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永隆帝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沈作明这个名字一出,在座众人心头都隐隐有种的感觉。

这件事只怕不简单。

“你们锦衣卫已将四周封锁了?可有把握将这些人缉拿归案?”永隆帝沉声道。

傅柏林立即跪下:“回皇上,这帮人身持兵器,锦衣卫又及时封锁四周。只要给我们足够人手抓捕,定能将嫌犯捉拿归案。”

“好,朕便立即给你旨意,让你全城搜铺。”

待出了殿外,尹晋与傅柏林走在几位大臣与太子的身后,待拉开几步之后,尹晋才低声问道:“此事你可有把握?”

“大人只管放心好了,此事咱们锦衣卫必能出尽风头。”傅柏林恭敬说道。

他没说自己,反而把功劳扣在了锦衣卫身上。

锦衣卫出尽风头,不就是指挥使尹晋在朝中出尽风头。

况且傅柏林本就是尹晋的人,既然他得了这个机会,尹晋也没打算拦着,反而说道:“此次是你的机会,若是真的将这些人抓住,别说一个镇抚使,就是再上一层楼也未必不可能。”

“属下写过指挥使。”傅柏林当即拱手。

要不是这会儿是在皇宫大内,不可太引人注意,他恨不得给尹晋拜上一拜。

至于京城的后半夜,竟是没了往日的平静。

锦衣卫倾巢出动,全城搜捕杀手。

而京兆府其余众人也跟着忙碌起来,反倒是谢珣带着沈绛回了值房,他将房门锁上之后,直接说道:“内间有床铺,你可以先睡会。今晚我们不宜回去,等明天早上我再带你回家。”

沈绛望了一眼里面的床铺,摇头说道:“还是三公子先休息吧,我不困。”

“三公子是男人,岂有让你看着我睡觉的道理。”

谢珣这次难得的强势,叫沈绛微微一怔。

沈绛只得入内,她看着床上干净的被褥,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这才发现石青色长衫上,其实是沾染了血迹。

大概是血污太深,早已经跟衣裳的颜色混合在一处。

若不是她自己仔细看了半天,只怕也瞧不出来。

这是周叔最后吐出来的血。

沈绛坐在床边,周围是安静的,可是她的脑子却是一刻都没停歇下来。

锦衣卫不知道小院中发生的事情,沈绛自个却是清清楚楚的。周叔在那里少说也住了快一个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她现身之后,就突然出事了。

说明那帮杀手根本不是盯着周叔的。

他们是盯着她的。

但是沈绛又觉得他们盯着的应该不是沈家的三姑娘,毕竟她常年生活在衢州,京师之中根本无人认得她。况且她还是男装扮相,这些人就更不可能认出她是谁。

大概他们要盯着的,就是跟周叔接头的人。

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沈绛突然想起周叔之前说的话,他说大姑爷也问了跟你一样的话。

她问的是,爹爹可有留什么人给他。

周叔从牢中出来,据说是大姐夫四处找人通融。而这个小院应该也是大姐夫安排他住着的,可是卓定又说周叔过的并不算好,身边只有一个驼背老伯照顾。

这就好像故意摆着一个诱饵,等着谁上钩似得。

沈绛并不愿把自家人想的那么坏,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还有大姐姐,这么久她都没出现,究竟是不想出现还是不能出现。

想到这里,沈绛忍不住将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只是她刚掏出来,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

她抬头望过去,就见谢珣端着水盆缓缓入内。

“我打了些水过来,”谢珣将水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抬眸望向她:“虽然这里有些不便,不过还是先洗漱一下。”

沈绛望着盆中干净的清水,又想起清明,他每次看见她出现在三公子身边时,总会瞪着自己,仿佛在责备,你怎么尽是给我家公子添麻烦。

沈绛缓缓走过去,待她捧起盆中清水,将脸洗净。

原本脸上涂着的褐色粉膏,此时被彻底洗去,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丰肌雪肤,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眸,眼角微上翘似天生便带着一股动人的明媚。

沈绛洗完之后,深吸一口气。

她缓缓转头看着谢珣说:“我好像总是给三公子添麻烦。”

谢珣安静望着她,似并不在意她说的话。

许久,沈绛仿佛下定决心般,面对这个一次又一次帮她的男子,低声说:“可我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大麻烦。”

她从未对三公子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似乎对他极不公平。

这一刻,她想要对他吐露真相。

其实她是沈作明的女儿。

可是谢珣突然伸手指了指身后,说道:“去睡吧,你今晚太累了。”

说完,他将桌上的水盆重新端了出去。

沈绛没想到,即便到了这时,他依旧没有丝毫想要探知她秘密的欲望。

她竟说不出是感激,还是失落。

第29章

清晨, 沈绛在床铺上醒来,窗棂虽紧闭着,却有丝丝光亮从外面透进来。她微眨了眨眼睛, 终于适应了晨光。

外间似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侧耳听了好久,当真是一丁点没声音, 一时她有些心乱。

于是沈绛安静下床, 走到门口, 正要往外看。

谁知门被推开,一身青色官袍的谢珣缓步走了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

谢珣望着半藏在门口的沈绛,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身上的中衣领口微乱, 一截白嫩纤细的颈子露在外面,瞧着细腻光滑,只怕连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都比不上。

白皙的脸颊两侧还残留着浅浅红晕, 无意中散发着刚睡醒的妩媚。

沈绛本来心底还有些慌乱,此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晨曦从敞开的门房,肆无忌惮的闯入。

谢珣凝视着沈绛, 低声开口:“醒了。”

沈绛看着谢珣,略歪了下头, 长发顺着肩头滑落下来, 她如释重负道:“我还以为你出门了。”

她独自留在这里, 要是有人闯进来, 只怕就出事了。

毕竟留一个女子在京兆府衙门里过夜, 对他的名声也有大碍。

“我只是出去给你买了套衣服。”谢珣走过来, 将手里的衣服递过来后, 眼睛微撇向一旁。

沈绛接过衣服,正奇怪他为何这般,待她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领口的风光。

前襟一夜下来被碾的有些凌乱,领口敞的有些大,她自己低头看到了里面那一抹淡粉色。

“谢谢。”沈绛尽力克制声音的不乱。

可是转头她就急急进了里间,将干净衣服扔在床铺上,双手压着脸颊。

此刻脸颊滚烫,微凉的手掌贴在上面,这才稍稍降了点温度。

片刻后,她平复心情,将衣服拿了起来。

这才发现这套衣裳与她昨日穿的那套,不仅颜色相似,就连款式都有些相同,即便仔细看也不容易认出来是不同的衣服。

昨天她的那套衣裳,沾了血迹。

晚上可以仗着光线昏暗,把衣服上的血迹混过去。可是白日里,若是真的遇到搜城的锦衣卫,想要混过去,并不容易。

于是她把这套新的衣裳换上。

等出来之后,她已经重新束好长发,一副男子打扮。

谢珣此刻坐在案桌旁,低声说:“京兆府今日应该极忙碌,待会我让人送你回去,就说让你回去拿些东西。到时候你让清明准备一套我的衣裳,交给车夫带回来便好。”

“你身边没人伺候,可以吗?”沈绛低声问。

自从她这个假冒的小厮出现,谢珣便没有将清明带在身边,所以沈绛心底颇为愧疚。

谢珣一双黑眸静静望着她,才开口道:“无妨,我不过是七品推官,身边即便没有小厮也不碍事。况且衙门里还有衙役,若有事吩咐他们去做,也是一样。”

如何能一样,自己的人用着才放心。

待沈绛坐上回家的马车,果然一路上竟都设置了关卡。

据说锦衣卫从昨个半夜开始,就一直在全城大搜捕,一副誓不抓住对方不罢休的模样。

好在沈绛有京兆府的文书,有惊无险回到家中。

她敲门时,门内传来阿鸢提防的声音:“是谁?”

“是我。”她开口说了句。

阿鸢立即打开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望着她:“小姐,我快吓死了。这一夜你去哪儿了?”

沈绛直接将她推进了院子里,“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院子再说。”

于是两人边往里面走,沈绛就问道:“卓定回来了吗?”

“还没。”阿鸢摇了摇头,她朝外面看了一眼,说道:“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今天早上想要出去找你们,可是外面全都是锦衣卫。”

阿鸢胆子并不算小,可是昨晚她几乎等了一夜,他们还是没回来。

她小声说:“你们去的太久,我在家里实在等的没办法,只能去隔壁找清明。”

“当时三公子在家中吗?”沈绛问道。

阿鸢摇摇头:“并不在,不过清明让我别着急。”

沈绛这下似乎明白,昨晚三公子能及时赶到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清明用某种办法联系到他,所以他才会出门找自己。

正好那时她就在京兆府门口,两人这才遇上。

阿鸢低声说:“小姐,你昨晚去哪儿了?”

“是三公子救了我。”沈绛低声说。

阿鸢眼底生出欢喜,说道:“肯定是清明给三公子通风报信的,我就知道三公子一定有法子能找到小姐。”

沈绛微叹了一口,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我又欠了三公子一份人情。”

在酒馆中遇到匪徒,是他牵着她的手,让她避开那些血腥。

也是他一句不问,带着她入了天牢去见爹爹。

这次更是他把她从锦衣卫的手底下救出来,一次又一次,他替她考虑周全,却不问缘由。

明明两人无缘无故。

因为那个梦境的缘故,沈绛对所有非身边的人,都抱着一股浓浓的戒备。

即便是姚羡,两人如今利益捆绑,她也丝毫没有想要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他的意思。对她而言,姚羡可信任,却并非全无保留。

可是面对三公子时,她却总有脱口而出的冲动。

她想要告诉他,她是沈绛,是沈作明的女儿。

帮她,可能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所以他可以考虑好了,再选择帮不帮她。

但是每一次,在她要说出口时,打断她的人也是三公子。

他似乎并不在意。

沈绛也知自己不该过分依赖三公子,可是昨晚,他出现的那一瞬间,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便有种心安感。

就像那一刻,即便是山崩地裂,苍穹突变,她亦可以无所畏惧。

因为身前站着的是他。

“小姐,卓定哥怎么没跟您一起回来?”阿鸢虽然看见沈绛,已心安大半,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沈绛摇摇头。

因为她也不知道卓定去了哪儿,不过她带来的护卫,都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说不准卓定是先去了那里。

所以沈绛让阿鸢待在家里,自己准备过去。

阿鸢赶紧拦住她,“小姐,让我去瞧瞧吧,你还是待在家里。”

“傻丫头,青天白日的,你还怕什么。”沈绛在她额头上轻轻拍了下。

阿鸢摇头:“你们昨晚没回来,我就好害怕。”

她怕沈绛和卓定,万一真的没办法回来。从衢州到京城这么远,她是跟在了小姐的跟后,才没有害怕。

可要是叫她一个人,她真的怕极了。

沈绛想了下,似乎明白她的心情,说道:“那你与我一起去吧。”

阿鸢开心点头,赶紧就要去更换外出的衣服,谁知此刻院门响起,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露出惊讶和些许惊喜。

于是阿鸢也顾不上换衣,立即过去开门。

卓定站在门口,毫发无损的模样。

沈绛站在堂屋前,望着他,心底一下彻底松了一口气。

待人进来后,他主动说道:“我昨日离开,锦衣卫已经开始封锁四周,所以我躲在一家农院,一直等到今天早上才出来。”

搜城也需要时间,卓定躲的农家小院,昨晚没被搜查。

他正好躲过,等今个一早,天亮之后,街面上的人多起来,他才跟着人群混了回来。

沈绛这才放心了。

锦衣卫连着在京城查了三日,结果却连一片毛都没找到。

反倒是弄得整个京城怨声载道,指挥使尹晋脸上无光,把傅柏林叫过来狠狠骂了一通,而他转头也被永隆帝训斥了一通。

没办法,日日这么搜查也不是办法。

于是只能暂时撤了回来。

这次锦衣卫弄的灰头土脸,朝中有些大臣可是极开心,毕竟锦衣卫这些人飞扬跋扈惯了,心底只有皇上。

说句不好听的,连太子这个半君,都未必放在眼里。

沈绛这几日一直在揣摩着,周叔最后给她的东西。

一枚印章。

上面刻着沈作明三字,这应该是爹爹的私章。

他为何要给自己一枚爹爹的私章,是可以调兵还是能调人?

不过沈绛之前猜测的确实没错,破船尚且有三千颗烂钉。沈家表面上是败了,却不至于真的一泻千里。

爹爹手里总归是留下些东西的。

况且他在西北大营那么多年,手握兵权,即便如今皇帝撤了他的军职,将他打入牢中,西北大营的诸将士就不会觉得心寒吗?

毕竟真正带着他们血战沙场的,不是端坐在皇宫内院的皇帝。

而是他们的大将军沈作明。

只可惜周叔还什么都没说,就平白丢了性命。

沈绛忍不住握住手心里的私章,牙根都微微泛着冷。她这两日已经开始让卓定他们,去打探定国公府的事情。

大姐姐如今在国公府里,究竟如何,她总是要知道个清楚。

*

朱颜阁。

沈绛正在查看最新款的口脂进度,姚羡做事还是靠谱,她不过是给个思路,他竟全部办妥了。

街面上跟雕刻有关的手艺人,他不计成本全都请了。

一开始确实是费了些口脂,可是架不住熟能生巧,这不,第一批雕花口脂就做出来了。

就等着花朝节一块上货。

自然,底下的侍女也给来访的客人都透了口风。

这些个贵女喜欢什么,不就是独一无二。旁人没有的,我有,这份体面有了,即便再多的银子花了,依旧还是觉得值得。

沈绛正在上头看货,姚羡自夸道:“你看这花神像,画的可好。”

她点头,一边盯着看一边轻笑:“确实好看,只是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为了方便雕花,这次的口脂盒子做的比之前的大,不过口脂的份量不增,只是比之前略薄了几分。

“你再瞧瞧,像谁。”姚羡得意道。

沈绛又盯着看了会,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姚羡说:“我可是照着你的模样,叫人刻的。”

沈绛一怔,她撇向姚羡,就见他无奈道:“那些个神女像,我左瞧右瞧,远不及三姑娘的花容月貌。”

如今沈绛时常会着女装,毕竟她也算是店里的活招牌。

偶尔从在店内那么一站着,便有人会偷偷问侍女,这位姑娘唇上用的口脂是哪种颜色。

要不是她生性低调,只怕早已经带动了满城女子的审美了。

虽然姚羡对沈绛并无越矩的心思,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美的三姑娘站在他面前,他也是会看的失神。

“就当是三姑娘你为咱们朱颜阁,再当一回活招牌。”姚羡对她拱手作揖。

正好,侍女上来:“沈掌柜,方姑娘和姜姑娘来了。”

“快请她们到内堂来坐,”沈绛说道。

很快,方宝宁和姜妙都被请了进来,两人虽见多识广,可是一进了内堂,瞧见她还先开口道:“沈姑娘,你家口脂的颜色,实在是太好看了。”

说话的是方宝宁,她本就是个活泼性子。

姜妙跟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嘴角轻扬,整个人似比之前从容大方了许多。

“你们可有特别喜欢的颜色?”沈绛问道。

方宝宁道:“全都喜欢,恨不得都带回家去。”

沈绛笑了笑:“待会我让人给你们包两套带回去,一人一套。”

“那怎么能行,我只是说笑的。我自个有银子,怎么能让你破费。”方宝宁一下急了,她说都喜欢,是出自真心的。

朱颜阁的口脂不仅颜色丰富,而且敷上唇瓣之后,有种润泽舒服的感觉。

姜妙也点头说:“方妹妹说的是,若是沈姑娘这般做,只怕日后朱颜阁的大门,咱们两个都无脸踏进来了。”

这两个姑娘都是骄矜的性子,知道无功不受禄。

沈绛说要送她们东西,虽然心底开心,可是却坚持原则,坚决不要。

沈绛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说:“你们先别着急,之前在映雪堂时,若不是你们两个帮忙,朱颜阁的名声也打不开。我谢你们是应该的。”

姜妙却摇头,她说:“沈姑娘此言差矣,朱颜阁之所以能风靡京城,是因为朱颜阁不仅口脂好,而且还有你们的奇思妙想。给每种口脂附上一个节气的名字,不仅好记而且好听。”

方宝宁赞同道:“就是,我最喜欢的就是小雨的颜色,粉粉嫩嫩,像极了落雨时的春日。”

果然,姑娘之间一说到这些胭脂水粉,便有说不尽的话。

于是沈绛着人端了茶水上来,三人在朱颜阁的二楼,一边品茶一边聊天。

沈绛来了京城之后,还难得有这样的闲暇。

二楼的视线不错,从楼上看下去,便能瞧见街面上的车水马龙。

直到方宝宁突然低呼一声:“咦,她怎么也来了?”

“谁?是方妹妹认识的人吗?”姜妙也难得来了兴致,凑过去看。

方宝宁指了指下头,说道:“沈芙绫呀,我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出现。说起来,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去映雪堂了。”

沈芙绫。

沈绛在心头默念着这个名字,竟是有种隔世的恍惚感。

姜妙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柔柔道:“自打长平侯府被抄家夺爵之后,她便低调了许多。我听说她跟她姨娘,一块回了她外祖韩家。”

“说来她倒是走运,自家虽败了,可总还有个外家能依靠。”

沈绛微抿了口茶水,这才开口问道:“你们说的是?”

“沈芙绫,她本是长平侯府庶出的姑娘。长平侯府,沈姑娘你应该知道吧,说起来你还与她一个姓氏呢。”方宝宁小嘴倒是没停。

方宝宁说到这里,轻皱鼻尖,低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长平侯爷是个大英雄。”

姜妙突然低声道:“方妹妹,小心隔墙有耳。”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乱说话嘛。也就是跟你们在一处时,我才敢这么说的。”方宝宁微吐了下舌尖,俏皮道。

姜妙叮嘱她:“祸从口出,特别是这种朝政大事,不是咱们闺阁女子可以擅议的。”

相较于方宝宁,姜妙的性子就谨慎许多。

沈绛倒也没气恼她这么谨慎的态度,反而跟着点头说:“姜姑娘所言极是,方姑娘日后可要记得谨言二字。”

方宝宁立即捂着嘴,嗡声嗡气说:“我以后一定不乱说。”

待她放下嘴唇,才小声说道:“我现在可以说别的了吧。”

见沈绛和姜妙都点头,她才开口说道:“之前说京城第一美人时,不是还有人说若不是沈芙绫只是庶出出身,这第一美人的名头必是她的。若我来说,真正的第一美人既不是她也不是霍竹韵。”

“那是谁?”姜妙好奇道。

“以前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女沈殊音沈姐姐,”方宝宁的眼睛这么一转,又落在沈绛,“现在嘛,自然是眼前的这位沈姐姐啦。”

沈绛没想到她竟将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别胡说。”她摇头。

方宝宁立即说:“才不是呢,你本来就生的好看。怎么沈氏竟出美人呢,殊音姐姐是一个,阿绛你也是。”

沈绛听她叫着殊音姐姐,心头一动,笑道:“你与定国公世子夫人很熟识吗?”

“当然,我大姐姐未出阁时,与殊音姐姐乃是手帕之交。所以我以前还时常跟着她们一起玩,后来殊音姐姐嫁人了。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才又落在了旁人头上。”

说着,方宝宁有些生气道:“说起来女子嫁人之后,仿佛就不精贵了。明明殊音姐姐嫁人之后,依旧美若天仙,偏偏大家又选了别人当第一美人。霍竹韵不过就是仗着她还是闺阁女子,未曾嫁人罢了。”

或许世人都是这般浅薄,未出阁的姑娘,是在家娇滴滴的千金。

什么响亮的名头,总是能堆在身上。

可一旦嫁人,仿佛顷刻间就不精贵了。

沈绛倒没在意什么第一美人的名头,她想着的是方宝宁之前说的,她姐姐与大姐姐乃是手帕交。

那是不是她可以借助方宝宁,进入定国公府。

毕竟大姐姐若是出不了府门的话,定国公府总不能拒绝旁人去见她吧。

想到这里,沈绛看着方宝宁的眼神更加温和了。

这姑娘仿佛是老天爷,专门送到她身边来的。

所以她们二人要告辞离开时,沈绛特地让人包了两盒口脂,给她们带上。

方宝宁和姜妙自然是拒绝不受的,不过沈绛说道:“这是我们朱颜阁特地为花朝节推出的典藏款口脂。你们两位就当是提前替我试用试用,若是觉得好,可别忘了帮我在其他姑娘面前,多美言几句。”

她已这般说,方宝宁和姜妙都不好再拒绝。

于是两人收下口脂,沈绛送她们出去。

只是在出去时,瞧见不远处正在试看口脂的沈芙绫,方宝宁不觉有些奇怪道:“先前沈芙绫一直替京中另外一间胭脂铺子百香居当说客,时常说百香居的胭脂水粉如何如何好。咱们都以为她就是百香居的幕后掌柜,怎么今个又有空来朱颜阁。”

沈绛抬眸望过去,就见沈芙绫正不紧不慢的闲逛。

似乎没什么目的,只是随意看看。

“沈姑娘,你要小心些呐。”此时,姜妙终于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