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深吸一口气,师兄说的没错。

他们之所以还能周旋到现在,一靠的是任郁手中的五千兵马,二就是靠的锦衣卫。

尹晋虽然死了,可是袁乘没能彻底收服人心。

反而被傅柏林以为指挥使报仇的名义,迅速分裂了一大半的锦衣卫。

两人寻着战场找过去,终于发现了谢珣,此时他在锦衣卫的围攻之下,腹背受敌,身上已经被划破了几道。

而地下躺下的锦衣卫尸体,却是一具又一具。

傅柏林立即冲了进去,与沈绛一道,护在谢珣左右。

袁乘看着又是傅柏林,面目狰狞,狠声说:“傅柏林,你来的正好,省的我四处找你。”

“这句话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你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本该忠诚皇上,却以下犯上,杀害指挥使,谋反叛乱,现在我便要杀了你,以告今日无辜死去的锦衣卫兄弟。”

傅柏林提刀便劈了过来,他刀法大开大合,走的是勇猛无敌的路线。

在锦衣卫里,他更是出了名的身手好。

傅柏林身先士卒,他提到尹晋,更是让身后跟着他的锦衣卫红了眼眶,他们锦衣卫本该是一体,效忠圣上,乃为利剑。

现在这柄利剑自行折断,叫人叹息。

沈绛趁着傅柏林带人厮杀,赶紧上前护住谢珣,她扶着他的肩膀:“三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说着,谢珣从怀中掏出瓷瓶。

沈绛一瞧,立即要去夺下:“你不能再吃这药了,此药虽能短时间提升你的潜力,可是也会透支你的身体。”

这种药便是姚寒山所赠,能在短时间内,极大提升人的潜力和爆发力。

在生死关头,能救自己一命。

但同样,这种药会消耗他的生命。

谢珣低声说:“放心,我会没事的。”

沈绛:“三公子,除了北大营之外,你是不是还安排了其他后手?”

“我没有。”谢珣摇头。

沈绛微缩了缩眸子,却听谢珣说:“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太子造反,虽然隐秘,但是皇上未必没有防范的手段。”

这么多儿子,都眼巴巴的看着那张龙椅。

龙椅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全然没有防备呢。

谢珣不留后手,是因为他不想在事后,被皇帝怀疑,毕竟他做的越多,就暴露的越多。倒不如只做他该做的,其他一切,交给永隆帝处置。

如今端王断臂,太子造反,底下的几位皇子不堪大用。

只待平定之后,他便可尽数掌握三法司。

沈绛睁大眼睛,想起来,急急说道:“我让清明带着皇上给你的龙佩,前往西山校场,让他们前来护驾勤王。”

“你可真够聪明的。”谢珣喘了一口气。

清明的马刚跑出宫门,直奔着城门,谁知刚到了外城,就与迎面而来的大军相遇。

“来者何人?”对方张弓以待。

“不要放箭,我有皇上的令牌,”清明心底惴惴不安,毕竟现在是敌是友都分不清,直到他在来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大人,我是清明。”清明认出了温辞安。

毕竟在扬州的时候,他就见过对方,后来还一道回京城。

他深知温辞安秉性正直,绝非是那等某反叛乱之人,登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队人马,是温辞安搬来救驾的。

温辞安也认出了清明,知道他乃是郢王世子身边的侍卫,立即拍马上前:“宫里情况如何?”

清明立即说:“温大人,叛军已经闯入了皇宫。我家世子连发十道信号弹,召北大营的军士入宫救驾。可是北大营离京城毕竟还有一段距离,我正要去西山校场。”

“他们就是西山校场的军士,”温辞安低声说道。

清明有些振奋,“您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温辞安立即说:“我也看到了皇宫里的信号弹,所以一看见,我便立即骑马出城。我老师曾经交给我一道密折,若是宫中出现骚动,让我立即前往西山校场,召忠信将军进宫救驾。”

清明说:“三姑娘也在宫里,我来时,她交代我,待会咱们入宫,打着的旗号是北大营先锋营的名号,还让我散步消息,说皇上早已经察觉太子动向,早早安排北大营在京城三十里地处扎营。”

几句话之间,温辞安已经明白了沈绛的意思。

这是要动摇叛军的军心,让他们误以为北大营已经及时救援。

这些人仓促起事,做不到视死如归。

温辞安点头:“好,我们就按照三姑娘说的去做。”

随后温辞安打马到了忠信将军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很快,两人商议决定。

忠信将军吩咐自己身边的人,很快命令一道道往下。

片刻后,五千人马再次整装待发,只是这次他们都将身上代表西山校场的表示去处,说来今晚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头顶上下着瓢泼大雨,万里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

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人头还有铠甲,压根无法仔细辩驳出他们究竟是来自哪个部队。

待他们急行到宫门口,率先进入宫门的骑兵,开始高喊:“北大营先锋营,前往护驾。”

“北大营先锋营,前来护驾。”

“北大营先锋营,前来护驾。”

一遍遍的呼喊声伴随着奔马行军之声,撕破雨幕,震彻天际,在早已经厮杀成一片的皇宫里,成了一道强心剂。

任郁没想到北大营的支援,居然能来的这么快。

他朗声高喊:“兄弟们,北大营到了,给老子杀,立功的机会到了,杀啊。”

他高举着刀刃,再次冲到敌阵。

此消彼长,护驾这边的援军到了,造反这边的军心一下就涣散了。

北大营都到了,他们还有机会吗?

连太子都没想到,大声质问道:“你们不是说,北大营近期绝无异动,为何他们会赶来的这么快。”

他刚问完,就见一个身影,竟直接翻上了太极殿的栏杆上,高站在上面。

谢珣朝着下面还在厮杀的人群喊道:“皇上早已经察觉到太子异动,北大营大军已在城外,即刻入宫勤王救驾。皇上圣令,军士造反乃是受人蒙蔽,只要尔等即刻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便网开一面,投降者不杀。”

他的声音在雨幕中,似乎被传出去很远。

皇上会网开一面,投降者不杀。

任郁所带领的御林军此刻,却是气贯长虹,特别是援军到了,更是各个骁勇善战,奋力搏杀,生怕自己的那份功劳被援军所抢。

两军对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士气往往成为了绝对胜负的关键手。

现在谢珣他们掌握着这一口气,直到敌阵中有士兵突然扔掉手里的刀高喊,“我不想造反的,我不想的。”

他转身要逃,却被自己这边的首领一刀砍翻。

“谁敢逃?”

可是这一刀不仅没喝止住士兵怯怕的心,反而让士兵发现,他们造反丢了的性命,也不过是这些将军们的登云梯。

他们死了便是死了,身后名利,全然跟他们无关。

这一下,扔掉刀剑的士兵犹如潮水般,一个接着一个。

人心一旦溃散,再想要收拢,绝无可能。

太子望着眼前这一幕,突然仰头悲愤长笑,大势已去,他命休矣。

他遥遥望着站在高处的谢珣,突然想起那年,谢珣中毒之后,太医说过,他命不久矣,注定是薄命。

可如今谢程婴乘风之上,注定要成为这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而他却从太子成为阶下囚。

“殿下,我们护送着您走吧,现在就逃,”太子身边的侍卫过来,竟是要送他离开。

太子望着远处的谢珣,仿佛入了魔怔,他低声说:“给我杀了他。”

身侧的侍卫一怔。

“我乃东宫皇太子,我才是这天下的下一任主人,我要谁死谁就得死。给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太子指着谢珣的方向:“我不会认输的,他想要踩着孤,登上权利之巅,孤要让他死在这里。”

在太子癫狂的声音中,一支弓箭被拉满。

‘咻’地一声锐响,却被雨声、厮杀声遮盖,穿破雨珠,眨眼间到了谢珣跟前。

沈绛发现这支长箭时,厉声喊道:“三公子,小心。”

“世子殿下。”

周围的呼声,谢珣望着那支箭,正欲跃起,躲开箭头。

可是就在突然间,他的身体仿佛被麻痹,整个人如同被细丝缠住,手脚都变得迟钝缓慢,明明能轻易躲过的长箭,他眼睁睁看着它急射而来。

“程婴!”

惊雷炸响,闪电划过,周围变成一片惨白,将发生的一幕清楚映照在沈绛的眼帘。

周围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成了漫长而幽深的寂静,她的双眼看不见其他人。

只能看见他。

她望着那道身影,从高台上摔下。

第140章

永隆二十二年, 皇太后千秋盛宴,太子谋反,帝震怒, 以令郢王世子平定叛乱。

昨夜里的大雨滂沱, 却也挡不住皇宫里的喊杀声震天。

勋贵世家多在宫中参加宫宴,留在家中的, 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便是说不上话的女眷,压根不顶事。

一直到早上,大雨初停,晨光微亮, 才有人敢派人出来打探消息。

只是整座京城已经被封锁, 寻常百姓怕惹事不敢上街,一队队身着铠甲,腰佩兵器的军士,在城中来来回回的巡视。

大街上商铺酒肆,都紧闭着大门, 哪怕是最繁华的大街都空无一人。

休整了一夜的锦衣卫,各个红着眼眶,却不停歇,冲进一户又一户的大门,搜捕抓人,一刻都不停歇。

锦衣卫这次跌足了跟头,太子造反这么大的事情, 不仅事先没收到一丁点消息。

居然还发生了内讧。

让太子挖了自家自以为铜墙铁壁的墙角。

活下来的锦衣卫都经过了一夜的厮杀, 稍事休整之后, 开始全城不停抓人。

太子造反, 牵扯甚广, 又不知道有多少颗人头落地。

皇宫里。

经过一夜的厮杀,太极殿前的玉阶,早已经被血水洗了一遍。

原本纤尘不染的广场前,随处可见的血迹,甚至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断肢残臂。

北大营在赶到之后,收拾了谋反的残兵,更是打扫了战场。

昨天还鲜活的人,今日成了一具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昨日还在宫里的勋贵大臣,女眷命妇,如今都还在被集中看管在各处宫殿,毕竟太子造反牵扯的人这么多,这些勋贵里头,肯定也有。

一处宫殿,太医云集,比起别的凄风楚雨的惨淡场景,这里多了一分寂静。

沈绛浑身湿冷的坐在床榻边,昨夜大雨浇在身上,都及不得现在一分的冰冷。

她安静而死死地盯着床上躺着的人,连眨眼都不舍得。

仿佛只要她眼睛眨一下,面前的谢珣就会消失不见。

“灼灼,你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一旁的沈殊音还是看不下去,上前劝说。

沈绛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沈殊音眼底隐含着不忍,昨夜兵乱,她被傅柏林带到一处殿阁藏了起来,傅柏林叮嘱她,非他本人亲自前来,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沈殊音也担心沈绛安危,可她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出去反而是拖累。

终于到了天亮,沈殊音战战兢兢躲了一夜,不敢闭上眼睛。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围开始有士兵搜索的声音,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士兵搜出来的时候,傅柏林赶到。

他将自己带到这处宫殿,沈殊音一进来就四处搜寻沈绛的身影。

却处处没看见。

直到傅柏林与她解释:“世子殿下身中一箭,现在正在被太医们抢救,三姑娘正在陪着他。”

方才太医们终于离开内殿,到外面商讨世子殿下的病情。

沈殊音这才有了机会,进来看看沈绛。

瞧见沈绛身上的衣裳半干未干,外面随意裹着一件披风,沈殊音还是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可是沈绛没有丝毫反应。

沈殊音不忍,又低声说:“灼灼,三公子会好起来的。”

终于这句话像是勾回了沈绛的魂魄,她僵直的脊背轻动了下,苍白而柔软的唇瓣,微动了下,发出极细极低哑的声音:“姐姐,我救不了他。”

她亲眼看见那一箭射入谢珣的身体里。

箭势凌厉,箭身没入,鲜血从伤口喷射而出,与雨水混融在这天地间。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了他。

她奔过去,想要将他抱起来,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抱不动他。

大雨似要将这天地都淹没。

“灼灼,不会有事的,我方才听太医说,三公子的伤势已经稳定,他只是还没苏醒而已,”沈殊音见沈绛的语气如此迷茫,生怕她走岔了心思,赶紧小声安慰。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郢王爷和王妃终于赶到。

原来昨晚兵祸起时,太后还强撑着一口气,生怕给皇上添乱。

谁知北大营勤王军来了,动乱被安定,又听闻太子在事败之后自杀,太后强撑的这一口,一下子泄了去。

整个人当即昏厥过去。

皇上都来不及收拾残局,赶紧召了太医救治太后。

郢王哪怕得知儿子身中一箭,负了重伤,可一边是亲娘一边是亲生儿子,两头一样的煎熬。

还是皇上听说谢珣受伤,趁着皇后稍微好点,赶紧让郢王夫妇赶过来。

毕竟郢王妃一直哭个不停,要是让太后再知道,谢珣受如此重伤,这就是在催太后的命。

一进了内殿,王妃望着躺在床上的谢珣,险些当场昏过去。

幸亏郢王伸手扶住她。

这一夜过来,哪怕是平日里金尊玉贵的王爷夫妇,身上都不免有几分狼狈。

“程婴,定然会没事的。”郢王爷怕王妃过分激动,赶紧安慰他。

王妃扑到床边哭了起来:“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有三长两短,我便也不活了。程婴,你快睁开眼睛,看看阿娘。”

王妃伏身大哭,声音凄楚沙哑,叫人闻者落泪。

郢王爷此刻也忍不住别开头,偷偷抹了眼泪。

沈绛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她低声道:“王妃,三公子的箭伤并未伤及要害。”

真正要命的,是他身上的蛊毒牵丝。

牵丝之毒,在他身上越来越克制不住。

昨晚那支箭,按照平日里来说,根本不会被谢珣放在眼中。可就是因为牵丝恰好在那时发作,引得他身形迟缓,避不开射来的箭羽。

郢王妃这才止住哭声,轻声道:“你呢,可有受伤?”

沈绛没想到王妃在此刻,还会关心她。

她自幼丧母,未曾享受过这般和风细雨的关怀,一时眼眶有些微涩,她轻轻摇头:“我并未受伤,多谢王妃关心。”

很快,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我要见殿下,”一个着急的声音响起。

郢王皱眉,走出去正欲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此吵吵嚷嚷。”

“卑职见过王爷。”任郁一瞧见郢王爷,着急道:“不知世子殿下可曾醒来,卑职有要事。告知。”

郢王爷皱眉:“世子昨夜受伤,一直不曾醒来。不管有什么事,你都暂且压下。”

任郁瞪大双眸,一脸又急又气,他双眼布满血丝,这一夜下来,他带兵杀敌,疲倦不堪,如今还不得歇息。

“王爷,此乃是十万火急之事。”任郁哑着声音说。

郢王爷无奈问道:“到底什么事情,你先与我说说,程婴到现在都还未苏醒,你便是再闹腾,他也没法替你决断。”

“昨夜卑职带五千御林军兄弟,誓死守卫皇城,殿下曾当众下令,封我为御林军统领。如今动乱平定,他们便要微臣交出御林军的兵权,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任郁此刻眼眶越发红,兔死狗烹,这未免来的也太快了。

郢王也没想到,怔了半晌,这才问道:“是谁让你交出兵权的?”

“有个叫田冀的人,适才派人来通知卑职。”任郁说着,忍不住咬牙,“他们这是趁着殿下昏迷,趁火打劫。”

郢王皱眉,不由道:“这个田冀是何许人也?”

沈绛闻言,从内殿走了出来,方才她听了任郁的话,此刻道:“此人乃是禁军参将。”

“一个小小参将,竟敢将手伸到了御林军,岂不是笑话。”郢王皱眉。

他现在虽然并不过问朝堂之事,可是这个任郁既然是被谢珣昨晚点为御林军统领,可见他便是谢珣的人。

沈绛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王爷,任统领,还请过来一步说话。”

这附近有宫女和太监,说不准哪一个就成了告密者。

所以沈绛说话,格外小心。

三人到了僻静处,沈绛低声说:“此人我识得,先前端王在护国寺便刺杀,便是他赶到救援。当时说他是为了换防,才会正巧赶上。”

“但我与三公子都觉得,太子刺杀端王一事,乃是端王自导自演。”

任郁惊觉:“您的意思是说,此人乃是端王的人?”

这一下可是让任郁差点跳起来。

他咬着牙说:“若不是端王之事,太子岂会造反。如今太子事败,他倒是立即跳出来争权。老子昨天带着兄弟,誓死保卫圣上,如今让我交出兵权……”

“不干。”

任郁气得跳脚,只是察觉面前两位,实在不是自己能造次的。

倒是沈绛安慰说:“世子殿下能在危急时刻,如此相信任统领,任命你为御林军统领,可见他与你是同进退的。所以世子殿下醒来之前,你一定不能交出兵权。”

沈绛知道谢珣在这场动乱之中,势必要得到更多。

他们总是被牵着鼻子走,总是头顶着无法抵抗的权势。

所以三公子在扬州回京之后,便一直在改变,他参与朝政,他想要将他们的命运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任郁没想到她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说出的话,如此强势,能这般支持自己。

他当即道:“三姑娘放心,卑职定当不负殿下所托。”

郢王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却又没有说话。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呼,还有欢喜的声音:“醒了,醒了。”

沈绛听到这声音,提着裙摆,也不顾礼仪,头也不回地跑了过去。

她到了床边,谢珣已经睁开眼睛,只是眼神有些茫然,在盯着周围的人看了一圈,将视线落在了沈绛身上,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苍白笑意。

“阿绛。”他张了张嘴,终于在最后,笑着喊她的名字。

这会儿连郢王妃都让出位置,让沈绛轻扑到他的身边,她的脸颊贴着他的手臂,嘴唇颤抖,哽咽的想要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珣伸手抚着她的乌发,轻柔至极,待他的手指触及她的脸颊,指尖擦拭掉她落下的泪。

他越是温柔,沈绛越是哭的厉害,最后她只哽咽说出三个字:“你醒了。”

他的每一次受伤,都让沈绛如坠深渊。

沈绛最怕的就是他从此一睡不醒。

谢珣抬起手臂,将她紧紧揽在怀中,让她在温热宽厚的怀抱中,找到安全感,不必再强行压抑自己的情绪。

沈绛的哭声从压抑的沙哑,成了失声痛哭。

他的衣衫渐湿,心头仿佛被她的眼泪水浸泡着,又酸又软,只能不停的轻抚着她的鬓发,一遍遍安慰:“是我,让阿绛哭了。”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阿绛哭的。”

*

谢珣醒来之后,他居然不顾着众人的劝阻,强撑着起身,亲自去见了皇上。

皇上在奉昭殿内,正与众大臣商议,该如何此次叛乱。

内阁的几位大臣都在呢。

就听大总管彭福海入内禀告,世子殿下来了。

待让谢珣入内之后,永隆帝亲自过来,将他扶了起来:“程婴,你刚受了重伤,怎么不好好养病,就过来了呢。”

“皇上令微臣平乱,如今内乱堪平,微臣理当前来复命。”

永隆帝满脸欣慰:“这次多亏了程婴你,方能如此迅速平定内乱。”

谢珣道:“此番平定内乱,非臣之功,头功当属御林军任郁将军。只是微臣有一事,要先跟皇上请罪。”

永隆帝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温和道:“程婴有事,只管说便是。”

“昨日何崇先以清君侧之名,率部作乱,所以臣以皇上的龙佩为令,在众将士面前,革除何崇先统领一职,封任郁为新任御林军统领。此举实乃权宜之计,只为了在当时分化叛乱的军士,让他们迷途知返。”

“此事你处置甚妥。”永隆帝满意的说。

谢珣脸色苍白,忍不住扶了下胸口,那里是箭伤之处。

“陛下,不如让世子殿下先坐下来说吧。”内阁首辅顾敏敬见状,立即说道。

永隆帝叹了口气:“朕竟是糊涂了,来人,给程婴赐座。”

谢珣却轻退一步,朗声道:“陛下,任郁将军虽是权宜之计,才成了御林军统领。但他昨日率部力抗叛军,誓死护卫陛下和太后,此等功劳岂能抹杀。”

永隆帝脸色微变,他知谢珣是为了任郁的事情来的。

但他没想到谢珣居然当众说出,此时几位大臣都还在,显然也是一头雾水。

顾敏敬问道:“殿下此话何意?”

“我知一部分御林军因为何崇先等人的蛊惑,叛乱造反,可若是因此让禁军接管御林军,岂不是寒了昨夜誓死效忠陛下的那些御林军的心。”

谢珣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微微变色。

顾敏敬立即站了起来,神色严肃道:“陛下,老臣以为殿下所言甚是,任郁本就是御林军的人,如今由他接管御林军,既能安抚那些叛乱将士,又能让效忠陛下的将士安心。如今大乱之下,一动不如一静。”

他知永隆帝也有私心,可是这个风雨漂泊的朝堂,再也禁不住那些私心了。

余下几人,见谢珣与顾敏敬都出列,也纷纷起身道:“请皇上三思。”

永隆帝脸色倒是没有不虞,反而格外温和:“程婴所言极是。”

“那便传朕旨意,正式升任任郁为御林军统领。”

几位大人都面面相觑,实不敢相信,原本铁血手腕,说一不二的永隆帝,居然会如此轻易就妥协。

这次太子谋反,看来对皇上的打击也是极大了。

一直到下午,宫里这些勋贵大臣还有女眷们,这才陆陆续续回家。

众人回到家中,都感觉是劫后余生,恨不能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