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郑月安不由用手擦了擦嘴,微恼的瞪了他一眼,却不料那斯却哈哈的笑了起来,尔后,便一把将她拉倒,紧紧地扣进怀里。
脸贴着他的胸膛,郑月安闻着他爽朗的笑声,心里不由的多了几分嗤笑,诸国相传,公子旅容虽有大才,但却是个风流之才。
可如今,短短的几个时辰相处,却让她不由得为之惊叹。精华内敛!不骄不躁!海纳百川!上善若水,虚怀若谷!这些词语用来形容他都不为过!这个男人,正如史书中所写,是如此的具有王者风范,这样的人,注定是一代霸主。可是,那时的他,又有什么样的女子可以与之匹配?
想到这里,郑月安心里不由得又烦躁了起来。
“呵呵,都说楚公子旅喜爱美人,可是如今怀中之人虽不是绝色,但是能得公子旅如此厚宠,想必她定有什么不凡之处吧?”如珠落般的嗓音,正是那大夫人车莲蓉无疑,见郑月安看向她,车莲蓉脸上的笑容不仅扩大了几分。
“那是自然!”公子旅眼都不抬一下,只是把玩着郑月安的柔荑,肌如凝脂,甚是柔软,他从来不知,原来妇人的手竟可如此美好,堪比美玉。
此刻的车莲蓉,一袭华服美衣,姿若美玉,语笑嫣然,娇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花。见着她的笑容,大殿内不由的起了许些夸赞之声。
见状,车莲蓉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得意,聘婷小步移到主位,跪坐到宋公子兹甫身旁,看着殿内众人,娇笑道:“诸君想必都很好奇吧?究竟是何等妇人竟能让楚公子旅破例?诸君请看,这个美人是本夫人花重金淘换的,想着楚公子旅喜爱美人,本想做个人情赠与他的,却不曾想楚公子旅身旁已有了他人相伴。”
那女子此时正立在车莲蓉的身侧,方才众人都被车莲蓉的笑容晃花了眼,此刻听了车莲蓉的话,不由的都将视线移了过去。
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自然地披散在身后,额前单配了一块玉饰。见状,众人不由皆惊叹了起来,好一个绝美的妇人 。
“既然楚公子旅塌旁早已有了他人,夫人倒不如干脆成人之美,就将这美人送给在下可好?”方才那个调戏舞姬的红衣男子突然高声道。
“这可不行。”广袖掩口,车莲蓉又是吃吃一笑,“这美人本就是要赠与楚公子旅的,虽然此时楚公子旅的身旁有了他人相伴,但收下这个美人也未尝不可。”
众人见车莲蓉依旧要将美人赠与公子旅,都不由的不甘了起来,这楚公子旅都要大祸临头了,还想要坐享齐人之福?
大殿内再次喧闹了起来,偏偏当事人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搂着怀中女子,细细的观赏着女子的柔荑,好似把玩着一块美玉。
见状,一些权贵看向公子旅的目光渐渐多了几分不屑,果然是个泛泛之辈,怪不得楚王要立玳为太子,都火烧眉睫了,还如此贪恋美色,况且那美色也不是绝色。
将众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车莲蓉美目一扫,“可是本夫人的心中始有不甘,究竟此姬有何等过人之处让楚公子旅连本夫人重金淘换的美人也不屑一顾?呵呵,不如这样吧,咱们不妨让这二人较量一番如何?”
好厉害的女人,如此以来,不仅可以试探自己,也可以试探公子旅,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是想拉拢公子旅还是想迫害与他!
想到这里,郑月安不由再次替公子旅担忧了起来,以宋公子的习性,怕是后者可能性较大啊!


第六章 恍然如梦

这个当口,邀公子旅赴宴,还美姬相赠,并且还是以重金淘换的美姬,这不是摆明的想要拉拢公子旅么?若是此事被多疑的宋桓公给知道了,那公子旅的处境不就更加危险了么?
想到这里,郑月安不禁看向公子旅,他会不会收下这个美人与宋公子兹甫同盟?毕竟此时,他的处境不容乐观。
“你看我作甚?若是怕了大可不比,不就多了个妇人而已 !”漫步尽心的口气,事不干己的表情,温热的指尖轻轻的捏了捏郑月安的鼻尖,“不过,这人咱们可不能得罪,明白莫?”
闻言,郑月安心里突然莫名地一喜,这人是说,只要自己赢了他就可以不收那个美人么?
想到这里,郑月安便脱离了公子旅的怀抱,正襟危坐,冲着众人嫣然一笑,然后扭头看向首座的夫妻两人笑道:“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夫人所谓的较量是如何较量?若是赢了当如何?输了又当如何?”
方才她不是低着头便是歪在公子旅的怀里,使得众人不曾瞧清她的相貌,可如今众人瞧清了她的容貌 ,她这一笑宛若花开, 此刻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观其容貌,虽还带稚嫩,但一双眼眸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与高贵,虽不及那重金淘换的美人那般妩媚动人,却也有另一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见宋公子兹甫痴痴的看着那笑语嫣然的妇人,车莲蓉心里不由得一紧,攒着云袖的手不仅又加重了几分,仿佛要将那绣缎抓出一道口子,方能解心头之气。
被身边的人轻轻一推,宋公子兹甫扭过头来不解的看向她,“怎了?”
“夫主,您说该让她们二人比些什么才好呢?”
听了车莲蓉的话,宋公子兹甫不由的一愣,是啊,该让她们比些什么才好呢?扭头看向那正歪着头和公子旅低声说笑的女子,宋公子兹甫的心里不由的一紧,会是她吗?可是若真的是她,那她为何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的陌生,却对公子旅如此亲昵?
可是,世上能有如此相像的人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知道,不管是不是她,此刻只要他一试便知,是了,只要一试便知。
宋公子兹甫又扫了下面的郑月安一眼,这才低声对车莲蓉道:“此次邀楚公子旅赴宴,实不可得罪与他,着她们二人比试乐音舞技便可,如此便可不会伤着对方,不论结果如何,这探香还是得赠与楚公子旅。”
这个妇人,无论舞技还是乐音,都不是她所擅长的,她所精通的,是软鞭与刀剑,这一比,她是必输的。
“一切都依夫主”听了宋云的话,车莲蓉云袖掩口低声应道,随即,她眉目顾盼,又在大殿内扫了扫,冲着众人柔声道:“夫主说了,只是女子之间的较量而已,不必太过计较,就比女子所该擅长的舞技与乐律,诸位觉得如何?”
“理当如此!”
“大善!”
“如此甚好....”
她的话一落音,大殿内又是一片哄哄的附和声。
见众人都点称是,车莲蓉又是呵呵一笑,看向郑月安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诸君都觉如此最好,郑姬以为呢?”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就如此的迫不及待么?
以前的她的确不善于女技,她所精通的不过是刀剑软鞭,可如今,舞技也好,刀剑软鞭也罢,她都是一个半废人了,试问,被断过脚筋的人还能挥剑起舞么?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对于出身间谍的她来说,乐技,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想当初,她为了接近目标完成任务,基本上每一行都有苦练过。
想到这里郑月安心里不由冷冷一笑,既然你们迫不及待的想要试探我,那我便给你们试探好了,抬眼看向主位上那对男女,眼瞳微缩,宋公子兹甫,当年便是你在玉衡山下的一曲清风调虏获了姬月安的少女芳心,如今,我便也还给你好了。
姬月安随家臣隐居在玉衡山上五年,这五年当中,陪伴着她的也就那那两个护送她们逃亡的武士和一个当年受过她父亲恩惠的贤士,这五年中,他们寸步不离玉衡山,武士宫和杨教她习武,贤士夏出教她断文识字。
日子虽艰苦,可一心想着要向父亲报仇她,无论习武再辛苦,她都一直坚持,可是面对贤士所授意的东西,除了识字,她最讨厌的便是乐理了,每当贤士抚琴,她便昏昏而睡,音律,对她来说不过就是睡觉用的催眠曲儿而已。
十四岁那年,那日风和日丽,山谷上处处弥漫这野花的芬芳,她记得,就是在那日,宫和杨、夏出三人在山顶的茅屋外为她庆生而畅饮,三人皆大醉后,独自无聊的她便是追着两只交织在一起舞翩翩的彩蝶下了山,然后,在河边听到了那曲清风调,在渡船上看到了那个衣决翩翩的抚琴男子,那时的她,从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神仙般的人物,如此悦耳的琴声。
便是从眼前的那刻起,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是一个魔咒,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她想,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那一刻,她忘却了几位家臣的叮嘱,忘却了未报的大仇。兀自随他下了山。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宋国的公子,身边美人如云,可是她却不在乎,只要他肯和她说话,对她笑,为她抚琴便好,她过怕了山上那种冷清的日子。
他问她的名字,她但笑不语,贤士夏出说,惠后记恨她的父亲,定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与姐姐,无论何何时,让她都不要告诉别人真名。
见她不语,他也不恼,却是宠溺道:“既然你不说,那我便给你取一个吧!都说佳人如玉,那你便叫玉可好?
玉,美者,贵者也,她欣然而应,心里满是甜蜜。
直到那日,他被宋王招进宫接待晋公子重耳后回来,他看着她,一脸的温柔,他说:“晋公子重耳虽流亡他国,但却是个颇有大才的人,纵使流亡,身边的谋士和家臣亦是不离不弃,照此看来,他日,必会有一番作为,我若此时与他较好,他定然会感激与我,我已打算赠送十名美貌处子与他,玉虽不如其他妇人那般妩媚,却另有一番清雅脱俗的灵气,又是处子之身,定会得到晋公子的宠爱,介时,若在为其生下大子,将来必是贵不可言......”
他虽一脸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好似一个重雷霹雳,她才明白,在这个世间,所谓的缘份和真情,大概只是权欲之间的利用与被利用,于是,她满怀着不甘在车莲蓉的‘帮助’下逃离了公子府.....
被人扔至乱葬岗时,耳边充斥的是乌鸦刺耳的哇叫,鼻间弥漫的是鲜血的气息与棺木死尸腐臭,身体早已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但是她依稀可以听到鲜血顺着被割断的脚脉哗哗的流动声。犹记得那用力抬起眼眸时,那一片正落在她的眼边的发枯黄树叶,清晰的纹络,发黑的虫眼,仿佛正是她那凌乱的人生轨迹与劫难......


第七章 晋公子重耳

“如此,那边依诸君所言,就比乐技吧!”郑月安话未落音,公子旅突然伸手一把将跪坐在一旁的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扣着她的腰肢,在她耳边低声道:“手上的伤口不痛了?”
他的呼吸就像一片羽毛扫过她的耳际,使得郑乐安一阵哆嗦,连忙挣扎道:“无事,只是动动手指罢了!”
“妙极妙极!”主位上的车莲蓉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玉掌一拍,笑道:“既然郑氏选了乐技,那探香便跳舞如何?”
话罢,便有内侍将琴取了过来,公子旅松郑月安,随即接过内侍手中的红木琴,才拨弄了几下便一把被郑月安给夺了过去,她不满的瞪了公子旅一眼:“这么好的红木五弦,你莫要将它给糟蹋了。”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公子旅,只是兀自抱着红木五弦,挪坐到另一端,正襟危坐,扬手试了几下音调,琴音虽不及后世那般清脆,却多了几分低沉,然,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抬眼见一袭红衣的探香已到了大殿中央,她这才将红木五弦琴做琵琶状竖抱,扬指起音拨弄了起来。
起先,众人具是不以为意,着妇人,连琴都不会使,还谈何琴艺,于是,便都将目光粘在那婀娜多姿的探香身上,并交头接耳的说论着,有的则是一脸淫笑。可渐渐地当试音一过,那些懂得音律的人具是一愣,这曲子,仿似战场上的鼓声与号角。
随着渐渐响起的音符,大多数人渐渐都闭起了双眼,灵魂仿佛 也随着音律的符调飞到战场上。
大殿的中央,正在扭转身姿的探香已然渐渐落后了步伐,这首曲子气势庞大,时而缓,时而急,步伐早已被打乱,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愈发吃力了,可当想到公子兹甫交代的任务时,她还是一咬牙,再次吃力地将红袖挥动了起来。
从列营到吹打再到点将排阵,音律的步伐也越发急促,此刻,除了大殿内的婢女内侍与车莲蓉,谁也没有留意到一袭红衣的探香重重的摔倒在地。
郑月安嘴角微勾,手指拨动愈发灵快了起来,走队,埋伏直到最后一个音符。
一曲罢了,殿内一片宁静,众人具是沉醉其中,久久还未回过神来,就连颇为自傲的车莲蓉亦是还处在不可置信地惊愕当中。
良久,一位坐在大殿角落的青衣男子站了起来,端着白玉酒樽向郑月安走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众人回过神来,都纷纷不解的看向他的举动,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楚公子旅也不由的挑了挑眉,一脸不悦。
“此曲仿若一个战场上的将军,将满腔杀敌情怀一一倾注于激越的琴音之中,动天地,泣鬼神,可谓惊心动魄,敢问娇娇,此曲为何人所作?若能当求知一见,定奉若师友。”
殿内众人皆知她是楚公子旅的姬妾,可这人,他说的是娇娇,不是郑氏,这是何意?他这是在挑衅公子旅还是他发觉了什么不成?
郑月安微微蹙了蹙眉,将神色敛去,这才抬起头看向那人,只是这一看,使得她浑身一僵。
只见那人一袭青衣,玉簪绾发,剑眉入鬓,凤眼生威,一张俊脸,英气逼人,此时正烁烁的看着她,只是,他却有着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双瞳。
传说,晋公子重耳,自打出生便与常人不同。
重瞳子、骈肋。就说他是一个眼睛,两个瞳,并且所有肋条都是结成一块板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郑月安敛了敛神色,垂下眼帘,抬手轻轻抚摸着琴弦,道:“此曲名为《十面埋伏》,妾亦不知何人所作,只是碰巧得了曲谱而已。”
闻言,晋公子重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只是一瞬,便又笑道:“也罢,既然今日能闻得此曲那也算的上是人生一大幸事,重耳在此敬娇娇一杯,以谢娇娇能让重耳闻得如此佳曲。”
重耳,他果然是晋公子重耳。
郑月安正了正坐姿,举起案几上的酒樽,着向重耳一福,尔后,衣袖掩口,酒汁入喉.....
见重耳这般,宋公子兹甫纵然心生不满,但也只好执着酒樽起身离了塌,这一举动,同时也代表着众人可以自由活动了。当即,大殿里便再度热闹了起来。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之久,酒宴才渐渐散离。
紫檀香木的马车内,一袭黑衣的楚国公子旅正懒懒的靠在郑月安的怀里,衣襟微敞,露出因酒醉而泛红的皮肤。
“怎饮了这么多的酒?”方才,她并未见他多饮啊,怎么此时一脸醉意?
“无事,只是有些难受罢了!”
似是贪恋额头上的那轻触的凉意,说话间,公子旅一把抓住郑月安那微凉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
对此,郑月安也不恼,只是轻轻的帮他揉着,轻笑道,“今日似是破坏了夫主的好事,害的夫主错失了美人,妾,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呢!”
听出她语气里的得意,公子旅猛地睁开凤眼,定定的看着她:“留在我的身边,由我护着你可好?”
从今日的宴会上的情景他便得知,眼前这个妇人,定然与子兹甫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纠葛羁绊,只是那一刻,他心里竟有些后悔带她去参加这场酒宴,就在方才,子兹甫还意欲向他讨要她,只是被他给拒绝了而已。
他对兹甫道:“虽不过是一妇人而已,但是这妇人却曾有恩于旅,旅曾许诺护她平安,是去是留,不若让这妇人自己选择吧!”
是了,他熊旅活了二十一个年头,平生第一次撒谎,便是在此时,为了留一妇人。
当将问题抛给 她时,他心里竟也是害怕 的,害怕她会答应子兹甫,还好,她并未答应。可是,他也并未忽略那一刹,子兹甫眼中闪过的失望与不甘。
见郑月安只是但笑不语,公子旅心里没由得烦躁了起来,“你若是想离开,我会送你钱财,不会为难于你。”说罢便推开郑月安的双手,兀自的转过身去,枕着她的双腿睡了过去。
一阵清风吹来,郑越安便抬手将车壁上的小推窗合上,尔后低头看向怀中那人。许是真的醉了,这厮,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她的身边睡着了,也不怕她......
唇角微微一勾,郑月安不由摇头笑了笑,尔后便将他头上的玉冠给摘了下来,正在此时,那人突然翻了个身,吓得她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见那人并未醒来,只是平枕在自己的腿上,她这才吁了口气,将玉冠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低头见他眉头紧锁,郑月安不由抬手抚了上去,这一抚,似是想要将公子旅那眉仄抚平,抚去一切烦恼。
这个男人,虽是心计深沉,可却同样不失风华绝代,若不是生在王侯之家,若不是恰逢战乱,家国不保,想必他也定是过着那把酒论诗,快意江湖的日子吧.......


第八章 恳请公子庇护

次日一早,宋桓公突然赏赐了公子旅十个美貌的处子,与一车绫罗珠宝到质子府。而那留在宫里为宋公子明治病的巫却没有随其一同回来。
宋公子明,也自那日回宫后,一连半月,未再出宫。
对此,楚公子旅似是并不惊讶,喜滋滋的接了宋桓公的赏赐,并再三表示感谢宋桓公的关怀。于是接下来,整个质子府都理所当然地一连笙歌了好几日。
这日,郑月安着了一袭男装到楚公子旅的寝殿。
此时,一袭白色常服的公子旅正跪坐在堆满竹简的案几前写着什么。
这个时代,白色,是庶人才会穿着的衣服。
见是郑月安,公子旅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复而又低头继续写着东西。
“今日是来辞别的么?”
他的语气太过淡然,使人听不出喜怒。郑月安心里虽然紧张,但面上却故作淡然道:“不知那日紫薇树下之言,公子可还记得否?”
“呵呵....”楚公子旅突然笑了起来,将写好的竹简凑到嘴边一边吹干墨迹,一边道:“如此说来,你是来报恩的?”说道此处,他俊眉一挑,斜了一眼郑月安:“你莫不是真的想要做我的姬妾吧?”
楚公子旅这般,郑月安也不恼,随意用手弹了弹衣袖上的纹线,漫不尽心地向前渡了几步,“如今公子明与巫皆被宋王扣留在宫里,此时,公子若是举止稍有不慎,说不定次日宋王的赏赐便如公子您所说,是公子明和巫的骨头乐器呢!”
挑眉看了公子旅一眼,她又笑盈盈接道:“然,实则这也没什么,只是怪公子您本身要过耀眼了罢!”
楚公子旅一愕,随即便又是哈哈一笑,“咄,可笑,真真可笑!如此说来这还是我的罪过了!”
话虽如此,但他却是说地一脸风轻云淡,哪里有半分的愧疚感。
不下片刻,他又继续道:“只是,公子明乃是宋王最宠爱的儿子,那巫又有恩于公子明,宋王赏识他感谢他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做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我竟不知,你一妇人,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儿,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呵,莫不是不想活了?”
此刻,他那一双带笑的的眸子里已然有了杀意,语气也冷硬了起来。
郑月安似是感觉不到四周空气突然骤冷,咯咯一笑,“公子猜得真对,乐安这不正是跟公子您借的胆儿么?如今正逢乱世,天下诸国群雄辈出,被誉为‘贤公子’的王孙也并无几人,而这其中最为耀眼的便齐国公子小白,晋国公子重耳和楚国公子您。”
“齐国虽遭逢政乱,可公子小白已然在门下众贤士和各贵族世家的推选拥护下即得王位。晋公子重耳虽说流亡了七年,可正因如此,他的贤名反而越来越大,七年中,他所途径的十几个诸侯国均对他礼遇有加,门下贤士也越来越多,这些力量也已足够成为他的一个强大后盾。而公子您,却是情况最为不容乐观,您身为质子,没有楚王的召令和宋王的属意是不得随意离宋的,再加上楚公子玳和宋公子兹甫相互狼狈为奸,使得您在宋国的处境更加难堪。”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公子早年游学天下各国,比谁都懂得天下大势的趋向,说你没有野心,任谁都不会相信。自古以来,成者昌,败者亡。您被迫在宋国沉溺了那么多年,如今楚王要立公子玳为太子,纵然您不急,可那些依附您的也人会怕的。呵,公子您如今日日笙歌是假,想必趁此避开宋王耳目,召集谋士门客才是真吧?哧,如今已是第六日,想必公子您也早已与众门客贤士已商议好了对策了吧,又或者公子您已经开始.......”
“开始如何?” 嚯地一声,楚公子旅突然站了起来,将她的话打断。
他将手中的竹简随意往几案上一扔,尔后一步一步地向郑月安走来,脸上虽仍是那副淡淡的笑容,可是浑身散发着的凌气更甚,他走到与郑月安几步之遥时停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睛。
此时郑月安的背后的衣衫已然湿透,可她却不能逃避,这次若是输了,那么,在这个乱世,她还谈何掌握自己的命运。 压下心头的惧意,郑月安微微昂着头,回以淡淡一笑,“我从不欠人恩情的,公子应该信我才是,再者,这一乱世,我一妇人,只是想寻求一处可以庇护的树荫而已!而公子您,则就是月安想依附的那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