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早已围观很久的云莹,这时候干笑一声,总算插进话来,“师叔,杨姑娘,天色晚了,不如我们先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那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半天,和谐而美好,两个人就像发着光一样,让人不忍打扰。就苦了云莹,想走不好意思,想打断也不好意思,被秀得胸口一潭血,堵在那里,吐也吐不出来。

杨清这才察觉打扰了云莹这么久,他侧头,干咳一声,有些窘迫,耳根微红。因为逗望月,忘了别的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真是生平仅见。转过脸后,他向云莹拱了拱手致歉。再看一眼望月,顺手把望月拉走了。

云莹静静地看青年把少女拉走,风传来他二人交谈的声音。少女嬉笑,“杨清,你干嘛一直揪着明阳不放?你该不会醋了,却不好意思承认吧?”

没有听到杨清的回话。却看到青年抬起手,在少女头上敲了一下。从侧面看,青年看少女的目光,笑意温温浅浅,透着宠溺。

好像望月是他喜欢的宠物一般,真是万般喜爱,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后面看着他们的云莹,轻轻低头笑起来。她心中欢喜,想到:杨师叔大概真的喜欢望月姑娘吧?师叔对他们,向来很和气,也不发脾气,也不戏弄他们。只有面对杨姑娘,他的本性,才会露出来那么一点。

不过同时,云莹也有点担心:不是说,杨师叔有未婚妻吗?这样好吗?

因为江岩的缘故,连云门弟子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云莹都知道一点。比如她就从江岩口中,听他说漏过嘴,说起那位在魔教的姚师叔,是杨师叔的未婚妻。现在魔教式微,云门出行,据云莹猜测,他们很大目的是为了迎回那位师叔。

不知那位师叔什么脾性。

杨师叔喜欢别的姑娘,不知道那位师叔是否甘愿退婚。

想一想,也真是担忧。

不过云莹担心的事情多了,这一件甚至根本不重要,也轮不到她操心。她随杨清二人一同行走,却并不会跟这二人同路。杨清与望月寻找解药,云莹却要找路萱萱的踪迹。据杨姑娘保证,魔教火堂主明阳,根本没见过路萱萱的面,也不存在杀了路萱萱的事。云莹善心,始终想找到这位师姐,顺路把阿瞳送回张伯家,不给师叔二人惹麻烦。

又行了一日,将近黄昏时,几人歇脚,望月抬头,看到空中有一只灰色翅膀的鸟划过,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她暗想这是魔教的传信记号,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手掐着嗓子,模仿出三长两短的鸟叫声,空中那只鸟就落了下来,到她手上。她取下细短的纸筒,鸟便振着翅膀,重新飞上了天。

等回来,她便告诉云莹,路萱萱的踪迹有下落了。将拜托明阳查出来的消息告诉云莹,云莹果然展了笑颜,若非天色已暗,她当即便要带着阿瞳下山。

望月回头,杨清靠着一棵老树,盘腿打坐,调解真气。对她与云莹的互动,根本不操心。不过望月也不怕他问,反正她给了杨清一个能说出去的理由,作为她的昔日情郎,两人虽然再无可能,但经过一场打斗,心结解开,虽没有旧情复燃,却也不是仇人了,而是成为了普通朋友。普通朋友给她写信,杨清总不会管吧?

杨清果真不管她。

晚餐还是杨清准备的。

两个姑娘,一个小孩子,帮他打下手。很羞愧,望月和云莹都不会烹饪,野地行走,云莹也只会打下猎物,随便烤一烤吃了就行。跟在杨清身边,这两个姑娘才知道,即使材料简单,在烹饪高手这里,也能是一顿丰盛大餐。

透着篝火,望月托腮,痴痴地看着青年的侧脸:这个人怎么这么厉害呢?他用脸征服了她的视线。又用高超的烹饪技巧征服了她的胃。

这个人把她看男人的水准,一下子拔得这么高。日后再碰到别的男人,拿杨清的标准去看,她都看不上眼了,那可怎么办呀?

简直就是吊死在这一棵树上的节奏嘛。

略有遗憾!

不过转而一想,这棵树这么棒,吊死也不算损失。

用完餐,云莹领走了阿瞳,琢磨明日下山的事。望月连动都没动一下,继续盯着杨清发痴。她出神在心里想了他好久,思绪回归现实世界后,发现杨清也没有离开。

白衣青年旁边是篝火,就着火光,他靠在树上,手上一本书页一只兔毫,在写什么。

望月一个人坐得好无聊,就想过去找他玩。

她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施施然走过去,站在席地而坐的青年面前。

一道阴影挡在杨清的视线前,他从书纸中抬起头,看着她。

他平静沉寂地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望月与他的目光对上,嫣然一笑。她身形纤瘦,除了胸小一些,脖颈也修长,腰肢也平细,容貌也出色。暗夜是容易出事的时候,活色生香的少女俏盈盈站青年面前,怎么可能一点事都不出呢?

杨清抬头看她时,望月就对他自信而笑,等杨清伸手,把她拉入怀中。

两人沉默地互看了半天。

望月梗着一口气,心想我坚决不开口,我就不信你对我没感觉,你看你都看我看入迷了。

杨清终于开口,“你知道你挡着我的光了吗?”

“”望月愣住。

青年说,“你没看到我在写字么?挡在火光前,我都看不到了。麻烦你往旁边挪一挪好么?”

望月不甘地往旁边挪一挪,身后熹微的薄光,果然重新照了过来,照向身前的杨清。杨清向她道谢后,又低下头了。望月一脸麻木:他抬头,看我半天,居然真的不是被我美貌所慑,而是我挡了他的光,他不好意思说,等着我自己先领悟过来。

鬼能领悟过来!

少女脸涨得通红,叫一声,扑向他身上,“你!”

她扑在青年手臂上,被他另一手护住,才没有出问题。听到他低低笑声,望月眼珠一转,翘起唇,凑过去,在他眼角亲一下,还装模作样问,“我能亲你一口吗?”

“你真是”杨清眼角微红,看她一眼,无话可说。

望月是在调戏他,戏耍他。

之前他说“你不能在不问我时亲我”,之后她每次亲他,都要问一声;她要抱他,也会问一声。望月在无形抗议:你看,我照你说的话做了,你满意了吗?

杨清不得不觉得,望月是对的,他是错的。恋人之间,若都像他那般,那得生了多少无趣。

至少现在,她每次问他“我能不能亲你”,杨清都心头一堵。

他笑,“好了,算我错了。你别每次都这样,好么?”

扳回一城,望月唇角露出得意。她凑过去,“你在写什么,这么认真?”

杨清并没有挡着不让她看,望月就看到了纸张上的字迹。他的字迹清灵飘逸,像浮着一层云一样,不染铅尘,自在清明,又是可亲,又是可爱。见字如人,一看这样的字迹,也只有杨清写的出来。

望月先是欣赏了番他的字迹,才去看他书写的内容。这一看,倒愣了一下。四句四句的诗句,却当然不是他突生闲情逸致,要在路上感悟生活,写一写诗歌,描写一下舒逸人生。身在江湖,杨清纵是多才多艺,也没有到这般地步。

他写的,是武功心法。

望月以前看过正道这边的武功心法,开头几句,基础一样,发挥则各有所长。杨清这个,她是没见过的。

既然她看到了,杨清就给了她,“你经脉快打通了吧?我看你一直停在这里,大约是没有心法。观你体质,我想我练的这门心法,应该很合适你。你拿去背熟,有不懂的问我。”

“这是你练的心法?”望月追问,“云门每个人练的心法,都一样吗?”

“当然是不一样的。”

“你习练的,是云门的顶级心法吧?”

杨清笑了笑,没有答她,但他不回答,就是答案了。

捧着薄薄的纸页,望月一时觉得滚烫如烫手山芋,几乎不敢接住。“云门的顶级心法,你就给我这是不是不太好?”

“你不也给我魔教的心法了么?”杨清反问,“那日与火堂主交手,幸而有你给的心法,练出‘杀月’一招,才能缓了他一缓。”

“这、这是不一样的啊!”

她给的魔教心法,根本算不上魔教最好的,甚至可以说是最无用最鸡肋的那种。而杨清是武学奇才,“杀月”一招,她也没有教他,是他自行领悟推演的。前有原映星,望月对他们这种天赋极高的人,已经很淡定了。杨清自行领悟到“杀月”,才短短几天时间,就顶了明阳几年。

只能说武学天才的世界,跟他们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她从未敢把魔教的核心心法教给他。

可是杨清他却轻而易举就把他练的心法给她了。

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吧?

望月小心问,“真的给我?”

“嗯。”

“没有什么限制要求吗?你不需要我发誓吗?万一我拿到心法,转头就卖给魔教了呢?要是魔教拿到这门心法,云门就完了,你知道吗?这是顶级心法啊,跟下面门派的心法都不同的。”

“我知道,”杨清摸了摸她的发,“我并不需要你发誓,你拿去练吧。以后也算是我半个弟子,叫我一声‘师父’也是当的的。”

还没有到弟子师父那个地步呢。

望月仰脸看他,咬唇问,“你这么确信,我不会辜负你么?你真的相信我吗?真的不担心这门心法,落到魔教吗?”

她是魔教圣女啊!

她真的想告诉杨清,她就是魔教圣女啊!

云门的顶级心法落在她手上,就跟云门把命脉交给她一样可怕。

杨清会放心?

她之前碍于体质,就想从杨清这里偷得云门的心法。她甚至不敢强求,只要他随便给她一门能入门的心法就好。她都不知道,他会对她这么好。

杨清淡淡道,“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给你心法之事,由我一人承担后果。你若是日后日后负了我,我自会亲自与你了结,断不会让你毁了云门。”

他转头看她,目光平静,透着几分温和。

他想:但愿你值得你信任。莫要辜负于我。你若是拿这门心法去行恶我此生,便被你毁掉了。

他又想:之前你追慕我五年之久,我万万不敢回应你。现在想来,也是心狠。我拿我最重要的东西补偿给你,还你昔日对我之情。但愿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望月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她蹭过去,从正面,搂住他脖颈,就着跪着的姿势,紧紧抱住青年。

她发誓——

“杨清,你放心。我不负你,我绝不负你!”

第43章 阿月,我真是对不起你

望月搂抱着杨清,抱着抱着,澎湃的感情像大海一样无法控制,需要宣泄。

她素来是感情很丰富的一个人,心湖中有满满的柔情蜜意,酝酿又积聚,骇浪在其中翻卷。可是她的一潮心事和情感,往往难以找到发泄的对象。她有许许多多的爱意,却总不至于对着一个路人,去无所顾忌地奉送自己的感情吧?她只能把感情收着,留着有用的时候发挥出来。

杨清就是这个让她把积聚的爱意散发出来的人。

所以杨清常常觉得望月热情过头,让他消受不起。

他不知道她是把自己满怀的情感,全都宣泄到了他一个人身上。谁让他这么让她上眼,这么让她高兴,还接受能力挺高的呢?

她常日撩他,心情愉悦。多年来憋屈的那颗心,完全在杨清这里,得到一日又一日的阳光雨露滋润,更为生动鲜亮了。

眼下,杨清把自己的武功心法给了望月,相当于把命门给了她。望月真是感动,一个拥抱,怎么能满足她呢?

她低下头,软弱无骨的手摸上青年微刺的下巴,摸上他温暖柔软的嘴角,亲了上去。

青年靠在树上,接受她这个热情磅礴的亲吻。一手松松搂着她的腰,一手将她面颊上沾着的发丝往后别。

他坐着,她跪在他怀中。

近处,篝火的微光照着两人朦胧的影子;远处,山间老鸮的叫声拉得很长。

越是静谧,越是心热如火。

唇齿间,少女的面孔又热又红,她跪着的姿势慢慢变了。

杨清推开她,侧过脸,平缓呼吸。

他的耳根一热,因少女从后给了他湿润的一个吻。

他笑着再次推她,她的手在他脖颈后的肌肤上摩挲。往往复复,心跳声一叠比一叠中。

这甜蜜的烦恼啊。

就着昏黄的火光,这样近的距离,青年细看少女的面孔。她的眼睫颤啊颤,眼睛已经湿润,细嫩白皙的面孔上一片绯红,樱唇又湿又红。

杨清看半天,心猛跳两下。

望月一径缠着他,他又不是圣人,哪里能坐怀不乱?

但是她又是真的太豪放,杨清暂时不太能接受。

大概魔教的风格就是这样吧。

喜欢了,就想睡一睡。睡过了,满意的话继续,不满意大家江湖再见,老死不相往来。

江湖儿女,这种伦理约束,也不是很刻板。情到深处,自然是想怎样,都是可以的。

但是杨清自认为他们没有情到深处。

但是杨清从小长在名门大派,他就没有学过“想睡就睡”的道理。

又是喜欢,又是克制。

杨清把少女搂抱在怀中,伸出干燥微凉的大手,捂住望月湿漉的嘴唇。他黑暗的眼睛凝视着她,在望月入神的回望中,在紧紧相贴的拥抱中,杨清轻叹口气,另一手在她娇嫩的小脸上摸了一把。他的手凉凉的,滑过她的耳畔,一路向下,碰到了她的脖颈,再往下。

望月的身子颤了颤。

青年的手带着颤意,少女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着看她。

夜风那么幽凉,心却那么焦灼,真是奇怪。

杨清起身,将她抱起,压在身下,声音低凉带颤,柔和无比,又有些绷着,“阿月,我真是对不起你”

白袍一展,望月整个人被抱到了杨清身下,他埋下了头。

望月被放倒在地,眼睛笑意溢出,自得地看他沉醉于她的美貌中,为她跪拜,手伸进她的衣领中。结果她没有高兴一会儿,脸忽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着抬起脸的青年。

她的穴道被点住了!

她居然被杨清点住穴道了!

杨清俯眼,看她不可置信的小脸,低低笑了一笑,低下头,在她小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就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抱起她,往前方走去。一直到望月被杨清送去云莹身边,一直到望月的穴道被解开,一直到杨清离开,望月才反应过来——杨清居然是把她交给云莹,让云莹看着她!

“阿月,我真是对不起你”

望月才反应过来,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并不是亟不可待地想与她怎样怎样;而是说他不想怎样怎样,只能辜负她了。

且为了她不去骚扰他,专程抱着她走了一圈,把她交给了懵懂不解的云小姑娘看守。

望月:“”

杨清你这个人,怎么就不能坦率一点,勇敢放飞自我呢?

她瞪着头顶浓密的树荫,气了大半宿,后来慢慢的,睡意袭来,也就这么睡了过去。却是第二天醒来,看到杨清苍白消瘦的容颜,她心中有气,扭过脸,不理会她。

杨清自然不跟望月一般见识。

天一亮,云莹就要带着阿瞳,往回去的路上走了。因昨日望月给了她路萱萱的线索,云莹打算回头下山,把阿瞳送回家去,之后照着望月给她的线索,去找路萱萱。好不容易人都走了,山路接下来的行程,只有望月和杨清两个人,没有人会来打扰。

望月又开心了起来。

她也没有开心多久,因为再次天黑的时候,火堂主明阳追了上来。明阳已经安排完圣女交代给自己的事,没有遗漏,他就过来追随圣女了。

又是篝火,看看左边笔直站着的垂头青年,再看看右边悠然的白衣青年,望月难得感受到摇摆不定的心——

简直太糟了。她光记得讨好杨清,忘了跟杨清恳求,要他们一路,把明阳也带上。

当明阳再次出现,望月才想起来。她脸微烫,有些不好意思。只因一面对杨清,她就很容易忘掉别的无关紧要的人。恰恰明阳在她心中,没有达到重要的地步。

望月蹲在杨清膝盖边,支支吾吾地把要求说完,“所以,我希望明阳能跟我们一起上路。”

杨清沉默地看着少女,那种“无以言表”的复杂心情,再次袭击他。他将心事在心中转了几圈后,说出来的话,仍然透着几分惊讶,“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么?他不是你的旧情郎吗?你要让你的旧情郎跟在我身后?”

望月眨巴眨巴眼睛,咬手指,“我也知道这个很为难啊。但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了啊。他只是保护我们,提供些线索嘛。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啊。”

杨清反问,“还是一个魔教人?”他笑了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身边的魔教人太少了,需要壮大下队伍?”

“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身边的魔教人太少了?

他该不会暗示她她是魔教的吧。

望月一下子心虚到不行,都没有勇气再求下去了。可是一转头,看到后面青年安静的样子,望月咬咬牙,再次回头,“杨清,求求你了。你会发现他很好用的!他跟我保证以后绝不杀正道的人了,真的!”

“那以前杀的呢?”杨清问。

“杨公子若不喜,我愿付出任何代价。”看出圣女大人的为难,一直没开口的明阳说话了。他的声音没有多少情绪,说了这么一句,陡然间出手,手上运气,向自己的手臂上挥去。

坐在篝火边的白衣青年眸子一凝,手腕掀飞,一道劲气打出。

明阳趔趄后退,被真气冲撞得胸口沉闷。嘎嘣一声,是手臂骨折的声音。他面色发白,低头看着自己软无力的左手臂,在杨清突然出手后,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断掉。

杨清起身,并没有看明阳,而是声音悠缓地跟少女说话,“杨姑娘,其实你想壮大你的后宫,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的。我有些累,先去歇息了。明天见。”

望月没有站起来,就蹲在地上,看青年远去。等人影看不见了,明阳来扶她,她松了口气,笑道,“可算搞定杨清了。”

“是么?”明阳迟疑:有搞定吗?杨清最后那句话,不还是他不喜欢的意思吗?

望月被他扶着坐在一块山石上,笑盈盈解释,“你不了解杨清。他没有特别坚持的时候,就说明一切在他那里都有余地。你看他没有坚决地赶你走吧?你就先待着吧。”

“嗯。”明阳依然踟蹰,总觉得圣女大人过分乐观。

但转个眼,望月又指导他,“不过你听出他的意思了吗?他其实还是不喜欢你跟着的。”

“嗯。”明阳心想,我早就听出来了啊。我一开始就听出来了。不当一回事的,明明是圣女您。

望月手拍了拍明阳的肩膀,对他寄予厚望,“小四儿,你能不能一直留在杨清身边,得看你自己了。你要多多讨好杨清,知道吗?顺便在他跟前多说说我的好话,你现在是我的前任情郎,不要他诈你什么,你全然不知情,不在状态。他这个人可坏了!”

“嗯。”

“多多在他跟前,给我留好印象,知道吗?我是要嫁给他的女人,你一定要有这种认知。他就是我的未来夫君啊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

明阳心想,我早就明白了。圣女大人追杨清这么久,好不容易让杨清停下脚步等一等。我当然不能搞砸了。我是圣女大人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啊。大人千叮嘱万吩咐,我定要做到最好。帮圣女大人将杨清追到手。

于是第二日,杨清清醒后,早膳已经有勤劳的火堂主跑前跑后准备好了。

他乍然睁眼,便看到火堂主蹲在一边,让他蓦地警惕。

谁想到见他醒来,明阳平静说,“杨公子,野味我已经打好了。您喜欢吃兔子,还是野猪,还是山鸟?”

“”

“您要是都不喜欢,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对了,圣杨姑娘她说您烹饪技术高,您能教会我吗?教会我了,您与圣杨姑娘之后一路的行程,吃饭之事都由我来负责。”

“火堂主,你这是在干什么?”杨清嘴角抽了抽。

“讨好您,”明阳看着他,被一个大男人这么认真地看着,杨清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明阳似想到什么,还神来一笔道,“这都是杨姑娘的嘱托。杨姑娘特别喜欢您,您什么时候能娶她?”

“在下真是输了。”杨清低笑,颊畔的酒窝,让询问而来的某圣女再次惊艳一把。

魔教啊。

魔教!

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奇葩有个性呢。

杨清真是难以消受明阳的热情,有一个望月,他已经够折腾了。再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这么讨好——说实话,杨清总有一种错觉,仿若自己是望月的大房,望月的后宫备选中,最为乖巧懂事的小妾明阳,正在巴结自己这个大房,求自己什么时候开恩,给小妾明阳一个名分。

真是够了。

偏偏望月也有点不高兴,在下一路休息时,杨清多好的武功啊,隔得好远,就听到望月在训明阳,“你为什么总跟在杨清身后?你不要抢我的活。讨他欢喜是我的事,你只要做好准备工作就行了。”

杨清:“”

造孽。

望月抢过明阳捡过来的柴火,自去生了火,热情过来招呼杨清,“杨清,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你看我对你多好。”

杨清看他们这对昔日的主仆一眼,决定快刀斩乱麻,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再耗下去了。他说,“不是说找水堂主聆音吗?我近来觉得体内毒性越来越难以压制,长此以往”

望月看向明阳。

明阳沉默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圣女是在等他提供消息。他想了半天,迟缓道,“上个月,我有见过水堂主。”

他说了个地名,后接道,“宜春楼。”

宜春楼。

杨清看望月一眼,这一听,就是吃花酒的地方啊。

果真望月问了他想问的——

“青楼啊?”

“嗯。”

“哈哈,你是吃花酒的时候,碰到她了?这可真是缘分。”

“我只是路过,”明阳解释,“被她看到,拉住了的。”

“然后你们相约,一起去逛青楼了?”

“并不是,”明阳答,“她不是去逛青楼。”

“那她能做什么?”

“她去卖身。”

“”

到这个地方,杨清笑问望月,“你和这位水堂主,好像也是旧识?难怪你们会认识呢。”

作风挺像的。

“并不是这样,”怕杨清对自己产生误会,望月努力解释,“青楼有很多人,她不一定非要那什么吧?好歹她是一代名医,也许是去研究人体构造呢?你不要这么龌龊。”

杨清笑而不语。

而望月沉默了许久,聆音的强大,也确实让她这个圣女,一时都叹为观止。但是细细想来,其实也能接受。她看着明阳,忍着笑问,“哦,她去卖身,找你做什么?”

“找我做票客,捧她做花魁。”

杨清与望月互看了一下,杨清没开口,还是望月镇定道,“好吧,希望她现在还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们这就去找她。”

想来,很快就能见到水堂主聆音。见到后,杨清身上的毒,应该就能解了。

第44章 映星杨清

随着一日日时间推进,云门的弟子们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武功应用中的不顺与阻塞。一开始姚师叔和原教主说他们中了毒,因为身体没有相应的感觉,几个人都半信半疑。现在,则是确信,果真中了毒。

再一次与魔教人交手,因为中毒的缘故,即使最后靠着原教主力挽狂澜,云门这边胜的也很辛苦。

魔教那边这次追来的,是一位长老带的人。因为说话不动听,被原映星一掌拍得差点丢了半条命。临走前,这位风长老一边吐血,一边苦口婆心,“教主,您是咱们圣教的支柱!您千万不能跟云门的人同流合污啊,圣女大人的死就是您身后那个女人造成的啊!我大圣教正水深火热之时,您要跟我们回去,主持正务啊!”

被打得半残的魔教人,眼睛里喷火,恨不得焚了原映星身后的白衣姑娘。那姑娘持剑而立,白衣上几点血迹,身形纤瘦细长。倒了一地的云门弟子们之前不知道姚师叔与魔教教主的纠葛,现在当然知道了,一个个恨恨盯着魔教人,可内力受损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瞪。姚芙只是长睫轻微地颤了颤,面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什么也没有说,整个人立得笔直,像她手中的剑那般锋利,刺寒。

倒是原映星眯眼,看那位木长老半天,表情压下去,有几份痛心疾首的意思,“哦,原来是说服我回去魔教的。这么大费周章,啧啧,你早说啊。”

木长老大喜过望,“教主,您愿意回来了?!”

“当然不是了,”原映星步履肆意,晃了过去,快得像一道残影,根本让人看不清,他口上懒洋洋,“我就是随便问问。既是想请我回去,却对你们的教主我这般不尊重,喊打喊杀,真是不应该。以下犯上,风长老还是去死吧。”

骤然走来,风长老已经警醒。只因教主的阴晴不定,实乃常态。大家向来都对教主小心翼翼,唯恐那句话招了他的眼。

众人早就神情紧绷,屏着呼吸听教主说话。一听那个“死”字,看到原教主凑近的面孔,风长老抖了抖,大喝一声“快逃”,再顾不上重伤之身,带着自己的人玩命地逃跑。他将轻功运用到极致,之前多么义愤填膺,现在的力气全用在逃跑上了。

所有的魔教人,都跟风长老一样作风。长老一声令下,所有人迈步大跑,跟猛虎在后一样。那一道道掠上半空的残影,一个个根本不回头看的拼命架势,让云门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若是习武时拿出这般阵势,何苦成为不了天下第一高手啊?

再看去,原映星负手立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出手,用看热闹的眼神欣赏魔教弟子被自己吓跑。在众目睽睽下,他啧一声,“真是玩不起啊。”

他都还没出手,一个个都被他吓跑了。

“江岩,你们情形还好吗?”原映星在感叹之时,姚芙已经收了剑,走到云门子侄面前。

这帮跟出来的小辈弟子,江岩算是师兄,当然要起带头作用。他撑着身子起来,检查一下周身后,白着一张脸苦笑,“师叔,恐怕师侄们要调息片刻,才能继续上路了。”

“嗯,”姚芙看他们三三两两地互相扶着起身,淡淡道,“不必逞强。之后一路,你们尽量不要出手,有我在,断不会让你们出事。”

原映星鬼魅一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说话的几人身后,幽幽的,“有你有什么用?不得靠我么?”

姚芙淡色眼眸中带了轻微笑意,回头,“对,靠你。原教主,能烦请您帮我看看他们的身体吗?毒性怎么样了?我要与师兄传个信,问他那边找解药的进展。”

原映星眸子一抬,略有些牙疼的架势,“你师兄?杨清啊”

杨清大名鼎鼎,在魔教这边,绝对不耳生。就冲魔教圣女天天把杨清挂嘴边的架势,魔教也无人没听过这个名字。

原映星说来,他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这可真是缘分”

姚芙的心口跳了跳,原映星却只是无聊地看姚芙一眼,“那你还真得指望你那个天天坐家里绣花的师兄了。”

语气何等奚落难听。

原映星虽是魔教教主,能保证自己魔教人不中自家的毒。正道这边弟子们中了毒,他可是不会解的。聆音在魔教,存在也比较独特。原映星当时离开的匆忙,也不知道水堂主聆音在何处。现在他倒是能传信找人,不过——不过关他什么事呢?

听原映星讥讽杨清,姚芙只轻轻说了句,“别这样说。”

她转身离开,大约去传信了。

原映星在原地,看了会儿江岩帮师弟师妹们疗伤。姚芙走之前,让原映星帮忙。但是姚芙走后,原教主大咧咧站着,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江岩隐晦地看他一眼,他道,“江湖险恶,你们要学会适应。”

转身就走了。

“师兄,你看原教主那样”与江岩一道的尚淮忧心忡忡,“总觉得他入了正道,对正道好像也不算是好事啊?”

目送原教主施施然走开的背影,轻如翠竹,脚不沾尘。江岩也有这种感觉,心有戚戚然地含糊道,“还是等师叔们商量后定夺吧。”

姚芙绕进了林子深处,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左右看看无人,靠着一棵苍天古树,才借助云门的独密传讯方式,招来一只鸟,写了纸条传出去。她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坐了下来,神情略有些怔忡。

她现在很是茫然。

系统模拟出来的大纲剧情已经走完了——

在正经剧情开始前,姚芙潜入魔教,借助系统攻略魔教教主,最后杀掉一心为恶的圣女,带教主一起回归正道,向门派投诚。

之后,故事里的男女主,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偏偏姚芙被公司派来,研究的课题,就是那个“幸福的生活”是怎么过的。在大纲剧情结束后,故事里的人会怎样反应。

姚芙现在越来越觉得混乱——

她是个认真工作的员工。在系统模拟同人小说前,她专门看过原小说,还做了不少笔记,就是为了防止进入故事后,因为自己的原因,改变了别人的性格,让研究工作变得不严谨。

现在倒是严谨了。同人小说里的攻略对象原映星,和原小说的原映星,都是一样的。可却是一个人的不同意识!

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再压倒东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