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大帐中出了什么变故?

“因为,萧太后和皇长子要随我去邺城。”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从大帐的方向传来。

年华侧头望去,看见了一名玉冠华服的男子和一名妖娆美丽的女人。华服男子已近不惑之年,面如冠玉,唇如点朱,下巴略有髭须,眼中带着风流之态,脸色却有些苍白,一看就知长年耽溺于酒色之中。正是越国永定王高殊。高殊身边的女人极美,延颈秀项,修眉丹唇,风情万种,妖娆天成。刚才,说话的就是她。

年华看见女人,脸色大变,如同白日里见到了鬼,“亦、亦倾?!!”

女子笑了笑,和高殊一起走向年华,烟行媚视:“什么亦倾?妾身是鸢夫人。”

高殊打量了年华几眼,笑了:“啧啧,真美……”

鸢夫人不高兴了,嘟起红唇,嗔道:“王主,难道,她比妾身还美吗?”

美人薄嗔,高殊的心都化了,哄道:“当然没有你美,你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儿,是寡人的心肝……”

年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心中无限疑惑,这鸢夫人怎么和死在冷宫中的李亦倾长得一模一样?

“参见王主。”轩辕楚望着高殊、鸢夫人,神色复杂。

“大将军免礼。”高殊避开了轩辕楚的目光。高殊瞥向轩辕楚时,眼中有厌恶、鄙薄之色,不像是望着自己倚重的大将,而像是望着老鼠、苍蝇之类的肮脏东西。

年华回过神来,向高殊微微颔首,“烦王主请太后出来说话。”

高殊道:“萧太后暂时不会出来了。寡人决定,请萧太后去邺城。”

年华一惊。高殊以和谈为诱饵,竟是想胁持萧太后,皇长子回邺城?

“这恐怕不合规矩,烦王主请太后出来说话,否则……”年华伸手,按上了腰侧的圣鼍剑。

高殊笑道:“美人一剑,寡人可无福消受。轩辕大将军。”

轩辕楚走到高殊、鸢夫人身前,和年华四目相对。年华握紧了剑柄,心中有些忐忑。看这情形,今天如果想带萧太后、宁琅回南泛城,只有先打败轩辕楚。可是,她能打败轩辕楚吗?手上的伤口浸了汗水,十分疼痛,似乎有些握不住剑。

轩辕楚望着年华,诡魅一笑,“你那颗美丽的头颅离开颈项的样子,一定非常好看。”

轩辕楚话语未落,手中宝剑快如疾风,直取年华的颈项。年华一惊,圣鼍剑反手出鞘,电光石火间,和轩辕楚的长剑凌空交击,带起一串火花。

轩辕楚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护腕上冒出三根钢刺,直击年华面门。年华急忙抬臂阻挡,“嗤啦”一声,钢刺穿透铁甲,将她的手臂划破了三道血痕。

年华抬腿直取轩辕楚小腹,轩辕楚退步避开。与此同时,年华手中飞出两支袖箭,直取轩辕楚双目。轩辕楚挥剑阻挡,一支袖箭从他的侧脸飞过,划破了他的脸。

轩辕楚伸手,擦去脸上的血,笑了:“有趣。从来没有人能伤到我的脸。不愧是封父那个老家伙教出来的人。”

年华手臂上的伤口汩汩流血,滴落在沙地上。她换了一只手握剑,冷冷地望着轩辕楚,“你不配提到师父!”

轩辕楚笑了,“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大师兄。你想赢我,只怕是做梦。”

轩辕楚的笑容尚在脸上,却不见了年华身影。他只听得一阵风声掠过耳际,多年来征伐沙场养成的直觉使他嗅到了危险。他提剑迎向耳畔的风声,几声兵铁交接之声响过,他感到虎口发麻。

年华也急速后退,她的虎口震裂,鲜血滴落。

年华大口大口地喘气。

轩辕楚冷笑,趁着年华前劲用尽,后劲不接时,一剑直袭年华胸口。

年华只能后退避开。

轩辕楚这一剑来势极猛,年华没有能够完全避开,这一剑击碎了她的护心镜,锁子甲。她的胸口如遭钝击,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吐出。

年华勉力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她不能倒下,宁琅和萧太后还在大帐中。

轩辕楚做了一个手势,天狼营中号角声起,从东、西两方突然蹿出两支铁骑,将年华和白虎、骑包围。轩辕楚大笑道:“小师妹,今日,你休想回去了!”

年华心中一紧,和谈果然是一个阴谋!这可如何是好?悔不该轻信盟诺,孤军入敌营。唯今之计,只有先“吓”住轩辕楚再说。

年华道:“南泛城中,尚有十万白虎、骑,今日我若不回南泛城,明日大军便会攻入谷扶林。”

轩辕楚冷笑:“你说的是南泛城中那群上吐下泻,气息奄奄的病人么?他们连马都骑不上了,还怎么攻入谷扶林?”

轩辕楚一声令下,天狼骑冲向白虎、骑,双方士兵激战在一起。

田济见势不妙,拔出佩剑,带领众将冲到年华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年华心中一急,又是一口血吐出,她觉得自己的肋骨似乎断裂了,十分疼痛。田济、巴布、乌雅等将领保护着年华,且战且退。

“萧太后、皇长子……”年华望着大帐,担忧地道。

田济道:“大将军,现在的情势,保命要紧。先回南泛城,再考虑来救萧太后、皇长子吧。”

年华想了想,也只得如此。众将士杀出一条血路,退出谷扶林。

轩辕楚并不穷追不舍,坐在战马上狂笑:“今日不是在战场上,我且饶你一条性命。哈哈哈!小师妹,你一个女人家,还是趁早回家织布,绣花,生孩子去吧,免得在战场上丢人现眼!”

“哼!”年华心中愤怒。但是却不敢说话,她觉得她一张嘴就会吐出更多的血,勉强支撑的一口气也会溃散,人也会倒下。

年华、萧良等残兵败勇终是杀出一条血路,回去了南泛城。

轩辕楚坐在马上,看着年华等人遁远。突然,他身形一晃,从马上跌了下去。众将士大惊,急忙下马扶他。轩辕楚脸色苍白地站起来,他卸去战甲,战甲下,从胸膛到腹部的锁子甲,全部都破碎了。

轩辕楚神色阴沉,“老家伙,你想以年华来杀死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与年华的对战中,轩辕楚也受了重创,只是他勉强支撑着,没有让人看出他受了伤。轩辕楚放过年华,不是因为仁慈,更不是因为这不是在战场上,仅只是因为他没有把握能杀死她。

轩辕楚负伤回到营地,高殊见了他狼狈的模样,冷笑:“真难得,你居然受伤了?看来,风华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你,会死在她手中吧?”

轩辕楚走近高殊身边,冷酷无情的血色细瞳中竟流溢出了一丝悲伤,“阿殊,你就这么盼望我死么?”

高殊恶狠狠地道:“没错。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解脱。”

轩辕楚冷冷地道:“阿殊,我不会让你解脱,我永远都会侍奉你。”

高殊冷哼一声,拂袖走向大帐。

166 返生

大帐中,萧太后坐在虎皮榻上,宁琅和宝儿坐在另一边,一群天狼骑侍卫持刀围着他们。

萧太后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她的恐惧并非源于侍卫手中的刀,而是源于站在她面前,正俯视着她的鸢夫人。鸢夫人,长着李亦倾的脸。

“你、你是人还是鬼?”萧太后颤声问道。

鸢夫人笑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人,还是鬼。大概,算是一个活着的死人吧。萧太后,我们还有很多笔旧账,需要慢慢清算。”

李宝儿抱着宁琅,怔怔地望着鸢夫人,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小姐,你真的是小姐吗?”

鸢夫人回过头,走向李宝儿,神色有些悲伤,“宝儿,是我。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年的大火,没有烧死我,我从冷宫中的密道逃出了皇宫。”

萧太后一惊,“冷宫中果然有密道?”

孝明帝驾崩时,准备为他陪葬的蓝妃,于入陵前夜消失在了冷宫中。当时,萧太后怀疑冷宫中有密道,派遣羽林军去搜。但是,羽林军搜遍了冷宫,也没有找到密道。于是,宫人们都传说蓝妃是蓝狐,先帝离世后,就遁入山林了。

李亦倾笑了,“不错。我在大火中,无意中闯入密道。密道中有很多岔路,有一条路上躺着一具穿着蓝衣衫的女尸,我猜那应该是当年没有逃出皇宫的蓝妃。大概是神佑,我居然从迷宫般的密道中走出了皇宫,活到了今日。”

萧太后颓然。

李宝儿流泪,“小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鸢夫人心疼地看着宝儿,“宝儿,七年不见,你怎么看上去如此苍老?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这个妖妇还在加害你?”

“小姐,我很好,琅皇子也很好。”李宝儿流泪,高兴、悲伤、庆幸、感激的情绪同时在心中沉浮。上苍保佑,小姐还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鸢夫人低头,望向宝儿怀中的宁琅,她伸出手,“这是……琅儿吗?”

宁琅吓得怔怔的,他跟随萧太后一进帐篷,就有一群执刀的侍卫冲出来,包围了他们。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被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一惊吓,现在脑海中还一片空白。

鸢夫人温柔地望着宁琅,伸出纤手抚摸他的脸,“琅儿,我是娘亲啊……”

宁琅还是呆呆的,没有反应。鸢夫人流下了眼泪。宝儿也流泪,“小姐,你不在了时,琅皇子还在襁褓中,他自然不认得你。”

“这些年来,琅儿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你们随我去邺城,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受苦了。这也是我让王主致书崇华帝,在南泛泽和谈的目的。”鸢夫人道。

宝儿吃惊,“难道,越王上书圣上,要求萧太后和琅皇子来南泛泽和谈,是因为小姐您的缘故?”

鸢夫人笑了,“在玉京得不到的东西,我在越国全都得到了。越王他很宠爱我,对我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宝儿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小姐明明是喜欢圣上的,可是帝王凉薄,他对小姐却只是一点露水恩爱,甚至连小姐“死”了,他也没有表露出一点悲伤,更不曾为冤死的小姐讨回公道。如今,小姐成了越王的宠妃,她真的开心吗?她真的不再爱圣上了吗?

就在这时,高殊掀帘走进帐篷中。鸢夫人笑着迎上去,“王主,您回来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高殊道:“风华大将军受伤败走了。美人儿,现在你满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