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丘生喝道:“华儿,不可无礼!”跟着说道:“师叔,你是本门尊长,何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再说,本门师弟即是死在他的母亲剑下,那也与他无关。据我所知,那个弟子是帮清兵去打小金川碰上了云女侠方才给她杀掉的。恐怕也怪不得云女侠吧?”

  洞玄子火红了眼,喝道:“那我应该怪谁?”暴怒如雷,哪里还有长辈的风度,已是迹近无理取闹了。

  丹丘生冷静道:“他是我的徒弟,那个给云女侠杀掉的本门弟子也是我‘擅自处分’,你要怪怪我好了!”洞玄子说道:“好,那你马上自废武功,跟我回去,听候处置!”

  丹丘生淡淡说道:“还有别的没有?”

  洞玄子道:“还有,这小畜生你既然私自传授了他的本门武功,也应该一并废掉。但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他的这条小命,我就不要他的了!”

  丹丘生一言不发,待他说完之后,这才哈哈哈大笑三声!洞玄子怒道:“你笑什么?胆敢不遵掌门之命?”丹丘生笑道,“你既然不认我是本派中人,为何我还要听你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什么本派掌门之命?”

  洞玄子沉声说道:“你虽然被逐出本门,你犯的罪还没处罚!你不自废武功,我只好替你动手了。”

  丹丘生本来已有几分酒意,此时浊气一涌,又再哈哈哈大笑三声,说道:“不错,我是有罪,但可不是你说的那些罪状。不劳你问,我自己招供吧!

 

  “第一,你们想投靠朝廷,博取功名利禄,我不肯与你们同流合污,屡次在掌门师叔面前,阻挠你们的‘大计’,所以功名利禄之心最重的你,就不能不把我当作眼中钉,务欲除之而后快了!

  “第二,你做的那件丑事,掌门师叔给你累得沾了一点边的,这事侥幸目前还没外人知道,只有我知。你不想法补救,却要害我。”

  此言一出,洞玄子又惊又怒,颤声喝道:“你,你,你胡说八道,我、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丹丘生冷笑道:“当真要我说出来吗?唉,家丑不外扬,说了出来,你不害臊,我在好朋友面前也要害臊。”

  段仇世一旁静听,不由得大大吃惊,想道:“怪不得他说是有难言之隐,原来他不愿意说的那件丑事,崆峒派的掌门竟也有份。我还只道凌虚子一向是个正人君子呢。”

  洞玄子又气又恼,喝道:“住嘴!”大喝声中,猛的向他扑来。丹丘生一个移形换位,倏地避开,冷冷道:“师叔,你当真要和我动手么?好歹你也是我的长辈,你定要动手,我先让你三招!好,这是第一招!”

  洞玄子给他气得双眼翻白,但他刚领教过丹丘生的本领,自忖确是没有把握胜得过他。倘若竟然败在师侄手下,在阳继孟面前可不好看,是以在丹丘生喝道“这是第一招”之后,他虽然恨得牙痒痒的,第二招可还不敢当真就发,不禁又是恼怒,又是尴尬。丹丘生淡淡说道:“师叔,我劝你还是得罢休时且罢休吧!”

  阳继孟见洞玄子下不了台,只好一挺胸膛,上前说道:“洞玄道兄不必生气,你替我主持公道,我很感激。但我和他结的梁子,请你让我和他算帐吧。不敢有劳道兄了。”

  洞玄子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说道:“他是敝派逆徒,本应由我清理门户。不过你我交情非比寻常,你若不能亲手报仇,心里也不痛快,那就请你一并替我代劳吧。”

  丹丘生和阳继孟动手无须顾虑,立即说道:“先说清楚,你我是不是单打独斗?”

  阳继孟说道:“我请你的师叔来是作证人,当然是我和你单打独斗。”原来阳继孟心里也是有点害怕段仇世给丹丘生助拳,虽然料想洞玄子和欧阳业联手大概克得住他,但混战起来,段仇世若是和丹丘生不顾一切,合力先行攻他的话,他可是应付不了。倒不如单打独斗胜算更高了。

  丹丘生正要他说这句话,当下说道:“好,那么今日之事,就由我与你分个强弱存亡。我这徒弟,谁敢动他一根毫毛,但我要有一口气在,定必和他拼命!”

  洞玄子明知丹丘生这番话是对他说的,哼了一哼,沉着脸不作声,心中则在另打主意。御林军副统领欧阳业看了段仇世和杨华一眼,心里也在打他的如意算盘。

  不过他们打的如意算盘,都想等待看了阳继孟与丹丘生交手之后,是怎么样一个情形,方能决定出不出手。于是两边的四个人都在剑池旁边屏息以待。

  丹丘生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阳继孟趁他吐气开声的时候,登时一掌劈出,他这掌力蕴藏着新近练成的第八重修罗阴煞功。

  修罗阴煞功最高的境界是第九重,第八重的功力亦已是非同小可了。掌力一发,寒飙陡起,温暖如春的洞府突然间好像从和煦的春日变成了酷冷的严冬。段仇世那么深厚的内功也自感有点凉沁沁的皮肤起栗。看杨华时,只见他虽然牙齿格格作响,但脸色仍是红润得有如苹果。段仇世放下了心,想道:“这孩子自小得母亲传他正宗内功的基本功夫,练的是童子功,比起我在他这个年纪,可是强得太多了。看来他是可以抵受得起的,用不着我替他担心了。”又想:“修罗阴煞功果然名不虚传,倘若是换了我抵敌这个姓阳的魔头,恐怕还当真不易抵敌呢。丹丘生举重若轻,这几年他的功夫精进如斯,真是我也意想不到。”

  仇世却不知道,丹丘生此时也在暗暗吃惊。

  丹丘生在狂飙冲击之下,兀立如山,旁人看来,似乎应付得绰有余裕,其实他是感到寒意直透心头。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魔头的修罗阴煞功似乎还胜从前,他怎的恢复得这样快呀?”上次之战,阳继孟受伤甚重,他本来以为阳继孟最少还要再过三年方能恢复原来的武功的。

  原来阳继孟是得了欧阳业之助,给他服食了大内药库珍藏的“长春大补九”,功能固本培原,见效比少林寺秘制的大还丹还快。这也就是阳继孟何以甘于自贬身份——为欧阳业所用的原因了。

  不过丹丘生虽然有点吃惊,仍是傲然不惧。这几年来,阳继孟的修罗阴煞功固练得大胜从前,他的内外功夫亦已精进不少。当下寸步不让,唰的便是一剑刺去,喝道:“你练成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又能奈我何哉?”

  丹丘生的剑术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只见他的青钢剑扬空一闪,登时幻出漫天剑影,在这一招之内,竟然遍袭了阳继孟的奇经八脉一十三处大穴。

  连段仇世也还未曾看得十分清楚,只听得叮的一声,接着嗤的一响,两条人影,倏地分开。阳继孟右手的衣袖短了一截,碎布飞扬,化作片片蝴蝶。但丹丘生却没乘胜追击,只见他剑交左手,反而似乎呆了一呆。

  原来在那兔起鹘落之际,双方己是交换了惊险绝伦的一招。阳继孟给他那一剑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削去了一幅衣袖,曲池穴和愈气穴只差毫厘几乎给他刺着;但丹丘生却也给他用玄阴指的功夫,刚好弹着了无锋的剑脊。拿捏时候的准确那是不用说了,最厉害的是,一弹之下,丹丘生那柄青钢剑竟然是冻得有如坚冰,几乎掌握不牢!

  丹丘生吃了一惊,剑交左手,心里想道:“原来这魔头竟已练成了隔物传功!”“隔物传功”是一种十分怪异的邪派功夫,当年孟神通就曾用过这种功夫,和天山派的老掌门唐晓澜斗得不分胜负的。阳继孟的造诣当然未及得上当年的孟神通,但丹丘生也未比得上当年的唐晓澜。是以双方各显神通,彼此都吃了对方的一点亏。阳继孟使出“隔物传功”,以玄阴指弹中了丹丘生的剑,登时便似有一股寒流,从剑上传来,冲击丹丘生握着剑的右手的寸关尺脉。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能乘胜追击,而要剑交左手的原因了。

  阳继孟险些给对方刺着穴道,蹬蹬蹬连退三步,亦是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丹丘生剑交左手,说时迟,那时快,阳继孟已然又是向他扑来。丹丘生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转眼之间,但见剑光,不见人影。阳继孟倒抽一口凉气,心道:“想不到他的左手剑也是如此厉害!”

  剧斗中阳继孟又施展“隔物传功”的本领,觑个真切,“铮”的一声,弹中他的剑脊。这一次阳继孟抓紧时机,一弹得手,立即闪电般的向他抓去,喝道:“撒剑!”五指如钩,辅以左掌发出的第八重修罗阴煞功掌力。

  哪知他快,丹丘生更快,这一抓仍然抓了个空。丹丘生的青钢剑已交回右手,唰唰唰连环三剑,每一剑都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阳继孟第三次施展“隔物传功”的本领,这一次却是弹不着他的剑脊了。

  丹丘生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看看我的刺穴剑法!”剑招倏变,当真是“攻似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然在右。阳继孟但觉四面八方都是丹丘生的影子,自己的掌锋,却是连他衣角都没沾着。丹丘生剑尖所指之处,不离他的要害穴道。阳继孟虽没给他刺着,穴道亦已感到凉飕飕的甚为难受。

  段仇世是个剑术的大行家,心里想道:“金逐流号称天下第一剑术高手,可惜那年泰山之会,我只见到一鳞半爪,未窥全豹。但就我所见的看来,丹丘生再练几年,只怕也可以追得上金逐流了。”看到精彩之处,禁不住眉飞色舞,大声喝彩:“好个蹑云剑法,好个惊神指法!”

  原来蹑云剑法以飘忽见长,乃是崆峒派中最难练得好的一套上乘剑法,而“惊神指法”更是崆峒派早已失传的一种点穴功夫。连此时在场的崆峒派长老洞玄子也是只知其名,不懂练法的。

  洞玄子看得目瞪口呆,又妒又羡:“是当年我那老掌门师叔偏心只传给他,还是他得了本派的什么秘笈,连掌门师兄和我也不知道的呢?”他却不知这是丹丘生自己钻研出来的。

  丹丘生天资聪颖,精通本派武功之后,潜心研究,一理通百理融,把本门失传的武功,自己参悟出来,和原来的惊神指法不尽相同,但却是青出于蓝了。他把惊神指法化为剑法,剑指合一,用来刺穴,威力更大。即使崆峒派历代的大师复生,只怕也是比不上他。

  但阳继孟是武林怪魔孟神通的衣钵传人,如今本领更胜从前,当然亦是非同小可!

  斗到紧处,只见掌风呼呼,砂飞石走,剑花错落,耀眼生缬。寒光冷气,竟似凝成一团实质的似雾非雾的东西,杨华此时已是禁受不起,只能站到距离二十步之外旁观了。

  阳继孟不但修罗阴煞功厉害而已,他的步法也是极为奇妙。他固然打不着丹丘生,但丹丘生那样飘忽的剑法亦是刺他不着。原来他的师祖孟神通武学最杂,阳继孟会的不过三成,但在他所会的各种怪异武功之中,有一种“天罗步法”,用之于闪避快刀快剑,却是最有奇效。

  洞玄子看到百招开外,松了口气,心里想道:“看来久战下去,阳继孟大概是可以取胜了。他只须化解丹丘生的剑招,丹丘生除了应付招数,还要抵御身上所受的修罗阴煞功的奇寒。他的功力不见得比我还高,那么再过百招。他就将抵受不住了!”

  段仇世亦是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想道:“阳继孟的修罗阴煞功虽然厉害,不过丹丘生所练的内功属于纯阳一路,看来也足以抵御得来。缪长风的太清气功亦不过如是。”

 

  两个武学行家的看法不同,或许是由于他们都是希望自己的朋友得胜,故而看法各有偏颇。若然仅就目前的形势看来,则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杨华武学造诣较浅,看不出其中奥妙之处,但却是看得手舞足蹈,最为紧张。有一招丹丘生使得极险,杨华失声叫道:“好呀,看你这魔头还能躲开?可惜,可惜,只差半寸!”原来那一剑还是刺不着阳继孟。

  洞玄子忽地冷冷说道:“小鬼头吵什么,乖乖的给我躺下吧!”他认为阳继孟已是可以稳操胜算,用不着再有顾虑,于是找个借口,就来难为杨华了。

  段仇世喝道:“欺侮孩子,你要不要脸!”声到人到,洞玄子刚向杨华一抓抓下,陡见寒光一闪,段仇世的长剑已是迎截他的手腕,洞玄子慌忙缩手,喝道:“我处置本门弟子,关你何事?”

  段仇世道:“他也是我的徒弟,你不知道么?再者,丹丘生都已给你们逐出了崆峒派,杨华还焉能算是你的本门弟子?”

  洞玄子气得面色铁青,喝道:“他曾经学过崆峒派功夫,我就有权将他的功夫废掉!”

  段仇世冷笑道:“你要废他武功那也不难,可得问过我这口剑答不答应!”

  段仇世这两句话说得强硬之极,竟是完全不把洞玄子放在眼内的口气。洞玄子好歹也是武林前辈,虽然明知段仇世不容易对付,却怎咽得下他这口气?当下暴跳如雷,喝道:“段仇世,你好无礼,你以为老夫不敢教训你吗?”

  段仇世冷笑道:“你可不是我的师叔,摆什么长辈架子?哼,有理敢打太公,我还要教训你呢!”

  这么一说,洞玄子当然更是下不了台,登时出手!左手拂尘,右手长剑,尘剑兼施。左手是一招“拂云见日”,右手是一招“度劫金针”!

  按兵器的性能来说,拂尘主柔,刀剑主刚,不同性能的兵器同时使用,最是困难。但洞玄子却能刚柔兼济,相辅相成,两招同时使出,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段仇世冷笑道:“臭贼道,你的功夫可比你的师侄差得太远!”身形疾起,以攻对攻,虽然没有两般兵器,却也是剑掌兼施,双手使出不同的招数。

  洞玄子左手拂尘搂头罩下,段仇世一掌拍去,轻飘飘的好似并不用力,那拂尘的万缕千丝,却已给他的掌力荡开。原来段仇世以前练的是毒掌功夫,后来觉得毒掌功夫不够光明正大,改而苦练绵掌,练了七年,绵掌功夫亦已到了“击石成粉”的境界,也好在他练成了绵掌,以柔劲化解柔劲,方能对付得了洞玄子这柄拂尘。在荡开拂尘的同时,段仇世右手的长剑刺出,当的一声,两柄长剑碰个正着。火花飞溅之中,两人的身形都是不禁晃了一晃,虎口也都是隐隐感到一阵酸麻。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刚好功力悉敌。

  洞玄子“哼”了一声,拂尘再起,这一次尘丝却没散开,而是聚成一束,拿来当作判官笔使,径自指向段仇世的穴道。而右手的长剑则是剑走轻灵,用来辅助拂尘的攻击。

  段仇世心头一凛,想道:“这臭贼道列名崆峒三老,倒也不是浪得虚名。这刚柔互换的功夫,使得似他这样巧妙的,在武林中恐怕也是寥寥可数了。”

  原来段仇世刚才那样的奚落他,用意乃是要把他激怒。其实洞玄子的本领虽然比不上师侄丹丘生,但决不至于像段仇世说的那样“相差太远”。若然只论本派功夫的精纯和火候,丹丘生恐怕也还稍不如他。

  洞玄子是老狐狸,给段仇世那么一激,虽是气恨,却没动怒。他深知高手搏斗,决不可气躁心浮,当下沉住了气,攻守兼施,和段仇世展开恶斗!

  剑影纵横,拂尘飞舞。段仇世和洞玄子这场恶斗,也是各有千秋,斗得难分难解。

  杨华如在山阴道上,目不暇接,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两个师父都是他极关心的人,他的一颗心也随着形势的变化起落。看到紧张之处,情不自禁的便是高声喝彩,或者大叫可惜。

  杨华年纪虽轻,但从五岁开始练武,也已练了十一年了。不过平日练武,只是师父和他“喂招”。却未有过实战经验,此时得有机会目睹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性命相搏,不觉便拿来与自己的平日所学印证。“二师父这招推窗望月,我只道是一招普通的入门掌法,却原来也可以变化得如此精妙。”“三师父的这一招玄鸟划砂,先慢后快,和我的一出手便力求快捷不同,敢情这就是后发制人的精义?”看了百数十招,不知不觉领悟了许多武学的诀窍。

  正在看得出神,忽听到段仇世喝道:“华儿,提防恶狗!”杨华霍然一惊,只见欧阳业已是到了他的身边。

  欧阳业哈哈一笑,说道:“小鬼头看得心痒难熬是么,我和你玩玩!”

  杨华一跃而起,刚要拔剑,说时迟,那时快,欧阳业已是骈指倏的向他点来。指头还未碰着他,已是令他感到一股炽热的气流,杨华脚踏蹑云步法,百忙中一闪闪开。欧阳业道:“小鬼头倒很溜滑。”变指为掌,一掌劈出,热风呼呼,原来他是家传的“雷神掌”功夫,“发出的掌风,就似从铁匠的鼓风炉中喷出来似的。

  丹丘生叫道:“走乾门,转坎位,反戳劳宫穴!”杨华依法施为,一指戳出,指尖果然是恰好对准了敌人掌心的“劳宫穴”。欧阳业练的雷神掌,最怕是劳宫穴给人点着,一给点着,真气就会涣散,连忙缩手。

  可是丹丘生指点徒弟,稍稍分神,登时便给阳继孟乘机反攻,抢了先手。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非同小可,攻势猛压下来,饶是丹丘生内功深厚,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段仇世叫道:“快剑攻他下盘!”略一分神,也是给洞玄子乘机进击,险险给他拂尘扫着。

  杨华早已拔剑出鞘,避招、出剑、进招,一气呵成。唰唰唰连环三剑,就和对手抢攻,叫道:“两位师父放心,徒儿不怕这条恶狗!”

  段仇世哈哈大笑,说道:“对,初生之犊不畏虎!”丹丘生道:“不对,应该说是初生之犊不畏恶狗!”他们看到徒弟力斗强敌,应付得居然不错,都是大为得意,也就不顾自己也是正在对付强敌,不该分神了。

  洞玄子和阳继孟岂是易与小辈,攻势一抢到手,便如剥茧抽丝,绵绵不绝。段仇世和丹丘生想要抽空指点徒弟,已是不可能了。

  杨华的真实本领,自是远远不如对方,但他的蹑云步法迅捷轻灵,这却是欧阳业比不上他的。所以段仇世教他用快剑攻欧阳业的下盘,叫欧阳业无法凝聚真气以雷神掌伤他。但虽然如此,由于双方的本领相去甚远,而且形势瞬息百变,即使杨华的两位师父有空指点他,也是不可能和现场的变化丝丝吻合的。故此杨华在开头数十招还能勉强支持,百招之后,却难免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了。

  丹丘生猛的急攻三招,把阳继孟迫退一步,缓过口气,叫道:“华儿听着,你要目中有敌,心中无敌!”

  这两句话乃是提纲挈领的武学精义,平日丹丘生对杨华说过不止一遍的。杨华一听,登时心领神会,心道:“不错,这两句话我怎么忘了?”

  “目中有敌,心中无敌”,就是既要重视敌人,又要轻视敌人的意思。你看到眼前的敌人,要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认真的对付他,但心里却不必畏惧强敌,到了最高境界,甚至可以当作无敌人正在与你性命相搏,那你就可以无杂念的把你所有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杨华一悟精义,便即见招解招,见式拆式,把生死荣辱胜负等等杂念抛之脑后,不求克敌反能克敌,果然劣势渐渐扭转过来。欧阳业只觉得杨华的剑法招招凌厉,每一剑都似乎是指向自己的要害,饶是他本领高出杨华许多,也是不禁有点提心吊胆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百多招,在这段时间里,丹丘生业己抢回攻势,稍占上风,段仇世也和洞玄子扳成了平手。但到了一百多招之后,杨华却又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他不觉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我得了师父的提点,可还是打不过这厮。”他可不知,欧阳业本是江湖一霸,能够和他打成平手的武林中总共也不过十多个人,如今他能够和这样的强手斗到将近三百招,这已经是十分之难能可贵了!