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苏柳努力忍住不笑。骆逢川爱女心切,对骆小妹总是宠溺的叫小妹。只是骆逢川是骆小妹的父亲,而且早前丧妻,一心扑在算盘上,没有再娶,随着嗓门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精神,皮肤紧绷、毫不显老。骆小妹现在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一声满怀爱意和关切又暗含责备的“小妹”,让人总觉得有那么点别扭。
骆小妹也恼这个事情,曾经跟骆逢川提出换名字。可是骆逢川总是笑眯眯地说:“小妹呀,这个名字多暖爹爹的心啊。每次叫你小妹,就好像你总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梳个小冲天辫子,围着我和你娘脚下呀呀转啊……”骆小妹要是还想再说什么。骆逢川百年不变的笑脸上就会带上伤感之情:“你娘也喜欢小妹这个名字,她也曾对我说,小妹就像娘的小棉袄啊……哎,没想到你娘这么早就丢下我们了……”
毫无疑问的,骆小妹总是败下阵来。
骆小妹知道苏柳心里想的什么,表面不动生色,暗中掐了一下苏柳,苏柳略带笑意的脸上立竿见影出现一抹苦涩。骆小妹立马岔开话题,“爹爹,苏大夫说我的腿要走动,不然会落下毛病的。”
“毛病?此话怎讲?”骆逢川果然把焦点移到了苏柳身上。
苏柳道:“没那么夸张,现在小妹的腿有点肌肉萎缩,要坚持运动,帮助康复。骆叔叔,您别担心,这都是正常的现象。”
骆逢川拂了一下脸上汗,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小妹呀,那你这几天就多走走,听小苏大夫的话啊。”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呀,你们怎么还站着,赶紧坐下来呀。小妹,累不累啊?”
骆小妹一脸无奈,拉住苏柳,道:“咱赶紧地坐那窗边去吧。”
“好好好,小妹,你们赶紧坐过去吧。小苏大夫,你也辛苦了。”骆逢川又道。
“行了,爹爹,您赶紧忙去吧,要招待的客人多,苏柳看着我呢。”骆小妹径直往窗边走去,苏柳连忙跟上。
靠边的座位是一处好地,倚栏凭窗,远方灼灼地烧着火烧云,清风徐来,退去人们初夏的燥热。骆小妹刚刚坐定,眼睛就不停在周围巡逻,半惋惜半兴奋道:“啊。。。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活人了。”
苏柳刚要喝下的茶差点喷出来:“这是妖精要吃人了么?”
“啊。。。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活人了。”骆小妹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苏柳懒得理她,继续摆弄手里的茶。
“啊。。。那个活人过来了。”骆小妹得寸进尺,摇了摇苏柳的手。
苏柳皱眉,晃动的茶水里出现漂移的碎影。一抬头,两名年轻男子,一白一灰,一前一后,白衣人作揖道:“恕在下冒昧。只是这会客栈生意兴隆,我和朋友只看见这里还空有半张桌子,想和两位小姐拼一桌,不知是否介意?”
苏柳和骆小妹对视一眼。骆小妹痴痴地点了点头。白衣人阳光一笑,也不客气,拂袖而坐:“多谢。”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昏鸦归巢。客栈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呼小叫,喧嚣热闹。二人坐定之后,四人无话。一张桌的范围内,有片刻尴尬的宁静,而对面白灰二人,自在坐定,旁边小妹,斜眼偷瞟,嘴流哈喇。
白衣人长得很英俊,还老爱冲着人笑,他很快打破气氛,开口介绍自己,骆小妹已然不知道东南西北,只看见那一张薄唇一张一翕,仿佛有仙音从云端飘来:“在下慕瑄,这位是我的侍从张仪。我们是外乡人,路过此地。这顿饭若有打扰,请两位姑娘多多包涵。”
骆小妹痴痴地点了点头。苏柳看不下去,起身倒茶的空隙,用袖子擦了擦她嘴角的口水,礼貌回答道:“既然慕公子和张公子是客人,这点地主之谊也是我们应尽的。”
“姑娘客气。不知这家客栈有什么拿手的好菜?”慕瑄询问道。
“本地饮食偏辛辣,但照顾外地的客人,有很多小炒宜咸宜淡,不知两位公子喜欢哪种口味。”苏柳问。
“当然入乡随俗,本地特色是不二选择。”慕瑄莞尔。
灰衣人张仪在一侧不经意地挪了下坐。
“这家店的师傅做菜很地道,宫保鸡丁、鱼香里脊、麻辣酸菜鱼都很不错。当然,最拿手的首推竹溪鸡。”
慕瑄双眼含笑,示意苏柳继续介绍下去。
“此菜有三绝:公鸡是十里外特供鸡场之鸡,从小喂以鲜菜、活虫、泉水,鸡肉鲜嫩、劲道多汁,此为一绝;此菜做法是一鸡两吃,一半浸以麻辣之位,一半浸以豆豉之味,鸡肚囊一生摘小南瓜,既有鸡肉之鲜美,又有时蔬之清香,此之为二绝;至于第三绝——”苏柳垂眸,手指在木桌上敲打一转,“是在于它的名字。”
“哦?此话怎讲?”慕瑄欣然接受这个关子。
“你说说,它为什么要叫竹溪鸡?”
“竹溪鸡——”慕瑄思忖道,却问向一旁的灰衣人,“张仪,你觉得呢?”
张仪皱眉想了想,道:“竹溪听着像地名,也许此菜的原产地是一个叫竹溪的地方?”
慕瑄漆黑的眼睛转向苏柳。
“也罢。很难有人猜出来,何况是外乡人。”苏柳收起了关子,“只因为这个菜的创始人,名叫骆竹溪。”
张仪恍然大悟:“很有意思。原来这么简单。”
慕瑄颇为意味深长地附和道:“世上很多事情,缘由都很简单。”
张仪看了眼慕瑄,没再说话。
慕瑄点头:“如此说来,要是错过这一道竹溪鸡,便是枉来此地了。张仪,我俩点再点两份小菜,你看如何?”
张仪的脸稍纵即逝地扭曲了一下,微笑道:“甚好。”
整个过程中,骆小妹全程变哑巴,只不停地低头喝水摆弄茶盖,用眼角偷窥慕瑄。

客栈恢复安静地时候已接近打烊,剩下三三两两磕着花生瓜子儿的食客,侃着无聊的江湖段子。店小二关了中间的大门,留着一扇偏门,守着一盏油灯,候着晚来的客人。苏柳把骆小妹扶上闺房,还被迫听她用怀春少女的心情,用羞涩地大嗓门倾诉了她对慕瑄的迷恋和倾慕。苏柳满腹怀疑地想,今天小妹只顾着装哑巴,都没敢正儿八经地睁眼瞧慕瑄,她又是如何得出一晚上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结论,将慕瑄由表及里、很有逻辑地推测了一番的呢?思罢苏柳又摇摇头,生活中果真是不缺少美,只缺少一双美的眼睛。
其实,苏柳的眼睛长得挺美的。

苏柳走回西院,正推开房门,听见周围传来一阵悉悉嗖嗖的声音,对面二层灯亮了一盏,接着“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个灰色身影窜出来,“咚咚咚”三步做两步地下楼来,朝着别院飞奔而去。苏柳刚回神,二层又有一盏灯亮了,房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色身影踱步下来,苏柳定睛一看,正是傍晚同桌的那个慕瑄。
“这么巧?姑娘这是——”
“哦,我送完骆小妹,正准备回房休息。”
“姑娘不是本地人么?怎么还住客栈?”慕瑄有点疑惑。
“半个本地人吧,我其实是隔壁镇子的大夫,骆小妹是这间客栈老板的女儿,骑马摔断了腿,我定期都回来看看。”
“原来如此。”
“慕公子这是——?”苏柳问道。
“都赖我,饮食习惯偏于辛辣,而张仪一向都习惯清淡。”慕瑄满脸愧疚地解释道,“晚饭吃得有点辣,他身体有点不适,我刚刚听见动静,便起来看看。”
“怪不得张公子那么急……”苏柳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有一定责任,如果给你们推荐一些清淡小菜,张公子就不会遭受身体之苦了。”
“哪里,姑娘客气了。”慕瑄忙说,“姑娘也是应我之求而介绍的菜名,说实话,我真还挺满意今晚的菜,你推荐的竹溪鸡吃着真的很过瘾。”
苏柳得到了认同,不由笑道:“慕公子喜欢就好,我本人也很爱这道菜。”
慕瑄想要接话,又觉得现在讨论这个不太合适,突然想起似的,问道:“姑娘既然是大夫,能不能待会替张仪开两幅方子?”
“这当必然。”苏柳点点头,“服了药调理调理就好。只怕可能会在客栈多修养两天了。”
“有劳姑娘了。”慕瑄感激道,“张仪休息两天不碍行程,反正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不知能否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好说。姓苏,单名柳。慕公子和张公子是路过探亲?”
“不是,我们……”
慕瑄还未说完,一个灰色身影,捂着肚子,举步维艰地走进院子里。此人正是张仪,他面色发青,表情痛苦。慕瑄大步迈过去,扶住张仪,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张仪虚弱地抬起手,示意还好。
慕瑄道:“都赖我,晚饭点的菜都太辛辣,哎,这真是……”
张仪虚弱地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不碍事。
慕瑄忙道:“苏姑娘是大夫,给你看看,估计吃两幅药就好了……”
张仪虚弱地点了点头。
慕瑄又道:“我先扶你回房。”
张仪没来得及做任何回应,突然像脱缰的野马似的,挣脱慕瑄,狂奔去隔壁的院子。
苏柳呆在那里,沉重道:“看来他病得不轻啊。”
月光下,慕瑄的脸色白了白。
苏柳意识到对病人家属说这样的话不太适合,忙更正道:“也不会太严重,腹泻毕竟不是什么大病。”
慕瑄表情缓了缓。
苏柳问道:“这是今晚第几次了?”
“大概,”慕容想了想,“第五次吧……”
“啊?”苏柳斟酌道,“那张公子身体还挺强健的。”
慕瑄叹了口气。
苏柳安慰道:“这也有助于他排除身体内的有毒物质,而且特别彻底。”
慕瑄无言以对。
清风徐来,乌鸦嘎嘎地掠过明月。
一刻钟后,张仪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院子里,慕瑄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将其扶住。张仪此刻已经没有了摆手的力气,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慕瑄。苏柳也跟过去,忙到:“先扶进房里再说。”
张仪已经接近脱水的边缘,脉象也有些弱。苏柳给他开了止泻的方子,又加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此刻药店早已关门,苏柳只能让慕瑄等在她房外,她从随身的药箱里拿了临时的药给慕瑄,并叮嘱道:“这些药煎了只能暂时止泻,明天还是要去药店取药。”
慕瑄接过药,感激道,“多谢,时候不早,苏姑娘今晚辛苦,早点歇息吧。”
苏柳忙了一天,也有些困意,正想着要不要等一会复切下张仪的脉,慕瑄已径直转身走去。
“慕公子,错了,厨房在西边,不在东边。”苏柳朝慕瑄喊道。
慕瑄茫然地转过身。
苏柳只得快步走向前去:“我带你去煎药吧,你对厨房也不熟。”
慕瑄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道:“这……”
“君子远庖厨,医者父母心。走吧。”

苏柳带慕瑄到西边的小厨房。因常来客栈,苏柳对这里已非常熟悉,这个小厨房是骆逢川为骆小妹捣鼓小吃专门开辟的地方,虽不常用,但炊具柴火也一应俱全。此刻夜已深,万籁寂静,苏柳抗拒着困意,熟练地摊药、和匀,倒进药罐子,掺水点火。一鼓作气,三两下就完成。
慕瑄在一旁不由赞叹道:“苏姑娘真是厉害。”
“哪里,”苏柳打了个哈欠,“熟能生巧罢了。”柴火映着苏柳的脸微微发红,“我从小都跟着爷爷,他看病人,我就打打下手,这两年才帮着看看病什么的。遇到严重的病人,乡里乡亲的,我也就帮着照顾照顾。”
“苏姑娘真是好心。”
苏柳低着头微微一笑。柴火烧得哔哔啵啵,衬得浓墨的夜晚更加寂静。慕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矗立在苏柳旁,一言不发,嘴角上扬,眼神专注而柔和,不经意间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复杂。
“说来也许苏姑娘不信,其实我们之前见过。”
“见过?”苏柳迷惑地抬起头,脑海中似乎没有此人的印象。
慕瑄声音温和:“今天中午,客栈外,我无意中撞到了苏姑娘。”
苏柳这才想起,中午是曾与人相撞,只是当时只顾着揉额头,也没留意对方,印象中确实是个白衣男子。而自己带一面纱,想必也是很好记忆的的。
慕瑄这样一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也是中午刚到,那阵刚刚拴好马转身……”苏柳解释道。
“那这么说来,也挺有缘分的。”慕瑄表情愉悦,“晚饭时我已认出你来,只怕唐突,所以……。”
苏柳尴尬少了一分,语气也轻快一些:“是呵,没想到晚上还能遇见,只是苦了张公子。”
慕瑄心里暗笑三分,又道:“是我对不住他。这两天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还可能会再次劳烦苏姑娘。”
“好说。”苏柳爽快答应,又补充道:“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也可以找我。我随爷爷常在几个镇子看诊,对周边都很熟悉,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打听的信息,我或许可以帮点忙。”
慕瑄点点头,道:“多谢苏姑娘。”说罢又取下腰间挂坠地一块环形璞玉,玉身通体碧白,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上面用上好的雕工阳刻了“慕”字图样的。慕瑄将玉交给苏柳,“大恩不言谢。若苏姑娘有空到北地,请一定到慕阳山庄做客。”
苏柳连连摆手:“慕公子你太客气。出门在外,友人相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今天如果你们遇见的是别人,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何况我是大夫,这也是我应尽职责。”
慕瑄笑了笑,眼眸里闪着温柔地光:“苏姑娘不必太拘泥于俗套。既然是‘友人’,就不必分生。这只是一个信物而已,江湖儿女,何必太多顾忌。若他日来到慕阳山庄,也能省去很多通报的麻烦。”
“只是……此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信物啊。玉啊。虽说是医生和家属,但是毕竟寂静月下。孤男寡女。若是收下,此情此景,总不觉让人浮想联翩。
慕瑄笑而不语,像是看破了苏柳的心思,突然变戏法似的,手里出现了一把这样的玉石,各各晶莹通透。
苏柳瞪大了眼睛。
慕瑄道:“这只是山庄对外的令牌,专赠与友人、客人,苏姑娘现在可以收下了么?”
苏柳脸刷一下红了,只得接过玉石道:“那多谢慕公子。”
玉石凉凉的,握在手中有一种舒心静气的感觉。苏柳有一丝恍惚,似乎刚才的刹那,玉石明亮了一下。
此刻,药很合适宜地咕咕地翻腾起来。苏柳心虚地赶紧转身,仔细观看一番,便熄了火,滤了药渣,递给慕瑄:“趁热给张公子服下。明天我再来看看。”
慕瑄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将苏柳送至房间,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客栈二层某房间,残灯如豆。
慕瑄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推门而入。床上躺着的张仪虚眼一睁,迅速翻身起来,动作利落。
“公子。”
慕瑄搁下碗,坐到桌边:“好些了么?”
张仪行至跟前:“刚刚我已经服用了止泻药。”
“这次辛苦你了,药还是热的,服下能尽快好点。”
“多谢公子。”
张仪一饮而尽,见慕瑄在一旁若有所思,便问道:“公子这事……”
慕瑄手一扬:“按计划见机行事。”
张仪点点头:“苏柳姑娘走路轻快,只能看出有些轻功的底子,其他暂时还不清楚。”
“恩,再看看。”
“不过看样子她似乎不太了解这些事……”
“此言甚早,”慕瑄摇摇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却只怕对方淡出江湖多年……。”
半响,慕瑄眯了眯眼,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微微笑道:“这苏柳倒挺有意思。”

 

☆、看诊

  翌日一早,苏柳就在客栈外遇见了慕瑄。慕瑄刚刚从药铺回来,手里拎着三副装好的药材,披着一身霞光,英气勃发,身后偷偷跟着几个怀春少女,对他挤眉弄眼、指手画脚。
慕瑄看见苏柳,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苏姑娘早啊。”
苏柳也朝他打招呼:“慕公子好早。张公子怎么样了?”
“昨晚服下药后便好了许多,只是半夜醒过一次喝水,我走的时候他还在休息。”
“腹泻会体虚,多让他喝点温水,这两日最好只吃点清淡的粥,切忌辛辣的事物。”
“记住了。我这就去跟厨房说说。苏姑娘这是要出去?”
苏柳点点头:“镇上还有几个人家需要去复诊一下。我中午回来会再来看看张公子。”
“好。”
苏柳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过来朝慕瑄道:“慕公子,煎药你直接吩咐厨房就行了。”
慕瑄愣了一下,笑道:“好的,多谢。”

苏柳今天上午要去俩个地方。第一处是吉祥街上的张春花。张春花五十来岁,常年患有痹症,关节处红肿胀痛,每逢阴雨天气更甚,胀痛连筷子都不能举。苏之退给她看诊时,便告之此病只能靠养,不能根治,开了几副独家的方子,并配以乌头、麻黄、芍药、甘草、蜂蜜等,让她好生回家调理,果然这几年复发的症状明显减少。苏柳最近看医书,读到以前有人用熏洗疗法治疗关节肿痛,钻研了一阵,发现修改几种药材,也可针对痹症,便想给张春花试试。
这会儿张春花坐在自个院中,院门敞开,晒着太阳,手里还缝补着什么东西。一见苏柳过来,便高兴地道:“我说今天一早就见着喜鹊了,原来是小苏大夫要来呢。”
苏柳弯着嘴角:“张大婶在忙什么呢?最近还好吗?关节还疼么?”
张春花从阴处端了个条凳出来,擦了擦,示意她坐:“最近天气挺好,所以关节也没什么炎症。只是我幺儿快娶媳妇了,我赶着要给他做几件新衣裳,觉着双手有些发麻。”
苏柳看张春花手中果然有一匹大红的布料,便道:“原来是喜事将近了呀。恭喜张大婶啊。不过也别大意,别太操劳,凡事还是省着得来。”
张春花答应道:“恩,这个我晓得。呀,小苏你过来帮我个忙。来帮我把这线穿一穿。我这眼睛不行了。”
苏柳坐过去,对着太阳眯着眼,瞅准针孔穿过去。张春花喜滋滋地接过来:“哎,这人老了就是不顶用了,我瞧着就是好几个孔,怎么都对不准。还是年轻人厉害。”
“可您这几十年的绣工可比我厉害多了。”苏柳笑道,“张大婶,您先别忙活这个了,我给您号个脉,复查一下。今天我还带来个新方子,给您试试。”
“对对对,瞧我只顾着穿针引线,正事都给忘了。”张春花站起来拍拍衣衫,“走进屋去。”
苏柳走进屋时,生生被吓了一跳。屋里堆满了红色的大大小小礼盒,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布匹、崭新的家具、炊具,甚至还有婴儿的尿片、肚兜,都用绳子捆好垒成一摞一摞的。张大婶忙解释道:“老幺要结婚了啊,所以多准备点东西。”
“可是,这也太多了点吧。”
“哎,”张春花一屁股做下来,熟练地伸出右手,让苏柳给她号脉,叹气道,“说是要嫁儿子也差不多了。准媳妇是个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不知道我幺儿是看是了她哪点,不能缝也不能厨,只会成天到晚病怏怏地坐在美人靠那里瞧书,连个帕子都没见着绣过。走路轻飘飘地,看那屁股我都担心以后能不能生出儿子来。”
苏柳的心跳随着张春花的脉搏一下一下打鼓,又听见张春花道:“你说我守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拉扯大我幺儿,现在娶个这样的媳妇,怎么照顾我幺儿。虽说是要好好教导一下,可我这个做婆婆地也不能整天给她脸色看,所以只能结婚前就把这些都准备齐全些,免得我幺儿婚后受委屈。”
苏柳不知道如何接话,号完脉道:“张大婶别担心,您现在身体情况挺好的。就按我爷爷以前给您开的方子,一天喝一次就可以了。”
张春花顿了一下,终于从她幺儿喜事中回过神来:“好的。我一直都按着苏大夫的叮嘱用着药呢,我幺儿天天都给我熬药。”
苏柳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熏洗疗法的配方和用法,交给张大婶:“这是我新理的一个方子,外用的。您按照这个方子上写的,用海桐皮、桂枝、海风藤、路路通、两面针各30克,用水煎后,对胀痛的关节进行热敷,每日一次,每次半个时辰,这样使药性从皮肤直入病所,可以更好地祛风散寒,舒筋活络。”
张春花喜滋滋地接过方子:“小苏大夫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这外用的药汁就让我媳妇给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