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意婵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出门往宋府赶去。到达时已经是下午了,宋夫人盘着腿坐在榻上做女红,宋璟站在窗边拿着一卷书认真读着。
卢意婵看到这一幕,只叹琴瑟和谐,好美的画面啊。只是,为什么宋公也在啊!卢意婵向来有些怕严肃的宋璟,此时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尽管心里不自在,卢意婵还是得体地行礼。
宋璟放下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三娘过来坐吧。”宋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对着卢意婵招手说道 。
卢意婵规规矩矩地跪坐到宋夫人身边,低着头看手指。
“三娘啊。”宋夫人和蔼地看着她,“你怎么想着要置一处酒楼呢?这可是有风险的哈。”
“儿只是......想着学学管理大点的商铺,以后管家也是用得着的。”卢意婵绞着袖子,期期艾艾,装出一副羞涩样子,总不能只说自己就是想感受感受乐趣吧。
“三娘倒是想得长远。”宋璟突然说道,“还是要找些靠得住的人来帮衬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也不好太操劳。”
“三娘明白。”卢意婵答道。
宋夫人拍拍卢意婵的双手,“三娘以后要是什么不好办的事儿尽管来找我就是,我这个老婆子还是能帮衬一些,当然......”宋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卢意婵一眼,“找我家大郎也是一样的。”
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卢意婵觉得宋夫人今天怪怪的,于是就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三娘,我想去辅兴坊买胡饼。”阿苍走出宋府后,看天色还早便说道。
卢意婵想到即将有源源不断的金子滚进自己的口袋,心情一好,决定陪阿苍一起去买个胡饼。
崇仁坊离辅兴坊挺远的,阿苍决定走小路。其实就是不走大街,穿过两坊之间隔的义宁坊抄个近路。
义宁坊集聚了长安大大小小的寺庙,每天来上香的人很多,加之又是胡人的聚居区域,所以热闹非凡。卢意婵在看长得异于唐人的美艳的胡姬,而阿苍在看远方的一棵大树。
卢意婵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颗大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那颗大树处在大秦寺旁边,少有人烟。一行人慢慢走过去,发现是一个人坐在树上。
再走近一看,居然是衣冠禽兽宋景梵悠闲地闭眼坐在树枝上,靠着树干,双手枕在脑后,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他俊逸的五官稍显柔和。
卢意婵看了看这大树,实在也太高了!而且梯子倒在一旁,宋景梵居然还能如此悠然自得,“咳咳。”
宋景梵听到声响,猛然睁开了眼睛,立即在树干上挥舞手臂,兴奋地说道:“卢娘子,快帮我把梯子架起来!”
宜笑盯着树上的他,努力憋着笑。卢意婵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怎么上去的啊?”
“说着就来气!”宋景梵两条修长的腿缠着树枝,气愤地说道:“好不容易今天一个人偷偷跑出来逛逛,结果一个熊孩子让我帮他捡挂在树上的彩条,结果丫的我刚爬上来他就把梯子放倒一溜烟儿跑了。”说到这儿,宋景梵咧嘴笑了起来,“还好遇见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这鸟不生蛋的树上待多久呢。”
“噢,这样啊。”卢意婵点了点头,“宋郎君,大抵是这样的。如果奴没记错的话,我们说好了从此做陌生人的。”
宋景梵沉默了许久才一脸沉痛地说道:“卢娘子,真的要这么对我吗?你父母是怎么教导你的?做人要厚道不知道吗?你对得起祖国对得起党中央吗?哦不,你对得起唐玄宗吗?”
卢意婵摸了摸鼻子,“对不起,我这人就是没什么道德。”
阿苍看不过去了,觉得自己有必要彰显一下人品了,于是屁颠屁颠地跑去架梯子。
“阿苍啊,你要是架了梯子我们就直接打道回府,胡饼你也就别想了哦。”卢意婵露出矜持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阿苍的腿定在了半空,“三娘,我不架梯子了,但是也得让宋郎君下来呀。”
卢意婵绕着粗壮的树干走了一圈,“宋郎君,你倒是跳呀!”
“噗嗤!”一边的宜笑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
“卢意婵你真小人!这么高你让我跳下来不是让我送死吗!”宋景梵愤怒地甩了甩袖子,“不搭救就算了!何必在这儿看我的笑话。”
“宋郎君此言差矣,不搭救是真,笑话也是一定要看的。”
“你!”
卢意婵笑弯了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阿苍......你......想办法......让他......跳下来。”
阿苍挠挠头,想了一下,一脚踢向树干,宋景梵发出一声惨叫以后,随着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树叶飘落,阿苍快步向前,精准地扶了一把宋景梵,但他还是狼狈地跌坐到了地上。
宋景梵站着顺了一会儿的气,才恶狠狠地说道:“卢意婵,亏得我昨天好说歹说地帮你说话,如今你竟这般小人。”随即又转头对阿苍说:“哥们,你才是铁血真汉子啊。”
“好歹也是让你毫发无损的下来了。阿苍,我们走。”
无视宋景梵在身后气得跳脚,卢意婵带着阿苍和宜笑潇洒地离去了。
驴车停在卢府前时,天色还早,卢意婵想着反正邱娘是知道自己去了宋府,如果晚点回去她也是喜闻乐见的,于是干脆绕过卢府,向后面的一处农家小宅走去。
“梨子,梨子。”宜笑推开木栅栏,笑嘻嘻地走了进去。
苏侧梨穿了一身窄袖袄裙,正在小院里喂鸡,看见卢意婵站在面前,先是愣了一下,才边用围裙擦了擦手,边说道:“昨儿就听阿婆说你回来了,怎么今天才来找我?”
外面实在太冷,卢意婵拉着苏侧梨进了屋子。“昨天没找到你,今天不就又来了嘛。”
“三娘来了啊,快请坐。”苏侧梨的大哥苏向阳正在搬柴生火,屋子里暖洋洋的的。
苏侧梨给卢意婵拿来了一张木质坐墩,“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睡得好玩得好,天高皇帝远,又没有长安城里那么多条条款款,可惬意了。”
“瞧你那样。”苏侧梨嗔了她一眼,“卢阁老怎么不让你陪着?”
卢意婵脸瞬间垮了下去,“快别提了,不就是看着我都快十六了,赶着让我回来嫁人呗。”
“卢阁老也真是瞎操心,皇帝的女儿都还不一定有你们这种人家好嫁呢。”苏侧梨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好看极了。
“哎,不说这个了。对了,苏大郎,快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儿?”苏向阳额头微微透出汗渍,走过来跪坐在卢意婵旁边。
卢意婵抿了抿嘴,“我准备开一家酒楼,不过我是不能自己抛头露面的,必然要请管家,所以还得靠你们啦。”
“什么!”苏侧梨和苏向阳异口同声地惊叫。
卢意婵赶紧捂了脸,“你们这么惊讶做什么,吓到我了!”
“三娘你哪儿来的钱?”苏向阳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以后再与你们解释吧。”
苏侧梨点点头,“那为什么找我们呢?”
卢意婵叹了口气,“梨子你真是与我没有灵犀,我是觉得苏大郎很踏实,你又是个长袖善舞的。把店面交给你们打理我很放心。”
苏侧梨虽是个农家女,但却不古板,行事灵活,很快便接受了卢意婵的想法。“那行吧。”
卢意婵露出神秘的笑容,低声说道:“那大郎明儿一早就去找崇乐坊西北处的王元宝吧,租商铺的事儿已经说好了。我有几处庄子,这些年也收了不少钱财,你拿着去找王元宝吧。”
“恩,知道了。”苏向阳点点头。
“咦?什么味道?”卢意婵闻到一股清香,扭头往厨房看去。
苏侧梨说道:“是阿婆做好饭了吧。三娘留下用饭吗?”
“这个......”卢意婵颇为纠结,“待会儿回不去了呢。”
“左右你在住在这宣阳坊,遇见巡查的武侯你躲一躲,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何况你以往偷偷跑出来的次数还少了吗?”
“恩!”卢意婵使劲点点头,“阿苍你回去给长嫂说一声我在苏家,立马就回来。”
苏家阿婆给卢意婵添了一张食案,又给每人端了一碗黄澄澄的小米饭,散发着一股股田野里特有的清新,一碟清蒸的鲜嫩鸡肉,还有烫过的一小把青菜,入口脆爽,配上苏大郎自己酿的浊米酒,这顿农家饭吃得卢意婵很是舒服。
当然不可能舒服太久,因为一回到卢府,就看到邱娘阴沉着脸坐在卢意婵的房里。
“你看看长安城里哪家娘子是你这样成天往外跑的?”
卢意婵低着头保持沉默。
“唉。”邱娘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好管你太多。但是阿翁既然把你交给我们托付了,就不能太放纵你。今天宋夫人叫走了你也就算了,回来时竟也不顾夜禁在苏家留饭。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苏家娘子又是什么身份,成天混在一起像什么话。你要每日和郑家娘子呆在一起也就算了,你看你现在不是自掉身价吗?”
卢意婵见邱娘越说越难听,便及时打断了她,“长嫂,三娘知错了。”卢氏是几百年的名门望族没错,所以卢家规矩很严,甚至比皇家还要多几分条条框框。不过有些事平日里越是被管束得紧,心里的小野兽就越是张牙舞爪,恰不巧,卢意婵就是这样的人。加之卢怀慎一走,卢奂所有心思投在公务里,而邱娘为了让家里的日子过得能像样点,时时刻刻都精打细算着,家里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媵妾的两儿一女外加一个不省事的小叔子,哪里还有时间来过问卢意婵这个小姑子有没有一板一眼地守着家规。
邱娘突然缓和了脸色,柔和地说道:“三娘以后收敛着也就好了。今天宋夫人找你去有什么事儿啊?”
“呃......”卢意婵随口说道,“就是去陪宋夫人说了会儿话。”
“噢?”邱娘眼珠转了一圈,突然笑了起来,“三娘你便好好歇着吧。”说完便起身回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子脚下的歹徒
卢奂正坐在胡床上看书,邱娘乐呵呵地走了进来。
“大郎,奴觉着宋夫人是看上咱们三娘了。”
卢奂抬了一下眼皮,没有说话。
“宋公前程那是自然不必说的,三娘要是嫁进宋家,那宋公指定会扶持你一把。”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卢奂把书丢在一边,“我做官只求对得起良心,不求高官厚禄。况且宋公正直,是绝对不齿裙带关系的。”
邱娘畏缩着说:“奴说错话了。”
“且三娘的婚事还不急,阿耶的意思是不一定要配一个多显赫的人家,重要的还是人品才华。宋家二老虽好,可是听说那宋大郎似乎是得病痴傻了的,我不能这么委屈了三娘。”
邱娘低垂着眼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儿便服侍着卢奂歇下了。
天气越来越冷,长安的寒风似细针一般刺人。临近年关,卢意婵也不好意思常常往外跑,于是每天穿着厚厚的皮裘,再裹上一层裼,窝在温暖的屋子里陪着卢奔奔吃喝玩乐,好不潇洒。而苏向阳忙得不可开交,这才一个来月就已经把酒楼的事儿办好了一大半,门面商定好了,就在崇忍坊。不得不说他做生意还是非常有头脑的,崇仁坊位于皇城之东,东市之西北面,人流量大,又集聚了很多科举文人。而且南方就是平康坊,那啥,风流才子们的好去处。总之崇仁坊如今餐饮业正在日渐发达,白天熙熙攘攘,夜里笙歌达旦,灯火通明。博士,庖人①,庖童②等人也敲定好了,大致的管理任务就由苏氏兄妹全权担当,这些事儿办完了以后竟然还剩了一些金子给卢意婵,卢意婵不得不感激涕零,阿娘简直是亲娘啊!
卢意婵垂着腿坐在床边抱着个隐囊嗑着瓜子儿听苏侧梨将这些事儿娓娓道来,不过有个问题就是苏侧梨去找的庖人虽然都是各有一手绝活儿的,但是终究是一些家常菜,而既然要开店了,就要照顾到广大食客的口味,没个做高端菜的庖人来坐镇怎么行。
卢意婵望天想了会儿,“你知道西市那家合盛食肆吗?”
“就是切鲙做得顶尖儿的那家?”
“哎对!要不你家大郎去挖个角?”
“啧啧!”苏侧梨一脸不齿,“这样是不是太卑鄙了?”
“呵呵。”卢意婵连忙捧给她一大把瓜子儿,谄媚得笑着,“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几日后,卢意婵被屋子外面的一阵细微杂碎的声音吵醒,睁开眼想了想后,呼出一口气,盼星星盼月亮,这一天终于又来了。
卢意婵满心期待地等到了傍晚,一路轻快的走到中堂,几个媵妾生的庶子庶女已经规规矩矩的站成一列,故作严肃的小脸上透着一股股兴奋。
“姑姑好。”几个小孩齐齐上来见礼。
卢意婵笑着牵起了最小的女孩卢信美,“美娘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不知道有多俊呢。”
才三岁的小女孩不大懂她的话,而旁边两个四五岁的男孩儿已经吃吃笑了起来。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呢。”许是除夕的原因,邱娘的声音也稍微带了些喜庆,卢奂已经穿着朝服牵着两个大儿子与邱娘一起走了过来。
“大哥嫂子好。”卢意婵上前说道:“再夸我们美娘可真是美呢。”
三个庶子庶女给卢奂和邱娘还有两个嫡哥哥行了礼,老大老二再上前给卢意婵问好。今天难得将几个侄儿侄女凑齐了,卢意婵越看越喜欢,当真个个都是芝兰玉树呢。
“美娘的确是长得随阿岳。”卢奂轻飘飘地说了句,似是无意,而邱娘脸色却微有不善。这阿岳便是美娘的媵妾,是卢奂的顶头上司送的两个媵妾之一,长得是天仙儿一般的人物,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即使是不大好女色的卢奂对她也是颇有疼惜。
“小郎③呢?怎么还没过来。”邱娘看了卢信美一眼,淡淡地说道。而小小的信美却瞬间缩了脖子推到了哥哥身后。
卢意婵看了四周一圈,的确没卢奔奔的身影。这臭孩子,这种时候也敢淘气。
忽然,卢意婵感觉地面都有些震动,卢奂夫妇也感到异常,朝游廊看了过去。果然,一个巨大的身影正狂奔过来——阿苍抱着卢奔奔。
卢意婵心疼地看了看地板,再抬头时,卢奔奔已经站在面前了。他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果然又是贪玩误了时间。
邱娘看着卢奕,眼底怒气开始涌动,但是却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大郎,我也不好说小郎什么,你自己看看吧,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了!”
卢奂冷着脸看了卢奕一眼,却也只说了一句,“今儿个除夕我不想训你,不过你确实该好好管束了。”说完,瞟了卢意婵一眼便跟着邱娘的脚步走了。
卢意婵立马敲了一下卢奕的头,努力压低着声音说:“你怎么回事!看看把大哥嫂子气的。”
“知道错了嘛。”或许是见大哥嫂子都生气了,卢奕竟乖乖的认错了。
因为今天是除夕,难得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饭。卢家讲究食不语,待大家都吃好了以后,卢奂才擦了擦嘴说道:“三娘,今日宫里举行驱傩,你随我去吧。”
“啊?”卢意婵心里暗自不快,“那个,大哥,三娘今日身体不适,还是不去了吧。”
“小病小痛的忍忍也就是了。”邱娘蹙着眉头,语气稍急,“你看长安城里哪家贵族不去宫里看驱傩仪式的,郑家四娘也是要去的,你便随你大哥去吧。”
卢意婵低头做委屈状,倒是卢奂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三娘不舒服就不去了吧,到底是身体最重要。”
邱娘抿了抿嘴,一脸无奈。
卢奂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本想着今晚咱们一起守岁,只是主上传了我进宫守岁作诗,我倒是不愿去的。”
邱娘眼神一亮,“夫君也真是的,终究是仕途重要,奴带着孩子们还有三娘奕郎守岁也一样的。主上看重你,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卢奂走后,邱娘便忙着整理废旧物品等着今晚烧掉,还要去监督着厨房准备明天传食的食物,还有一大堆过年要准备的事务,真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卢意婵瞧她有着越来越忙的劲头,便带着宜笑悄悄摸摸地出了卢府,刚拐到一个十字街转角处,却觉得一股不对劲。
猛然回头一看,呀!卢奔奔牵着阿苍的手一脸“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的表情看着自己。
“阿姊,你上哪儿去啊?”卢奔奔一脸天真无邪地说着。
卢意婵尴尬的笑笑,“呃......那个,阿姊出去逛逛。”
“出去逛逛为什么这么紧张呢?”卢奔奔一步步逼近,对着卢意婵勾勾手指,卢意婵便弯下了要,“其实阿姊是有别的想法吧。”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奔奔你想多了。”卢意婵干干地笑着,这小子机灵过头了!
“阿姊,你要是不带我去的话......”卢奔奔掰着手指,捻着脚尖,慢吞吞地说道:“阿耶说不定会从灵昌赶回来正家法哦。”
“呵呵我的好弟弟!阿姊怎么会不带上你呢,阿苍,护好你的小郎主。”卢意婵用眼神射了阿苍一箭,然后转身离去。
卢意婵年纪小的时候卢怀慎是不允许她除夕出来看民间驱傩的,待到年龄稍长,又每年随他进宫看宫廷驱傩,宫廷驱傩不是不好看,声势浩大,规模壮观,傩翁、傩母、护僮侲子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不过站在一堆眼尖得和鹰一般的王公大臣们中间,走错一步说多一句就被揪着说什么言行不当,还不如呆在家里,当然,能够出来看民间的驱傩那就更好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由于家家户户都烧起了庭燎,所以此时长安城里亮如白昼。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男女老少纷纷穿着新衣服出来抢个好位置等着看驱傩仪式。卢意婵和身边的所有人一样翘首以盼,垫着脚尖看那些画着奇怪又生动的妆容的傩翁、傩母,还有成千上百个带着可爱的小孩子面具的护僮侲子,随着一阵沉闷的鼓声敲响,人群沸腾了。
带着各种狰狞的鬼怪面具的人赤着双脚首先开始舞动,随着乐手们开始吹拉弹唱,傩翁、傩母与护僮侲子们边走边跳,除了最前头专业领舞的唱着正规的歌词跳着正确的舞蹈,其他大多数的舞蹈都毫无章法,所以引得很多旁边围观的百姓也一起手舞足蹈起来跟着瞎起哄。
卢意婵在人潮中被向前推动,每次想要到前面去和大家一起起哄都被宜笑拉住了,“三娘,您看看就好,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您在前面,那还了得啊!”而卢奔奔也兴奋地不得了,骑在阿苍脖子上就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也听不懂大家在唱什么就跟着一阵嘶吼,小脸涨得通红。
卢意婵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玩得酣畅淋漓,时不时地看几眼卢奔奔,他在阿苍脖子上玩儿得可尽兴了,卢意婵默默叹气,明明是自己期待了很久来凑个热闹的,结果最好还是这小子玩儿地最欢。
“阿苍,你可要看好奔奔哦!”卢意婵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多余,但是还是有必要啰嗦一下。显然阿苍和卢奔奔也觉得这句话多余,所以两人看都没看她一眼。
前面领唱的声音越来越大,人们也越来越激动,卢意婵和宜笑渐渐被众人挤出了第一圈,眼看着就要看不见前面的人了。“挤什么呀!”宜笑一脸痛苦,紧紧拉着卢意婵的手,“三娘,我们就要被挤出去拉啦!”
卢意婵苦着一张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地被推到人群之外去。
突然有一个扮演鬼怪的男人往卢意婵这边挤了过来,推推搡搡的,很多人都不满地啐了他几句。卢意婵见他步子慌乱,只一个劲的往外面挤,突然眼珠一转,拉着宜笑便跟着那人挤了出去。
卢意婵跟着那人挤出人群是已经满头大汗,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往最偏僻的巷子蹿了进去,卢意婵立马跟上,宜笑死死拉住她,“三娘!别再跟进去了!”
卢意婵回头对宜笑眨了一下眼睛,“乖,我们进去拿个东西就出来。”
果不其然,那人卸了面具脱了宽大的袍子提着松松垮垮的裤子就往角落里跑,竟没发现有人跟着他。卢意婵蹑手蹑脚地拿了那人的面具袍子便往令一处巷子里跑,宜笑不知她要干嘛,只得跟着一起跑。
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后,卢意婵嘿嘿笑着就将那赤色袍子往自己身上罩,宜笑惊得合不拢嘴,“三娘!你疯了!”
“嘿嘿,这下就没人认识我了吧。”卢意婵狡黠地笑着,把面具戴好,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哎,算了,还是不敢脱鞋。
“你这叫偷盗啊!”
“这叫借!宜笑,咱们......啊!谁!”卢意婵正准备走,却被人突然蒙住了双眼往后拖,宜笑也吓得惊叫连连。
“你们干什么!你们再不放手待会儿武侯就来了!”卢意婵尝试挣扎,却发现自己被一个强装的人反抓了双手,他力气又大,自己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拖着自己。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恐慌,这种时候,武侯一般是不会到这种偏僻的小巷子来的,再想想,平时没与人结什么梁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