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小说中,故事男主是她的师兄杨清。杨清幼年家破人亡,被掌门师伯带上云门。他励精图治,一心覆灭魔教。大约在同人剧情结束后一段时间,正是原小说剧情的开篇。整本小说,是杨清的武学一步步精进,一步步灭掉魔教的故事。原小说的魔教教主原映星和圣女望月,则是反派设定。故事最后,魔教惨败,故事告终。

现在姚芙就很焦灼,在原映星本来的意识苏醒过一次后,她就意识到这是真实的世界。身边人并不是npc,世界不是围着她的意志走,甚至在大世界面前,系统的意志都要告退。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该照顾原著剧情,还是照顾原映星的意志。她不知道原著故事的意志多强大,不知道自己是改变了原映星,还是毁了原映星。

【每月报表时间到。请于五日内,向系统提交研究报表。过期不候。】系统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姚芙拉回现实。对,她是公司员工,每个月,都需要向公司反馈自己一个月的成绩,便于公司做记录,好日后改进。现在眼看实验要失败了,姚芙还是要留在这里,继续记录。

她取出纸笔,继续书写,准备写好后提交给系统。

每个字都写的很困难。

写下原映星的名字,再写下他后面跟着的好感度。

姚芙就怔怔出神,心中犹豫:要不要将原映星另一个意识的出现,向公司报告?

如果报告了,公司就会判定这个实验彻底失败。为防止她在这个世界受到损失,会立刻召她离开。

一旦离开,系统说不定也会被销毁。这个世界的进入大门,会被永远关闭。

她也许就再见不到这些人,见不到原映星了。

她与世界抽离,她并非世界之人。可无论公司那边的时间流速与这个世界的比例如何,她却是实实在在地在这里呆了很多年。

太过认真负责的员工,注定会动用感情。而做实验最忌讳的,便是动感情了。她已是最冷情的人,最不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却

姚芙握着狼毫的笔杆,在墨迹饱满,在纸上晕出一个原点来,就是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探出,从她手中,取走了那张纸。姚芙抬起头,看到青年在树影中隐晦不定的面孔,之后才是系统的好感度提醒声。

原映星。

是了,在这里,只有他武功最高,来去无踪。他骤然出现在她身后,却也不是太难。

姚芙靠树而坐,手中书写的内容被青年抽走,她除了脸色白了一分,却也没有多余动作。心中,甚至有松口气的想法。许多事情她不能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原映星察觉。他若是有准备,对他来说,也许是好事

“嗤。你又在写这种东西?”原映星眸子晦暗几下后,将纸扔回给了她。他与姚芙交好,看到这种东西,当然不是第一次了。

原映星心想:阿姚果然是个一身秘密的女人,他喜欢,哈哈。

姚芙嗯了一声回答后,一直抬脸看着他,彷徨许久,她犹犹豫豫地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你身体里,有另一个你”

原映星似笑非笑,蹲下身,冰凉的手捏住她下巴,摇了摇,“你猜我知不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

姚芙心想。

她又问,“当日我杀望月你,你心中,当真毫无感觉吗?”

原映星抬手,摸了摸她的乌发,微笑道,“阿姚,你何必想那么多?你只要爱我就够了。你爱我,我就一直在。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闭上眼的那一刻,看到的人,都会是我。”

他身体里,另一个他,却在沉睡中,翻了个身,微笑:是么?

他答:闭嘴。

姚芙望进他的眼睛里,幽黑如深潭。他摸着她的面孔,像在诱哄一般。

他真让人喜欢,又让人害怕。

许多事情他应该知道吧?可是他却不在乎。

姚芙心口发颤,她抿了下无血色的嘴角,凑过去,轻轻环抱住他。她低声,“我特别害怕害怕你怪我望月的事”

她一日比一日发慌。

因为望月还活着,她知道。

她不敢告诉原映星。

他身体里两个意识,她不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让他的另一个意识醒过来。

又听她提起“望月”,原映星蹙了下眉。

他漫声喃喃,“六月十五,是月芽儿的生辰。”

另一个他在身体中,笑眯眯应:是啊,六月十五,是月芽儿的生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嗯?”姚芙抬起头。

原映星弯眼一笑,“没事。”他看着姚芙,低声,“阿姚,我真是喜欢你啊。真想什么时候,都和你在一起。”

他搂抱着她的肩,与她耳鬓厮磨,温柔缱绻。声音还是那样凉,那样的低。他连声音都带着黑暗的感觉,可就是让人迷恋。

在姚芙一无所知的时候,原映星身体中的两个意识,在互相沟通。

他们本是同一个人,意识却产生了分裂。谁也不是原映星,又谁都是原映星。换在旁人,大概早就疯了。而原映星是个神奇的人,两个意识能和平相处,谁也没有先发飙。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时而摇摆,却到底是平衡着。

只要外界无人打破,这种平衡会一直持续下去。

现在,身体中的两个意识,就在达成和解:六月十五,是月芽儿的生辰。在这之前,我要结束这一切。

他想要毁灭。

他才二十多岁,他尚未实现少年时统一魔门的抱负,他就已经在想毁灭这一切了。

“我跟杨清说,五月十五,是我的生辰,为什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望月问起跟随小弟明阳。

现在一路同行,望月需要人跟自己交流下追杨清的心得。正好明阳是男人,也算比较了解男人的心态吧。望月也有心看看这个自己昔日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下属整天都在想什么,于是常拿此事征询明阳的意见。

对于圣女大人会主动跟自己交流,明阳很开心。

他认真地想了半天,郑重道,“他是不是忘了?”

“”望月翻个白眼,说,“我觉得他是害羞。”

他们这样说时,三个人在休息。原本明阳想把自己当丫鬟用,主动服侍杨清和望月,给二人煮饭啊什么的,务必让二人感觉到自己是很好用的。可惜事情执行下来后,针对杨清的多才多艺,明阳只能败退。

哪有男人缝衣服能缝的像朵花那么巧?

杨清能。

哪有男人整理行装那么严谨,既不多也不少,让背着的包袱永远最合理?

杨清能。

哪有男人在野外烤个肉都能烤出大厨的感觉来?

杨清能。

明阳很努力地上进学习,可惜他糟汉子本性太重,事事做的不能像杨清一样完美无瑕。被望月瞥了好几次后,明阳委屈后退,只能认清自己的地位。在完美男人杨清面前,火堂主明阳连做丫鬟都做的不好——他退而求其次,当圣女望月追男人时的狗头军师好了。

这个定位,望月倒是很满意的。

之前看明阳那么积极地讨杨清欢喜,望月实在觉得明阳好碍眼,抢了她的事做。如果明阳能让杨清开心笑,那还要她干什么呢?如果明阳能让杨清主动开口聊天,那望月的独特地位又丢去了哪里呢?

鉴于火堂主对自己的忠诚,望月不好意思说他,但已经在心里忍了好久。她并非完美情人,也不是心思细腻的姑娘,她性格潇洒,大开大合,常常察觉不到杨清的需要。明阳比她先察觉,她就很不愉快。如果明阳是女人,她大概早就像收拾路萱萱一样,收拾明阳了。

现在明阳的新定位,终于让望月展颜。

现在,就是傍晚天暗,明阳积极去猎了野味,回来交给杨清。杨清熟练地扮大厨,望月和明阳打下手,都觉得妨碍了人家,只能后退再后退,留空间给人家发挥。望月百无聊赖,就再次开口,与明阳讨论追杨清的攻略。

白衣青年,坐在石头上烤肉。看起来家常无比,也硬是翰逸神飞,手腕翻卷间,他恬静而美好,有风流清丽之韵味。

这么好看。

明阳质疑,“圣姑娘,”他实在觉得叫“杨姑娘”好别扭,“杨公子好像从来没吃过您的醋?”

望月捧着腮帮,一脸爱意地望着火边青年秀丽的侧脸。很幸福地夸道,“所以他就是这么完美。连醋都不吃。”

“”明阳愕一下。

他再次提醒,“您骗他您‘舅舅’那么厉害的本事,通过您舅舅,还能认识我。我觉得魔教中不会有您舅舅这样的人物。他不会怀疑吗?”

望月继续星星眼看情郎,更加幸福了,“管他信不信呢,反正他从来不说。他就是这么善解人意,嘻嘻。”

“”明阳默默闭嘴。

他知道圣女大人很喜欢杨清,他不知道圣女大人喜欢到这种程度。

以前,不是只迷恋脸吗?

哦,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圣女大人根本见不到本尊,只能靠想象,去喜欢男人。现在喜欢的男人天天在眼皮下晃,圣女大人没想到人本身,比她想象中的更好。一波又一波的惊喜,让圣女大人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但是明阳很忧心,盯着悠然烤肉的杨清,心想:杨公子看起来,并不像圣女大人这样,对这段感情着迷啊。

他一直挺冷静的。

“肉好了。”青年温温的声音响起,明阳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少女已经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占据了杨清身边的位置。

杨清是坐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架着篝火烤肉。同行之人皆是烹饪白目,他只能自己动手。少女几下跑到了他身边,一个劲地推他,“让一让,往旁边让一让好么?”

一块山石,她硬是推着杨清的肩,把他往旁边推。

杨清眼睛还在盯着火上架着的烤肉,根本没精神挡他。她推他,他就只能往旁边挪。回过头,便见少女硬是与他挤坐在了一起,笑眯眯地并肩而坐。

杨清眼神微僵地看她一眼,唇角下扯了一下。

望月回头给他一个笑脸,看到他那个略微妙的眼神,眨着眼,“你、你是在瞪我吗?”

“没有啊,”杨清拿匕首割肉,头已经转了过去,根本没有再看她,“你想多了。我是在用眼神爱抚你啊。”

“”你当我瞎啊?

你刚才明明是瞪了我一眼好么?

望月正要说话,一块肉被送到了她嘴边,她就无法开口说话了。鲜明肉香熨烫舌面,肌理细腻,又不失滑腻。蜜酱带着馥郁香气,在口腔中翻滚,上下牙齿一咬,味蕾受到刺激,有一种暖洋洋的充实感滑下喉咙。

杨清的手艺太好了。

望月已经忘了之前的话题了。

她张嘴,要他再喂肉给他。

杨清却不理她了,翻烤新的肉片,不紧不慢道,“你的手是用来干什么的?”

望月想一想,抱紧他手臂,温柔道,“是用来抱你的啊。”

——你的手是用来干什么的?不会自己动手取肉么。

——我的手是用来抱你的啊。当然不能自己动手了。

杨清怔一下,侧头,青黑长睫像纤纤蛾翅,低垂下来,在少女看来,是温怜可亲的神情。

他笑一扬,说,“好回答。”用匕首割下一片肉,喂给少女吃了一口。

少女吃的腮帮滚起,捂着小嘴怕油流出来,还眉眼弯弯,礼貌答谢,“多谢夸奖。”

另一边默默自己割肉吃的明阳,沉默如山中巨石。那边有多米分红甜蜜,就衬得他有多孤零零的。那边的连番刺激,明阳已经见怪不怪。他是捂着受伤的心,也要跟随在圣女身边。

杨清逗完望月,余光看一眼沉静的明阳,心想:啧,我都这么努力了,他还不走啊?

难道非要我当着他的面,对杨姑娘亲亲又抱抱,才能把他刺激走?

杨清是当真不喜欢火堂主明阳跟随的。

他并非救世主,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愿意把望月留在身边,并不代表他喜欢魔教的人都跟在他身后。

他与魔教人有血海深仇,他根本不想走进去,看魔教人的日常,体会他们的不得已。与他们交朋友,近而理解他们,同情他们。

杨清也是不想理解望月的。可是阴错阳差,偏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但是魔教其他人,就算了吧。

明阳也是习武之人,在杨清漫不经心地打量他时,他自有感觉,抬起头来,便碰撞上青年没来得及收回的沉思神情。明阳愣一下,第一反应就觉得这个人心怀不轨,想要动手。

但是再看到望月明阳一动不动。

圣女的感情问题,真让人投鼠忌器。

明阳思索片刻,起身,走了过去。望月不理会杨清的抗拒,坚持与杨清并肩而坐,绞尽脑汁逗杨清说笑。明阳走过来,她就隐晦地白了一眼:又来了你还想不想我嫁出去?没看到我在讨好我的未来夫君吗?

明阳心想:我就是帮大人您讨好啊。

他在杨清对面,双腿叉着,手肘撑在膝上,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

杨清扬下眉,很感兴趣火堂主准备说些什么。

明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杨公子,杨姑娘是很好的一个人。”

“嗯。”杨清表情淡淡,镇定应。

“她以前跟我做情人的时候,就对我特别好。会帮我洗衣,帮我做饭,陪我练武功。情人能做的事,她都做了。你别看她大大咧咧,她心中也有细腻的一面。当她跟男人好的时候,便是掏心掏肺地好。我当年也很喜欢她,她很让人感动”

望月目瞪口呆:?

我什么时候会帮人洗衣,做饭,陪人练武了?我从来就没帮人洗衣,做饭,陪人练武过!我心中有细腻的一面,掏心掏肺地对男人好?我的行为特别让男人感动?我

杨清呆了一下,回头看望月,笑着疑问,低声,“原来你这么好啊。”

“嗯,我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一个姑娘。”望月硬着头皮,甜甜一笑,认了下来。

明阳说大一堆,看杨清只看着他却不说话,有些编不下去了,最后总结道,“总之我和杨姑娘分手,是我对不起她,她没有任何错误。杨公子你现在跟她在一起,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嗯。”杨清淡定。

“?”火堂主看眼对面那俊秀飘逸如谪仙人的青年:没了?这就是你的答复?我家圣女这么值得爱,你就这么轻描淡写一个“嗯”,就了事了?

这不是火堂主的本意啊。

他多想让杨清意会,不过大概杨清天生比较笨(?),不说明白,就迟钝得不得了吧。

明阳想:为了圣女大人的幸福,我真是拼了。

他再次憋了半天,憋出来一个问题,认真探索,“杨公子,听我说我过去与杨姑娘的事情,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比如吃醋什么的?”

杨清心想:这真是考验我。我明知道这两人没什么,也明知道望月是谁,我能淡定地坐在这里已经很厉害了,居然要要求我表演“吃醋”?

他也终于恍然大悟,唇角噙笑:原来火堂主说这么半天,不停地将他与杨姑娘如何如何,是奔着想看我反应的目的啊。

真是人生如戏,一点点大意都不行。

你们都拼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得表现点什么吧?

不就是玩么,谁又玩不起呢?

在明阳虎视眈眈下,在望月好奇期待下,杨清抬了脸,回忆道,“其实说起来,我在之前,也心中暗暗喜欢过一个人。”

“谁啊?”望月愣一下后,脸黑黑地问。

杨清看她一眼,那一眼太意味深长,让望月太阳穴跳了跳。

听他用悠缓的声音,轻轻道,“魔教圣女望月。”

人生真是一点提防都没有。

望月:“”

明阳:“”

杨清笑一笑,“江湖上很多我二人的传说,想来你们也有耳闻。”他垂下眼,“我心中在想什么,谁又知道呢?”

望月好想知道!

第45章 望月这个臭流氓

杨清提起魔教圣女望月,现场出现一阵诡异的沉默。方才旁边那两人盯着他的目光有多灼烫,现在就有多躲闪。青年也不以为意,柴火荜拨的声音细微,肉香与空气接触的香味四溢,还能听到或远或近的林间野兽低吼声、磨牙声,头顶有四面八方的风声赫赫。

绿野幽幽,风声在际,青年的声音悠远寂寥:

“之前你们大约都听过江湖传闻,说我和魔女望月如何如何。那都不是真的,却也有一小部分是真的。她与我接触过的大部分姑娘都不一样,我对她产生了好奇。其实好奇,往往是感情的开端。也是到了很久后,我才意识到。”

望月与他并着肩,神情有些呆,也有些慌。她略不自在地去看杨清的脸,想看他的神情,他却并没有关注她,沉浸在回忆中。

望月很模糊地想到: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为杨清是在激明阳,他是故意编故事给明阳听。那些都不是真的,他只是在玩而已。他向来喜欢这样逗我,喜欢看我炸毛。可是他现在的语气不对啊就好像,他说的是真话一样。

要疯了。

他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昔年曾经很关注过她,”杨清微微笑了一笑,“不过她不知道。我曾经在离她很近的距离看过她。她还是不知道。在很近的距离,我见过她是什么样的,很漂亮,很灵动,很肆意。又张牙舞爪,又骄横霸道,还我行我素,还理直气壮。真是一个我从没有接触过的姑娘,方方面面都让我奇怪,想要凑近看。可是却也不能走得太近,会被她发现。”

“江湖人常说的,是她爱慕于我。却不知道,我也曾暗中思慕于她。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太能分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什么。后来她死于魔教内讧,死于之手,我听到后,也很难过。我原以为我要么躲着她一辈子,要么与她走近一步。我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那是年前的事。

现在想来也恍如昨日般,时而觉得模糊,又时而很清晰。

他在给小辈们讲解功课心法,忽有弟子匆匆进堂,交给他一封书信。那是报告魔教事情的,信中写了望月的死。

他拿着信,手只轻颤了一下,仍然稳稳地拿着信,要弟子们自行修习功课,他转去寻掌门师伯。

到达正殿的时候,掌门和诸多长老已经在等着他。他将信交出去,掌门大喜,“魔女望月死了?!太好了,魔教必然大乱,正是我正道大兴之际啊。”掌门专门看这个殿堂里,一群老头子老婆婆中唯一的灵秀青年,满是欣悦,“柃木长老,你终于不必再受那江湖流言之困,无法离开云门了。”

在云门,杨清地位很高。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和一群中老年人平辈,乃是云门的柃木长老。

只是他的存在,完全被望月打乱规章。江湖人知道的,并不多。

在望月死后,满云门的人都真心高兴,满江湖的人都意气风发。只有杨清站在山间云雾缭绕中,心想当年那红衣烈烈,见到他却一脸娇媚的姑娘,就那样死了。

他并不开心。

也许还有些怅然。

他不知道自己该报以什么样的心情,只又将那封书信拿出来读一遍,每每在“魔教圣女望月”几个字上停留。

望月。

望月

竟是这般,明月陨落,天光大黯。

杨清语气中的寥落,望月哪里会听不出来?她十分诧异,紧盯杨清的眼睛。她心中惊涛骇浪,震惊又惊喜。莫非杨清真的曾经对她心动过?他并非冷漠无情,只让她一个人在后面苦苦不甘?

夜雾渐起,四周更是一片黑暗的染缸。听杨清笑了一声,“我不太懂,我什么念想都没有留给她过,她都没见过我几次面,怎么就对我这么上心呢?”

望月踟蹰一下,还是想发表意见,“大概因为你长得好吧。”

杨清侧头低下眼睛,看一眼这个巴巴的小姑娘,唇角勾起,“真是肤浅,你和她一样,”他又道,“却只是这样简单吗?”

望月心想,我是不是该给过去的自己加点分?

于是她说道,“本来也不难啊,作为女人,我觉得她之所以这样,主要是她很深情。”

她眨眼看杨清:我是一个很深情的人,你知道吗?

杨清:“”

他嗤的一乐,看她一团冰雪玲珑的小脸,托着腮帮盯着他,眼尾上扬,眼睛明亮。像小狗一样缩在自己旁边,整个人都挨着他了。

真是好想、好想

杨清伸手,在少女脸上轻轻掐扯了下。若非明阳还在一旁,他都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到怀里揉一揉了。

他揶揄,“何止呢?她深情,我也不无情啊。”

他就这样摸了她小脸一把,很快收手,望月呆一呆后,摸摸自己刚才被掐的地方,好像还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杨清又转过了脸,看向黝黑深处,望月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她开口,“其实我”

火堂主明阳在旁边重重一咳嗽,提醒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很自我,仍然用看情郎的娇羞眼神在看杨清,“其实我就是”

她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杨清还沉浸在回忆中,又接着说道:“不过深不深情的,在我和她之间,却也没什么用。她是魔教圣女,就冲这一点,我便不能与她发生什么。”

望月想要表明身份的话又憋了回去。

“正邪两立,纵是我私下再对她有好感,再是喜欢她,表面上,我也不能做什么。何必让彼此那么麻烦呢?正邪之间,还是纯粹一些的比较好。她若是在我面前杀白道弟子,我也不会对她手软。她若是作恶多端,我也不会下手迟疑。虽然我私心很心动,虽然我曾默默关注过她很久,但是还是算了吧。”

“我一点也不想和魔教圣女相爱。”

杨清转头,看到一边望月憋屈的面孔。他忍着笑,故意装作不知情问,“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望月觉得自己真是可怜,没想到杨清对正邪这么接受不了。他看着明明很开明啊,到底为什么这么看不惯魔道人呢?

望月觉得自己很憋屈,有苦难言,无法忍耐,她扑上来,搂住杨清脖颈,主动投入他怀中。少女扑怀,杨清被扑得都很习惯了,一手松松撑住她的后背,坐得很稳,防止她掉出去。他在望月后背上拍了两下,好像能感觉到她那委屈的心情一样。

少女在他耳边,低声软软,“你没有骗我?你在和我之前,真的关注过她?你真的喜欢过她?默默的?偷偷的?不让她知道的?你怎么骗我都没关系,但这种事上,你不能哄我玩的。”

杨清微笑,同样声音很低,像耳语一般,“这有什么值得骗你的?你迟早会知道的,早说晚说,都一样。”

嗯?

什么叫她迟早会知道?

他在暗示什么?

望月坐直身子,仰脸看他。青年目光平和,带着星光漫漫。他并不像是在拿这种事开玩笑。就是说,虽然他话中有些水分,可能有故意哄她的嫌弃,但也有些地方,他没有骗她?

他是真的对自己、对自己

望月眼中水汪汪,望着杨清,再次展臂抱他。

杨清招架不住,笑,“你又怎么了?”

“杨清,你真是太可怜了。我太对不起你了。”

“嗯?”

望月却只是以搂抱的姿势,无声地安慰他,让杨清哭笑不得,挣扎也挣扎不开。但望月却没有把话说下去——

杨清,你真是太可怜了。世上最伤心的事,就是你有喜欢的人,可我又是你接受不了的魔教人士,我眼见你伤怀,却不能承认身份,只能看你一个人痛苦。我,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杨清:“?”

他忍笑搂着她,像搂着一个喜爱的宠物一样。情感丰富的小姑娘,某方面也让他掰回了一城。至少现在,在他说过这段话后,明阳再没有在他面前提过“我与杨姑娘旧年如何如何好”了。

明面上,像是扯平了一样。

你看,你有旧情郎。我也有曾经喜欢的人。

大家就这么算了吧?

这样做,对杨清来说,又添了份不知是喜还是不喜的烦恼。自他隔空向已逝的魔教圣女望月剖析心事,望月看着他的眼神,就愈发不一样了。之前只是热情,简单的喜欢,现在就是疼惜,怜悯,对他百般呵护。

看着望月那眼神,杨清都能猜出她心中在想什么:哎,这个人真是不容易,暗中喜欢我喜欢我完全不知情的地步,也是可怜。我得多疼疼他,得多补偿补偿他。

杨清:

望月其实还很羡慕杨清:你命真是好。你看你心里偷偷喜欢过我,我就活了过来,还能继续与你有一段缘分。天下有几个人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啊?真是羡慕你。

望月没有明说,但她太喜欢跟杨清分享了。若非现在两人感情还没有到那个份上,她连魔教的一些八卦都想跟杨清说。好艰难地把持着自己魔教圣女的身份,没有说,却是把对杨清的羡慕,拐弯抹角的,抹去了自己重生的事,说给杨清听,“你运气这么好。才偷偷喜欢一个人,虽然没什么发展吧,可你才一转身,又遇到了我。我这么喜欢你,对你这么好。你第一次下山,出来随便走走,一点情伤都没有受,那点儿小遗憾又被我抚慰了。现在每天开开心心的,无论是武功,还是爱情,还是你门派的事,你都是赢家。运气真好。”

哪像她呢。

这么悲催。

跟一个人青梅竹马多年,那个人转身就爱一个陌生人要死要活了。

看上一个人这么多年,那个人死活不见她,不给她机会。

无聊的时候出去采采风,就被姚芙给杀了,乱哄哄的内讧中,身边还只有明阳跟着。

再重生吧,才想回圣教处理内讧,就听说教主叛教了,又得苦哈哈地出来找教主。

教主还没找到,就见到那个抢了自己未婚夫、也杀了自己的人,想要杀了那个女人吧,自己武功还不到位,没有杀成功。

才和一个人关系稍微明朗吧,这个人还身中奇毒,得找解药,找不到就得死,死了她又得伤心了。

和杨清相比,她命真是太苦了。

杨清用“”的眼神看她一会儿,半晌才扶额笑道,“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虽然在他看来,能死里逃生,拥有第二次性命的望月,已经是非同一般的幸运了。就为了这一个幸运,其余一切的苦,都可以承受。

这会儿,明阳是真的充当了隐形人的角色。

可他又是真的关心圣女,怕圣女被欺骗。私下里,找杨清问过,“杨公子你说,你曾在很近的距离观察过魔教圣女,是真的吗?”

杨清说,“你猜。”

“”莫名觉得杨清讨厌的程度,和原教主一样啊!

明阳一愣,难得想到那位让自己恨不得躲着走的教主,不觉沉思:说起来,虽然大体性格不一样,杨清温润清冷,仙气飘飘,原教主阴晴不定,残酷冷漠。可是某方面来说,这两人还真的有共同点啊。

比如,说话都半真半假,很难让人猜到哪句真哪句假;

比如,都是喜欢玩的人,喜欢逗圣女,也能跟圣女玩到一起去;再比如,对圣女都很包容,帮她的马虎性子收尾。圣女屡屡要暴露身份了,杨清都帮她兜着;昔日圣女跟教主吵架,快把圣教掀了,教主顶多是躲着她走,也没有如何限制她。

细思起来,真是惶恐!

明阳望着杨清的目光,再不是敌意满满了,而是同情万分:杨公子,你可能你很大可能,被我家圣女移情了,你知道吗?

杨清:?

明阳这种饱满怜悯的目光,真是让杨清觉得莫名其妙。

明阳也不是只关注圣女的感情问题,在知道杨清和云门弟子们中了“无香”后,他第一想法是扬眉吐气:该!活该!死了好!

第二想法是:不能死。杨清死了,圣女得伤心死。

所以还是任劳任怨地找水堂主聆音吧。

西南这片大部分城池,都是魔教的地盘。白道在这边的消息网很弱,以前都是躲着的,现在因为魔教式微,白道的关系网都从水底下浮了起来,看起来多了很多。但势力最大的,仍然是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