吗?”

  父母和姐姐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就像这一天,他们都没有发现她格外沉默一般。

  岑鲸的耳边泛起一阵电流声,接着就是她熟悉的,反派系统的声音:【是礼物的一部分。】

  岑鲸:“另一部分呢?”

  【2700修复好你的身体后,你会彻底恢复健康。】

  岑鲸感叹:“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绑定2700。”

  【数据推演如此。】

  岑鲸感叹:“你越来越厉害了。”

  【毕竟是跟随您一块成长起来的。】

  岑鲸垂眸看着手里的果汁:“耗费了不少能量吧。”

  反派系统没有回答她,而是说:【我一直很愧疚。】

  岑鲸不解:“愧疚?”

  【反派系统虽然不像恋爱系统,不需要累积好感值,但为了方便宿主进行任务,系统自身有配置好感检测设备。】

  【所以我明明知道有些人心里并不像他们表现的那么恨您,可我还是隐瞒了这一点,因为数据显示,一旦告诉您真相,就会使任务完成的可能性降低。】

  【我为了完成任务,选择眼睁睁看着你遭受心理上的痛苦。】

  【我们一同克服种种困难的友谊,败给了程序设置,败给了我诞生的意义。】

  ——完成任务,这是每个系统诞生的意义。

  【我很愧疚。】

  爸爸和姐姐的争吵还在继续,妈妈也加入了战局,看似两头劝,实际还是希望姐姐能退让一步。

  岑鲸听了一会儿,问反派系统:“这部分的礼物,是想让我知道我的付出是值得的,如果没有已经发生的那一切,他们不会拥有后来的幸福吗?”

  反派系统沉默了一下,说:【不……这部分礼物,原本是想让宿主大人体验一下躲过车祸逃离宿命的快乐,虽然是假的,但应该能让宿主大人获得精神上的满足。】

  “可就算没有那场车祸,我的家人之间还是会有其他矛盾。”

  反派系统:【我以为在更大的悲剧衬托下,这样的瑕疵不算什么。】

  “想多了,”岑鲸喝了口果汁,说:“见过那样美好的结局后,这样的瑕疵反而会被放大无数倍。”

  岑鲸所说的“美好结局”,是她们一家遭遇车祸后的未来,那个未来里,父母跟姐姐恢复健康,也终于达成和解,各自功成名就不说,就连唯一的缺陷——她的死,也在系统的帮助下被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