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梨浠与大宋赵氏皇室的恩怨,如那清楚记录了大宋历史的“笔记”一样,一切早已经注定,谁都无法反抗。
梨浠的这句话已经不能算是自信了,这几乎是一种傲慢。赵恒从小到大,何时被人如此顶撞,一时之间少爷心性地生起气来,不过看着梨浠坦然的模样,却不知不觉地没有了火气。然后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说虽然贵为太子,却在皇宫里放火的皇兄元佐,又比如敢在皇宫之内,天子面前,毫不犹豫地杀人的洌昊,他们都是狂妄的人呢。
他,总是放不下这样的人,他们虽然是狂妄之徒,但他们所做的事情,却是他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事情,或许正如面前这个漂亮的流浪舞娘所说,她的价钱,她想要的东西,他一辈子也给不起。
看着一言不发的赵恒,梨浠也明白自己刚才的话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纵然她表面上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只要赵恒怒喊一声,估计她与梨云便在劫难逃了。
失策了,她怎么会忍不住说出那样的话,这不就是引火自焚吗?最近,她总是如此反常…
安静的回廊只听得见风和雨的声音,院落里的几棵树在风雨间优雅地伸展开枝条来,只可惜那低垂的花枝经不起风雨的撩拨,白皙的花儿簇拥着飘落下来,飞花,飞花如雪,然后随着那如丝的雨,一起落在回廊上。
除了春雨的味道以外,空气里某种香气也变得浓郁起来。
“原来那边的树是梨花树呢,难怪我一直闻到一种白梨花的香气,我还以为那香气是来自梨浠姑娘你身上的呢…”赵恒的声音如他唇边再次勾起的微笑那么温柔,仿佛刚才他完全没有为梨浠不敬的说话而生气。
梨浠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然后马上归于平静。母亲的笔记里记载的是大宋的“历史”,可是正因为是“历史”,所以记载的仅仅是赵恒成为大宋皇帝后的所作所为,而并没有提到赵恒是一个如此温柔的男人。梨浠刚才那番话如果是对别的皇帝说,大概早已经被杀了,可是赵恒却一笑置之。
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这的确是明君所为呢。
——“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如命运一样。
母亲的话说得太对了…
梨浠轻轻低下眼睫,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然后她在赵恒身旁席地而坐,将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很安静,很安静…在赵恒的身旁,她有一种好像在梨云身旁的感觉,温柔的人,总不会伤害她的。
“这雨在天亮的时候就会停的…”赵恒微微抬头,视线从不远处地板上的梨花瓣上飘出了庭院,“所以明天就可以到达金陵了。我也是去金陵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呢?”
“你为何要去金陵?”没有回答赵恒的话,梨浠如此问道。她的确是好奇,因为她本来想,如果一辈子都在江南的话,就不会遇上皇室的人,母亲的“笔记”上没有记载哪一个大宋的皇帝会来江南。
“我啊…我的结拜大哥因为厌倦了平常的生活,所以说要来江南寻欢作乐。我一时好奇,也跟来了。我们约好在金陵见面的。”赵恒没有犹豫,如实回答道,“骏马踏红尘,修罗南寻欢。江南醇酒香,红颜美人多。妾身情未变,娇艳依如昔。却恐君忘旧,不惜随君旁。”
随意作出一首诗以后,赵恒也被自己的诗逗得哈哈大笑:“幸好我不是女子,否则…大概真的被他迷倒了,那个浪子修罗啊。”
看见赵恒此副开怀大笑的模样,梨浠也难忍笑意,把自己当成女子来写诗,表达对结拜兄弟的思念之情,这是皇帝会做的事情吗?
赵恒,要比“笔记”里说的有趣得多呢…


第六章 陷阱,猎
三年前,梨浠和梨云的师父相继去世,曾经名震江南的歌舞班子一夜之间就散了,树倒猢狲散,没有什么可以感叹的了。
毕竟再美、再出色的舞姬优伶也只是富贵人家眼中的玩物,纵然被百般宠爱,也只可取一时之快。在舞台之上,舞姬可以让花月失色,优伶演尽才子佳人,但曲终戏散后,谁可记得那颜如花,命如叶的人儿?
带着弟弟梨云在江南一带流浪表演已经三年的梨浠,见过最嚣张的人,也见过最潦倒的人。只有当过最潦倒的人,才能见识什么是最嚣张,最不可一世;只有享尽了荣华富贵的人,才知道怎么用各种方法让别人受尽屈辱。
梨浠并没有想过,命中注定要成为大宋下一任皇帝的赵恒竟是一个如此温柔的男人,温柔,宽容,并且一言一语都有着君子气质以及武者的爽朗大方。
看见梨浠一直在沉默,赵恒也觉得好像只有自己在说话,实在很失礼,于是便在大笑过后换了一个新的话题:“那么梨浠姑娘你为何要去金陵?”
“因为原来的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梨浠的话虽含蓄,却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哀伤,其实在逢仙楼的工作已经是这三年以来最轻松的了,刘老板和名苑的人都是好人,如果没有那个叫洌昊的男子出现,估计她与梨云还可以一直在那个小镇住下去呢。
不过现实中没有太多的“如果”了,只要梨浠她一天不愿意从不卖身的舞娘下海为舞姬,即使没有洌昊,她也会遇上第二个、第三个这样强势的男人,这种欲断未断的纠缠就还会继续。
“那么你去过金陵吗?”听出梨浠话中的失落,赵恒希望可以带出一点快乐的话题来。
听到了赵恒这个问题,梨浠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听见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眼前本该漆黑一片,却又浮现出那道比血还要鲜红的大门,那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人以袖拭泪,可是眼泪怎么也拭不尽,雨滴滑过他悲伤的脸容,停在那已经抿得发白的唇上。血红的大门缓缓关上,那个男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小,最终在大门关上的一刻,消失在一片血红之中。
梨浠心里没有一点点的悸动,平静得像死水一般可怕。那停在男人唇上的雨滴,或许和眼泪一样,咸的,苦涩的,如绝望的味道。
突然一阵夜风猛地吹散细密的雨帘,冰凉的雨点洒进回廊,赵恒连忙抬起手来,用宽大的袖子为梨浠挡下了那片雨。他的动作迅速而坚定,带动起一阵温暖的气流,向梨浠扑面而来。
轻轻地睁开眼睛,梨浠仿佛没有把赵恒的怜香惜玉放在眼里,她只是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从来没有去过金陵。”
“我认为,金陵可能不适合你呢。”说这句话的时候,赵恒看似无心,但他的语调轻柔却坚定,像在多番探讨之后下的一个定案,“江南或许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可我却觉得苏杭、扬州,还有金陵,这些地方都不适合你。”
“公子去过金陵?”
“还没有呢…”
“那又何出此言?”
赵恒微微一愣,然后别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是的,他多言了,不管是皇兄元佐,还是结拜兄弟洌昊,甚至是这个漂亮的流浪舞娘,他都要如此“多管闲事”,就因为喜欢他们的狂妄,还是说…喜欢他们的逍遥自在又忠于自我?
“好的…”也不想为这样的问题再纠缠执著,梨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她不喜欢别人来干涉她的决定,就如同不喜欢成为那些任由别人摆布的姬妾。
前一刻还和睦的气氛又僵硬了起来,赵恒不禁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递到了梨浠的面前:“这给你。既然你说你要的价钱我给不起,那么就先把这玉佩当作你陪我说话的报酬吧。你去金陵的话,如果遇上什么麻烦,只要拿着这个玉佩就可以到附近的衙门去,当地的县官一定会帮你的。如果你觉得这没有什么用的话,那么就把它当了吧,应该也是个好价钱,就算不是你想要的价钱。”
梨浠看着面前色泽如脂,洁白无瑕的羊脂白玉雕,刻成龙纹形状,不禁露出了一抹娇艳的笑容来,双手恭敬地接过赵恒递来的玉佩:“谢谢公子的赏赐,奴家必定好好保管。”
看着梨浠接过玉佩,赵恒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不知道是垸棂寺主持冀镜大师的医术高明,还是梨云的复原能力太快,昨天下午裂开渗血的伤口现在已经结了痂,淡红淡红的,明显已经接近痊愈。
相比梨云的痊愈,梨浠的风寒却不知不觉地加重了。虽然得到了冀镜大师的药,但是梨浠却不见好转,在他们骑着马踏进金陵城门的时候,梨浠的脸还因为发烧而泛着红晕,娇艳得如那带雨梨花一般,我见犹怜。
进了高大的城门,沿着河堤向前,要走好一段路才到金陵城的中心,河堤旁种的梨花树开到了极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与原来居住的小屋背后那梨花不同,金陵的梨花没有一点凄清意味,乳白,带着娇艳粉黄花心的梨花簇拥着埋住了枝头,一些不堪负重的枝条丝线一样垂下来,尽管有青竹竿支撑着,还是有一些枝叶快要垂到了地面上,犹如一排排头戴花笠面纱的美人。
已经无法独自驾马,梨浠靠在梨云怀里,呼吸着夹杂着秦淮河水汽的微凉空气,却仍然无法使体内的温度有一点下降,似乎有点耳鸣,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不清…
冀镜大师曾劝梨浠不要带病离开,可是昨夜才得罪了赵恒,梨浠不得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且…她想快点看一眼金陵。
这里,是她父皇的都城。
在视线模糊的时候,梨浠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母亲口中所说的那一场比戏文里还要浪漫的相遇。
那时还是皇帝的父亲带着他那美丽而高傲的皇后在春季出游,那是何等隆重的场面…
百姓挤满了街道的两旁,无比期待地看着皇室的仪仗队缓缓而至。美目清俊的乐师们一边奏着皇室的雅曲,一边迤逦地向前。在乐师之后,是那些穿着轻纱罗裳的舞姬,她们一边起舞,一边把那原来就藏于宽大舞袖中的鲜花瓣洒落在地面上。二十四个强壮的轿夫一起抬着皇帘轿,踩着满地的鲜花花瓣前进,随着他们的整齐步伐,皇帘轿上的莲帐轻轻地摇曳着,如一朵随时都会绽放的莲花。
美丽的皇后坐在俊朗的皇帝身旁,凭倚着座背,用那绣着牡丹图的团扇遮住大半个脸,轻轻嬉笑,五彩斑斓的衣袖从那白皙的手腕之上滑下,露出了她戴在手腕上的好几个手镯来,白玉手镯、翡翠手镯、凤纹金手镯…
相比起心情大好的皇后,作为皇帝的父亲却闷闷不乐,他大概还在想着那位让他爱得刻骨铭心,却红颜薄命的前皇后;又或者奇怪他身旁这位美丽的现任皇后,怎么新婚了还能保持单纯温柔,从不会傲慢野蛮;还是说他在想前些日子在皇宫御花园里偶遇的一位贵人,但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再出现了。
那个时候母亲说她刚刚来到金陵,正确地说是刚刚从遥远的未知来到现在这个世界。天生就与舞蹈结下了不解之缘的母亲,看见仪仗队中的舞姬们在起舞,也不禁跳起舞来。
秦淮河的河堤旁,那一棵开满了雪白梨花的树下,母亲随意披着一头没有梳理的长发,穿着普通的白色单衣,忘我地起舞。
如命运安排的一般,父亲无意地抬起头,望向人群之外那显得冷清的河堤,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我的母亲。那个翩翩起舞的白色身影,一簇簇透明洁白的梨花在淡蓝的背景下慢慢凸显出来,比那白色的梨花还要明亮的是那起舞之人的白色单衣,是她那如黑夜里逍遥的微风一般的长发,以及比菊花还要清雅,比梨花还要甜美的容颜…
“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
听到了梨浠的声音,梨云轻轻低下头,神情满是疑问:梨浠满脸倦态,竟还有心情吟诗?
在梨云的怀里微微摇了摇头,梨浠从那如梦似幻的回忆之中回过神来:“不过随口说说。毕竟花草依旧,物是人非…”
梨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身上的被子算不上是很好的手工,可是面料却一点也不差,从这里可以看出来,金陵的经济水平远比她原来居住的小镇发达得多。在这样的城市生活,花费肯定要比原来多,就算洌昊那天留下来几百两的银子,也不代表他们可以不再工作的。如果不先找到可以租住的房子和稳定工作,他们很难在这里生活下去…
“云儿。”梨浠轻声地唤着,喉咙干涩得可怕,所以发出的声音也气如游丝。平常只要她醒来就可以看见梨云,可现在她呼唤了几声,也没有看见梨云的身影。
梨浠从床上起来,掀起了床前的帘帐,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碗药。药明显已经凉了,本该弥漫在房间里的药味也淡了许多。
梨浠用手端起了那黑乎乎的药汤,药汤还是散发着风寒药的味道,可是梨浠却没有喝下。因为她觉得奇怪,在她生病昏睡的时候,梨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边,更别说把药凉在房间内直至冰冷。
梨浠的身体算不上很好,感染风寒也如家常便饭,可是梨云对她的照顾可是无微不至,从来不会在她进食以前就把药煮好,更别说任由药汤凉掉了。
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如果这碗药是梨云煮的,那么梨云去了哪里?现在大概是午时左右,梨云根本无处可去…至少他会在她醒来以后才外出的。
如果这碗药不是梨云煮的,那么梨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谁煮了这碗药?
梨浠连忙回到床边,她的包袱还好好地放在枕边,里面那包来自洌昊的银子还在,就连母亲的笔记也好好地放着,看样子不像有什么贼人在打他们的主意呢。
梨浠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支银制的发钗,那不过是非常普通的一支银制的发钗,式样老旧得就算拿去当铺典当也不值钱,可是这是她师父留下的遗物之一,而作用则是用来测试食物是否有毒。
银钗沾上了汤药,末端微微发黑,药汤中的确有毒。可是那样的颜色却不像是剧毒,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并不希望杀死她。
心里的不安已经完全被肯定下来,梨浠只觉得一阵目眩,因风寒而发烧,这使得她的思维变得缓慢起来,怎么也猜不到梨云去了哪里,这碗汤药又是谁的杰作。
洌昊,那个有着一双漂亮眼睛,却又草菅人命的男人…
不会是他吧,他怎么知道她会来金陵?
一把抓起了床头的包袱,梨浠决定去找梨云。虽然在早上到达金陵以后她就因为发烧而昏睡过去,完全不知道梨云把她安置在一家什么样的客栈中,然后遇上了什么人,但是梨云的失踪,还有那碗被下了毒的药汤都足以使梨浠无法再安静地留在这里等待梨云了。
一定要去找梨云,在他遇上什么危险以前把他救出来,坐以待毙绝非她的性格!
客栈如她所料是一家非常普通,甚至有点简陋的客栈。那条已经有些岁月的木楼梯上,二楼是客房,一楼的大厅是饭市,一座淡黄色的屏风把一张坐下可以看到街道的饭桌与正厅隔开,就当成雅室了。这样的布置,根本看不出与普通饭店有什么分别。
但是,无意地一瞥而过,梨浠在二楼看见了那个从屏风后站起来为同桌人倒酒的男人——洌昊!
心几乎是慢了一拍,梨浠紧紧地搂着包袱躲到了墙后:“难道真的是他吗…”
云儿,你在哪里?


第七章 陷阱,外
“姑娘,你在这里干吗?”
听到了店小二好奇的问话以后,梨浠才从自己的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一脸惊讶的店小二。她根本不担心对方会伤害她,因为作为一个舞娘,在学习最优雅的舞步的同时,也得学会露出最动人的表情。
“我没事…”本来想要向店小二询问梨云的事情,可是这个店小二看见她会惊讶至此,证明他之前根本没有看见过她,也更可能没有看见过梨云,所以本来到了唇边的问话不得不咽下了肚子。
“啊,哦…”店小二还从没惊艳之中回过神来,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
“我想问一下,今天有什么权贵人家来过这客栈吗?”梨浠认为,可以这样毫不犹豫地对付百姓的人必定非富即贵,也有可能是当地的达官贵人,所以向店小二打听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店小二向一楼的大厅探了探头,然后老实地说道:“好像只有坐在屏风后的两位公子呢,刚才我去喂他们的马,那是一匹纯黑色的青藏马,个子又高又壮,一看就知道是好马。老板还说他们一定是非常有地位的大人物呢,绝对不能得罪。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在这里不过是点了一些小点心和一壶酒,居然坐上了一个多时辰,就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一直小声地说话…那个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店小二毫不忌讳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在梨浠听来,这番有意无意的说话却使得她心中的想法越来越被肯定下来,毕竟她和梨云从来没有得罪过谁啊!
在那小镇里,梨浠可谓是不识抬举地得罪了洌昊,然后她就和梨云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洌昊大概是从明苑或者逢仙楼的人那里听到他们要去金陵,所以才会追来的,那么…
梨浠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来:“请问这里有后门吗?”
“有啊…”
梨浠从包袱里掏出了一点银子作为报酬给了店小二,然后按照店小二的提示从客栈的后门走掉了。
如果洌昊是布局的人,那么在她就范以前,梨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因为在那一夜,洌昊就很清楚梨云是她唯一的弱点。可也因为这样,才会有一个看起来粗糙,却无比伤人的陷阱。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梨云受到伤害,梨浠想。可是那个名为洌昊的男人不仅有着超群的武功,也有着如此蛮横的权势,甚至可能还有她无法想象的残忍,毕竟多年以来,被富贵人家玩弄致死的可怜人她也见过不少,只是她一直逃避着这样的命运罢了。
命运?
梨浠突然想起了赵恒,那个看起来温柔儒雅的未来大宋皇帝,虽然昨夜大家是不欢而散的,但是他给了她一块玉佩!
——如果遇上什么麻烦,只要拿着这个玉佩就可以到附近的衙门去,当地的县官一定会帮你的。
君无戏言!
一定可以获救的,只要她拿着这玉佩去衙门,那么就可以请求这里的县官为她把梨云从洌昊手中救出来了…
梨浠把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在街道上走着,生怕会遇上那些来抓她的人。可是她初次到金陵来,不可避免地必须通过问路才可以找到衙门所在的位置。
虽然可以说在风尘之中长大,但是梨浠其实一直被身边的人保护着,所以从来不知道那些希望得到她的人会使出怎样的手段,看似坚强的她其实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凶险的世界。
心里忐忑不安地,梨浠来到了衙门前。相比起金陵城内其他的建筑物,衙门显得破旧不堪,甚至就连鸣冤的大鼓也铺满了尘土。
不安在心里扩大,这样的衙门里头也许只有些不负责任的官员吧,向那样的人求助,他们会愿意帮助她救出梨云吗?
怀里的包袱显得有点沉重,脑子里的混沌感觉也不断扩大,梨浠知道自己的风寒已经非常严重,这点担忧让她更觉体力不支…
梨浠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踏上衙门的门阶,还没有来得及伸手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捕快打扮的男人,满脸的胡子,模样倒是比较像山贼。
男人看到梨浠却出奇地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他的模样并非惊艳,而是单纯的惊讶。
“我是来找县官大人的。”梨浠把捕快的神情看在眼里,她轻声说出自己的来意,然后把赵恒给她的玉佩出示给那开门的捕快看。
金陵始终是大城市,那捕快也算见过世面,当他看见梨浠手中的玉佩以后,吃惊得瞪大了双眼,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大人出行了…你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赶快回去吧。”
“我是来找县官大人的,自然是有要事…”
“都说了大人不在,快走!”捕快不让梨浠继续说话,“啪”的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梨浠虽然觉得刚才的捕快神情古怪,但是却说不出一个头绪来,她不明白那个捕快看到她为何会吃惊,更不明白为何那个捕快在她出示玉佩以后要把她赶走!
他一定是认出了玉佩是皇室之物。可是既然认出了又为何要把她赶走?而县官大人出行这个理由也太模糊了…甚至连梨浠是报官的还是县官大人的访客都没搞清楚,就轻易地把她赶走了!
除非…他做贼心虚!
就在梨浠刚开始怀疑这衙门里的人有问题时,大门却再一次打开了,除了刚才那个满脸胡子的捕快以外,还有一个高个子,长得非常瘦削的捕快。这个高个子捕快对着梨浠咧嘴而笑,露出了他满是污迹的黄牙:“姑娘有什么事情找大人吗?”
“我希望县官大人可以帮忙找我的弟弟,我弟弟在今天中午过后就失踪了。”梨浠的话其实有所保留,因为她总觉得面前的两个捕快都不像是好人。
“姑娘可以进来详谈…”高个子捕快并没有把大门完全打开,而是仅露出一个人可以通过的位置,示意梨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