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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战天风扭头,见一条大汉大踏步过来,这大汉约摸三十来岁年纪,身材极为雄壮,肤如古铜,一双豹子眼,半部短须,十分威猛,但此时脸上却是一脸的馋像,看向战天风的眼睛里,更是满眼的笑意,战天风在街头上混,看过无数双眼睛,却从没见过一双眼睛象这大汉般坦荡。

大汉两步便到了战天风面前,非常自然的席地而坐,对战天风一笑道:“小兄弟,我请你喝酒,你请我吃狗肉,好是不好?”说着解下腰间一个大酒葫芦。除了酒葫芦,他背上还有一把大刀,酒葫芦大,那把刀也比一般的刀要长大得多。

战天风见惯了这样的怒汉,一般都是声大气粗,十九持强凌人,但这大汉商量的语气却是十分的真诚,不知如何,战天风心中突地就生出一股促狭之意,故意哼了一声道:“我不喝酒,而且我的肚量大,这一锅狗肉刚好只够我一个人吃呢。”说着挟一块狗肉到嘴里,故意吃得咂咂有声,却用眼角余光瞟着那大汉,看他如何反应。

那大汉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道:“这样啊,看来我只有就着香气下酒了。”鼻子吸了两吸,喝了口酒,却真个不到锅中来捞狗肉吃。

“看他块头不小,一脸横肉,倒还真是老实。”战天风心中转念,故意刺那大汉道:“怎么?你这么大个儿,真就这么老实了,不叫你吃,你不会抢吗?”

“这主意不坏哦。”那大汉看着战天风,眼中露出笑意,道:“那我就抢了。”说着折两根竹枝,便去锅中捞了一块狗肉。

“你抢我的狗肉,那我就抢你的酒。”战天风说着抱过大汉的酒葫芦,也大大的灌了一口。那大汉看着战天风动作,眼中笑意更浓,点头道:“好,好,我抢你的狗肉,你便抢我的酒,这个有趣。”四目想对,蓦地里相视大笑。

战天风一抱拳,道:“小弟战天风。”略顿一顿又补上一句:“江湖人称神锅大追风。”

“原来是神锅大追风战兄弟,幸会幸会。”口中说着幸会,眼睛却只盯着锅中的狗肉,甚至忘了说自己名字,却道:“你刚才抢了我好大一口酒呢,我还得抢回一块狗肉才行。”又挟了一块大狗肉到嘴里,战天风越觉有趣,道:“你抢了我两块狗肉,我还得抢回一口酒才划算。”抱着酒葫芦又灌一口,想想划不来,拍脑袋道:“啊呀不对,光喝酒我更划不来了。”忙又去锅中挟狗肉,那汉子大笑,战天风也哈哈大笑。

战天风平生第一次见这大汉,到这会儿甚至还不知道这大汉的名字,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但战天风心里,无由地就对这大汉有一种亲近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莫名其妙,因为象战天风这种街头混大的人,疑人永远多过信人,再熟的人他也会动疑,更何况是初会面的陌生人,但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完全的不由自主。战天风本来不太好酒,酒量也不大,但这日的酒量却是出奇的好,差不多喝了小半葫芦,竟并未醉倒。

两个一口酒一块狗肉,无时将一葫芦酒一锅狗肉吃得干干净净,那大汉抚着肚子道:“好饱,马某平生吃狗肉无数,只今天这顿狗肉吃得最香。”

战天风这些日子在洪家庄听多了吹捧之言,耳朵有些不大进风,但听了这大汉这话却是大喜,听得他姓马,便道:“这里还有半边狗肉,马大哥若是喜欢,咱们晚间再炖一锅。”

“晚间再炖一锅么?”这大汉眼光一亮,舌头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巴,却有些遗撼的摇了摇头道:“可惜我还有点子俗事要办,吃不着了,下次吧,若是有缘下次还能碰着,我一定还来抢你的狗肉吃。”

战天风先听得这大汉有事要去办,心中失落,但听到最后一个抢字,却也一挤眼睛笑道:“你若还敢抢我的狗肉,我就还抢你的酒。”

“一言为定。”这大汉站起身来,大笑声中,转身大踏步而去,走出十数丈,背影将逝未逝之际,忽地扬声道:“我叫马横刀,小兄弟保重。”

“马横刀?”战天风愣了一下,猛地跳了起来:“横刀立马马横刀,这世间最可怕最难缠的一把刀?”

江湖中没有人知道马横刀的师门来历,他的刀法霸悍大气,自成一家,他背上那把刀,来历也十分的诡异,名叫魔心刃。极度霸道,号称不见血绝不回鞘。

马横刀最好管闲事,他横刀立马的外号便是因此而来,好管闲事没什么了不得,要命的是马横刀玄功极高,且是一副牛脾气,只要伸了手,一定管到底,并且不卖任何人的面子,在当世很多人眼中,包括在正教七大玄门眼中,马横刀都是个褒贬不一的人物,但所有的人都承认,马横刀背上的那把魔心刃绝不好惹。

壶七公当日给战天风说及江湖人物,第一个说的就是马横刀,虽然他说别人对马横刀褒贬不一,但壶七公自己却对马横刀交口称赞,说当世如果还有一个人配称侠字,那便是马横刀,因此战天风对马横刀的印象极为深刻,却再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了,而且是那么平易亲切的和他抢狗肉抢酒吃。

在战天风叫出马横刀外号的那一刻,马横刀身影便已消失不见,战天风想追上去,抬一抬脚却又停住了,只是看着马横刀背影消失处发呆,而刚才与马横刀抢狗肉吃抢酒喝的情形,却一幕一幕的在他脑子缓缓流过。而同时,战天风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马横刀有亲切感,因为从头到尾,马横刀都是平等的看待他。真的当战天风是和他一模一样的,没有半点高下之别的,一个人。

战天风在街头混大,挨过打,受过骂,遭过白眼,当然也看过怜悯的眼神,惟一从来没有过的,便是平等的眼光,从来没有任何人,平平等等的看待过他。

而今天,这个名满天下的人物,壶七公口中当世惟一可以称得上侠的人物,竟然平等的叫他一声小兄弟。

眼泪慢慢涌上战天风眼眶,心里更生出一种非常想哭的感觉,却又对自己说:“马大哥当我是大人一样看待,我就应该象个大人,不能象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想是这么想,但看着马横刀背影消失,战天风的眼泪却仍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以前我什么都敢说,任何地方都只我声音最大,所以得了个叫鸡公的外号,但其实我不傻,我心里知道,别人看我不起,就是我自己也没有自信,但从今天起,我会看得起我自己,因为你看得起我,谢谢你,马大哥。”对着马横刀消逝的背影,战天风低叫,一阵昏眩感涌上头顶,他终于醉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这一醉直到半夜才醒来,练了锅法刀法,随后坐息,天明时从功境中醒来,又生起火,将剩下的狗肉再一锅炖了,心中隐隐盼着马横刀还会象昨日般突然间大踏步现身,加倍的用了心,作料也配得更齐,然而狗肉早熟了,马横刀却始终不见现身,直等到天将近午,狗肉都炖得稀烂了,战天风才终于死心,勉强一饱,收拾上路。

但西去的心却没有了,西去绝域,相再见到马横刀可就难了,呆在天朝腹地,说不定什么时候,马横刀便又会大踏步的出现在他眼前。勉强走了几日,这日到了一座大镇子,见一家酒楼门前贴了张招大厨的纸,心中念头一闪:“要不正经的做几天厨师玩玩?”抬眼看了看那酒楼,还不错,挺气派,心中哼一声:“这酒楼还行,勉强配得上我这未来的天下第一厨。”一扬手,一把就将那纸贴儿扯了下来。

里面一个小二一直看着他呢,这会儿就出来了,叫道:“喂喂喂,你这小哥,做什么呢?”

战天风知道小二的意思,厨师一般的形象,都是腰如水桶满脸红光再加一个肥猪屁股,他太瘦,而且年纪看上去也太小着点儿,那小二不认为他是来应聘的,还以为他无聊撕纸贴子玩儿呢。

战天风眼一翻,手一扬:“你这纸上写的什么?”

“招大厨啊。”

“那你还问什么?”战天风索性翻眼向天:“叫东家来,谈谈条件。”

“就你,要应聘大厨?”那小二一脸的不信,但看战天风牛皮哄哄的,他又有些吃不准,回头叫东家,里面出来个五十来岁的胖胖的老者,自然就是店老板了,其实这店老板也看到了门外的情形,也是信不过战天风,看着他道:“你要应聘大厨?你会做哪种菜啊?”

“废话不必问。”战天风一昂头进了酒楼,酒楼生意不怎么样,店堂很大,却只有两三张桌子上有人,战天风走到一张大桌前,那一桌是坐得人最多的,有四个客人,摆了八九个菜,战天风扫了一眼,心中立时便有了底。厨师手艺的高低,第一看色,第二闻香,第三才是品味,菜上桌,第一眼不能让顾客眼睛一亮,那就不必要伸筷子,吃饭又好比嫖妓,首先那妓女的脸蛋不能吸引人,再夸床上功夫怎么好又有什么用?顾客都没有脱你衣服的兴趣。而这一桌子菜,别说让人眼睛发亮,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战天风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捏了一点放嘴里,一个顾客不明白他的意思,叫道:“你做什么?”

战天风看他:“这菜能吃?”

“是不能吃。”那顾客苦着脸:“但这一品楼是这镇上最大的酒家,我待客呢,总不能去那小店子吧,不能吃至少也挣个脸面不是?”

他这话把跟在战天风后面的那东家躁了个老脸通红,战天风哼了一声,手一伸,盘子叠盘子,将几个菜全叠了起来,那顾客要说话,战天风一摇手:“一杯温酒,菜就出来,不叫好,你扇我。”也不看那东家,自顾自走向伙房,伙房门口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腰粗脸胖一脖子肉,倒有个厨师的样儿,那菜显然就是他炒的了,自也看到了店堂中的情形,红着眼瞪着战天风呢,战天风也不耐烦和他说,见他堵着门,一伸手揪着衣服往边上一扔,道:“一边呆着去。”

论个头,战天风只有这厨师一边儿大,但战天风说扔就扔,便跟扔块抹布一样,那厨师本来是要堵着门为难一下战天风,这时踉踉跄跄退到一边,一张脸胀得通红,更显得油光满面,却再不敢吱声。

那东家看着战天风,脸上一直有不豫之色,他活了五十来岁,就还没见过战天风这么狂的呢,但看了战天风这一手,立时就傻了,很显然,战天风身上有真功夫,不是那上嘴皮顶天下嘴皮撑地除了嘴还是嘴的嘴上把式。

战天风存心露一手,进伙房,也不用伙房中的家伙,直接用煮天锅,作料也从装天篓中拿,三下五除二,一个菜出锅,小二端出去,刚放下呢,第二个菜得了,小二忙往回跑,第二个菜到桌边,第三个菜又得了,那东家和那厨师在一边看傻了,别的不说,光这速度就不得了,况且菜就在他们眼前端过去,看着就眼睛发亮,闻着更是口水直流,不用说绝错不了,而事实上顾客早已赞不绝口。

这边菜没上齐,另几桌客人已一片声要求换菜,外面有看热闹的,看了这般奇景,也纷纷点菜来吃,不一时,空空的店堂竟就坐满了,战天风将一切听在耳中,心中得意,大显身手,凭着菜谱上所学,借着煮天锅之助,花样翻新,却又神速无比,一个个菜流水价上来,无时满堂飘香,一片赞声不绝,那东家一张嘴便没合拢过,没办法,上嘴唇实在是找不着下嘴唇了。

不等战天风出来,那东家主动进了厨房,几乎是求着战天风一定留下,这镇上厨师从没有超过一月五钱银子的,但给战天风的是十倍,五两,年底还有花红,战天风一路牛皮哄哄,却也没想过有这么高的价儿,因为龙湾镇上最好的厨师一个月也不过半吊钱呢,自然是连忙应了,心中更是得意,却又在心底哼了一声,想:“本大追风可是天厨门这一代的惟一传人,天下第一绝顶厨师天厨星的掌门大弟子,这个价说来还寒碜了呢。”

东家姓白,小二姓王,先那厨师姓肖,也留下了,洗碗关门打杂。这镇子叫跑马镇,正当着交通要道,来往人多,食客自然也多,都知道一品楼来了个小神厨,任什么菜都会做,且样样色香味俱全,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食客如云。客多银子多,白东家乐,王小二肖胖子也乐,人多小二累,肖胖子更由大厨降为打杂,为什么还乐?加工钱了啊。人活一世,谁不是见钱眼开啊,因此个个把战天风财神一样捧着。洪家庄人人赞,还有点子水份,这会儿可是实打实的,因此战天风心里是加倍的高兴,也真正的理解了朱一嘴为什么会迷上做菜的原因,心中想:“原来当厨师也可以这么风光的,难怪师父到死都还想再做一席菜。”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真要说起来,战天风这会儿的手艺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好,但菜要好吃,一作料二火候,朱一嘴选的作料都是精品,配料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战天风照着菜谱依葫芦画瓢,配出来的菜就要比一般的名厨强,但真正最关健的,还是战天风手中的煮天锅,煮天锅灵异非凡,出锅的菜,总会达到配料与菜的最佳味道,所以说,哪怕战天风完全不会做菜,只要把菜和作料倒进锅中,那菜也绝不会难吃,何况战天风还是照着朱一嘴的菜谱做,还认认真真的琢磨了,这样出来的菜,想不好吃都难啊。当然,火候也重要,同样的菜同样的作料同样出自煮天锅,火候掌握得越好菜也就越好吃,如果说战天风的厨艺有什么长进的话,那就是对火候的掌握又稍稍强了一点点。

还是跟在洪家庄一样,战天风一边炒菜,一边练功,他的规矩,伙房是他的禁地,除了他招呼,任何人不得进伙房,白东家当他是财神供着,并且认为战天风有这古怪规矩,无非是怕别人偷学而已,这也合理,因此一口答应,就是他自己,不和战天风打招呼,他也不敢进伙房,于是大白天战天风在蒸茏里蒸着练功,或边炒菜边练功,店里三个大活人竟一点都不知道。

练功勤,日有进境,九转回锅气竟给他练到了一吸两转,灵力也进步了些,菜刀锅铲等小物件,五六步开外就可以驱动了,只是仍然无法运使遁术,不过战天风也知足了,若依常理,到这个样子,要一二十年呢,还要怎样?惟一遗撼的,战天风本盼着炒菜出名后,马横刀或会慕名来吃,却一直不见出现,当然,也有一桩庆幸的,九鬼门也没有派人来找他。

如此过了月余,这日连下了两三日雪,行旅稀少,战天风到难得清闲一会儿,大响午的,泡了一壶香片,坐在大堂里叩着瓜子哼小曲儿,正觉惬意,却听得镇东头马铃铛响,车声呀呀,来了一支车队,战天风有点子烦,看桌上一小堆瓜子儿,想:“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若是单,穿镇而过,若是双,便该当本大神锅下厨。”

数完,单,车队也到了店门前,前面的几匹马已经过了大门,想来是不会停了,战天风正暗自高兴,忽听得一声低呼,马队竟就停了,进来几条汉子,都是一身劲装,背上一色大刀,个个一脸骠悍。白东家早在门口迎接,为首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衣汉子四下一扫,似乎还满意,叫白东家雅间侍候,随后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个十六七岁的俏丫头先跳下车来,打起帘子,扶下一个女子来,这女子头上戴了纱帽,把脸拦了起来,只约摸看得出比较年轻。

由于年龄的关系,这会子的战天风对女人不是特别感兴趣,因此看那女子戴了纱帽,便只撇了撇嘴,没兴趣再去猜纱帽下到底会有一张什么样的脸,而是在心里暗咒:“这女人该不是恶死鬼投胎吧,煞气这么重,本大神锅的瓜子卦竟然都不灵了,简直岂有此理?”

暗骂着起身,便在他转身要走向伙房的当口,忽地一阵雪风刮过,把那女子的纱帽刮起一角,露出纱巾下的脸来,纱巾虽只是一飘就落了下来,战天风却恰好一眼看到。

那是一张极白净的瓜子脸儿,大约十七八岁年纪,若论相貌,绝不在苏晨鬼瑶儿之下,竟是个极罕见的美女,然而这女孩子却有着与苏晨鬼瑶儿绝不相同的一对眼睛,苏晨将门虎女,眼神高贵中透着英气,鬼瑶儿掌门千金,冷艳中更带着对男人的不屑一顾,而这女孩子,由随从与马队的气势来看,显然也是出身大家,但她的眼神却是极其的平和,甚至还带着一点子微微的忧郁。

如果把苏晨的眼神比作炽热的太阳,把鬼瑶儿的眼神比作酷厉的寒风,那这女孩子眼中吹出来的,便是柔柔的春风,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暖意。

“没看出来,这小妞还真是漂亮,和本大神锅撞天婚碰鬼婚结果一个也没捞着的两个老婆比起来,一点儿也不差,不过坐在马车里还戴着纱帽,那也太过了点儿。”

虽然是美女,战天风心中仍是没好气,转身往伙房走,心中忽地一闪念:“不对,这小妞的眼神好熟,本大神锅好象在哪里见过?对了,师父死那天晚上,那个女孩子的眼神就跟她有七八分相象。”心思一时便转到了那夜昙花一现的神秘女孩子身上,想:“那女子到底是人还是鬼还是仙啊,若论相貌,苏大小姐鬼丫头还有这小妞都是少见的美女了,可似乎还及不上那女子,这人间世,怎么就生得出那样的美女了?”琢磨着,忽地起了一个念头:“听说狐仙最善变美貌女子,难道七公老狐狸是假,那女子才是真正的狐狸精?”一惊一乍间,眼前又浮现出那女孩子当夜看他的眼神,心下便不由自主的摇头:“不可能,狐狸精的眼神只会勾人,但她那双眼神,别人看了却只想趴下叩头,看来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女了。”

胡思乱想间,忽听到有轰隆声从镇西而来,那情形,仿佛是有一座山生了脚,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地皮似乎都起了微微的震动。

战天风吃了一惊:“这是什么阿物儿?便是大水牛过来,脚步也不该有这般沉重啊。”方转过身来,外面已传来震天的狂笑声,声若雷鸣,同时便传来一片惊呼声:“红衣佛。”惊呼声中,狂笑声更响,随即便是兵器的撞击声,人呼马叫声,轰然巨震下,店门外那女孩子的马车忽一下四分五裂,红光一闪,店子门便给一个巨大的身影塞住了。

这是一个和尚,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和尚,战天风只有肖胖子的一边大,肖胖子却还连这和尚的一边大都不到,而且这和尚的个子还极高,战天风虽然不长肉,个子不算矮,但却最多只能到这和尚的腋窝。

大冷天里,所有人都是棉衣棉裤,甚至恨不能把棉被裹身上,但这和尚身上却就一件大红架纱,胸口还敝开着,粗密的胸毛足有数寸长。

和尚右手执着一根青钢铮亮的禅杖,可怜战天风的瘦胳膊,竟还没有那禅杖粗,进店的刹间,禅杖顿在地上,青石辅的地面竟四分五裂,杖头月牙更深入尺余。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眼看清这和尚的形象,战天风不由自主就一缩脖子,心底暗叫:“我的天爷啊,这和尚他娘只除非是老母猪,否则怎么生得他出。”随又转念:“红衣佛,老狐狸没提起过,却不知是哪路人物,看样子是个邪僧。”壶七公虽跟他说了不少江湖上的事,但主要是提及江湖大势及各大门派,最多是几个顶尖的如马横刀那样的人物说一下,不可能江湖中的每个人都提,提到刑天道人已是例外,可能是壶七公知道刑天道人和朱一嘴有仇,是他七大灾星的事,所以说一下子,红衣佛这号的,自然是不会说。

红衣佛一进店,那女孩子便由丫头扶着往后退,却来不及往楼上退,而是向战天风这面退了过来,香风入鼻,战天风情不自禁摸了摸鼻子,想:“谁若是抱着这小妞睡觉,久了非得个老鼻炎不可。”同时心中转念:“这邪僧若要劫色,本大追风管是不管啊?照理说身为大侠,理当路见不平拨锅相助,但煮天锅虽灵异,本大追风的胳膊却实在瘦了点儿,一杖拍下,煮天锅或者不会破,本大追风的胳膊却要耦断丝连了。”莫怪他这会儿起私心,实在是红衣佛的样子太吓人了。

然而私念刚起,眼前忽地现出马横刀那双平和亲切的眼睛,心中一凛:“我今天若做了缩头乌龟,以后见了马大哥,说起今日之事,他会怎么看我?他还会瞧得起我吗?”念及这点,心中热血上冲,刹时间下定了伸手救人的决心,心中同时急转念头:“大狗熊力大,我就煮锅连根地母汤喝喝,也不知到底有多大力气,拼得过拼不过,那蛤蟆一气汤也要煮一锅喝,否则万一挨这大狗熊一拳,肠子只怕都要打扁,天灵地灵师父最灵,师父啊,你千万保佑这两锅汤都灵,否则你弟子今日就要成牌上之灵了。”转着念头,便要退回伙房里煮汤,这时红衣佛眼光落到那女孩子身上,又是一声狂笑,叫道:“传闻单千骑有女单如露,闭月羞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嫁给驼光明那病夫也太可惜了,等于是守活寡呢,不如跟佛爷去吧,包你夜夜快活。”

“单千骑,驼光明?原来这小妞是千骑社单龙头的女儿,果然是有点来头呢。”码头酒店,是消息最灵通之处,战天风在这里当厨师也有些日子了,这一带的大势,自然知道,因此一听名字,一下就明白了单紫衣的来历:“但这红衣佛到底是什么来头?即知这小妞来历还敢起色心,真个色胆包天么?要不背后也有个大靠山?这一带别人是不敢来碰千骑社千金的,只有三大帮有这个实力,这狗熊和尚若有靠山,必是三帮之一,却是哪一帮呢?”

跑马镇东二十里,有一座大湖叫巨野泽,左由巨水通着腾龙江,右经浊水,通虎威江,最终可直达天安城下。打个形象的比喻,腾龙江伸出一只手巨水,虎威江也伸出一只手浊水,两只手掌最终在巨野泽相握,形成一个巨大的拳头,只不过虎威江伸出的手臂更长些而已。

巨野泽中,有三大帮派,青蛟帮,飞叉帮,鱼头会,各有数千弟子,除了这三大帮,巨野泽中还有一股势力,陀家,陀家是个大船商,拥有一支数百艘船的庞大船队,帆影遍及天下。三大帮虽是巨野泽中的霸主,但陀家影响力巨大,且陀家老主人陀安极会做人,三帮每帮送一成干股,因此相安无事。

巨野泽周遭陆上,当然也还有不少帮会,其中声势最大的,便是千骑社,平日千骑社不下湖,三大帮也不上岸,也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明显的仇怨,所以战天风猜不到红衣佛是哪一帮的。

“不管这狗熊和尚是什么来头,总之千骑社不好惹,本大追风到不必急于伸手。”战天风这么想着,后退的脚步又停下了。

果然,红衣佛话未落音,外面已是一声吼:“红衣佛休要猖狂,看刀。”正是先前那让白东家雅间侍候的青衣汉子,飞身一刀劈向红衣佛,口中同时叫:“小青,扶了小姐从后门走。”

这青衣汉子飞刀劈向红衣佛的同时,店外其他随从也是一齐扑向红衣佛,红衣佛身后一时刀光闪耀,至少有十几把刀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